这时四名轿夫都早已提前睡下了,黄道吉关上房门,也准备就寝。
岂知尚未上床,忽听有人敲门。
黄道吉只道是客栈里的伙计送茶水来,立即打开了门。
岂知当他看清来人后,差点惊呼出声,顿时呆在当地。
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人竟是罗奇。
黄道吉在红灯会多年,当然认识罗奇,罗奇照样也认识他。
他呆了半晌,才结结巴巴的道:“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了罗大侠,真是幸会!罗大侠有……
有事吗?”
罗奇不动声色道:“的确巧遇,在下可以进来吗?”
黄道吉连忙双手一拱道:“罗大侠请进!”
罗奇迈步进入房内,在椅子上坐下。
原来罗奇正是由伊犁赶往太原潜龙庄的,也是路过酒泉想休息一天,凑巧在街上发现了黄道吉。
他岂能放过机会,随即一直在黄道吉身后跟踪,最后跟进这家客栈。
黄道吉只好也在床沿坐下,干咳了两声道:
“罗大侠来到这里?”
罗奇淡然笑道:
“这条路对在下来说,根本是常来常往,不足为奇。倒是黄师爷来到这里,似乎顿不寻常!”
黄道吉神色一阵尴尬,咧了咧嘴道:“学生是因为酒泉有位好友,多年不见,偷闲来探望探望。”
罗奇微微一笑道:
“跑几千里路来看朋友,黄师爷实在够朋友。不过据在下所知,黄师爷似乎还到过更远的地方探望过朋友。”
黄道吉连忙摇头道:“那有的事,到酒泉来已经够远了,学生怎可能到更远的地方去?”
“由温宿到太原潜龙庄,应该比到酒泉远吧?”
“罗大侠……你……你在说什么?”
“我在帮你说实话,黄师爷不是正由太原潜龙庄回来吗?如果我说错了,待会儿你只管不承认。”
黄道吉万想不到罗奇对自己的行动,竟然了若指掌。
事到如今,他若再不承认,反而弄巧成拙,只好干咳了几声道:“学生确实到过太原潜龙庄,只是……”
罗奇不动声色道:“尊驾是为了什么到潜龙庄的?”
“学生主要是请假回老家看看,到潜龙庄,只是顺便而已。”
“不对吧!据在下所知,你是奉命前往送亲的,同行的还有潜龙庄少庄主于成志。”
“那也……是顺路。”
“说实话,那位新娘子究竟是什么人?”
黄道吉脸色一变,嗫嚅着道:“新娘子就是新娘子,罗大侠何出此言?”
罗奇冷笑道:“尊驾必定知道洪姑娘已和我在一起,于成志显然是受了洪大全的骗。黄师爷,你若想找点苦头吃,只管不说实话!”
黄道吉猛地打个哆嗦,他岂能不知对方手段厉害,为了不吃眼前亏,只好顿了顿道:
“不瞒罗大侠,新娘子确是假的。洪会主为了应付于少庄主,不得已才做出这件事。”
“那么新娘子的身世来历,以及洪大全是如何找来的,你一定清楚了?”
“新娘子叫钱月霞,十九岁,长得和洪姑娘顿为相似,是单大忠在温宿物色的。”
“那是硬抢来的?”
“是她父母和她自愿的。”
“世上那有这种事?”
“新娘子家中只有年迈的父母,老俩口带着女儿数年前,由内地到塞外投奔亲友,就在温宿落籍做起小生意来。几月前老太大身染重病,为医病把积蓄花光,连生活都有问题,洪会主给了他们钱,他们当然就同意了。”
“洪大全给了他们多少钱?”
“除现银一千两外,又赠了一百两医药费,另外以后每月还有十两银子的生活费。”
“于成志是否已完全相信新娘子是真的?”
“于少庄主半点不曾怀疑,由温宿到太原这段路上,俩人一直表现得很亲切。”
“你在潜龙庄一定见过老庄主龙千里了吧?”
“龙老庄主是主持婚礼大典的,学生当然见过他。”
“洪大全有没有私函带给龙千里?”
“没有,绝对没有。”
“那么龙老庄主一定有私函给洪大全了?”
“也没有!”
“我不信。”
“学生可以对天发誓!”
罗奇抬手一指将黄道吉点倒,随即在屋内展开搜查。
很快便在行囊里找到龙千里致洪大全的密函。
罗奇打开封套,匆匆看了一遍,不由大吃一惊。
密函中正是告知洪大全,陶静静已同意发起行动,派出两千名弟兄,化装成商贾模样,在伊犁城郊将白素娟的北路红灯会一举歼灭。
罗奇已用不着再继续盘查,将密函揣入怀中,离开这家客栈,回到自己所住的客栈。
由伊犁和罗奇同来的,是沙老五和洪娇娇,郝方仍留在伊犁,负责保护琴娜和天娜姊妹。
至于洪娇娇,是随罗奇先到太原,然后再返回故乡。
沙老五和洪娇娇仍未睡,见罗奇回来,齐齐过来问长问短。
罗奇随即把遇到黄道吉,以及搜出密函的经过说了一遍。
沙老五和洪娇娇也都大惊失色。
沙老五咬牙切齿的道:“想不到陶姑娘竟然如此无情无义!”
罗奇一叹道:“陶静静本来就不够理性,像她这种人,最易受人挑拨离间,尤其目前更处处受龙千里牵制。她做出这种事来,在她来说,并不感到过分意外。”
沙老五紧蹙双眉道:“这事太严重了,白姑娘的北路红灯会,已到生死存亡最后关头,老大有什么打算?”
“现在只有两条路好走,一条路是马上回伊犁将这消息告知白姑娘,要她先有心理准备。”
“另一条路呢?”
“行程不变,赶到潜龙庄和太行山,设法阻止陶静静这项行动。”
“老大,我看这第二个办法行不通。陶姑娘已经决定了的事,能制止得了?再说她已把你恨之入骨,你若去见她,只怕还自身难保。”
“这叫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就算冒险,也必须冒上一冒。”
“为什么不走你说的第一条路,马上回转伊犁向白姑娘通报消息?”
“咱们现在已经走了一大半路,再回伊犁,只怕就来不及了。”
“为什么来不及?”
“陶静静派出的两千人马,也许很快就要出发,就算白姑娘得到消息加强戒备,只剩下三、五百人的北路红灯会,也照样无法和对方一搏。”
“那么若到潜龙庄和太行山,他们就一定能不来吗?”
“也许咱们会在路上遇到对方的人马,说不定我会有办法化解。如果你不放心,我还有个两全的办法。”
“什么两全的办法?”
“由你回去向白姑娘报信,我还是入关到太原和太行山去。”
“不成!老大虽然本领大,但至少要有人相互照应。如果老郝也跟着来了,那就好办了。”
忽听洪娇娇道:“那就由我回伊犁向白姑娘报信吧!”
罗奇摇头道:“也不成,你是要返回故乡的,好不容易走到这里,怎可再回去呢?如果回去,下次还有谁再护送你?”
“既然如此,还是沙五叔回去的好,你们别忘了我也是有武功的,当然也可和罗大哥相互照应。”
沙老五只好不情不愿的道:“好吧!就由我回去。”
谁知罗奇却道:“不必啦!咱们可以另想办法。”
沙老五一楞道:“老大要另想什么办法?”
“酒泉是通往塞外的唯一孔道,出关到伊犁的商贾一定很多,说不定我还能遇到熟人,托他们带消息给白姑娘也是一样。”
“人家肯吗?”
“既是顺路,再给他们一点好处,有什么不肯的。他们闲不着多跑远路直接见白姑娘,只要把我的信交给马如龙,马如龙自然会很快派人送到白姑娘手里。”
“这也是个办法。”
“这事由我负责,你们两位回房休息去吧!”
罗奇随后便到客栈帐房借了笔墨纸砚,为周全起见,特地同样内容写了两封信,以便交由两人递送。
经向帐房查询,这家客栈就有好几人是到伊犁去的,罗奇当即找到两人,每人赠了十两银子做为谢礼,问题很快就解决了。
口口口口口口
翌日一早,罗奇、沙老五、洪娇娇便离开酒泉,继续赶路。
至于黄道吉,当醒来后才知密函已被罗奇搜去,兹事体大,他当然不敢声张。好在四名轿夫并不知道他身携龙千里的密函,回到温宿,只要不吭不哈,洪大全自是无法知道这事,黄道吉照样可以得到重赏。
直走了一月左右,罗奇等三人终于到达太原,当晚就在城内住下。
晚餐时,罗奇和沙老五进入一家酒楼。
洪娇娇则独自留在店内用餐,这是因为已到太原,潜龙庄耳目众多,她不便抛头露面。
罗奇和沙老五刚登上酒楼花厅,便觉眼睛一亮。
真是巧遇,潜龙庄少庄主于成志竟也在这里饮酒,而且身边并无其他的人。
对罗奇来说,这实在是个难得的机会,等于为他开了方便之门。
于是,罗奇和沙老五连忙走了过去。
罗奇抱拳一礼道:“幸会幸会!原来少庄主也在这里?”
于成志乍见罗奇,啊了声道:“罗兄怎会来到太原呢?”
罗奇笑道:“在下有事进京,路过贵地,正想进庄访晤少庄主,不想竟在酒楼相遇。”
于成志起身相让道:
“那太好了!小弟也正有事想见罗兄。上次迎亲回程经伊犁时,还特地到酒馆去拜访过你,据那位姓马的掌柜说,罗兄已有事离开伊犁,小弟因急着回庄,也就没能多等,两位快快请坐,正好大家一起叙叙!”
罗奇不得不客气几句,然后和沙老五一起坐下。
于成志连忙唤来跑堂的,吩咐加添酒菜和碗筷。
罗奇心里有数,于成志不外是想探究一下,两个洪娇娇究竟何者为真何者为假。
原来于成志在迎亲前后,已经对钱月霞深信不疑,如今婚后过了两三个月,竟渐渐觉出似乎不对。最大的疑点,是洪大全在第一次致函龙千里提亲时,曾说过他的侄女娇娇有一身的武功,最初他不方便问,更不方便试。但久而久之,他已用不着问,更用不着试,仅由观察便可看出新娘子根本不懂武功,连一招半式也不会。
罗奇明知对方要在这个问题上下工夫,却故意不先开口,直到酒过三巡,于成志才忍不住道:“小弟有一事不明,还请罗兄当面指教!”
罗奇不动声色道:“少庄主有话请讲,何必提到请教二字。”
“罗兄一定知道小弟曾由温宿迎亲回来的事吧?”
“在下听说过。”
“罗兄既然听说过,为什么不问?”
罗奇故作讶然道:“少庄主要在下问什么?”
于成志顿了顿道:
“出了两个洪娇娇,难道罗兄不该问?”
“少庄主情愿受骗,而且生米已成熟饭,在下又何必再提起这事?”
于成志两眼一直道:“罗兄,请恕小弟说句冒犯的话,如果欺骗小弟的是你,那又该怎么办?”
罗奇不由失声笑道:“在下早就料定少庄主有这种想法,不然怎会高高兴兴的把那个假新娘由温宿接回来呢!”
于成志呆了一呆道:
“罗兄请说实话,真的没骗小弟?”
“如果少庄主仍怀疑在下说的不是实话,在下也就没必要说实话了,反正少庄主是受了骗,绝不会假,而骗你的人,不是洪大全夫妇,就必定是我,对吗?”
于成志张口结舌了半晌才道:
“好吧!小弟现在相信罗兄没骗我,但你总要说出小弟的新娘子假在那里?否则,小弟无法心服。”
罗奇正色道:
“如果在下说出来,少庄主却要怀疑呢?”
“罗兄请先说出来,小弟不是三岁两岁孩子,总还有些判断力的。”
“那么在下郑重告诉你,少庄主娶回来的少女乃女乃,是洪大全在温宿找来的一名汉女,叫钱月霞。”
罗奇接着把由黄道吉那里问出的详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于成志。
于成志只听得脸色变了又变,迫不及待的问道:
“这些事罗兄是那里打听出来的?”
罗奇道:
“少庄主迎亲回程路过伊犁的事,那位酒店掌柜马如龙已对我讲过;为了查明原因,我已派人到温宿探访过。这次来太原,正好在酒泉碰到洪大全的师爷黄道吉,黄道吉在我威逼之下,也说了实话,正好两相吻合。”
“原来罗兄在路上遇到了黄师爷?”
“不错,少庄主为人精明,但却被他蒙骗了。”
于成志咬了咬牙,气狠狠的道:
“好个黄道吉,下次遇上,定不与他干休!”
罗奇语气平和的道:
“少庄主用不着恨黄道吉,他奉洪大全之命行事。如果少庄主对在下的话仍有怀疑之处,在下对少庄主倒有一个建议。”
“罗兄有什么高见,就请当面示知!”
“洪姑娘的家乡,是河南孟津洪家庄,离太原只有几百里路,少庄主不妨派人去查查,谜底自然马上就可揭晓。”
“可是洪姑娘并不在家。”
“实不相瞒,洪姑娘也随在下一同来到太原,过几天便可回家。”
于成志惊喜的叫道:“真的?可否容小弟再和她见上一面?”
罗奇略一沉吟道:“依在下看,似乎没有这种必要。”
“不!小弟一定要见她,还望罗兄成全!”
“既然少庄主非见她不可,在下也只好答应了;只是若洪姑娘不想再和少庄主见面,在下也无法勉强。”
“小弟是求见,罗兄该知道绝无半点恶意。”
散席后,于成志便随同罗奇、沙老五来到了客栈。
罗奇先把于成志请进自己房间,再去请洪娇娇。
在他来说,这是件很为难的事。
推门进去,洪娇娇正在房内闲坐。
罗奇立即把酒楼和于成志相遇,以及于成志已来客栈求见的事,向洪娇娇说了一遍。
洪娇娇果然大不情愿的道:“罗大哥怎可答应他呢?小妹实在不方便见他。”
罗奇歉然陪笑道:“姑娘和他以前已经见过,再见一面又有何妨,何况你见了他,等于为白姑娘解除了危难。”
“罗大哥这话?……”
“姑娘见了他,让于成志确实明白是受了洪大全的骗,潜龙庄和洪大全之间必定反目成仇,只要他们无法再相互勾结,岂不等于帮了白姑娘一次大忙。”
洪娇娇终于首肯,随着罗奇来到招待于成志的房间。
于成志连忙起身相迎道:“在下冒昧得很,洪姑娘千万原谅!”
洪娇娇在床沿坐下,整了整脸色道:“少庄主有什么话,就请快说吧!”
于成志干咳了几声道:“说来惭愧,在下竟然被洪大全蒙蔽到现在,姑娘是否马上就要回到故乡呢?”
“不错,不然我怎会随罗大哥来到这里。”
“那很好!泵娘需不需要在下派人护送?”
“不敢当!现在离家已近,怎敢再麻烦少庄主。不过,我想郑重的奉劝少庄主几句话!”
“但请姑娘指示!”
“少庄主现在的新娘子钱月霞是无辜的,你查明真相之后,千万不能怪罪于她。”
“不会的!我们之间感情十分融洽。在下虽然与姑娘无缘,但她已做了我的妻子,却不是假的。”
“另外,少庄主最好派人到温宿,把她的父母接来太原。”
“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我叔父的骗局一旦被揭穿,她的父母很可能受到牵连。若我叔父把他们拘禁起来做为人质,对少庄主以及尊夫人做为要挟,那就很麻烦了。”
于成志连连点头道:“多谢姑娘提醒在下,在下一定会派人尽速把他们二老接到这边来的。”
洪娇娇站起身来道:“话已说完,我该回房了,少庄主有事就请和罗大哥继续谈吧!”
于成志眼见洪娇娇离去,内心难免涌起无限怅惘,长长吁一口气道:“罗兄既然来到太原,就该到舍下小住几天,实在用不着再住客栈。”
罗奇来此主要目的是拜访龙千里,但此刻却已改变主意,道:“多谢美意!既然现在已见过少庄主,就用不着再到府上了。老庄主那里,请代为致意。”
于成志又谈了几句,便也起身告辞。
口口口口口口
只听沙老五楞楞的道:“老大为什么却又不见龙千里了?”
罗奇道:“我要见龙千里的目的,不外是拆穿洪大全的骗局,让他不再与洪大全勾结,如今于成志已知此事,必定会告知龙千里,我已没有再见他的必要。否则,反而会引起他的疑心。”
“那么老大是否要到太行山去见陶姑娘呢?”
“当然一定要见。”
“可是我总觉得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万一老大遭到她的扣押,只怕谁也救不了你。”
“我早就说过,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而且我想陶静静总不致半点不念旧情。”
“这只是老大的想法。”
“可是你该知道,若不能阻止陶静静的出兵行动,白姑娘和她领导下的几百名弟兄,就必定难逃浩却。纵然我因此而牺牲,也是值得的。”
沙老五只好不再相劝。
第二天,洪娇娇天一亮便整理好行囊,向罗奇和沙老五辞行。
数月相处,遽而别离,洪娇娇还真有些难舍难分之感。
罗奇难免也觉离情依依,直把洪娇娇送出城外。
他透着歉意道:
“本来我该把姑娘送回家,但因这边还有重要事情要办,只有让姑娘一人走了。不过以后有机会,我会到府上探望你的。”
洪娇娇强忍着泪水道:
“不知罗大哥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很难说,那就要看和陶姑娘见面后,事情如何变化了。”
“如果罗大哥在这边的时间还很长……”
“莫非姑娘?……”
“小妹很希望能回来再和罗大哥见上一面,也好替你送行。”
“何必如此,姑娘千万别太感情用事,你来时只怕我早已离开这里了。”
“罗大哥是小妹的恩人,大恩大德,终生难报,这点心意,又算得了什么!”
罗奇知道这只是对方一时感情冲动才说出的话,不可能当真,也就不再说什么。
出城之后,又送了几里路,两人才依依道别。
口口口口口口
罗奇和沙老五离开太原,直奔太行山而来。
在到达太行山义军总寨前十里之外,有处山居民家,罗奇便要沙老五暂时留在民家,以便必要时予以接应,自己则独自上山。
要进总寨,必先经过前寨。经过通报后,前寨头领范二亲自出迎。
范二虽未见过罗奇,但却早知罗奇这号人物,尤其上次罗奇和白素娟率领一批精勇手下攻进前寨,使前寨风声鹤唳一时大乱,连陶静静都险些丧失了大头领宝座这件事,他一直耿耿于怀,把罗奇恨之入骨。如今见罗奇单人上山,真恨不得当场把罗奇碎尸万段。
好在他还是暂时忍了下来,决定见了面再见机行事。
一见罗奇的面,范二就大模大样的道:“在下是前寨范大头领,尊驾是什么人?”
罗奇抱拳一礼道:“小可罗奇,特地拜访贵部陶大头领。”
范二哼了一声道:“尊驾和大头领是什么关系?”
“大头领军务繁忙,尊驾不妨把来意说出,由本大头领转达也是一样。”
“事关机密,小可必须面见陶大头领当面说明。否则若误了大事,只怕连范大头领也担待不起。”
范二是个粗人,还真被这两句话唬住了,两眼转了几转:
“随本大头领来吧!”
穿过前寨,直抵总寨,来到一处四面俱是高大围建筑巍峨的宅院前,范二道:“就在这里侯着,本大头领进去为你通报。”
范二是陶静静最得力的心月复要员,要见陶静静,根本用不着通报。
正好陶静静在议事厅里和几名手下议事,范二一进去就施了一礼道:“禀大头领,罗奇求见!”
陶静静不禁脸色一变,立即屏退议事厅所有的人,问道:
“他来了?人在那里?”
范二向外一指道:“属下已把他带到大门外待命。”
“可问过他的来意?”
“他说有重要大事,要面见你老人家。”
陶静静半晌没讲话。
范二搭讪着道:“依属下看,不如当场把他生擒活捉,只要你老人家下令,属下现在就召集弟兄把他捆绑起来。”
陶静静忙道:
“要保持冷静些,等我见了他的面再说。”
范二有些不安的道:“据说那小子身手十分了得,你老人家若这样见他,只怕有些不妥。”
“我自有安排,你现在就通知他进来!”
范二来到大门外道:“用不着等了,大头领现在就召见你,随我来!”
进入大门,绕过一处照壁和假山,来到一间大厅前,范二道:“大头领就在里面了,自己进去吧!”
罗奇始终保持着一副气定神闲模样,迈步进入大厅,顿觉空气一窒,只见陶静静昂然端坐在一张虎皮交椅上。两旁各站着六名手持明晃晃大砍刀,杀气腾腾的彪形大汉,一个个全是怒目圆睁,视线齐齐扫向他的睑上。
罗奇耸了耸肩,淡淡一笑道:“陶大头领,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陶静静冷笑道:
“本大头领对你已经是很够客气了!”
罗奇不动声色道:“不客气又待如何?”
陶静静冷哼道:
“那就要范二把你捆绑起来!”
“陶大头领与在下那里来的这么大仇恨?”
“你上次的所做所为,难道还要本大头领再说一遍?”
“陶大头领未免太看得起在下了,上次在下和白姑娘只不过带了二十几人来,二十几人能捣毁你几万人的山寨,又有谁相信?”
“你是说本大头领手下人全是乌合之众?”
“在下不便这样讲,只能盼大头领能够善用组织力量,至少要有知人之明。”
“用不着你来教训我,现在就说明来意吧!”
“大头领可否要左右退下?”
“莫非他们退下之后,你才方便对我下手?”
“在下若对大头领有半点恶意,就不可能做出单人独马闯山的傻事。至于芳驾要把在下如何处置,在下现在已是插翅难飞,任凭处置了。”
陶静静扫视了一眼左右的十二名持刀大汉,道:“他们都是我的心月复人,用不着退下,有话只管讲!”
罗奇神色间显得无比郑重的道:“听说大头领已接受洪大全的要求,准备出兵对付白素娟会主,这事不假吧?”
陶静静脸色一变道:“你听谁说的?”
罗奇冷冷笑道:“实不相瞒,在下进关时,中途遇上了洪大全的心月复手下黄道吉,黄道吉对在下说了实话。”
“你是否已把黄道吉杀了?”
“在下没必要要他的命。”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就明白告诉你,是有这么一回事。”
“芳驾是否已经有了行动?”
“还没有。”
“准备什么时候行动?”
“这是我的事,你无权问我,我也没必要告诉你。”
“芳驾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高兴这样做,而且理由很多。”
“什么理由?”
“当初因为白素娟容不下我,我才被迫离开北路红灯会,而且上次她和你来到太行山,目的不外是要杀我,这样的深仇大恨,我永远不会忘记!”
罗奇忍不住大声叫道:“陶静静,你太忘恩负义了!”
陶静静不觉柳眉一耸,满面冰霜道:“罗奇,你敢骂我?”
“我骂的是忘恩负义的人!”
“我什么时候忘恩负义过?”
“白会主是你的姑表姊妹,她一直把你当成亲妹妹看待,也一直无微不至的照顾你。至于你的离开北路出走,那是因为你太任性,而且误会了她,你可知道你走后她是多么难过?
据我所知,当时她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你。”
“我不会相信你这一片谎言,她若念及旧情,上次就不会闯上山寨要杀我。”
“她是要找你当面解释,希望你能和她化解误会。同时多年不见,她也想来探望探望你。”
“罗奇,任你说得天花乱坠,也半点打不动我的心意,你现在可以住口了!”
“也好!就算不谈这事,但洪大全的事,在下却不能不谈。”
“你为什么忽然提起洪大全来?”
“芳驾该明白洪大全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吧?”
“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当年令姑丈白前会主创立了红灯会,而且又一手提拔过洪大全,但洪大全却不但不知感恩图报,反而篡夺大权,将红灯会据为已有。像这种居心叵测、忘恩负义的人,你竟要帮助他,芳驾这样做,岂非助纣为虐,对得起令姑丈白前会主在天之灵吗?”
罗奇这番话,可谓义正词严;在他预料,只要陶静静还天良未泯,必定会深受感动。
岂知陶静静回头左右十二名持刀武士,厉声地喝道:
“给我把他拿下!”
十二名带刀武士,立即闪电般发动攻势,向罗奇围杀过来。
罗奇虽然身手矫健,武功出众,但赤手空拳,如何能抵挡十二条彪形大汉的联手合搏,在撩倒三名对手之后,自己很快也被生擒活捉,好在并未受伤。
只听陶静静道:“把他暂时押进地牢,通知总寨王总管多加派人手看守!”
到了这般时候,罗奇根本不想再和陶静静多说什么,当场被捆绑起来,然后在数名大汉的簇拥挟持下,走了大约盏茶工夫,进入地牢。
这处地牢是挖进山壁的一个地洞,顺着石级下行,直走了三、四十级才到达底部。
底部范围极大,足有七、八丈方圆,用铁栅分隔成四、五间牢房。罗奇被推进牢房以后,外面的铁栅门立即关起。
口口口口口口三日后,龙千里由潜龙庄来到太行山义军总寨。
谁都知道龙千里是陶静静的义父,尤其陶静静对他言听计从。因之,所有的义军弟兄,没有不对他必恭必敬的。
龙千里每次来太行山总寨,都是直接登堂入室进入陶静静的住处。
好在两人之间的丑事,至今还并无外人得知,最多只能认为这对义父女之间的关系颇为亲密。
陶静静连忙来到客厅接待。
龙千里喝了口茶道:“听说罗奇数日前来见过你,已被你打进地牢,有这回事吗?”
陶静静反问道:“你是听谁说的?”
“方才经过前寨,范二讲的。”
“老爷子认为我是否做得过份了些?”
“一点不过份,如果依着我,说不定就当场把他宰掉。”
“老爷子为什么这样恨他?”
“那小子实在太可恶了,居然千方百计想挑拨我和洪会主之间的关系。”
“有这种事?他怎样挑拨?”
“成志的媳妇,是洪会主的侄女,可说品貌俱佳,连老夫都十分满意;谁想那小子却说是假的,而且还找了一名女子来冒充真的,你说那小子可恶不可恶?”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那小子在来太行山之前,先在太原遇到了成志,这事是成志对我讲的。”
“少庄主是否相信他的话呢?”
“成志实在糊涂,竟然真有些相信;就因为这件事,被我大骂了一顿。”
龙千里再喝了口茶,默了一默又道:“静静,你做事一向很爽快,为什么这次却拖拖拉拉?”
陶静静抬头逼视着龙千里道:
“我什么事做得不爽快?”
“当然是出兵到伊犁的事,这事已经拖了两个多月了,你却一直按兵不动。”
“老爷子,这种事根本不必太急,至少我也要准备准备。”
“难道还需要准备两个多月?”
“当然需要,两千弟兄,必须扮成商贾模样,他们穿的衣服以及携带的货物,难道就不需要准备?这次行动,除了消灭白素娟,也要顺便做生意赚钱,老爷子不会不想到这方面的事情。”
“老夫不是对你说过吗!两千弟兄的往返开支,完全由洪会主负责。”
“洪大全的话,老爷子完全相信?”
“我想他还不致于说话不箅话。”
陶静静忽然整了整脸色道:
“我想问问,老爷子为什么和洪大全走得那么近?”
龙千里也一本正经的道:
“老夫和他现在已等于儿女亲家,走得近有什么不对?”
“那就该由你潜龙庄设法帮他的忙,为什么却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
龙千里楞了楞道:
“静静,这是什么话?你我何分彼此?上次如果不是我帮你的忙,你早就无家可归了,那里还会有今天?”
陶静静连忙陪笑道:
“老爷子别发睥气,算我说错了话,我一定负责出兵就是。只是还要继续准备准备,而且我很可能亲自出马。”
“亲自出马?你打算亲率两千弟兄到伊犁去?”
“不错。”
“那又何必,你是太行山的大头领,手下拥兵数万,派出两千人马,随便找一名头领便可负责。”
“我要亲自会会白素娟,并且要亲手杀死她,不如此就难解我的心头之恨!”
“那么山寨里的事由谁主持?”
“自然要由副大头领吴震天负责。”
“静静,你好像疯了?”
“我那里不对?”
“吴震天上次夺了你的大权,若非我出面,你根本无法重登大头领宝座。若由他负责,他必定又要趁机夺权。”
“老爷子,他是副大头领,在体制上我必须这样做,而且这样做正是除掉他的最佳机会。”
“此话怎讲?”
“我要当着老爷子的面,让他接下代理重任。而且要交代他凡事必须和老爷子商议,他若心存叛意,你老人家正好趁这机会把他除掉。”
“原来如此,果然是个好办法!吴震天如果心怀二意,老夫一定为你除害。”
口口口口口口
罗奇自被关进地牢,匆匆已过了四天。
地牢因深入地下,到处都是湿气,好在牢卒待他还算客气,每日三餐,都能按时送到。
他做梦也没想到,陶静静岂止忘恩负义,简直已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就在第四天傍晚,又有一人被押进地牢,赫然是沙老五。
趁牢卒走后,罗奇低声道:“老五,有你在外面,我多少还有一线希望,你又何苦跟我一起涉险呢?”
沙老五叹口气道:“你走后一直没消息,我能不冒险潜入大寨探查吗?”
“你明知这是死路一条,却偏偏要闯进来,实在不智,也太不值得!”
“老大用不着再埋怨了,我沙老五死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好吧!也许咱们命该如此。”
沙老五忽然咬牙切齿的道:“真想不到陶静静竟然坏到这种地步!早知如此,当年在到大漠的路上,就该把她干掉!”
罗奇苦笑道:“事已如此,何必再说这些,人心本来就是善变的,有的变好,有的变坏……”
正说到这里,忽听外面石级上方传来脚步声,而且听声音来人不在少数。
当来到牢底,便听有人喊道:“大头领驾到,姓罗的和姓沙的准备接受问话!”
罗奇和沙老五仍坐在地上,连看也未向外看一眼。
陶静静由五、六名侍从簇拥着,其中一名大汉还打着灯笼。
牢房里本来点着油灯,再加灯笼,已称得上是灯火通明。
陶静静来到牢房铁栅前,向里看了看道:“沙老五,跟随罗奇到太行山来的,除了你还有什么人?”
沙老五吼道:“老子只知道自己,不知道别人!”
陶静静冷笑了几声道:“死到临头,居然还敢嘴硬。沙老五,本大头领不相信你不怕死。”
沙老五大声道:“老子既然被你捉住,杀剐存留,全凭于你,何必多说废话!”
“如果现在让你死,那未免太便宜你了。”
“你想把老子怎么样?”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用不着本大头领多说。”
陶静静再转问罗奇道:“姓罗的,这几天过得还好吧?”
罗奇哼了声道:“好不好是我的事,不劳陶大头领多问。”
“罗奇,本大头领是关心你,不然那会让你活到今天。”
“谢了!如果能少活几天,在下反而是求之不得。”
“那很好!本大头领很快就会给你满意的答覆。”
陶静静说完话,在几名侍从的簇拥下,转瞬间离开了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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