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静静一觉醒来,天色已近五更,她一丝不挂的身子,仍和赤条条的龙千里紧紧拥抱在一起。
想起昨晚的“风狂雨暴”,难免双颊有些热辣辣的感觉。
她轻轻推了推龙千里道:
“老爷子,该起来处理事情了!”
龙千里缓缓睁开眼来,伸了个懒腰道:“静静,老夫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咱们两个竟然做出这种事情来。”
“这是我主动的,根本不干老爷子的事。”
“可是我……难免也是一时糊涂!”
“你老人家帮了我这么大忙,我对你以身相许,又算得了什么。”
“以身相许?……”
“如果你老人家真心喜欢我,我情愿服侍你一辈子。”
“静静,你这话不是说着好听吧?”
“我说的是真心话。”
“可是咱们两个年岁总是不大恰当。”
“男欢女爱,根本不必在乎年龄,只要两心相悦就成。”
“这不是你的真心话。”
“你要逼我对天发誓不成,好!现在人家就发誓给你看!”
陶静静说着,真的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做出要在床上跪下的模样。
龙千里连忙一把将陶静静拉回被窝道:“别当真!老夫相信你的话就是,当心光着身子从被窝钻出来会感冒的。”
陶静静重新偎依在龙千里怀里,嗲着声音道:
“老爷子,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龙千里把搭在陶静静后背的手,紧了一紧道:“乖女孩,老夫这么一大把年纪,能得到你的亲近,真不知是那一辈子修来的艳福,那有不喜欢的道理。”
“那么以后呢?”
“莫非你以后还想给老夫机会?”
“只要有机会,我都会把机会留给你,只是一件……”
“那一件?”
“咱们两人这种关系,不能让外人看出来。”
“那是自然的,不过老夫想问,咱们两人以后怎样称呼?”
“我还是叫你老爷子,再不就叫你义父。”
“丫头,义父女那有办这种事的,那我该叫你湿女儿了!”
“义父女办这种事的,根本不算稀奇。咱们两个对外唯有维持这种关系,才名正言顺。”
“名正言顺?”
“当然啦!如果咱们两个不是这种关系,彼此无亲无故的,你有什么理由帮我?我又有什么理由听你的话呢?”
“好吧!不管老爷子或义父随你叫,只要别叫我龙大哥就成。”
“在没人的地方,人家还真想叫你一声龙哥呢!不然怎能显得亲切。”
“也随你。”
“龙哥,该起来处理大事了!”
“好!老夫现在就过去看看,你也起来,要换上从前的衣服,也别打扮修饰,不然一身娇滴滴的,就不像太行山大头领了。”
龙千里穿好衣服,穿过客厅,来到吴震天所住的房间。
点上灯,只见吴震天仍人事不省的躺在床上。
他立即解开吴震天的穴道。
吴震天一挺身便从床上坐了起来。
当他发现龙千里站在床前,忙咧了咧嘴苦笑道:
“老爷子,你也醒了?”
龙千里不动声色道:
“天快亮了,你要赶紧办事。”
“你老人家要吴某办什么事?”
“好小子,你是记性不济忘性好,昨晚交代的事,难道你就忘了?”
“我……我马上去办,老爷子还有别的交代没有?”
“除了通知七大寨主于今天下午赶来总寨外,还要办几桌酒食,摆在内寨大厅。”
“为什么要办酒食?”
“当然是为陶大头领接风洗尘。另外老夫也是座上贵宾,难道不需招待?”
“老爷子指示得对,吴某一定会准备妥当。”
吴震天下床刚出门来到客厅,只见陶静静正站在客厅门口,不由打了个哆嗦,急急躬身施了一礼道:
“属下拜见大头领!”
陶静静冷冷一笑道:“你要到那里去?”
“奉老爷子之命,替大头领办事。大头领放心!属下一定会圆满达成任务。”
陶静静显出威严不可一世的模样,挥了挥手道:
“你去吧!”
吴震天走后,陶静静道:
“老爷子,咱们该怎么办?”
龙千里道:“你最好暂时别亮相,等晚宴摆好后吴震天来请时,再一起出去。”
“你老人家呢?”
“老夫和你不一样,必须到外面安排一下。”
“还有什么好安排的?”
“你带来十几名弟兄,老夫也带来手下七龙以及另外几名高手,当然要预先规定一些事情。”
“莫非老爷子还担心其中有变?”
“吴震天那小子的生死操在老夫手中,他根本不敢变。但不防一万,只防万一,多准备准备总是好的。”
“好吧!我就回房继续休息了。”
口口口口口口
总寨里几乎大半天不见任何动静。
除吴震天外,几乎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他们原来的大头领陶静静已经回来。
大约未末酉初时刻,七大寨的寨主已陆续到来。
吴震天保密警觉颇高,并未向他们透露半点消息,只说待会儿在酒席筵前有大事宣布。
傍晚,内寨大厅席开七、八桌,与席的除七大寨寨主和总寨各重要头目外,陶静静所带的十几名弟兄和潜龙庄的七部天龙,以及另外几名高手也全在宴会之列。
首席的上位留了两个空泣,除吴震天外,只有陶静静和龙千里随带的人知道那两个空位是留给谁的,只是他们都闷声不响而已。
吴震天尚未来得及讲话,便听首席一名豹头环眼、满面虬须、身材魁梧的中年大汉道:
“大头领,这两个空位是留给谁的?”
吴震天不得不暂时卖卖关子,苦笑着道:
“待会儿黄寨主就知道了。”
原来问话的这人叫黄信,是山左大寨寨主,难怪会坐在首席。
黄信再瞥了大厅右侧一眼道:
“怎么?那些人不是从前大头领的吗?怎么也来了?”
吴震天道:
“他们在外面流浪了几天,现在已经回山归队了。”
“怎么还有十几人好像从来没见过?”
“实不相瞒,潜龙庄的龙老庄主目前正在总寨做客,那些人是他带来的手下。”
听说龙千里来到总寨,不少人都为之震惊,更急于一见,因为天马行空龙千里的大名,早已震慑黄河两岸,谁都知道此人是位了不起的人物。
黄信抢着道:
“既然龙老庄主驽到,大头领快把他老人家请来,也好让大家瞻仰瞻仰。”
吴震天道:
“等大家全坐定了,吴某就去请!”
“大家早就坐定了,大头领还等什么?原来这空位是留给龙老庄主的,可是他一个人也不能坐两个位置?”
“除了他还有另外一个人。”
“是谁?”
“等吴某去请来大家就明白了。”
“大头领今天怎么老卖关子?”
“卖关子也只是片刻时间,大家请稍侯,吴某现在就亲自去请。”
吴震天走后,大厅里顿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起来。有的更不住探头向大厅外张望,都想看看天马行空龙千里究竟是位什么样了不起的人物。
大约盏茶工夫之后,大厅里竟由议论纷纷而变成了一阵骚动。
因为
他们看到了天马行空龙千里不足为奇,看到了陶静静却不能不大感意外。
在这刹那,那些一向拥戴陶静静的,以范二为首,纷纷起立目视相迎,有的甚至还发出欢呼声音。
至于那些吴震天的心月复手下,在这种情形下,也不得不起立示意。
不过他们都不清楚陶静静是否就要复职?
跨进大厅,吴震天、龙千里、陶静静三人的神情各自不同。
吴震天是面色凝重中强做笑颜。
龙千里则气定神闲一副顾盼自若成竹在胸模样。
至于陶静静,难免仍显得有些不自然。
当下,吴震天请龙千里和陶静静在上方两个空位上落了座,却口齿启动,半晌说不出话。
龙千里转头瞥了吴震天一眼道:“吴副大头领,现在你还是主人,总该说几句开场话!”
此刻的吴震天,心中已把龙千里视为头号可畏的人物,当然必须先介绍龙千里,顿了一顿道:“各位!现在吴某向大家介绍一位威名如雷贯耳的大人物,坐在上首的这位,就是潜龙庄老庄主天马行空龙千里龙老英雄。他老人家难得到太行山和大家见面,大家要好好瞻仰瞻仰!”
大厅内顿时响起一片如雷掌声。
龙千里缓缓站起身来,微微含笑答礼,表现得实在够稳重够沉着,不愧是位不可一世的成名老英雄。
吴震天再望望陶静静道:“这位就用不着吴某介绍了,大家请鼓掌欢迎!”
大厅内又响起一阵掌声。
陶静静也起身挥手答礼。
龙千里淡淡一笑道:“吴副大头领,你该多说几句话才对吧!”
吴震天干咳了两声,只得继续说道:“现在吴某郑重宣布,大头领回到总寨之后,立即复位。至于吴某,也要回到原来的副大头领职位,希望大家能对大头领一致拥戴。”
龙千里又道:“吴副大头领要不要在老夫身上说几句话?”
吴震天又干咳两声,再道:“这次大头领能够安然回山,全仗龙老庄主的仗义相助。咱们自总寨以至七大寨,都该对他老人家致以最高谢意才对。”
龙千里对吴震天的这几句话,虽不满意,总算还可以接受。拂髯含笑点了点头,再侧过脸来道:“静静,你该说几句话了!”
在座的人听龙千里直呼大头领闺名,难免都有着愕然之感,但此时此地,却谁都不便开口询问。
陶静静忙又起身道:“大家可知道龙老庄主和我是什么关系吗?”
所有的人立即面面相觑,但仍无人开口。
陶静静道:“我现在就告诉大家,龙老庄主是我的义父,否则他老人家如何肯对我如此大力帮忙。同时我也想趁此机会,向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
她说到这里,故意住口不言,以便看看下面有何反应。
偏偏所有的人却无反应。
范二是陶静静最忠心的手下,一见场面尴尬,连忙起立问道:“禀大头领,你老人家怎么不再说下去了?”
陶静静接道:“龙老庄主经我竭诚相邀,决定也加入咱们山寨。”
此语一出,连龙千里也有些错愕,他虽然告诉过陶静静愿意从旁协助,但却并未答应要正式入伙,如果正式入伙,那就算不得客卿身份了,不由暗道:“这女娃儿未免野心太大,竟然连老夫也想收归手下!”
好在陶静静接着又道:“我义父虽然答应常驻总寨,但却只是负责参赞军机,并不担任任何职位;今后有关大事,我都必须向他老人家请示。有他老人家在,相信咱们今后的力量必定日益茁壮,只要太行山义师前途无量,大家也必定前途无量。”
在座所有的人,见大头领凡事都要向龙千里请示,谁敢不肃然起敬。看来这位老太爷,将来简直就是太行山义军的太上皇了。
龙千里为表示谦虚,并未显出得意之色,只站起身来说了几句客气话,便示意陶静静宣布开动。
这一顿饭,有的人吃得是大爽特爽,但也有的人是在忍气吞声。
很显然的,吴震天的心月复手下们,都还各怀异志。
酒筵散后,吴震天为表示殷勤,亲送陶静静和龙千里回到内寨客厅。
陶静静仍住在原来房间,而龙千里也名正言顺的住进客厅隔壁,两个房间中间只隔了一个客厅,而且内部有壁门可通,可谓近水楼台。
这是一幢独门独院的院落,只要关上大门,里面做任何事情,都不会被外人知道。
陶静静身边本来有两名服侍她的老妈子和两名丫环,此刻为了方便和龙千里亲近,已暂时不让她们住在这里,只要她们白天前来做些事情即可。
两人先在客厅坐下,陶静静亲自沏了茶,双手奉上道:“老爷子,你看事情是否完全成功了?”
龙千里喝了口茶道:“凡事不可能一蹴而就,必须慢慢整顿。”
“你老人家看出什么问题来。”
“即以今天参加酒筵的来说,很显然的还有不少人,不见得就竭诚拥戴你。当然,这些人全是吴震天的忠心手下。”
“其实我也看得出来,那该怎么办?”
“老夫自然有办法,只要能控制吴震天,他们就不敢怎样。”
“那何不现在就除掉吴震天?”
“绝对不可以,若现在杀了吴震天,这些人一鼓噪,总寨马上就要大乱。到了那时,局面就难以收拾了!”
“可是留下吴震天,总是心月复大患。”
“傻丫头!他的生死控制在老夫手中,即使他的手下人想发动兵变,他也必定要设法阻止,否则只有他自己倒楣。”
“难道咱们就一点没有安全上的顾虑?”
“有老夫在,你顾虑什么?”
“如果他先对老爷子下手呢?”
龙千里呵呵大笑起来,一边拍拍陶静静香肩道:“说你是傻丫头,你竟愈来愈傻了。就算老夫伸出脑袋让吴震天杀,他敢杀吗?若杀了老夫,他最多只能还活十天,除非他自己也不要命。”
陶静静立刻又像一头柔顺的绵羊般,偎依在龙千里怀里道:“老爷子,我的前途,照样也是掌握在你手中,你可千万不能离开总寨。”
龙千里故意摇了摇头道:“老夫不能耽误了自己的事,若老夫老跟着你,放下潜龙庄的庄务又由谁来主持?”
“可以交给少庄主代管。”
“他年纪太轻,经验也不够,交给他老夫怎能放心。”
“可是你若走了我怎么办?”
“老夫不能管你一辈子。”
陶静静立刻把嘴唇附到龙千里耳边道:
“你若离开这里,夜里还有谁来服侍你。”
龙千里咧嘴发出一阵笑声,挽着陶静静的手臂便进入内室。
口口口口口口
白素娟偕同牛本初和随来的手下,由罗奇、沙老五、郝方三人陪同,离开太原后,几乎是不分昼夜的急驰猛赶,足足两个月时间,才到达叶尔羌境。
叶尔羌是红灯会北路总堂所在地,在离城尚有十几里处,白素娟便发觉情形不对,因为沿路之上,连半个总堂的人都未发现。
若在往日,总堂有千余弟兄,城里城外,随处可见自己的人。以此刻的情形而论,实在不能不让白素娟感到可疑。
罗奇也觉出不对,便向白素娟建议道:“白姑娘,咱们最好先在城外找个地方住下,等弄清楚状况后再行进城。”
白素娟点点头道:“也好!敖近一处民家就是本会以前的连络站,不妨暂时就在那里落脚。”
这处民家,房舍不少,却只住着一对老夫妇。他们虽有子女,因都在城里谋生,很少回家。
到达民家,谁想连那对老夫妇也全不在。
白素娟虽感到奇怪,还是命所有的人暂时在这里歇了下来。
他们路上带着干粮,当晚仍以干粮充饥。
饭后,白素娟道:
“牛叔叔,就请你进城先回总堂看看,千万要早点儿回来。如果来得及,这里的人,今晚最好也能回到总堂。”
牛本初刚要走,却被罗奇喊住。
“罗爷有事吗?”
“牛堂主进城可以,但却必须绝对小心谨慎!”
牛本初哦了一声道:“罗爷可是担心此去路上有麻烦?”
罗奇神色显得十分凝重,道:“如果在下所料不差,此刻的叶尔羌城,很可能已被洪大全盘踞。”
牛本初呆了呆道:“有这种可能吗?”
“这只是在下的预料,当然也并不一定。”
“罗爷放心!我会小心的。”
牛本初走后,白素娟道:“如果叶尔羌已被洪大全盘踞,那么本会的总堂……”
罗奇一叹道:“很难讲!情况好些是被迫北撤,如果情况坏……”
“怎么样?”
“不方便讲,等牛堂主回来以后便知分晓。”
正说话间,一名红灯会的弟兄闯了进来道:“大魁首,房东老大爷回来了,要不要把他叫来问问?”
白素娟忙道:“快快请来!”
这位山居人家的屋主是汉人,叫曹万年,六十多岁,人很老实,不大一会便走了进来,向白素娟哈了哈腰道:
“小老儿拜见大魁首!”
他从前并未见过白素娟,称呼大魁首,显然是那名红灯会弟兄告诉他的。
白素娟连忙还了一礼道:
“曹老伯快别这样称呼,就叫我白姑娘好了。”
“小老儿不敢。”
“连红灯会的人都这样称呼我,曹老伯是客人,更用不着客气了,快快坐下讲话!”
曹万年告了坐道:“姑娘可是从太行山回来的?”
“曹老伯是怎么知道的?”
“贵会弟兄从前常有人住在这里,是他们说过姑娘和一位罗爷的到太行山去了。”
白素娟指指罗奇道:“这位就是罗爷,你有话快讲!”
曹万年叹了口气道:“姑娘回来得太晚了!”
“是否本会出了事情?”
“原来姑娘还不知道?”
“我刚由太行山回来,尚未进城,也未遇到总堂的人。”
“姑娘这一步是走对了,如果贸然进城,只怕……”
“曹老伯快说下去!”
“贵会北路的弟兄,已经有两三个月没再到这里来,所以小老儿知道的并不多。”
“曹老伯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小老儿听说姑娘所属的北路总堂已经撤走了,目前叶尔羌城已被南路占领。”
好在白素娟已有心理准备,并未过份吃惊,顿了一顿再问道:“北路的弟兄是否有伤亡。”
曹万年苦笑道:“打仗那有不伤亡的,小老儿听说南路为攻打北路总堂,直打了三天三夜,看来伤亡情形必定很严重。”
白素娟不觉一阵心酸,再问道:“曹老伯还有别的消息没有?”
曹万年想了想道:
“小老儿和老伴今天是进城探望儿子,听说南路目前仍在继续追打北路,非把姑娘的北路彻底打垮不可。”
“目前北路退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这个小老儿不大清楚。”
白素娟喟然一叹,半晌才道:“曹老伯可以回去了!”
曹万年站起身,临走时道:“姑娘千万别进城,要走最好向北走,想办法和你的弟兄会合。”
白素娟眼看曹万年出了房间,望了罗奇一眼道:“罗大哥,想不到事情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罗奇长长吁一口气道:“咱们这趟太行山的往返之行,足足在外耽误了四个多月,这么长的时间,怎会没有变化。”
白素娟痛心疾首的跺了一下脚,道:“全怨我做错了事!”
“你做错了什么事?”
“当初你是准备一个人到太行山去的,我因为不放心,非坚持也跟着去不可。如果我不离开总堂,洪大全也许不会发起行动。”
“这话说得有理,但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自责又有何用。”
“罗大哥,你说该怎么办?”
“先静下心来,等牛堂主回来进一步了解状况,再决定如何行动。”
“也只有如此了。”
虽然全已用过晚餐,但却谁都无心上床休息。
白素娟不忍属下们过度疲劳,只有强迫他们上床休息。
罗奇也吩咐郝方和沙老五用不着等牛本初。
堂屋里只剩下白素娟和罗奇两人,两人神色间都有着从未有过的焦虑。
大约二更过后,终于把牛本初等了回来。
牛本初身边还带着一个人,是七分堂的副堂主钱宝山。
钱宝山是洪大全攻破叶尔羌后,奉七分堂堂主陈大忠之命,藏匿在城内搜集消息的。牛本初进城后正好和他不期而遇,便把他带来一起见白素娟。
他和白素娟见过后,便迫不及待的道:“大魁首,大事不好了!”
白素娟强自镇定着道:
“大概情况,我已知道了一些,你说你的!”
“事情就发生在你走后的半个月左右,洪大全发动大队人马,亲自前来攻打咱们叶尔羌总堂。”
“我走后,总堂的事由陈堂主兼代,陈堂主事先是否一点消息都没得到?”
“自大魁首走后,陈堂主日夜提心吊胆,附近百里之内都布置了眼线,事先那会得不到消息。”
“既然事先有准备,就不至于一下子被洪大全赶出叶尔羌。”
钱宝山颇不为然的道:
“大魁首,莫非你不满陈堂主没奋力抵抗,那你就太冤枉他了!”
白素娟歉然陪笑道:
“我并没这样说,你且把当时双方攻防的情形告诉我。”
“洪大全当时带来的人马,不下三、四千之众,而我们总堂加上第七分堂,合共不到一千人,陈堂主能浴血奋战抵抗了三天三夜,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双方的伤亡情形如何?”
“洪大全至少损失了一千人,我们也伤亡了将及一半弟兄,这些弟兄多半是在撤出叶尔羌后,在洪大全追击途中伤亡的,也有少数为求自保而逃走的。”
“目前陈堂主率领总堂和七分堂的弟兄,撤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们一连向北逃出上千里,先在温宿整顿了一下,谁想洪大全却一直穷追不舍,也追到了温宿,陈堂主只好继续北撤,听说此刻已撤至腾格里山。至于详细情形如何,属下就不得而知了。”
“那么八分堂和九分堂呢?”
“好像三处分堂的人马都已经会合了,可能全在腾格里山区。”
“陈堂主是否曾派人和你连络过?”
“这里离腾格里山在千里之外,陈堂主即使派人和属下连络,往返也要一个月时间,属下最近和陈堂主已经失去连络。”
“那么你这里如果得到什么消息,如何向总堂反应呢?”
“属边还有两名弟兄,如果有重要消息,会随时派他们到总堂去。”
“目前叶尔羌城内的情形,你应该知道一些才对?”
“咱们原先的总堂,已被洪大全派人占领。”
“占领咱们总堂的有多少兵力?”
“据说不多,可能只有几十个人。由于咱们的人都撤走了,洪大全根本用不着多派人驻守。”
“还有别的消息没有?”
钱宝山望了罗奇一眼道:“据说罗爷的两位夫人,都被洪大全掳走了!”
罗奇啊了声道:
“有这种事?可知道洪大全把她们掳到什么地方去了?”
钱宝山摇头道:“洪大全带着两个女人也许不方便,可能就留在城中吧!”
白素娟歉然道:
“罗大哥,小妹这次的罪过真的不轻。不但把北路弟兄弄成这种不可收拾的局面,更连累你失去宝眷!”
罗奇耸了耸肩道:“不必多说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其实我当初也不该起意到太行山去的。”
白素娟向钱宝山挥了挥手道:“你可以回去了,在敌方活动,一切务必谨慎小心,千万不可大意。”
钱宝山躬身应了一声“是”,刚要走,却又回身问道:
“大魁首准备在这里住多久?”
“还不一定。”
“属下今后是否要每日前来和大魁首见面?”
“你的行踪,必须保持隐秘,若无重大事情,用不着常来。”
“可是若大魁首离开这里,属下最好能够知道你的去处。”
“我会请牛堂主通知你的。”
钱宝山走后,牛本初道:
“姑娘、罗爷,咱们原来的总堂,洪大全只派了少数几人驻守,以咱们现在的力量,想攻进去并不困难,咱们是否该采取行动呢?”
白素娟似是不便表示意见,只是转过头来,目视罗奇。
罗奇沉吟了半晌道:“依我的看法,还是按兵不动为妙。”
白素娟道:“既然有力量攻进去,为什么要按兵不动?”
“我相信以咱们目前的力量,绝对攻得进去。但攻进去又能发生什么作用呢?我们能在里面永远耽下去吗?换来的只是打草惊蛇,得不偿失而已。”
牛本初似是不以为然,轻咳了声道:“罗爷,攻进去至少有一样好处。”
“有什么好处?”
“洪大全很可能把你的两位宝眷留在那里。”
“如果她们不在里面呢?”
“至少咱们该进去搜查一番。”
“不必!我会另想办法。”
“罗爷另外有什么办法?”
“我要想一想再说,时间已近三更,大家先休息要紧。白姑娘和牛堂主尽可放心,对方纵然已知咱们在这里,也绝对不会来偷袭的!”
口口口口口口
躺在床上,罗奇一直辗转反侧,无法成眠。因为他不能不顾虑琴娜和天娜两姊妹的安全。
琴娜和天娜是哈伦泰王子的妹妹,论身份是两名维吾尔王族的公主。自从跟了他以后,他却到处奔波,一直未能好好照应她们。而她们却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从未发出半句怨言,想到这里,让他怎能不感到愧疚。
虽然没睡好,罗奇仍在次日一早便起了床。
他告知白素娟要到城里办件事,连早饭也没吃,便一个人混进了叶尔羌城。
叶尔羌是汉、回杂处的城市,街上也还很热闹,各种商店都有。
原来他要找一个叫牛二的。
牛二是汉人,十几年前由关内流浪到这里谋生,至今已是一家酒馆的掌柜,生意十分兴隆。
此人虽然看来很粗爽,但另一方面却又颇为精明。由于酒馆里什么样的客人都有,因之附近百里之内发生的任何大事?几乎他都知道。
罗奇曾是酒馆里的常客,和牛二早就相识。
来到酒馆,才不过辰刻时分,酒客还都未上门。牛二正在督导伙计打扫整理店面,一见罗奇跨进店门,便亲切无比的迎上前来道:“好久不见罗爷来赏光了,什么风把你老人家吹来的?”
罗奇道:“闲话少说!我连早餐还没用,快准备些好酒好菜,再找处僻静地方,我有话讲!”
“好的!马上准备,罗爷请随我来!”
牛二早知罗奇和红灯会北路关系密切,如今洪大全挑了北路总堂,而罗奇又不速而来,毫无疑问,要谈的必是这方面的事。事关机密,他只得把罗奇引进自己房间,然后再出去吩咐厨房里的人赶紧准备酒菜。
不一会工夫,酒菜便由牛二亲自端来。
饭菜都是热腾腾的,一盘炒牛肉、一盘炖羊肉、两碟小菜、包子馒头,另外则是一壶烫过了的酒。
罗奇由太原到现在,两月来千山万水,长途跋涉,根本不曾好吃好睡过,此刻当真有些馋涎欲滴,立刻大快朵颐起来。
牛二则坐在一旁相陪,直等罗奇酒足饭饱,才搭讪着道:“罗爷要谈的,是不是南路和北路之间的事?”
罗奇点点头道:
“正是这件事,你把所知道的对我说说!”
牛二听说的,和钱宝山所说的大致差不了多少。
罗奇略一沉吟道:“听说有两个维吾尔年轻女子,被洪大全掳走,你知不知道这件事?”
牛二神色一紧道:
“那两位维吾尔年轻女子,是否罗爷的宝眷?”
“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日前一位酒客私下透露的,听说罗爷的宝眷还是王族的公主身份呢!”
“我要打听的正是这件事。”
“罗爷最好别难过,那两位维吾尔公主确实被掳走了。”
“可知道被掳到那里去了?”
“洪大全攻破北路总堂后,就继续向北追杀北路人马,有人看到罗爷的宝眷也在洪大全的阵营中。”
“那是说洪大全已经带着她们北上了?”
“一定是这样。”
“洪大全有没有可能把她们留在叶尔羌?”
“如果罗爷不放心,不妨闯进北路原来的总堂看看。不过……”
“不过什么?”
“凭罗爷的一身功夫,闯进去是不成问题。但在未能确实断定宝眷是否在叶尔羌之前,闯进去反而是打草惊蛇。”
牛二的看法,正和罗奇不谋而合。
罗奇颔首道:“你说得对!我决定暂时不采取任何行动,只是希望你今后多向我提供一些消息。”
“罗爷放心!咱们是自己人,我当然要为你老人家尽点力量。只是不知有了消息,如何通知你?”
“我会再来,如果不能亲自来,就派沙老五和郝方和你连络。”
“对了!怎么不见沙五爷和郝爷?”
“他们在城外,并没和我一起来。”
“听说北路白会主和罗爷在一起,白会主此刻人在那里呢?”
“白会主也在城外。”
“现在北路告急,白会主最好还是快快找到自己的人马,领导大伙抵抗洪大全才对。”
罗奇站起身来,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道:
“我该走了!如果不见我和沙老五、郝方等人前来,那就是已离开叶尔羌了,用不着担心。”
口口口口口口
罗奇离开城外民家后,白素娟、牛本初、沙老五、郝方都难免为他担心。因为他们虽知道罗奇神通广大,但一个人闯进敌窟,总是件危险的事。
好在罗奇不到中午就回来了。
于是所有的人都围上前来问长问短。
罗奇在路上已做了决定,那就是要白素娟马上北上和北路的人马会合。
白素娟道:
“罗大哥是否要留在这里打探琴娜和天娜的下落呢?”
“据我判断,她们两人必定已被洪大全带走。”
“洪大全正在追击北路人马,带着两个女人方便吗?”
“他手下那么多人,何用自己带,他带着她们,不外是对付我。”
“对付你?”
“不错!他不会想不到我一定会和你一起由太行山返回。有了琴娜和天娜做人质,他对我就用不着惧怕了。”
白素娟娇靥上忽然泛出红霞,顿了一顿道:
“罗大哥,万一……”
罗奇皱了皱眉道:“有话请直说!”
“万一洪大全把琴娜和天娜玷污了,你该怎么办?”
罗奇双颊抽搐了几下道:“那就表示琴娜和天娜已经被他所害,我一定为她们报仇雪恨,以告慰她们的在天之灵!”
白素娟讶然问道:“我并没说过琴娜和天娜会被洪大全所害。”
罗奇一叹道:
“大家都以为维吾尔女子不重贞操,其实这是大错特错。她们在婚前可以和任何男子来往,只要两情相悦,便可做为朋友,但却绝不会随便献身。”
“婚后呢?”
“一旦她们对某一男子献了身,就一定要嫁给他。婚后绝不再对其他男子滥用感情,一生一世,死心塌地的只为自己的丈夫奉献。所以说如果洪大全玷污了琴娜和天娜,她们一定不会再活下去。”
白素娟脸上微微泛起红晕道:“罗大哥,你真有福气,能一下子娶到维吾尔王族的两位公主,更得到她们的真心相爱。”
罗奇这:“别说这些了!大家快准备一下,下午就该出发了。”
“这么快就要走?”
“北路此刻已是群龙无首,咱们又怎能不快些和他们会合。”
“好!午饭后咱们就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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