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过三更,月移中天。
毒美人回到了清和坊,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回后楼。
每次她溜出去,婉儿和莲儿必定留在房里,以防万一柳婆子闯来好随机应变。
通常柳婆子只要这棵摇钱树一回房休息,她就很知趣,为了表示关怀和体贴,从不会上楼来惊扰的。
不过
像上回韩宏偕柳青儿来辞行,要求见琵琶娘子,柳婆子就不得不亲自上楼来了。
偏偏那次主母美人溜了出去,害婉儿和莲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要不是她及时赶回,她们已无法拦阻柳婆子。
但今夜很奇怪,当毒美人由后窗潜入时,却未见她们留守在房里。
难道她们……
念犹未了,忽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姑娘回来啦!”
毒美人暗自一惊,定神看时,只见衣柜旁走出一人,赫然竟是那晚乔扮成李存信来见她的朱丹!
这一惊非同小可,但她力持镇定,强自一笑道:
“侯爷怎么溜进我房里来了?”
朱丹道:
“我们不必装了,你早知道我不是李存信,我也知道你不是琵琶娘子!”
“哦?”毒美人故意问:“那你是什么人?”
朱丹除下了人皮面具,露出了本来真面目。
毒美人定神一看,果然是朱丹!
朱丹既已表明身份,露出本来真面目,毒美人也不必再做作了,索性处之泰然道:“说吧!你打算怎样?”
“痛快!”朱丹哈哈一笑道:“如果我们彼此一开始就这样,事情的发展,也许就不会演变成现在这样了。”
毒美人没有搭腔,她这时心里正在盘算,如何才能把眼前这个厉害人物制住。
当然,凭武功,她绝对不是朱丹的对手。
唯一的机会,只有利用“飘香迷粉”!
朱丹瞥了她一眼,继续说:
“其实,今夜的一场拚杀,原是可以避兔的,但我师父很久没有出手杀人,他老人家的瘾头犯了,有些技痒难禁,而且难得有这种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所以决心大开一次杀戒。”。
他说的很轻松,彷佛在说一个嗜酒如命的酒鬼,很久未会沾酒,极欲大醉一番似的。把几十条人命,根本不当一回事,也不理会听的人是何感受。
毒美人不动声色,保持著沉默。
朱丹洒然一笑,问道:
“你大概觉得我师父是个杀人狂吧?”
毒美人强自一笑道:“不是我觉得,而是江湖上公认的,事实上也是如此!”
朱丹道:
“但他老人家近年已很少出现江湖,也许早就被人遗忘,不记得他老人家这号人物了。
所以,他老人家要借这个机会,使大家知道当年的虚幻尊者仍然健在,而且嗜杀的积性未改!”
这又算那门子的歪理?
毒美人听得心理直发毛,有些蹄笑皆非,一时不知如何搭腔,只好再度保持沉默。
朱丹根本不理会她的反应,接下去说:“我刚才提到,如果我们彼此一开始就坦诚相对,事情的发展就不致演变到现在这样,意思就是说,假使你们不淌这个混水,或者能知难而p-……”
不待他说由兀,毒美人已愤声道:“那你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朱丹狂妄道:
“现在还不是一样,只不过赔上了你们的几十条人命而已!”
毒美人不禁为之气结,但她惟恐小不忍而乱大谋,强自一忍道:“过去的不必说了,你今夜来此的是什么?”
朱丹笑了笑道:
“对,这才是主题。我必须先告诉你,经过我们多日来的明查暗访,神箫翁根本从未出现过平康里巷这一带!”
“哦?”毒美人很感到允息外:“那你们为什么把时闲浪费在这里?”
朱丹冷冷地道:
“就算是一场贝心斗角,互较心计的游戏吧!况且,我师父嗜杀的瘾犯了,而这又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
“现在呢?”毒美人问。
朱丹直截了当道:
“我要借重你,把神箫翁引出来!”
毒美人一怔,诧异道:“借重我?”
“不错!”朱丹道:
“据我师父判断,长安是神箫翁的出长地,他当年与琵琶仙子又是在此地相识,落叶归根,一定早就回到了长安,只是不知道他匿居在何处而已。
所以,我师父想出了个主意,要你改扮成卖唱的姑娘,到全城各处去沿街弹唱,不必在清和坊守株待免,白白浪费时间。”
毒美人更觉意外道:“为什么找上了我?”
朱丹笑道:
“因为秋娘的那两折悲曲,只有你会弹唱,而且琴艺与歌声还过得去。你很幸运,如果不是为了这个,今夜你就死定了!”
毒美人冷哼一声,悴然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朱丹也把脸色一沉:
“你只有两种选择,答应或是死!”
毒美人故意问:“答应了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朱丹道:“本来嘛!你能因而把命保住,这个交换条件已经相当不错了。不过,我师父很想收个女弟子,你的一切条件,都很合他老人家的理想。一旦“琵琶三绝”得手,他老人家愿意连你一起传授。”
这是极大的诱惑,任何人都会心动。
但毒美人知道,这是不太可能的,因为虚幻尊者的武功是由“童子功”为基础,经过演化而来,绝不可能突然想起要收个女弟子。
显然,这不过是个饵,目的是诱她上钩罢了。
毒美人何等聪明,故作振奋道:
“真的?”
朱丹含笑点了点头。
毒美人走近了他,伸手向他一指:“你可不能骗我啊!”
朱丹笑道:“怎么会呢!”
毒美人眼见已得手,而对方却浑然未觉,不知已经中了她藏在指甲缝内射出的“飘香迷粉”,心中不禁暗喜。
但他不动声色,以免被朱丹察觉,给她一记“黑心掌”,她是绝对抵挡不住的。
朱丹追问道:“你答应了?”
毒美人无奈地轻叹一声:
“我不答应行吗?”
朱丹欣然道:“好极了,我就知道姑娘是聪明人!”
毒美人妩媚地笑问:
“那我以后该叫你师兄呢!还是师弟?”
“这……”朱丹猛觉心神一震,似被她的媚态所诱,不禁意乱情迷起来。
这种现象是从未有过的,他决心练“童子功”时,虚幻尊者第一件事就是告诫他,终身不得近。
为了考验朱丹的定力,虚幻尊者会经掳回两个年轻貌美的少女,把她们全身月兑光,逼令当著朱丹面前,作出各种挑逗诱惑的情态和动作。
朱丹果然无动於衷,才算通过考验。
而他在师父的逼令下,当场杀了两个无辜的少女。
从此以后,朱丹非但不近,且对女人产生了一种潜意识的排斥,视若鬼魅蛇蝎。
但这时他却心神荡漾,体内似有一股欲火升起,向全身经脉乱窜,使他逐渐冲动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朱丹暗自一惊,极力克制著自己。
毒美人仍然不动声色,故意道:
“你怎么了?”
朱丹强自抑制著欲火,急道:“没,没什么,我们快走吧!师父还在等著……”
毒美人嫣然一笑,风情万种地娇声道.
“我总得换身衣服,收拾些细软呀!”
说完,她便动手月兑开身上的黑色劲装。
对襟的布扣一解开,顿时胸怀大敞,露出了双峰以白布缠里的雪白酥胸。
朱丹看在眼里,更觉意乱情迷,欲火狂炽,使他再也不克自制,突然情不自禁地一把抱住了毒美人。
毒美人故作吃惊地问:“你,你要干嘛?”
朱丹已非常冲动,拥住她就一阵狂吻。
毒美人心中大喜,非但毫不抗拒,反而趁机月兑去上衣,解开了胸部的束缚。
其实
她这时可以出手,制住朱丹的穴道。但那样一来,朱丹的欲火亦将被压制住了。
朱丹的穴道受制,任凭她宰割,若欲置他於死地,不过是举手之劳。
但杀了徒弟,那位更厉害的师父又如何对付?
是以毒美人决心不杀朱丹,只须破了他的武功,任由她摆布,再利用他诱杀虚幻尊者。
不愧是毒美人,果然名不虚传,称得上心狠手辣!
朱丹经这一阵紧抱狂吻,欲火更炽,尤其双手触及毒美人的果背,光滑细腻的娇女敕肌肤,使他彷佛抚模柔缎,更激起了他的冲动。
他已形同疯狂,抑压多年的,像突然爆发的火山,一发不可收拾。
毒美人出其不意地双手猛一推。推开了朱丹,转身逃向牙床,躺在了床上。
朱丹一个疾扑,扑在毒美人半果的身上,压住她又是一阵狂吻。
他从毒美人的朱唇、面颊、耳根、粉颈,由上而下,一直吻她的酥胸。
两手更握上那丰满挺实的双峰,使劲地揉捏著,恨不得将它捏碎似的。
毒美人扭动著娇躯,双手紧紧捧抱住朱丹的头,要不是夜深人静,耽心惊动其他人,她一定会放浪形骸地发出狂笑。
笑这个曾练“童子功”的武林高手,即将彼她俘掳、征服,整个地毁灭!
朱丹神志已不清,整个人被欲火吞噬,使他完全失去了控制。
生理上的亢奋和冲动,令他把一切都抛置脑后,唯一想到的,而且迫不及待地要做的事,就是让体内这一股狂炽的欲火发泄出来。
当他双手齐动,以粗鲁而狂野的动作,把毒美人和他自己全身扒光后,便以饿虎扑羊之势,扑在了那赤果果的诱人胴体上。
尽避朱丹从未接触过女人的身体,但男女之间的,是与生俱来的本能,不须任何人教导,自然而然地会水到渠成。
就这样,两人的身体合而为一了。
朱丹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冲动地、疯狂地,要将一股狂炽的欲火发泄出来,发泄!发泄……
终於,他发泄了。
但却像火山爆发,一发不可收拾。
幸而毒美人发觉情况不对,凭她丰富的经验,当机立断,及时出手疾点朱丹脐下“丹田穴”,使他不致真元泄尽,月兑阳而亡。
只听朱丹发出一声沉哼,伏在毒美人身上昏了过去。
毒美人用力推开朱丹,撑身坐下,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和脉膊,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她下了床,取条布巾将身上的秽物擦拭乾净,然后穿上一袭女装。
婉儿和莲儿上那里去了呢?
毒美人各处巡视一遍,终於发现她们被藏在床下,原来被朱丹制住了昏穴,两人都昏迷不醒。
她现在下定下心神,冷静地思考著。
对马永昌的口头约定,她可以置之不理,但如何利用手上的朱丹,诱杀虚幻尊者,可得想个万无一失妙计,否则反而将惹上杀身之祸。
现在她无暇去通知凶和尚等人,唯有靠她自己,独力来应付这突变的局面了。
沉思之下,她终於拿定了主意,走至床边坐下,拍开朱丹受制的穴道。片刻后,朱丹才逐渐醒转过来。
他仿佛大病了一场,全身虚弱无力,缓缓睁开眼睛,失神地望著坐在身边的毒美人,有气无力地问:
“我,我怎么了?”
毒美人冷漠一笑:
“你自己不知道?那我告诉你吧!你现在已形同废人!”
朱丹暗自一惊,急欲挺身坐起,不料被毒美人伸手一按,他竟又躺下起不来了。
“你?”他似已记起了什么。
毒美人哼声道:“你应该谢谢我,要不是我及时出手制住你“丹田穴”,救了你一命,现在你已功破身亡!”
朱丹暗自一运功,果然功力全失,无法凝聚。
这一惊非同小可,情急叫道:
“你!你好狠……”
毒美人笑道:“是我引诱你,还是强迫你的?哼!自己强暴了我,还怪起我来啦!”
朱丹已不顾一切,双手抓住她按在胸前的手:“我,我跟你拚了!”
毒美人不屑道:“拚?我只要用一个手指头,就可以取你性命!你跟我怎样拚法?”
朱丹用尽全力,却不能把她的手移动分一毫,就像幼儿无法撼动石柱一样,终於气馁了。
毒美人露出一脸的得意:
“朱丹,现在我也给你两个选择,生或者是死。”
朱丹恨声道:“我的武功已废,生不如死,你下手吧!”
毒美人诡异地笑了笑,冷冷地道:
“我要杀你,现在是易如反掌,但我不打算杀你。如果虚幻尊者知道你的武功已废,他自会处置你的,何必要我多事。”
这是事实,虚幻尊者一旦得知今夜的实情,绝不会轻易饶过朱丹。一怒之下,极可能将他立毙掌下,甚至死得更惨。
朱丹心中大骇,无言以对。
毒美人又道:
“如果你照我的话去做,那么他就不会知道了。”
朱丹心念一动,问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毒美人道:“很简单,你只须照虚幻尊者的交代,把我带去见他,但不可说出实情,这个不难吧?”
朱丹惊问:“你打什么主意?”
毒美人轻松地道:
“我能打什么主意,只不过是想替你隐瞒实情罢了。”
“哼!”朱丹道:“你想重施故技,以对付我的手段对付他老人家?别做梦,他老人家不会中计的!”
毒美人一脸无辜道:“莫名其妙!我几时用手段对付你了?”
朱丹怒形於色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才定是趁我不注意,施放了什么迷药,使我神志恍惚,糊里糊涂……哼!只怪我自己太大意,以为你是擅於使毒,没想到你居然也会下三滥的手段!”
毒美人笑道:“人有失错,马有漏蹄,这算不得什么,连诸葛亮都有大意失荆州的时侯,河况是你呢!朱丹,不必太泄气,人生除了武功之外,还有很多更值得去追求的东西,想开些吧!”
朱丹痛心道:
“你知道吗?我一生所追求的目标,就是成为武林第一人!现在……”由於过份激动,他已语带呜咽起来。
毒美人安抚道:
“不要灰心,如果你能跟我配合,顺利获得“琵琶三绝”,我保证可以助你恢复功力,甚至完成你的心愿。”
朱丹深深叹了日气:“不可能的,我已真元尽泄,而且破了功,神仙也无能为力……”
毒美人接道:“可是,据我所知,“琵琶三绝”中的一绝,就是能使失去功力的人恢复功力!”
“真的?”朱丹虽然半信半疑,仍掩不住那份发自内心的振奋喜悦。
毕竟,这对他来说,无异是在万般无奈和绝望中,萌生了一线希望。
事实上,除了神箫翁之外,至今仍无人确知,“琵琶三绝”究竟是什么。
当然
毒美人也不可能知道,她只是抓住了朱丹心理上的弱点,旨在诱使他就范而已。
但朱丹此刻的心情,就像飘浮在茫茫大海中的溺水者,无论能抓住什么,即使是漂过的一根小树枝、一片小木块,也会寄望它能救命。
尤其毒美人擅於做作,表情逼真道:“我们发现了一部三百年前的“武林大事记”,可惜已残缺不全,幸好有关“三绝玉剑”的记载倒很完整,所以知道三绝之一,即是恢复功力的练功之法。”
朱丹信以为真道:“哦?那其他二绝呢?”
毒美人笑斥道:
“你也太贪心了,如今你最迫切需要的,就是恢复功力!不过,如果“琵琶三绝”能到手,也许我们可以一起练哦!”
朱丹摇摇头,沮然道:“不可能的……”
毒美人道:“为什么不可能?别忘了,我们已春风一度,有过枕席之私。常言道,一夜夫妻百日恩哪!”
朱丹真有些啼笑皆非,轻喟一声,自我解嘲道:
“我这算什么“夫”?恐怕是懦夫吧!”
毒美人置之一笑道:“好了,不说这些,天已经快亮,虚幻尊者恐怕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你拿定主意没有?”
朱丹这时好比斗败的公鸡,他还能拒绝吗?
无可奈何之下,他不得不被迫就范,接受了毒美人的城下之盟。
毒美人大喜,立即为朱丹清除身上残留的秽物,并且亲手替他穿上衣服,装出一付虚情假意。
朱丹功力已失,无法施展轻功,只好由毒美人助他一臂之力,挟著他越窗而出。
这时已将近四更,平康里巷经过昨夜的一场激战恶斗,家家乐坊都关门闭户,不像往日的笙歌处处可闻,欢乐通宵达旦,以致显得份外宁静、沉寂。
他们出了平康里巷,由朱丹带路,竟然直奔马永昌放弃的那座巨宅。
毒美人大出意料之外,想不到这师徒二人,脑筋动得真快,居然捡个现成的便宜,利用这里暂作藏身之处。
由於朱丹功力已失,毒美人不得不装出被挟持,其实是她暗助朱丹一臂之力,飞身越墙进入宅院,以免被虚幻尊者看出破绽。
毒美人果然心狠手辣,她打的主意,是想出其不意用“飘香迷粉”对付虚幻尊者,然后再下毒手,一举除掉这师徒二人。
朱丹则是另有计谋,打算见了师父,立时发出警告,让虚幻尊者出手制住毒美人。即使不能获得师父谅解,将功折罪,至少也出了口气,不让毒美人的诡计得逞。
两人各怀鬼胎,走向了大厅。
朱丹在阶前止步,朗声道:“师父,弟子回来了。”
但厅内毫无声息。
朱丹又叫了两声师父,仍然无人回应,不禁诧异道:“咦?他老人家怎么不在,大概等得不耐烦,去找我了吧……”
毒美人心里暗自一沉,不由地犯起嘀咕来,急道:
“进去看看!”
两人唯恐厅内有变,小心翼翼地踏上台阶,步步为营地掩近厅门外,才突然闪身而入。
厅内无声无息,也未见任何动静。
朱丹从身上取出火摺子,用力连甩几下点著了火举起一照,一眼就发现正中茶几上,以烛台压著张大纸条。
他忙趋前,点著烛台上插著的大半截腊烛。
烛光下,只见大纸条上写著:“丹儿,为师临时想到要先去办一件事,不等你回来了.若带回那女人,一切按照原定计划,由你扮成老人,跟随她沿街弹唱,我自会在暗中相助。
应用之物已备妥,可至上房自取。师父留。”
毒美人阅毕,心凉了半截,她的计谋已泡汤,枉费心机!
朱丹反而松了口气,至少毒美人无法得逞,向他师父重施故技了。
两人带了烛台来到上房,果见八仙桌上放著衣物,两张人皮面具,以及一些应用物品,尚有一把琵琶。
这一来,使毒美人不禁啼笑皆非。
现在她已别无他策,只有先除掉朱丹再说,或者等见了虚幻尊者,再见机行事。
慎重思考之下,她选择了后者。
本来她想制住朱丹的昏穴,赶去通知凶和尚他们一声的,但又耽心虚幻尊者在暗中监视,只好作罢,打消了这个念头。
於是……
第二天,从平康里巷传出个惊人的消息,昨夜被人潜入清和坊,把琵琶娘子劫去了!
消息不迳而走,震惊了整个长安城。
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昨夜在平康里巷发生的激战恶斗,伤亡数十人,使杜总捕头疲於奔命地忙了一夜,展开全城严密搜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
天亮后,只好亲赴司马府,向司马大人侯希逸覆命,报告搜捕的结果。并且判断是江湖恩怨,肇事的人眼见事态闹大,可能已逃出城,远走高飞了。
杜总捕头这番说词,目的是推卸责任,表示肇事者已逃出长安,所以搜捕毫无所获。但仍然捱了侯司马一顿官腔。
那知才回班房不久,黄捕头就领著柳婆子,亲自来报案了。
琵琶娘子遭人劫持,这还了得!
杜总捕头这一惊非同小可,累了一夜连眼睛都还没合,又开始忙了起来。
马永昌昨夜被毒美人纤指轻弹,不知不觉中了“飘香迷粉”,药性刚发作,她却不顾而去,开了他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幸好隔壁房里住有两位年轻貌美的女郎,随时待命,形同马寨主的泄婬工具。
不过
“飘香迷粉”药力极强,这一夜可苦了她们,几乎对马永昌难以招架得住。
也幸好马永昌练的不是“童子功”,否则必致功破身亡!
由於疲劳过度,马永昌左拥右抱,这一觉睡到近午才醒来,而两个女郎却仍睡得很沉,似乎比他更累。
马永昌把她们椎醒了:“两个懒虫!太阳都晒到了,还不快起来!”
一名女郎睁开惺忪的睡眼,懒洋洋道:“寨主昨夜好勇猛,把我们……”
马永昌哈哈一笑,催促道:
“快起来,去看看胡总管,我要他备的礼物买好了没有!”
两个女郎这才起身下床,勿勿穿上衣物出了房。
倏而,胡森进房道:“寨主,四件礼盒已备妥,两盒名贵吉林人参、一盒鹿茸、一盒海马……”
马永昌眉头一皱:“你怎么买的全是药品?”
胡森趋前笑道:
“这可全是补药哪!不但很贵重,拿出去够体面。而且像老镳主这种上了年岁的人,正好用得著补上一补,一定会受欢迎呢!”
马永昌会意地一笑,当即整衣出房,偕同胡森,带了四份重礼,按照昨夜的计划,前往城南神威镳局。
神威镳局设在城南大街上,光看那深宅大院的派场,就知这些年来干得有声有色。
这时
黄振飞午饭尚未用毕,正在跟古大夫谈著琵琶娘子昨夜被劫持的事,敬陪的几个镳师,只有旁听的份儿。
迸大夫是听到消息,特地赶来告知黄振飞的,正好赶上饭口,便坐下边喝边聊起来。
黄振飞正聊得起劲,得到通报,一看名帖是马永昌,不禁眉头一皱,自言自语道:“怪事!他怎会突然来长安见我?”
迸大夫忙问:“谁呀?”
黄振飞道:
“是祁门马家寨的寨主,并无深交,只是前几年有一趟镳在江南地面出了事。后来经人介绍,请他出面跟对方打交道,把被夺的镳讨回了。说起来嘛!我倒是欠他这份人情。”
迸大夫笑道:
“既然如此,那还不快请人家进来,难道表兄怕他来讨还人情不成?”
黄振飞这才起身离座,亲自出厅至大门口相迎。
老镳主不愧是老江湖,刚才心里还在犯嘀咕,不知人家突然找上门来有何需求,很想能不见就不见了。这会儿一迎出来,老远就笑脸相迎:
“呵呵!马大寨主,什么风把大驾吹来了长安啦!”
马永昌忙上前把手言欢:“在下最近来长安办点事,那能不来拜会老镳主,让你知道了,岂不怪我过门不入吗?”
黄振飞一眼瞥见胡森捧著四盒礼物,作态道:“马寨主,你这是干嘛……”
马永昌笑道:
“不成敬意,不成敬意。一点小意思,为老镳主补补身子罢了。”
“那我就却之不恭,受之有愧啦!炳哈……”黄振飞一使眼色,示意在旁的壮汉,从胡森手上接过了礼品。
宾主相对哈哈一笑,相偕进了正厅。
罢才黄振飞一出厅,古大夫就听几名在座的镳师说起,知道马永昌在大江南北一带,算得上是位举足轻重的人物。
这时一见他们入厅,古大夫忙随同镳师们起身相近。
黄振飞一一介绍,遂道:“马寨主,我们刚吃不久,但酒菜已残,马上撤去,重新……”
马永昌道:
“不用了,我们吃过来的,黄老镳主不用客气,各位请继续用饭。”
黄振飞察言观色,心知马永昌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必然有事相求,便招呼他们主仆二人至书房谈话。
宾主坐定后,老镳主即开门见山地问:
“马寨主,老夫可有什么能为你效劳昀?”
马永昌也直截了当道:“此事只有老镳主能帮忙,但在下绝不会让老镳主白忙,必会有所回报。”
黄振飞笑道:
“马寨主这样说就见外了,常言道,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当年老夫的镳在江南地面出事,还不是全仗马寨主出面鼎力相助,才将失镳讨回。
如今马寨主到了长安,老夫身为地主,无论多大的事,总能担代一二。但不知马寨主遇上了什么麻烦?”
马永昌神色凝重道:“不瞒老镳主,舍弟数月前来长安被人杀了!”
“哦?”黄振飞一怔,急问:
“凶手查出了吗?”
马永昌点点头道:“虚幻尊者的徒弟朱丹!”
黄振飞更是一惊,他虽已久未涉足江湖,但对当年那位令人闻名丧胆的大魔头,仍然有种莫名的畏惧,以致被震惊得无法搭腔了。
马永昌瞥了他一眼,继续道:“在下来长安明查暗访数月,才查出下毒手的是朱丹那小子。
如今他们师徒二人均在城里,昨夜在下带来的人守伏在平康里巷,终於与他们师徒遭遇,结果却伤亡了好几十人……”
昨夜平康里巷发生的大规模激战恶斗,黄振飞刚才在席闲,已听古大夫说了,只是没有想到,遗留下的二二十具尸体,竟然是马永昌的手下。
黄振飞沉吟了一下,问道:
“马寨主希望老夫如何效力?”
马永昌道:“在下目前虽未全军覆没,但已人手不足,难与那师徒为敌,所以想请老镳主鼎力相助。”
黄振顿时面有难色:
“这……”
马永昌接道:
“在下愿赠黄金万两为酬!”
黄振飞一听,不禁霍然心动,但眉头一皱道:
“不是这个问题,老夫所就心的,是虚幻尊老武功太强,就算神威镳局倾巢而出,恐怕也非他的对手啊!”
马永昌怂恿道:“凭老镳主的声望,必可就近邀集黄河一带的江湖高手。何况,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只要能诛虚幻尊老师徒,为舍弟报仇雪恨,在下对每一位出刀的朋友有重谢。”
他只以重利为诱,却绝口不提“琵琶三绝”,可见对这贪财的老镳主,仍有几分顾忌和保留。
对黄振飞来说,万两黄金确实是相当大的诱惑。
但是
生命更是无价的!
马永昌的手下,个个身手不弱,甚至在一般镳师之上。
昨夜一场激战恶斗,尚且遭虚幻尊考师徒大屠杀。黄振飞自然得掂掂自己的份量,凭神威镳局的人手,能有足够的力且旦帮助马永昌吗?
那无异是以卵击石!
幸好马永昌尚未说出,“终南七煞”中已有三死一伤,否则黄振飞连考虑都不必考虑,当场就一口回绝了。
马永昌见他仍犹豫难决,遂道:“此事老镳主不必勉强,能帮则帮,不能帮的话,在下也不能强人所难。
不过,在下带来的一批女子,个个年轻貌美,住在客栈诸多不便,尤其易遭之徒垂涎,不知是否可让她们暂借老镳主这里栖身?”
黄振飞果然是个老色鬼,一听之下,毫不犹豫道:“那倒没问题,反正镳局地方大,房间多,就让她们来住吧!”
马永昌不禁暗喜,心知财色双管斋下,这老色鬼必然为之心动,非就范不可。
於是,当即命胡森回去,把分散住在几家客栈的女郎们带来,他自己则留下继续与黄振飞商谈。
平康里巷又恢复了往日的景象,夜夜笙歌,寻欢作乐的人络绎不绝地涌向每家乐坊。
可惜的是,日前被人劫持去的琵琶娘子,至今毫无消息,使得不少寻芳客,一来就向柳婆子打听。
柳婆子终日愁眉苦脸,不但为失去这棵摇钱树烦恼,还得应付一批又一批关心琵琶娘子的寻芳客。
尽避平康里巷发生的激战恶斗,以及当夜琵琶娘子被人闯入清和坊劫持而去,两件事惊动了整个长安,闹得满城风雨,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但没有人知道,琵琶娘子确实的下落。就连凶和尚、恶道人与伤了左眼的鬼婆娘,也跟她失去了连络。
所谓遭人闯入后楼房中劫持去,那是根据婉儿和莲儿的说法。
她们被朱丹制住穴道后,藏在床下,昏迷到第二天尚未醒来。直到第二天中午,柳婆子仍未见两个丫环为琵琶娘子准备午饭,亲自上搂进房查看,竟然一个人影也不见,使她大感惊异不已。
最后瞥见床边露出一只脚,过去掀起床单一看,才赫然发现藏在床下,昏迷不醒的婉儿和莲儿。
柳婆子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召了人来,七手八脚地忙乱了一阵,刚好她们受制的穴道,经过几个时辰自行化解开来,终於逐渐清醒。
她们仅能说出有人闯入,出其不意地被制住,昏迷后发生的事一慨不知。但她们不能说出毒美人悄然溜出,只好讹称当时琵琶娘子已入睡,判断必是被闯入的人劫持而去。
琵琶娘子遭劫持的消息,就是这样传出的。
可是,当天婉儿和莲儿也突告失踪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们又上哪里去了呢?
原来她们溜出清和坊,赶到顺安客栈,从胡森留的字条,获知所有人已迁至城南神威镳局。
马永昌从赶来的婉儿和莲儿口中,得知当夜受制的情形,再根据毒美人离开顺安客栈,赶回清和坊的时间判断,确定她是真遭人劫持了。
劫持她的人是谁呢?
毫无疑问,必然是虚幻尊者或朱丹!
马永昌对毒美人落入那对师徒手中,似乎已不太关心,他现在只等著黄振飞派出那些镳师的消息。
经不起财色的双重诱惑,黄振飞终於接受了马永昌的要求,派出一批镳师,持他的亲笔密函,邀请沿黄河两岸一带,跟他够得上交情的江湖高手,赶来长安助阵。
这一来,神威镳局里可热闹了,连古大夫都不必再去平康里巷,索性邀了郑老板等臭味相投的酒肉朋友,来这里寻欢作乐。
马永昌不敢轻举妄动,只好耐著性子静候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