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四乘青衣小轿抬到了史府的大门口,这是很少有的事,因为史大官人寡于交游,从没有什么女客会登门造访。
门上老苍头出来接待,胡风递上了一份帖子,使他傻了眼。
因为那一个大拜字下面写了三个名号:女王蜂、点绿唇、含沙射影。这三个名号连在一起,足以使任何江湖人为之变色的。
但他偏要装糊涂,啊呵地道:“四位姑娘,请示下尊姓芳名以便老汉通报。”
胡风火了起来,怒声道:“老头儿,你给我听清楚,我们姐妹以外号下这份帖子,已经是给了面子了!
要提名道姓吗?举世之间还没有这么一个人够格呢!你快给我进去告诉你们主人,说我们有事情找他商量。”
一面说话,一面用手拍着那头石狮子,说也奇怪,那头青石雕的石狮子竟像是粉捏的,一巴掌就敲下一大块来。
这一手硬功震住了老家人,连忙捧着帖子进去了。
没有多久,果然看见身材瘦瘦的史大官人匆匆地出来了,老远就一躬到地道:“失迎!失迎!怎么也想不到是四位女英豪光临寒舍,这事若传到江湖上,恐怕还没有人会相信呢!请进!请进!”
他表现得十分热忱。
胡风却一笑道:“史大官人,我们姐妹为了赈济两湖水灾灾民,承蒙你大力支持,慷慨捐输,因此特地来登门致谢的!”
史进满脸堆笑道:“人溺己溺,这本是应该的,怎么敢当四位亲临呢,请到寒舍小坐片刻,容史某略尽寸心!”
胡风等人落落大方地跟他进了客厅,有人送上茶来。胡风一看厅中陈设,心中又有了点影子。
因为这儿摆的每一件东西,都是价值连城的古董,哪怕阶前放的几盆菊花,那陶盆都是几百年的古物。
一个真正识货的人来到此地,必然会目瞪口呆,不相信人间会有如此豪富。
史进也有点不安,干笑了一声道:“四位女侠芳驾莅临,想必是另有指教的!”
胡风道:“我们是有一点事情相烦,本来还有点不好意思开口,可是看了史大官人这厅中的陈设,才知道是多虑了,大官人收藏之丰,可说是举世第一了。”
史进的脸色本来是颇为得意的,这时却一下子就变了下来,勉强维持着一个笑容道:
“胡女侠,其实在下这点儿收藏并不算什么,值不了什么钱!”
胡风笑道:“这我晓得,除非遇上个真正识货的,否则这些陶瓷瓦器,的确是不值什么,寻常人看来,合起来也不值十两银子。”
史进的笑容仍是不自然道:“四位今日光临,说尚有事指教,却不知是何贵干?”
胡风道:“是这样的,我们姐妹这次发动赈灾之前曾向人夸下海口说要募足五十万两银子,哪知募到今天,还是差了一点。
听说史大官人乐善好施,急公好义,虽然上次你已捐过了一万两,但是行善不怕多,因此我们想还是来麻烦史大官人一下,俾使功德圆满才好!”
这话说来已经有些强迫性了。
史进脸色微微一变,但却不敢发作。
他知道眼前这四条母大虫,不管找上了谁,都是乖乖认了的好,一个都惹不起,别说是这么一大群了。
他明知是硬派的竹杠,但碰到头上,也只有咬牙挨了。
因此他的态度表现得十分爽快道:“好!没问题,这本来就是善举,况又冲着四位的面子,但不知尚欠多少,只要是在十万两银子之内,史某就一个人担了。”
他也明白,对方二度登门,不是一两万可以打发的了。
不如索性大方些,好在对方的总数不过是五十万,想来欠缺之数不会太多,干脆人情做足!
胡风笑道:“史大官人实在慷慨,其实差的也不多。老实说,凭我们姐妹四个人出了头,募五十万两银子若是欠缺太多,我们的面子上也不好看,现在已经募到的数字是四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两……”
史进算了一下道:“那不是只欠十两银子吗?”
“正是,刚才史大官人说这些陶瓷不值钱,我估价十两,史大官人也没反对,就拿它抵个数吧。”
史进吓了一大跳道:“女侠不是开玩笑吧!”
胡风沉下脸道:“史大官人,六合四灵中有三灵在此,我会跟你开玩笑!”
史进见她准备翻脸了,忙着急地道:“胡女侠,这些东西虽不值钱,但部分是史某祖上所遗。
另一部分则是史某自己喜欢,陆续地收购而得,无意出售。这样好了,史某再补捐十万两,以襄善举。”
胡风道:“不必了,我们只缺十两,多了也没有,我们不是想借机打秋风,募多了也落下了私囊。
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们姐妹四个人自出道以来,开出口来,就没打过回票,史大官人总不能叫我们破例吧!”
史进的脸上汗水部流了下来,讷讷地道:“胡女侠,实在很抱歉,这批东西有些不是我的,是个朋友寄放在这里的,因此关于钱额多少倒还可以商量。”
胡风道:“我们早打听清楚了,天地四灵不随便找人,找上了谁,都不会随便开口,你那寄存的朋友,我们负责通知他,绝不会再找你要东西。”
“女侠可知道这朋友是谁?”
“知道,那是个江湖上的小混混,叫黑心狼施方,前一两天,我们还见过他,也是他告诉我们,你史大官人一定肯为我们补上这不足之数的。”
史进整个地呆住了!
对方之所以提出这个名字,显然是不会有任何商量余地了,而且也了解了他的秘密,看来是谈不下去了。
他倒也很光棍,干脆双手一摊道:“四位看上了这批东西,史某还能说个不字吗?
请吩咐一声,要把东西送上哪里,史某立刻叫人打包装箱送了去。”
胡风微笑道:“那可担当不起,我们即时提走,等史大官人带人送去,我们可惹不起了。”
史进道:“这是什么话,史某是因为这些东西颇富历史价值,损坏了太可惜。东西我可以不要,但不忍心见其遭到破坏,并非有意要跟四位过不去,再说四位威镇一方难道还会怕谁不成?”
胡风道:“不错!江湖上我们谁都敢惹,唯独官中人惹不起,史大官人不知在锦衣卫中任何职,却都是我们不敢惹的。”
史进脸色大变道:“胡女侠,别说笑了,史某只是个生意人怎么会跟官府有关系呢?”
胡风一沉脸道:“史进!或者叫你施方也行,你给我听清楚,你已经说了两遍开玩笑了,我们四灵姐妹会闲得无聊来找你开玩笑?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不管对方如何陪笑脸,胡风还是说翻脸就翻脸!
史进就算涵养再好,也按捺不住了。
他霍然起立道:“胡女侠,你既把史某的底细都模清楚了,史某也不敢隐瞒,史某是锦衣卫属下大档头,主理江南一带的联络事宜。
这里是江南的联络处,这些东西等于是公物,并非属于史某一人所有,四位拿了去,史某最后落个保管不周之过,锦衣卫中的同僚,必然会有不甘心的。”
他开始出言恫吓了。
但胡风却装着听不懂地道:“这么说来,你史大官人该称史大人才对了。”
史进道:“不敢当,锦衣卫中除了正副指挥使是正式官员之外,其余的职务都是聘雇的,没有官衔。
在位一天,手中的权不小,见官大一级,一旦离职就什么都不是,因此在下这个大档头,在四位面前也称不起一个官字。”
胡风叶笑道:“史进,你总算还有点自知之明,若是你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人,那就是在做梦了。
在我们面前,别说是一个官,哪怕是皇帝老儿,我们若瞧他不顺眼,照样也是该揍就揍,该杀就杀!”
这番话大逆不道之至,若出自他人之口,叫他们锦衣卫逮到,立刻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但出自这位女王峰的嘴里,史进也只有干瞪眼而已。
胡风又冷笑一声道:“我有一点不明白,你们锦衣卫的职责,不过是皇帝老儿的看门狗,保护皇帝的安全而已,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古董?”
史进神色又是一变,但随即从容陪笑道:“这说起来不大好意思,我们干这个黑官,可不是为了什么锦绣前程、光祖耀宗。
而且也不见得能干得久,主管一换人,我们就卷铺盖滚蛋,因此同僚们只有积存几个钱,以为身退时之生活所需。
这些古董不是买的,这瞒不过各位,公家给的那几两俸禄,糊口都不够,买不起这些玩意儿的!”
“那又是怎么来的呢?”
“用各种方法,有些是被我们捉住把柄的官吏们孝敬的,有些是想打通关节的官儿们送的,还有一些则是犯事抄家,由我们同僚居间干没下来的。
大家都放在我这儿,等到要用钱时,我就以施方的身分卖出去几件,这也是我有两个身分的原因。
现在都告诉各位了。尚祈各位鉴谅!
这批货是同僚们大家公有的,请四位手下留情;至于赈灾的银两。在下倾身边所有,奉上廿万两银子。”
胡风笑道:“这不是要你一个人负担了吗?”
“那倒没关系,我这衙门与别处不同.有一笔经费是用来应酬江湖朋友的,以四位的盛名,动支个廿万两银子,还可报销出去,在下不过先垫付一下。”
胡风一笑道:“有几家江湖大豪,被人莫名其妙地灭了门,房子被烧,财产失踪,一直不知道是谁下的手,想必也与你们这个衙门有关了。”
史进脸色大变道:“胡女侠,这可不能随便乱说的!”
胡风笑道:“你们没惹到我头上,我不会来管你们,但我们要知道一下,是不是你们干的?”
“这与女侠毫无关系,你问这于嘛?”
胡风道:“因为有几户是我们姐妹预定下手的对象,叫人占了先去,很不甘心,所以我要问一问。”
史进在她们脸上看了好一阵,找不到有一点温色或恶意,才叹了口气道:“四位找到了我这儿,多少也有点风闻。
对四位,我可以说一点,但是出了这个门,我就只字不言了,这种事知道得太多并没有好处。”
“我明白,我们虽然不怕锦衣卫,但是也不想跟你们太过不去,更犯不上为了不相干的人找麻烦。”
史进道:“这就对了,像各位行踪无定,本身技业惊人,锦衣卫不会找到各位,但总以两不得罪为佳。
锦衣卫的工作除了保护皇帝的安全外,对江湖上一些有势力的人也在注意之列,因为本朝太祖皇帝就是以江湖起家,当哪一家势力太大了,就必须加以抑制!”
“那么南宫世家该是你们注意的第一个对象了?”
史进道:“目前不太可能,主要是因为他们只管武林中的事,别无其他企图,再者,他们在朝中的支持者不少。
况且有好几个皇帝都跟他们家主人布衣论交,不准我们动他。
而且他们家中的高手太多,江湖上的奥援更是不小,动他们不容易。但他们若有什么不安份的企图时、锦衣卫随时都有可能全力扑击的。”
胡风认为差不多了,突然道:“四年前,北方武林盟主慕容府的灭门案子是你们所为了?”
史进脸色剧变道:“这我就不清楚了,我管的是江南地带,那边不归我管,事情也没有我们插手的份。不过若问到我们的头儿指挥使卢凌风老总,也许会有个正确答案,在下只有三个字不知道。”
胡风听他的口气,已经差不多了,索性再诈他一下!
她冷笑道:“你怎么会不知道,你以施方的身分,在这次赛珍大会上,卖出的几件古董中,就有慕容家的东西。”
史进急了道:“我是真的不知道,东西是上面交下来,我只经手卖出去,根本不知道来源。咦!你们怎么知道是慕容家的东西呢?”
胡风笑道:“我本来可以不说,但事情与我无关,犯不上顶这个黑锅。我们找到了那个买主,也是请他捐款赈灾。
他因为钱都用来买古董了,就捐了两件给我们转卖出去,我们在月兑手时,卖了个人,他竟认出了是北慕容家的古物,向我们打听来源!”
史进紧张地道:“那是什么人?”
“南宫家的门士,他们出来的目的是找寻两月前被掳的慕容孤子!”
“他们怎么知道慕容孤儿在这里?”
胡风一笑道:“他们不知道,因为他们出来的人很多,哪儿都有几个,这一批恰好在此地而已。
他们去找黑心狼施方了,我们却由施方头上,找到你史大官人头上,发现了更有趣的事情……”
史进呆住了,过了半晌才道:“各位都是独行侠,独来独往,各据一方,犯不着去讨好豪门吧!”
胡风道:“那当然,我们在江湖上的名声好不到哪里去,南宫世家也不会请我们当门士去,我们真要巴结南宫世家,早就带着他们的人来了!”
史进听说南宫家人还没有跟了来,心中略定,深吁了一口气道:“胡女侠,事机既泄,我要赶紧向上通报,以早作准备,至于我们的事,一切好商量。”
胡风道:“所谓好商量,是如何一个商量法?”
“史某倾家中所有,约莫有一百五十万两,全部移作赈灾之用……”
胡风一笑道:“你这人不是蜡烛吗?如果早就如此大方,问题不是老早就解决了,说不定还用不了这么多!现在再来说,岂不是自找倒霉,再说你这屋中窖藏千万……”
史进急了道:“胡女侠!一百五十万乃史某全部所有,这屋中的东西,大部分为史某同僚所有,史某只是负保管之责,都无权处置!”
“事实上你已经保管不了,南宫家的人若来了,连家都会给你抄掉,他们中有一两个是北慕容家的武士转过来的,对你们恨之切骨!”
“他们恨我们干吗?”
“不是恨你们,而是恨北慕容家被灭门的凶手,这下找到了你们,你还想有好日子过吗?”
“他们找不到我头上来的!”
胡风冷笑道:“连我们都能循着施方的线索找到你,南宫家的耳目不会差到那儿,迟早会找来的,说不定在这儿,还能找到更多的东西!”
“不可能,这儿没有北慕容家的东西。”着这么多的银子。”
“史进!你别跟我来这一套,前两天在赛珍会上,你卖出了几十件货,至少进了四五百万呢。”
“那可不是我的,我只是过路财神,替人经手而已,到手的银子,第二天就给人拿走了,我自己手头,最多只有五十万两左右。”
“那你答应我两百万,不是在作耍吗?”
“不是作耍,我除了五十万两的票子之外,还有一些古玩细软,典卖质押,总能凑出那个数的。
而且我行踪已泄,也极须早作安排撤退换地方,这所房子,还有城中的生意,盘顶出去,总要个两三天时间。”
胡风冷笑道:“听来是不错,只不过三天之后,我们上哪儿找你去,今天是出其不意,叫我们逮到了你,到了明天,恐怕你这个人就会失踪了。”
“不会的,我在这儿有家有业。”
“那顶个屁用,你有两个身分,安知没有第三个身分呢,史进,易地而处。你能相信吗?”
史进呆着脸道:“那该怎么办呢?”
“你今天就把钱交清楚,没钱就拿东西作抵,反正你我都不外行,那些东西值多少钱,我们可以算得很公平的。”
史进苦笑道:“实不相瞒,值钱一点的东西都卖掉了,现在史某家中,都是些不值钱而笨重的货色。”
胡风道:“史进,你实在不上路,就以这客厅里的玩意儿我们带走一半,也可以抵两百万了?”
“这不行,我说过了,这都是我同僚的,而且大部分是属于我们老总所有,若是丢了他的东西,我也别想活了!”
席容容等人一直在旁枯候,这时忍耐不住了。
白含沙首先道:“你不敢惹卢凌风,我们可不含糊他,干脆我们把这些东西都带走,打张收条给你,瞧他又能如何。”
史进的态度居然强了起来道:“女侠,你若要如此做,便是逼我拼命,这宅子里虽没什么能人,但都还是能来得几下的。
除非你们能杀尽所有的人,否则只要跑出一个去,势必成为附骨之蛆,锦衣卫的人就会打死你们,天下之大也将无你们客身之处。”
以锦衣卫的势力,这句话倒不是恫吓,但胡风却不吃这一套,冷笑一声道:“姓史的,你吓不倒人的。
若是我们抓破了脸,我一出去就宣扬你们巧取豪夺的那一套,到时天下江湖道就会群起来找上你们。
而且把你们借官为盗的事抖开去,朝廷也容不得你们,你们自身都难保了,还有精神来找我们的麻烦吗?”
这一手反击真厉害!
史进的脸色大变,拂然起立道:“四位决心要蛮干,我也没办法,东西全在厅上,四位看着喜欢就搬吧!”
他转身要向后行去,却发现白含沙和邬射影挡在他的前面,脸色又是一变道:“两位想干什么?”
邬射影道:“不干什么,你们不在乎当盗贼,我们却做不出这种事,你留下看看我们搬走些什么,而且还得送我们出去,当然我们还会打张收条。”
史进道:“史某既然无力保护这些东西,当然只有任凭四位搬取了,打不打收条都没关系,反正以后史某也不会住在此地了,以后哪儿碰上哪儿见,请恕史某不奉陪了。”
他仍是要进去,大概是急着去把慕容孤子移走。
胡风等人也不是真的要搬东西,因此冷笑道:“史进,你给我乖乖站着听好,我们四灵姐妹不是盗贼。
我们只会明取不会暗拿的,所以我们一定要当着你的面,而且还要你亲自陪我们送去典卖。”
史进也道:“对不起,鄙人对此不乐之捐已经心痛万分,实在没心情再装笑脸侍候各位,而且鄙人宅内尚有要事,失陪了。”
胡风一笑道:“两位妹子,史大官人不放心宅子里,我们倒是不能相强,你们不妨陪他一起进去。
等他办好事也请他出来,我们送东西出去换钱,是一定要有主人相伴的,否则别人以为是赃物,不敢收买的。”
白含沙笑道:“好!史大官人,请吧!你可得记住,含沙射影杀人是不见形的,你不管做什么事,都别离开我们的身前一丈,超过这个距离,你若莫名其妙的倒了下去,可别怪我们没有事先招呼。”
两个人的手上都戴上了鹿皮手套,却使史进心头大震!
他知道两个人都是使毒的能手,戴上了手套,就是做好了准备,要摆月兑她们当真是千难万难了。
但是史进盘算了一下,决定还是进去的妙,最重要的便是将慕容孤子搬开,那个孩子可真丢不起……
可是他也不过才走几步,就已呆住了,因为厅后转出了手摇折扇的南宫少秋和娇媚仍作胡姬装的胡美珍。
史进当然认得宫大官人,他是赛珍会上的注目人物。
他当然也知道宫少秋借住在隔壁,当时并没有太注意,只是吩咐宅中人别到后花园去胡乱走动。
不过看到宫少秋突然从自己家的后面走出来,他就想到几位女煞星登门来得离奇,事情就不乐观了。
他倒也很光棍,干脆停步不走了。
胡风问道:”少秋兄,有结果了没有?”
南宫少秋笑道:“阿宝乐得给我磕了个头,他已经立刻飞骑回去,报告佳音了!”
胡风笑道:“那就太好了,后面是否有麻烦呢?”
南宫少秋道:“有一点,这位史兄的家眷还真不少,而且个个十分了得,我怕一个照顾不及,跑了一个麻烦,只有请美珍吹了一口仙气,让他们全都躺下了。”
“前后两幢宅子都解决了?”
“是的,现在就剩这位史兄一个人能言善道了,你们在这儿的收获如何?”
胡风笑道:“也不错,他十分合作,差不多全讲了,只有一点细节,相信他肯补充的。”
史进骇然地道:“你们在说些什么呀?”
胡风一笑道:“我们打的是哑迷呢,难怪你听不懂。不过只要略作提示,你就会明白了。首先我给你的提示就是这位宫大官人的身分,他真正的全名是南宫少秋,是南宫世家的少主!”
史进骇然道:“啊,是那位四不像少爷!”
南宫少秋一笑道:“是的!我姐夫慕容天玉全家遭人杀害,幸好我姐姐和小外甥未曾遭劫,避难在我家。
几年来一直探仇未果,没想到我那小外甥又被掳劫失踪。
对方的手法十分隐密,别人都无法找到,我这个四不像自告奋勇出来碰碰运气,想不到居然被我找到了!”
史进更是紧张,连忙道:“少主人是在我这儿找到的不错,却与我无关,那是别人送来的!”
南宫少秋道:“我相信人不是你下手劫走的,但却不以为与你无关,至少你是个窝家!”
“既然少主已经知道我的身分,就该明白我这窝家是怎么回事了,上面把人送来,我也不能不收下来,但我也仅是保管而已,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南宫少秋道:“你总有一点可以提供我参考的线索吧!比如说,我要找谁去探询消息去!”
“这个,你最好是去问我们老总去!”
南宫少秋微笑道:“卢凌风虽是现任的指挥使;但是他也是江湖人出身,我想他还不敢做这种事。
因为他明白利害之所在,也会知道若有一点风声泄出,他即将死无葬身之地,我知道这背后的主使者,必然另有其人。”
史进脸色一变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奉命行事,反正命令都是从他那儿转过来的。”
南宫少秋哦了一声道:“这倒奇怪了,我在内宅略微翻动了一下,找到了一些文件,都是指示行事的手谕,上面只有一个洛字,这个洛字是代表谁呢?”
“这是我们的卢老总,他是河南洛阳人,所以用这个洛字做代号,这也是我们秘密行文的暗号。”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副指挥使司马洛呢!”
“不是!不是!我们这个圈子里,没有副指挥使这个官职,也没有司马洛这个人。”
南宫少秋哈哈大笑道:“那你还不如我这个外人了,我倒知道锦衣卫中,至少有三位副指挥使,司马洛是其中最有权势的一个,权势之大,几乎已经超过了卢凌风。”
史进神色大道:“你……怎么知道的?”
胡风冷笑道:“少主是南宫世家的传人,对江湖动态和大势怎会不知道,你们把江湖人看得也太差了。
好阿!老史,你是不想活了,刚才你跟我们扯的全是鬼话。
你把一切都推到卢凌风头上,想叫我们找上卢凌风去,原来还有个司马洛的家伙在暗中捣鬼!”
史进急了道:“那是南宫少主说的,我可不知道是谁叫司马洛。”
南宫少秋微笑道:“我本来也不知道,是你告诉我的。”
“我……我几时告诉你的?”
“我们在你家里找到了慕容孤子,你为了怕死,供出是司马洛送来的。”
史进睑色如土地道:“你别含血喷人,我几时告诉你这些的。”
南宫少秋笑道:“你也许没有说,但我到京师去找这个司马洛时,总不能平白无故地捕风捉影。
所以我只好称是你告诉我的,当然,你也可以声明没有说,是我捏造事实,就看他们相信哪一个了。”
史进眼中射出了怨毒之色道:“南宫少秋,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如此陷害我居心何在,我斗不过你,只有把命交给你,但你也会后悔的!”
说完这句话,他的身子已软软地倒向地下,跟着口中鼻中渗出了黑色的血来。
几个女郎都吓了一跳!
她们都是用毒的行家,自然看得出史进是中毒而死了。
胡美珍一叹道:“好剧烈的毒,必定是藏在牙根中的,这家伙也是的,泄漏了那么多都不在乎,只有一个司马洛的名字就把他吓死了。”
南宫少秋也略带歉意地道:“我不过是作他一下,想从他口中多知道一些内幕的,哪知道他竟因而自杀了。
这是我万没想到的事,但由此也可见到那个司马洛的控制之严和手段之苛,手下人宁死也不敢泄密。”
胡风道:“人死都死了,还说他干吗?只是没有了活口,后面的人又被美珍一屁给薰死了。”
胡美珍笑道:“我的屁可不是轻易放的,那么大的宅子,人又不在一起,要放多少屁才能臭死他们?”
“那你们是怎么制住人的?”
胡美珍道:“后宅的人没什么高手,我跟少爷带了阿宝,很轻易就找到了那个孩子,阿宝带了小孩先走,我们前后搜了一遍,人都点住穴道制住了。”
南宫少秋道:“史进有一对双胞胎女儿,我们说什么也不能对孩子下毒手,后面的人都好好的,只不过他们更不知内情了。
这儿的一切都是以史进为主,几封手谕都是给他的,别的人都是属于锦衣卫的便衣,问不出什么的,我们快走了吧!”
胡风道:“看样子你还要追下去。”
南宫少秋道:“是的,虽然我请各位帮忙是找慕容孤子,现在已经找到了,但是我仍然请求各位帮忙,把这桩江湖的大阴谋揭开。”
“那个司马洛又是何许人?”
“不太清楚,南宫家得来的消息是锦衣卫的事权并不集中,另外有几个人似乎比指挥使卢凌风的权限还大,司马洛就是其中之一。
我因为在内宅找到几份署名洛字的文件,提出来诈他一诈,想不到把史进给吓死了,看来这里面还有曲折,我们得重新找线索。”
胡风道:“好吧,这件事若不弄个结果出来,我们也月兑不了身,你少爷没泄底,我们四个人却是递了名帖进来的,史进死在宅子里,人家一定会找上我们的。”
南宫少秋忙道:“风姐,不是小弟要推卸责任,而是南宫世家的目标太大,若是我摆明了身分,对方有了警觉,事情反而复杂了,故而还是先借重六合四灵的盛名较妥。”
胡风笑道:“事情总是你有理由,我们只有听从摆布了,不过,少爷,慕容家的孤子回去了,人家不会想到是你们南宫家出手的吗?”
南宫少秋道:“这可以安排的,而且可以叫对方眼花撩乱模不着头绪。对了,这些古董珍玩是他们利用巧取豪夺的手法弄来的,可不能留下给他们,咱们先给他挪挪窝免得叫他们又昧了下来!”
胡风道:“我们向来是黑吃黑出了名的,倒不在乎干上一票,但你少爷可是南宫少主,不怕背上个盗名吗?”
南宫少秋道:“人人都知道我叫四不像,干不出什么大事的,也没人会相信我跟这一票能扯上关系。
等到真相大白之后,我也不怕让人知道了,四灵都是义名盖过盗名,陪着各位干一票,我只有感到光荣。”
这番话使几个女孩子十分兴奋,她们为武林第一世家的少主邀来从事一项伟大的任务,虽然感到光荣、但心中不无耿耿,就因为她们知道自己的行事月兑离了正轨,怕为正道所不齿。
现在南宫少秋以堂堂少主之尊,跟她们一起干下这一票。无形中也承认了她们所作所为的价值,因此她们都十分起劲地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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