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兵相接,弓弩用不上了。但是长枪大戟,加上战阵的运用,使那些练过武功的乌合之众一筹莫展。最吃亏的是人数的悬殊,还有什么幸运可言,六十多个人.一下子死了五十来个。
只有十几个人从小路逃向了天龙寺。
叶小龙下令急追,两位带兵官则因为受了指示,故意迟缓,慢慢地开拔,离寺里许就按兵不动了。军队不肯开拔,但岳小虎等人却一直追了过去。
叶小龙对两位带兵官道:“我知道你们受了赵将军的指令,不准得罪天龙寺的喇嘛。可是我那几个同伴是追残余的匪徒去的!如果天龙寺包庇匪人,你们管是不管?”
两位将军感到十分为难,叶小龙道:“朝廷敬重喇嘛,但也要他们守清规,如果他们包庇匪人,官方就有理由惩诫他们了。两位将军,我把丑话说在前面,如果我的那三个同伴有了失闪,责任就在你们身上,我会到京里去告你们故意放纵匪人,官匪勾结……”
说着他自己冲向天龙寺而去,这一来两位参将也直了眼,他们自然也知道这几个人的不好惹,连权倾一时的忠亲王都被他们整垮了,自己一个小小的参将是万万抗不过他们的。虽然上官有了指令,也只有见机行事了。
因此,他们只有带了几名亲兵,慢慢地走向天龙寺,吩咐大队在后面待命。来到天龙寺门口,两位带兵暗暗叫苦,因为冲突已经造成了。
岳小虎等四个人在一群喇嘛的包围中奋力苦战,地下躺了一大批的尸体,都是寺中的喇嘛,有数十具之多。很多人是被腰斩成两截或被砸烂了脑袋,那是虎娃铁棒下的杰作。有人是咽喉被刺穿,或是肚破肠流,那是岳小虎短枪造成的。
虎妞儿的护手钩削落了两颗脑袋。但是未杀一人,造成最多伤者的是叶小龙,她的银月弹势如流星,防不胜防,谁碰上谁遭殃,一个个流血披面,失去了战斗能力,居然有二、三十人之多。
这些伤亡的都是属于三代弟子的小喇嘛,岳小虎他们存心闹事,追着那批匪徒,看他们翻墙进了院子,他们就绕到大门口来,一声不吭就往里闯,喇嘛们自然会拦。岳小虎根本不讲话,枪出如虎,就扎倒了一名喇嘛。虎娃那边更快,铁棒横扫,劲力无俦,有两名喇嘛变成了四截,混战就是这样开始的。
杀的人多了,惊动了二代弟子,也就是所谓十八天龙尊者。但已经被宰掉了两个,其中一个被岳小虎吊死在山路上,大师兄被虎娃一脚踢死了。另外还有六、七个,也被岳小虎弄倒了,却没有伤他们性命!
这时他们一见岳小虎等人又闹上门来,理屈在心,一个喇嘛上前喝止了战斗,单掌问讯道:“各位,上次虽然擒捉了两位女施主,本寺却没有虐待她们……”
虎妞儿道:“你还好意思说没有虐待!铁链缠身,在柱子上整整绑了三天三夜,那难道能叫优待!”
那喇嘛道:“既然是人质,总要受点委屈的,咱家是说并未对二位姑娘用刑!”
虎娃冷笑道:“你们捉住我们,并没打算在我们口中问话,自然不必用刑。至于说到虐待,你们那个大师兄对我们做了什么?”
那喇嘛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大师兄行为失当,他已经死在姑娘手中,姑娘也该恨消了吧。”
岳小虎道:“我们不算前帐,这次我们是追捕飞鹰寨的匪徒前来的。他们有十一名,已逃进了天龙寺,是由东边翻墙进去的!你们两边关系密切,可别说没有,出家人戒打诳语,否则要下地狱的!”
这些喇嘛大概是很怕下地狱,居然没有否认,忙道:“他们是本寺的邻居,是前来避难的!”
“他们是匪徒,为官兵清剿逃来此间,你们若加以庇护,就是窝藏匪徒!”岳小虎用手一指,后面有两位参将和十来名亲兵,因为都穿了戎装,倒也足够证明了。
那喇嘛皱起了眉头道:“敝友们犯了什么罪?咱家知道他们虽然占住山寨,却都是十分安份的!”
岳小虎冷笑道:“他们掳人勒索银两,大和尚该是知道的,就凭这一项已是死罪。何况他们以前还犯了很多罪,被人告状到将军衙门,现在就是捉他们去归案。”
那喇嘛怔住了,官军出头,事情已不好解决了,更何况岳小虎他们又上门来杀死了不少人。若是就此低头让岳小虎等人把人带走,则天龙寺的颜面何存?可是不让对方上门抓人,又该如何说词呢?
幸而,里面又出来了一列喇嘛,为首的一个狮鼻虎口、碧眼黄髯、身材魁梧、身披大红僧袍、相貌威武,状如天神。那喇嘛一见连忙躬身作礼,然后道:“好了!大喇嘛师尊出来了,由他老人家给各位交代吧!”
说着又过去,在大喇嘛身畔低语了一阵,大喇嘛点了点头,然后走了过来,声发如雷道:
“那一位是岳小虎?”
虽则对方气势逼人,但是岳小虎却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跨前一步,挺挺胸道:“我就是!”
大喇嘛竖起单掌作礼道:“本师章图,现掌天龙寺,各位有事,都可以找本师!”
岳小虎道:“那很好!我们是陪同官兵,前来捉拿匪徒的。有些匪徒逃入寺里去了,请你交出来!”
章图咧开大嘴笑道:“各位奉有朝廷的旨文没有?”
岳小虎道:“我们搜山剿匪,跟看着匪徒越墙逃进寺里,现行现犯,还要旨意干嘛?”
章图道:“但本寺不同!本寺乃特殊修行圣地,寺墙十丈之外,俱列为禁区,除非奉有朝廷旨意,否则任何人都不得擅入。寺门外山道上,有地方官府张列的旁文,写得清清楚楚!”
岳小虎道:“你的意思是要包庇那些匪徒了?”
章图道:“据本师所知,他们是前查缉营统领忠王爷手下的办事人员……”
谈到官方的事,就该叶小龙出头了,她比较清楚,因此叶小龙立刻道:“查缉营已经换了统领,他们若是有职衔的,便该到有关机构去报到,重新听候分派职务。若是瑞忠的私人班底,其所司业务一律停止……”
章图道:“这个本座不管,但是这些人还另外兼具身分,是替征西大将军年元帅办事的!”
叶小龙道:“有证明吗?”
“有的!年大将军官邸发给他们护卫腰牌,刚才都由本师检查过了,确实无误……”
这倒是使叶小龙没辄儿了,章图大喇嘛干脆直接抬出年羹尧来,济南将军衙门就无法追究。当然也可以申报朝廷,可是朝廷目前无意去刺激年羹尧,自然也不可能追究,只有不了了之了。
但是她又不服气,强辩道:“就算他们是年大将军的门客,也不能掳人勒索。他们是匪徒!”
章图道:“不管他们是什么,他们既然托庇到本寺来,本师念在与年大将军的交谊,自然必须加以庇护。人目前由本师保护,本师立刻通知京师年邸,要他们派人来将人领回。至于各位要告他们什么罪名,请直接去与年邸交涉,本师一既不理。”
他一肩担下,又一口推得干干净净。叶小龙倒是没办法了,但是却难不倒岳小虎。岳小虎出身就是流氓世家,他虽然很少耍无赖,但不是不会而是不屑,必要时还是能耍几手的。
这时他眼见叶小龙直翻白眼,拦身上前道:“大喇嘛,你也是一宗之主,说出来的话不能像放屁,人逃进你的地方你要包庇,追究责任你又不管了,你算是什么玩意儿?”
章图一向备受尊敬,这样被人指着鼻子骂,还是第一次遭逢,不禁怒目圆睁,厉声喝道:
“你说什么?”
岳小虎一毛起来,更是百无禁忌,也大声道:“我说你窝藏土匪,根本跟土匪是一窝的。
土匪捉走了我的两个女伴,就是藏在你这天龙寺的,我们是看在你化外番僧,不跟你一般见识,可不是怕你,你倒抖起来了。你以为抬出了年羹尧,朝廷就不敢治你了,要知道年羹尧不过是手中有支兵而已,他敢造反吗?何况你更不能跟年羹尧比,朝廷就是剿了你,年羹尧难道还能为了救你而造反……”
他这叽哩哇拉一叫,语中却是国家的机密,虽没有明说,却也暗示明白,朝廷已经知道了年羹尧在暗中做些什么,没有明办他。不过是顾忌着他手中那支兵,但毋庸讳言的,暗中已经在防着他了。
天龙寺黄教一派,一向跟忠亲王和年羹尧走得近,倚之为长城,忠亲王垮了,尚有年羹尧可靠。现在朝廷对年羹尧已起疑心,自己再夹在中间,是否为上策呢?
章图大喇嘛心中正在七上八下,难以决定。岳小虎却不放松,紧逼着道:“大喇嘛,你要弄清楚,查缉营现在是礼亲王当家,他跟瑞忠是死对头,所以才对瑞忠的旧日手下紧追猛打不放。你是个出家人,插手在这种事务中是很不聪明的事。”
章图冷笑道:“本师已经插手了!”
“那你就该靠向有力当势的一方,图些好处。”
“小畜生!本师乃一宗之主,难道还要你来教训不成!”
岳小虎道:“不错!你虽然活了一大把年纪,就是欠缺教训,否则就不会做这种笨蛋事情了。”
章图忍无可忍,举起手掌迎头拍下,厉声叱道:“大胆小畜生,无礼之至,本师活劈了你!”
岳小虎早就有心,自然也多加提防了,银枪早就掉在手中,逆剌而上,枪尖对准了掌心两方的势子都快,一下子碰个正着。岳小虎只觉得一股巨力传过来,当时银枪把握不稳,被震得连退了好几步,银枪月兑手飞出。
章图大喇嘛的硬功练得很道地,他的肉掌硬受枪尖一刺居然毫无所受,只不过掌心很痛。
这柄银枪幸好是渗了风磨铜,十分坚韧,宝刀宝剑都斩不断,所以才完整地飞落一边,未受损伤。
但章图大喇嘛也未进一步攻击,第一是因为手掌心痛,第二、他的气血也略有浮动,需要定一定。
当时他出掌,没想到岳小虎的动作会这么快,等到枪尖对着掌心,已来不及改变方向了。
只有运气加劲硬拚了一下子。
若是一柄普通的枪,这一掌也足够将尖头震卷,枪杆震断。可是岳小虎这一支枪却是特制的,质地特佳,而岳小虎本人的劲力也很强,使他所受的抗力超过预期很多。因此一掌交接,他吃的暗亏也不小,站在当场,暗中运气调息。
虎娃向来不放弃任何机会的,她也不懂什么江湖规矩,上前拦腰就是一棒,扫在章图的背后,章图正在调息,连忙运气抗拒。但是虎娃的神力又岂是等闲,这个老番僧虽是藏边第一高手,也挨不起这一下,被打得向前俯跌出去,门牙磕在地上,撞断了四枚,也跌得满口鲜血。
最惨的是他的腰间脊椎被震断了,不仅痛澈肺腑,而且摔在地下,再也爬不起来了。但虎娃也不是全然无事,章图毕竟多年修为,虽被她一棒击倒了,那支铁棒却也断了半截,虎娃更是被震得两臂疼痛,所以也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
寺前还有不少喇嘛,一见章图被打倒在地,呐喊一声,围了上来。岳小虎连忙拾起自己的银枪,冲前展开了拚斗。虎娃也不甘示弱,舞动手上半支铁棒,见人就打。
她的棒子虽然只剩一半,但舞起来速度更快,挨上一下,不死也去掉半条命。有几个喇嘛虽也练过几天硬功,但火侯比章图差得太多,章图尚且挨不起,他们自然更好几个人被敲烂了脑袋,也有几个断肢残臂的。
饱向岳小虎的喇嘛们也好不了多少,岳小虎的力气没虎娃大,但是也相当的惊人,他的银枪尖刃则更具杀伤力,一扎一个洞,拔出来血水漂射,他的身上溅满了血,却没有一滴是他自己的。
那两位参将和十几名亲兵一见战斗已起,他们倒不是怕事,而是忌讳草图大喇嘛。因为听说此僧硬功无敌,刀枪不伤,现在见他被打倒了下来,也就呼啸着召人围攻。
他们只发了个号令,后面的大军立即合围了上来,这些兵勇可不跟人一刀一枪地拚命,他们手执长弓劲弩,看准了就是一箭。
这一来喇嘛们就更惨了,片刻之间,就倒下了一大批。章图爬在地上,眼看着自己的徒子徒孙们被杀,同时也认清了朝廷的真正意思。忠亲王失势,年羹尧太嚣张已受朝廷之忌!
这两个人不但不足为靠山,沾上他们反而会倒霉,若再不见机,恐怕真要万死无赦了。
因此他在地上忍痛撑起半身,大声地喝道:“我黄教门下弟子,立刻放下兵器,停止战斗!”
喊一句汉语,补一句藏语,倒还是真有效,喊到第三遍,已经没有人反抗打斗了。可是地下已躺了一大片,死伤累累,惨呼之声不绝。
章图大声道:“你们真狠心!杀伤这么多人!”
岳小虎冷笑道:“这是你们自找的,而且也是你先动的手,这可不能怨人!”
“出家人与世无争,是你们上门欺人……”
岳小虎怒声道:“章图,你少说这种不要脸的话。现在你是出家人了,你劫掳我的两个女伴,包庇那些匪徒们的时侯,怎么不想到自己是出家人呢?”
章图被他堵住了嘴,只有叹了口气:“本寺与各位无冤无仇,无非是受人之托而已。现在既然力有未逮,只有袖手旁观了。”
岳小虎道:“大喇嘛!你现在袖手已经迟了。因为你抗拒官兵,拒捕在先……”
章图怒道:“你们想怎么样?”
一位参将道:“你们包庇匪徒,拒捕官兵,罪证确实,现在要全部锁了去,等侯发落!”
章图一怒想挺身起来,可是他的脊椎已断,无法使力,只有一叹道:“随便你们吧!反正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由得你们发落了!”
军队捆人倒是很内行的,取出了牛筋索子,将那群大大小小的喇嘛都捆上了,但也给伤者治疗。
大军开进寺中,也是见人就绑,那些翻墙逃进来的匪徒们还想从后门逃,但是后门的路早就被官军埋伏了。官军们早得指示,尽量不留活口,他们一进了包围圈内,就是箭弩齐发,射不死的,还上去补上一刀或一枪。
这一场剿匪战役,算是大获全胜,匪徒五十七人,全部尽歼。因为他们逞凶拒捕,杀伤官兵多人,所以全部予以格杀。
另有天龙寺喇嘛僧人百余人,包庇匪人,杀伤官兵,除当场榜毙六十七人外,另有七十六人,连同该寺大喇嘛章图,俱就擒在监,听候发落……
这是济南将军奏到京师的奏章,由礼亲王转呈圣览。礼亲王当然也会向皇帝说明内情的,所以尽避年羹尧大将军也有奏章来京,替那些喇嘛们解释请命,说是济南将军衙门诬良为盗,擅自发兵侵扰佛门清净之地……,而且黄教喇嘛在吐蕃势力颇大,对征西大业颇多帮助,不宜开罪……
这封奏章自然是有点威胁的口吻,可是朝廷的批文却说得更为厉害,明白地批驳了年羹尧的奏章,说天龙寺的喇嘛们在国内素行不法,邻近居民控告的状纸多如雪片,朝廷久已有意整顿。这次该寺喇嘛掳人勒索,包容匪人,俱查有实据,才派兵征剿,绝无冤枉之事。
再者,天朝上邦,不能因些微利害而屈从外境番僧横行,如果该教之信徒在藏边趁机闹事,着令该帅痛加惩诚。最后的语气更为严厉,要年羹尧在西藏早日平乱班师才是正务,不必多管国内地方政事。
意思很明白,年羹尧管的事情太多了,自己该懂得收敛一点,不必自讨没趣了!
年羹尧等于挨了一个闷钉子,他自然也明白了朝廷的立场与用心,跟瑞忠勾结的事发了,朝廷不追究他已经是很大的宽容了,如果再不识相,就是自找难堪了。
年羹尧知道自己的地位很重要,朝廷不致于做得太绝的。而且自己与瑞忠勾结密谋为立皇储,也只是为了异日功名权势打算,到底不是造反,想来朝廷是可以忍受的,只是不能再乱来了。所以上了一份请罪表章,承认见事不明,就此糊涂了事。
但是岳小虎等人却因为这一战大大的出了风头,打垮瑞忠没什么了不起,那是朝廷中显贵间的权势之争,主要是靠礼亲王的帮忙。
但是荡平天龙寺,虽有官兵帮助,却是由他与虎娃两个人打伤了章图大喇嘛后,才能顺利告捷的。
章图大喇嘛是闻名天下的武功高手,居然会折于两个少年之手,那太出人意外了。虎娃是由长白山刚冒出来的,又是个女女圭女圭,不太引人注意,大家都把岳小虎看成了天下第一大英雄了。
所以,他们到达汤阴县,去拜见岳夫人时,造成了极大的轰动,附近略有名气的江湖人,都集到汤阴来,投帖请求一晤。
岳小虎还是个小孩儿脾气,来者一概不见。但他的母亲和他的那些叔叔辈的人却受不了了,每天光是为他去推辞求见的人,就不知得罪了多少人。
好在岳小虎的名气太大,来人见不到,最多是脸色不好,不高兴而已,尚不敢当场翻脸!
但是岳夫人却已经焦头烂额了,在他回家的半个月后,岳夫人找到他道:“儿子啊!你出门两年,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混的!弄得天下闻名固然是好事,但却不是我希望的。我在这儿好好的一个地盘,被你弄得一团糟,妓院无法开了,赌馆也不能开了,只剩下两家酒楼,生意倒是出奇的好,可都是赔本生意……”
“这是为什么?”
“为了不替你丢人,你是闻名天下的大英雄了,总不能在家包赌包娼,我只有硬着头皮暂停营业。至于酒楼方面,来的都是些江湖上有头脸的人物,而且指明着来拜访你的,我总不能收他们的酒菜钱。结果白便宜了伙计,人家大把的小费赏下来,老娘却白贴老本!”
岳小虎道:“娘!把花赌两项收了也好,我在龙虎商行的每年红利,足足比那两项上收入多个几十倍!”
岳夫人一沉脸道:“不是钱的问题!这是我手创的事业。你父亲死后,丢下一堆弟兄,大家也不是没饭吃了,只是不愿散了,又想安安份份地过日子,大家才聚了起来,创下这一份事业。
你看不起这个地盘,我也不指望你来接手,可是也别放什么狗屁,叫老娘收手。我的赌场不骗不抢,我的妓馆不迫良为娼,行得虽然不正,但坐得稳。你发了财是你的,老娘也不指着你养活,只希望你快点滚,别来搅局。”
“我滚?滚到那儿去?娘!这是我的家……”
“不!这是老娘的家,可不是你的家。你真要把这儿当家,明儿你就给我管赌馆去!”
岳小虎既不能,也不想去管赌馆,而且也不想待在家里,只有听话滚蛋了。
所谓滚蛋,只是离开了汤阴县而已,至于要上那儿去,他却有四顾茫茫之惑。京师可以去,他在那儿既有名气,又有势力,礼亲王待他若上宾,但是他却没胃口。江南也可以去,他在龙虎商行仍然是股东,而且分行越开越多,生意越做越大,但是他没兴趣。
恰好有件事情发生,使他决心上兰州去一趟,如果可能,他正好借机会可以一游塞外大漠。
这本来就是他藏在心中的愿望,他从很多人口中听说了大漠风情,心中就不胜向往,现在有了机会,他自然不肯放弃了。
□□□□□□□□事情是发生在塞外的,龙虎商行在兰州府设有分行,专事珍贵皮草和马匹的买卖,其中尤以马匹为大宗。大漠天山之麓,是天然的好牧场,野马大群地成长着。在那儿养马不要本钱,只要有本事去捉就行。
不过野马并不容易捕捉,它们聚居在大漠中心,奔跑如飞,出没无常,力气又大,捕马要相当的技能,不是一般人能够胜任的。只有沙漠上的土著才会捉捉野马,捉来后再加以驯服,然后卖给汉人的牧场,再转运到中原来出售。
龙虎商行在兰州就设有龙虎牧场,牧场的场主是当地一个有名的武林大豪,铁掌追魂巴朗星。他练就一身好武功,铁沙掌下可碎石如粉,成名江湖也有二十多年了,一直都在塞北一带走动,他跟刘倩倩的先人有交情,才受礼聘管理龙虎牧场的。
两个月前,他带人出塞向维吾尔人买了一批马匹,总数是六百多头。在赶回来的途中,在白龙堆中遇到了马贼,巴朗星和十二名伙计,只有一名受伤者逃回兰州,其余全部的死在白龙堆中。
刘倩倩在扬州总行得到了消息,派遣急足飞函到河南,请岳小虎到兰州去一趟。六百多匹野马的价值不过才十多万两银子,龙虎商行倒是不在乎这点损失。可是十二条人命就非同小可,再者也要了解是何方神圣跟他们过不去。
刘倩倩和楚小月虽然是成名的女剑客,但是她们不惯于远行,陆小聪的事情太忙,算起来只有他们一伙人得闲。最重要的是为了日月重光会的事,岳小虎和叶小龙对她们不太开心,刘倩倩希望藉这次事件,跟这些小兄弟姐妹们把感情再拉拢一点。
这次事件纯粹是龙虎商行的事务,想来老兄弟不会拒绝的。
岳小虎刚好也闷得无聊,倒是高高兴兴地上道了。
他们的名气虽大,但是离开中原越远,知道他们的人就越少了。
四个人中,就是虎妞儿过了二十岁,虎娃刚满二十,叶小龙和岳小虎都只是十九岁。四个人皆着华服,一身锦衣,跨下骏马,像是大家公子小姐,可是偏又不带从人,身上背着奇形怪状的武器,使人对他们的身份很模不透。
由河南入陕西,西安有龙虎分行,负责人是叶小龙的师兄,叫八面子都耿长风,也是妙手门的弟子。
这个人的武功平平,但是一表人才,做人更是八面玲珑,他的外号就是这么得来的。从他的口中,对巴朗星遭遇的事情形又多了一点了解。知道是一伙蒙面人下的手,这一伙人对沙漠的情形很熟,预先埋伏在有水草的地方,算准了巴朗星他们一定会在是处饮马扎营休息,于是趁着半夜突袭。
突袭者约莫有二十人左右,个个都身手绝佳。巴朗星跟对方交手,只不过三招就被砍掉了脑袋,其余的被害者都好像没有经过什么激烈打斗,轻轻松松地就被人解决了,对方高明可知。
唯一的一名生还者是胸前被人刺了一剑,昏倒在地,对方以为他死了,才得保一命。塞内、塞外,似乎没有一批江湖人能吻合这个线索条件,而且事发前后,也没有什么起眼的江湖人出塞。
巴朗星是老江湖,他的眼线布及塞内外,事先却毫无征兆。最妙的是那六百多头马匹,身上都已经烙了龙虎牧场的标志,也就此失踪了,再也没出现一匹过!
由于耿长风在西路上的人头熟,他自告奋勇的要陪他们西下。
雹长风不仅人头地理熟,而且为人也很风趣,岳小虎倒是很喜欢!他原是个不耐于寂寞的人,有个人在路上作伴谈谈,他也很高兴。
走了两天,来到宝鸡县,这是陕西和甘肃的一个重镇,再过去就是甘肃省境,离兰州也不远了。
他们歇在宝鸡最大的一家万盛客栈,而那家客栈附设的酒楼,也是县里最大的酒楼了。
当晚五个人在雅座叫了一桌子的菜,边吃边谈,听见不远处传来丝竹声,原来是有人在卖唱。
寻常俚词俗曲,岳小虎耳熟能详,倒是不会在意。可是这个卖唱女子,唱的竟是李白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词好!拌好!而且那个弹琵琶伴奏的,技艺尤佳,铮铮琮琮,竟把词中那股清宁悠远的境界,整个地托了出来。一曲唱罢,岳小虎与叶小龙忍不住大声叫起好来。
叶小龙是几个人中最有学问的,也是真正懂得曲子的,她居然在眼中沁出几滴泪珠道:
“想不到在西北偏远的地方,还能听到这么好的曲子,这么好的琵琶,实在很不容易,得好好谢谢他们!”
唱曲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女郎,远远看去,也不过是勉强算是清秀丽已。弹琵琶的则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瘦伶伶的身子,好像风都吹得倒似的。
叶小龙说了话,岳小虎也点点头,掏了张银票,竟是五十两票面的。用来打赏歌女,的确是重了一点,但是他囊中没有更小的票额了,只有交给一边的伙计道:“你拿去送给那个唱曲的姑娘吧!”
伙计一看是五十两的,不由怔然道:“公子,这是五十两哪!您是不是拿错了?”岳小虎道:“没错!凭那位姑娘的歌喉和那位大嫂的琵琶,是值得这个数儿!”
那伙计见他们衣着阔绰,倒也不以为奇了,拿了银票,走到那一端去,高声道:“玉兰花,你们姑嫂两人今天可遇上贵人了。那边桌上一位公子赏了你们五十两银子,还不快过去谢谢去!”
说着用手一指岳小虎这边,满堂的客人似乎都被这种豪举给震住了。
寻常打赏这种在酒楼卖唱的女子,不过几个铜子,能够有几钱的碎银,已经是大出手了,就是叫一桌鱼翅席,也不过才十多两银子,出手五十两,实在是太惊人了。岳小虎也没想到那个伙计会如此张扬的,阻止已是不及,那个叫玉兰花的女郎拿到了银票惊喜万状,正想过来道谢。忽然一个粗大的喉咙吼道:“玉兰花,等一下!”
玉兰花一怔道:“岑少爷,什么事?”
那个被称为岑少爷的是个粗高个儿,穿了一身劲装,拉开粗喉咙道:“你别忙着高兴,这是一张银票,你准知道能兑现吗?”
玉兰花道:“这是常厚号的票子,常厚是官号,等于是铁票,保证能兑现的。”
岑少爷似乎没辄儿了,他刚赏了玉兰花一锭五两重的银子,这也是很大的出手了。因为他今夜在楼上宴请几位贵宾,也正在吹他跟唱曲子的玉兰花有一手儿,正是大表风光的时候!
岳小虎这一张五十两的票子,把他压得脸上无光,于是他恼羞成怒地道:“就算这银票能十足兑现,你也别欢喜!出手五十两打赏一个唱曲的粉头儿,非奸即盗,这小子有问题,我得问问他去!”
说着已大步冲了过来,岳小虎一听对方说银票恐怕有问题,心中已经发怒了。这时听他无礼取闹,心中更火,问旁边的耿长风道:“耿大哥,这小子是什么来路?”
雹长风道:“宝鸡城中的武林人物,姓岑的只有一个,是银镖太岁岑标。今年有六十岁了,这姓岑的多半是岑标的子侄!”
“银镖太岁岑标又是何方神圣?”
“此人在西南道上很吃得开,黑白两道都要卖他三分面子,他能一手的连发三支银镖,颇有点名气!”
“那也不过是个土豪恶霸而已!”
雹长风一笑道:“每个地方都有这么一号人物的,他们有点钱,有点势力,认识的人多……”
岳小虎道:“我最讨厌的就是这一号人……”
说着那个岑少爷已经在跑堂伙计的哀恳力阻下,来到了这边桌上,指着岳小虎喝道:
“小子!你站起来。老子有话问你!”
岳小虎没理他,耿长风却站了起来,一拱手道:“这位岑少爷,敢问与本城银镖太岁岑标老英雄可有亲谊?”
岑少爷略略一怔道:“那是我叔叔,你认识我叔叔?我家来往的人我都认识,没有阁下这一号!”
“兄弟耿长风,贱号八面子都……”
岑少爷一摇头道:“抱歉!没听过!”
雹长风的脾气很好,笑笑道:“兄弟在西安府,主管龙虎商行分行!”
岑少爷似乎一顿,但立即道:“也没听过!”
这句话使耿长风也感到不是滋味了,龙虎商行成立的时日虽短,但做的都是大生意,名闻天下。尤其最近一年来,干了多少大事,在江湖上无人不知,这家伙看他的神情也不可能不知道,现在居然如此说,分明是存心瞧不起人。
他在岳小虎面前吹嘘自己人头多熟,现在还没出陕西省界,就遭上了这一记,面子上也下不来了。因此,他冷笑一声道:“龙虎商行做的是大生意,交往的都是知名之土,阁下不知道倒不足为奇!”
意思是如你这种无名之辈,也不配知道龙虎商行!岑少爷明知道对方是拐着弯骂人,但是却无由发作,只有指着岳小虎道:“小子!你站起来。”
岳小虎懒洋洋地站了起来道:“干什么?”
“你小子有几个臭钱,要摆阔也要看看地方,你知道那个玉兰花是老子的什么人?”
岳小虎仍是慢条斯理地道:“是你的什么人?”
“是老子的女人!”
那个玉兰花连忙过来道:“岑少爷!您可不能这么说,奴家抛头露面,出来求生是不得已,您那么一说,奴家以后还怎么做人?”
“怎么?做老子的女人还辱没了你?”
“岑少爷,话不是这么说。奴家虽然抛头露面,卖唱为生,但我卖的是技艺,可不是卖色相!”
“凭你这付样子,还想卖色相?”
“不管怎么说,奴家不是你的女人!”
这下子使得那位岑少爷真正下不了台了,举起了大手,劈面就是一巴掌打去,口中还骂道:“不识抬举的臭婊子,给脸不要脸……”
玉兰花被那一掌打得摔倒在地,嘴角立刻渗出了血水。岑少爷却不够满意,冲上去抬脚还想踢,却被岳小虎伸手给拦住了:“你怎么随便打人哪?”
“妈的!老子揍自己的女人关你屁事……”
才骂到这儿,脸上已啪的一声,重重地挨了一掌。
这巴掌挨得很重,不但眼前满天金星飞舞,而且鼻子里热呼呼,鲜血直流,半边脸立刻肿起老高。
岳小虎脸上充满了怒色,瞪着眼睛叱道:“开口就骂人,这是你家长辈教你的说话态度?
你实在欠教训,刚才那一巴掌我只用了两分力气。你如果再口中不干不净的,下一巴掌我至少要打掉你三颗大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