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两条中国商船驶进了横滨港,船主叫戚仁义,是中国大商家仁义堂的主人,仁义堂的生意做得很大。在中国各地都有分号,跟日本也经常有生意来往,为人四海,出手大方,做生意很公道。
因此,他是个很受欢迎的外国主顾,这次来又带了许多织锦的绸丝罗、瓷器、宫扇以及上品茶叶等名贵物品,因此更为轰动了。横滨城守有马福吉是足利王室最信任的家臣之一,食禄百万石以上,是个很有地位的官儿。
可是在他受到戚堂主奉献的那份厚礼后,不禁砰然心动,眉开眼笑。
礼物中有一尊玉雕的观首佛像,通体晶莹,价值连城,还有一柄中国的古剑,剑名秋水,剑鞘上缀满了宝石,剑刃微泛蓝色,锋利无匹,吹毛可断,削铁如泥,这两件宝物使有马福吉更是开心。
因为足利将军大寿将至,他正不知该如何表现自己的一番忠心,奉献一些俗气的寿礼,不足以表现诚意,而有马福吉最拿手的就是献小殷勤,他的官位一再地拔升也是靠着这个缘故。
将军大寿,就是对他的考验,看他能否献出与众不同的寿礼来博取欢心了,这对他的前途关系颇大,别人的寿礼菲薄些没关系,他的寿礼别说菲薄了,就是十分厚重,但不能引起将军的欢心。他的忠贞也会被认为有问题。
所以,仁义堂这份献礼,解决了他最耽心的难题,将军嗜好收藏剑器,尤其是中华名剑,视同拱璧,只遗撼的是名器难求,收藏不丰,这柄秋水剑是列名在剑谱上的,用以转献上去,必然是对他的宠信又将提高一级了,将军夫人虔信佛教,尤其是对于观世音菩萨,特别礼敬,这尊土观音宝相庄严、洁白无瑕,献了上去,夫人必然会日夜供奉,自然也不会忘记他这大功臣了。
因此,有马城守破例地在自己的官邸中设宴款待戚堂主,谈笑更治,戚仁义这才提出了一个请求,说自己性好游历,这次随船来到日本,游历的兴趣大于营利,而这次带来的绸缎、茶叶及瓷器,有一半是极品,横滨的商家买不起,想到京都去月兑手,请有马福吉带掳一二,而且许下极为优厚的条件,全部货品月兑手的价款,双方均分。
有马城守不禁心动,他倒不在乎赚钱,因为他的钱够多了,而是这些货品,都是很难得的,他若有一半主权,带到京都,分送那些权臣,则又是一笔大大的交情。
虽然,带一批外国人进入京都是违反禁例的,但是担些干系,多加小心也就是了。
好在带的是中国人,形貌与日人无异,让他们穿上自己随从的制服,再派几个人招呼着就行了。
有马福吉同意了同行的条件,戚堂主也接受了易装的要求。他的手下水手中有几个精通日语的,也跟着一起走,就万无一失了。
虽然将军大寿还有一个多月,但有马福吉为了得到了两件珍贵寿礼,迫不及待地提早上路入京都祝寿,这次的寿礼行列也特别气势,足足有两百多人,驾了十几辆车子的礼物。
实际上,倒有百来人是中国水手改扮的,他们是去卖货的,穿了制服是图个方便,到了京都,有马大人自会运用关系,找来大商家,把他们的货品推销出去,倒是不必费心。
时间很充裕,走得很慢,每到一地一镇,戚仁义总是要四下去逛逛,这原是说好了的,而且有马大人提早上路,也是为了方便他的游历。
但是每次要等他玩尽兴了再上路,有马大人可没这份耐性,陪了三天,他就向戚仁义提议道:“戚先生可以慢慢一路玩了来,下官封要先走一步,在京都为你们接治好买主,等你们前来。”
戚仁义一面道歉,一面感激,而且善解人意,把货物分出一半交给他先带走,让他做样品,好接洽生意,这下子有马大人更高兴了,两份贵重寿礼献到将军府中,其余名人处也要应酬,这一来问题全解决了。
于是他留上了两个人作为向导,自己则带了亲兵先行上路了,本来他是想多留几个人照顾的,可是那些贵重货物更要人照料,而这次为了容纳仁义堂的人参加,他自己的亲兵已尽量节制精编了,实在也腾不出多余的人。
好在,有马大人的面子大,打着他的旗号,沿途的官吏们都要悉心招待的。
另一边鹿儿岛城守虎右衙门,因为他先接到消息说大清国派了忠义侯杜英豪把他们派在高丽的海盗老巢给挑了,而且跟大清王室勾结的事也被揭穿,计划整个破坏了。
这个坏消息使他急得差点没切月复自杀,因为利用毛利遗孤在海外扩展的机会,密遣自己这边的剑手、忍者,前往加入,假意帮助他们扩展势力,实则可以大规模组成海盗,侵犯中国沿海一带,抢掠财货,而得到暴利。
因为足利王室,利用叛乱的手段,由毛利王朝手中取得政权,对一些旧日毛利的有势力家臣,都许以重利,才获得了支持。
这些钱都要王室拿出来的,为了维持政权,王室也在多方设法,到处去赚钱,增加赋税固然是办法,可是为了战争,老百姓的负担已经很重了,再增加赋税,百姓实在无法负担,许多民众都为了欠税已逃亡,再要逼下去,则势将天下大乱。
劫掠并不是很好的手段,但为了救急,才只有勉力为之,不过不能公开打着足利王室的名义而为之,那样惹怒大清朝廷,问题就严重了。
幸好有个流亡的毛利遗孤,以及追随护主的一批人,成了最好的一个掩护。
虎右衙门是谋土,他想出了这个绝妙的计划,派遣了大批的野武士投到毛利遗孤那儿去,他们是拥护故主而来,毛利不能不接纳,要养活他们,只有抢劫一途,慢慢的,人数越来越多,终至自成一批势力,在大清朝廷中跟一批野心的宗亲也搭上了线,内外交通,弄得很成功,而足利王室也着实发了一笔财,造成了境内的国泰民安。
现在,突然,这条财源断了,叫主其事的虎右衙门怎不忧心如焚,更糟的是与大清宗室的勾结也被揭穿了,恐怕他们会兴师问罪。
消息再来,大清朝廷在大举扩展水师,建造大型海船,似乎有兴伐之意,但是先派了忠义侯杜英豪为特使,前来日本洽商,据悉还有毛利遗孤美枝子同行,这使虎右衙门更紧张了。
对杜英豪的威名,他是听过的,知道是中国为一名剑手和勇将,必然很不好对付,因此又出了个主意,恰好得知横行海上的荷兰大海盗虎克船长在中国海活动,特地去请求他在海上展开拦截,除了允应战利品之外,还予以二十万金银重酬。
日子一天天过去,海上拦截的结果却没消息,虎右衙门每天要跑几趟信鸽笼去等消息。
而远在京都的足利王朝也一样的心急万分。
好不容易消息来到,那是预先安插在美枝子手下的间细发出的鸽信,虎克在海上大获全胜,美枝子、杜英豪等人都被生擒,只是在海战中,虎克海盗船也受了损伤,故而行程较缓,现在照约定直放鹿儿岛,交出俘掳,收取酬金,同时也借机会补充给养,修理船只。
虎克船长跟虎右衙门还算有点交情,而且他的船也在鹿儿岛进舶过,因为这儿地处偏僻,没有其他外国船只,不易为人所发觉。
虎右衙门总算放了心,他又有了更进一步的计划,打算在鹿儿岛把虎克船长也坑了下来,一则省了一笔酬金,二则使得袭击大清便船的事:永达湮灭,没有任何的证据。
这个恶毒的主意却不能由着他作主,因为关系太大了,必须要请示京都才行。计算时日,海盗船还有几天才能抵达,他快马入京,还来得及请示一番。因此,他丢下了话,急急地走了。
命令是交代给他的部将的,说万一在他没同来前,荷兰船抵达,不妨准许靠岸,秘密把囚犯接收过来,并且妥予款待虎克等人,等他回来。
他的算盘打得很如意,不管京都的决定如何,先稳住虎克总是对的。
到了京都,足利听取了他的报告和计划后,倒是颇为赞同,只叫他小心从事,一定要做到绝对的秘密,虎右衙门兴致勃勃地告辞出来,倒是不取耽误,星夜飞驰,来到一处驿站,天色已晚,而且又下起了雨,只有住了下来。
他为了赶路,只带了两名武士护卫,也没有向沿途的地方官打招呼,来到驿馆,却见里面已住满了人,一问之下,才知道是横滨城守有马福吉的亲兵和一名副将。
虎右衙门本来就看不起有马福吉,认为他只是一个佞臣,而他的副将居然占住了驿馆的正署,心中更是火大,当时就亮出了身份,叫他们让开。
这一帮人正是戚仁义他们,住在这儿也是杜英豪的计划,他在美枝子的手下那儿找出了奸细,利用信鸽发出了一道消息后,知道虎右衙门必然会有这番的请示之行,特地在半路上等着。
虎右卫门不找上来,他也会拦路袭击的,这一下子送上来,正中下怀。
一声不响,也不动声色,装作出来迎接,见面后,还跪下迎接他进去,虎右衙门傲然地点头,跨进了大门,一柄大铁当头砸下,那是胡若花,她那神勇的巨力谁人能敌,虎右衙门连刀都没来得及拔出来,就被砸成了肉酱。
虎右衙门自许为日本第一剑手,他的剑术的确值得骄傲,但可惜的是,他的人更骄傲。
如果知道对方是名满中国的第一高手杜英豪,他必然会提高警觉:如果驿馆里住的不是有马福吉的下属,他也不会如此大意。但有马福吉本人就是个只会拍马屁的佞臣,他的手下也都是一批贪婪的小人,更是虎右衙门最轻视的人。
他的反应也不能说慢,棍风压头,他已经拔剑招架了,但胡若花的神力却是他想像不到的。
虎右衙门这儿才倒下,他的两名随从立即跳过一边,长剑出手,警戒着向后退去,口中还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杀害城主!”
他是用日本话说出去的,对方居然也用日本话回答他:“弥六郎,我家城主早就打听清楚了,你们城主勾结海盗,跑到中国去闯祸、现在大清国朝廷派了特使来问罪,主上很生气,对中国大清特使保证要惩治主犯……”
弥六郎一怔,对方若是说任何理由,他都不会相信,只有这番理由,使他深信不疑,因为这是一件绝对的秘密,如者极少,他呆呆地问道:“什么?大清国特使已经来了?”
“是的!在横滨登陆,由我家城主护送去晋见主上,主上亲自下的手令。”
“胡说,特使根本就在海中被杀死了!”
那人叹了口气道:“这可是河合正平传来的消息,你们都上当了,你们叫虎克船长去袭而且你们派出的奸细河合正平也被发现了,杜侯爷故意发出一条假的消息骗你们上当,他自劫使船,主意并不错,只是你们没弄清对象,特使是中国第一高手杜侯爷,虎克全军覆没,己却在横滨悄悄登陆。”
弥六郎神色大变地道:“不可能!不可能!我们前天还见到主上,主上却没有说起这件事!”
那人道:“主上当然不能说,因为杜侯爷已经在京都,主上已经吩咐了要立刻诛杀虎右衙门,却不能在京都杀你们,主上表示这是虎右衙门自己的私自行动,他是受了蒙蔽的。”
弥六郎大叫道:“胡说!明明是主上自己的意思,我身上还有着主上的秘密指令。”
那人笑道:“弥六郎,你实在太笨,主上的意思是要你们自裁以服罪,好对大清国特使作个交代,虽然有秘旨给你们,但你们死了就可以收回!”
弥六郎道,“主上不能如此对我们的。”“弥六郎!很抱歉,大清国的皇帝很生气,已经准备发兵一战了,而主上却知道我们打不过的,所以只有牺牲你们了,好在虎右卫门已死,主凶已畏罪自杀,你把秘旨留下来,赶紧同鹿儿岛去,通知那儿的人,赶快逃亡吧,主上虽然不愿意如此做,但是为了安抚大清国特使,不得不叫我家城主带兵去征伐你们,你要明白,这是不得已的事!”
弥六的神色如土,沉思片刻后,才从背上解下一个竹制的包袱,放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说:“我明白主上的不得已,可是我也无法去对弟兄们说那种话,大平!你是副守备用边大人的兄弟,由你回去说最适合了!”
另一个武士忙叫道:“不行,我们一起去!”
可是,弥六郎已经拔出了腰间的小刀,切进月复里,倒在血泊中了。大平急吼道:“混蛋东西,你要做个武士,光荣切月复了,却要我去做那种事!你是混蛋,八格野鲁、八格野鲁。”
一边叫,一边把弥六郎的头砍了下来,然后又在他身上用刀乱砍,直到刀子拍的一声折断了,他才哭着跳起来,拉上马匹,冒着雨,疾行而去。
这边的社英豪笑嘻嘻地上前,拾起那个竹匣,打了开来,拿到里面去,美枝子正在等着,杜英豪把匣子递给他笑道:“你看看,里面写的什么?”
美枝子接过看了一遍,笑着道:“侯爷神机妙算,完全如所料,这是要虎右衙门设法把虎克船长等人消灭,并湮灭一切的证据。”
杜英豪哈哈大笑:“这没什么了不起,这些做皇帝的理国跟我们的流氓争地盘时,所用的手法是一样的,看来治国平天下也没有什么大学问。”
美枝子有点不好意思,但也有点不服气,呶着嘴道:“侯爷!你们中国有两个是平民出身的皇帝,一个是汉高祖刘邦,一位是明太祖朱洪武,他们没出来打天下时,都是当过流氓的。”
杜英豪历史不熟,也不敢抬,何况他也不认为这是丢人的事,笑了一笑道:“英雄不论出身低,我是江湖人出身,也算是个流氓!”
他是说老实话,但谁都以为他是在谦虚,美枝子忙道:“侯爷,请恕妾身失礼!”
杜英豪虽然对刘邦与失洪武的事迹,听说书先生讲过,但还穿插了许多神话,他知道那是不能拿出来谈的,又苦于正史毫无所知,因此笑笑更变话题道:“现在你带了人,乘两条船,直放鹿儿岛,相信不会有问题了,而且就在那儿扎下根基吧。”
美枝子道:“侯爷难道不去吗?”
杜英豪笑道:“我可不能去,我是大清朝廷特使,要去跟你们的皇帝见面谈条件的,当然,主要还是谈你的问题,有了这份密旨为证,相信那位足利大将军只有乖乖地答应了。”
美枝子道谢着带了人走了,这儿杜英豪却仍是以有马福吉的属份,摇进了京都。
有马福吉派了两个人给他当向导,可是那两个人在驿馆中时,却被一壶酒灌得醉了过去,那是戚仁义在酒中放了蒙汗药。
所以,他们并不知道虎右衙门被杀,更不知道杜英豪已经作了惊人的安排。
有马福吉早已到了京都,他把寿礼献了上去,足利将军因为得到了虎右卫门的密报,而且又下达了指示,知道大清国特使被狙杀于海中,而虎克船长又将被秘密杀死灭口,不但免除了外交上的尴尬,更又可以多一笔收入。只是今后不能再派人冒充海盗到中国去发横财了,未免有点扫兴。
但无论如何,他对自己约五十岁大庆,还是感到很兴奋,下令要与民同乐,并将在那一天,开放皇宫御花园,准许民众入内参观。
这个消息使得京都的老百姓都疯了似的,因为这是难得的机会,虽然御花园内不会允许他们恣意玩乐,而且还有很多规矩,但是能够进去一开眼界,也不枉这一世人了。
进入皇宫觐拜祝寿,服装当然要像个样子,于是戚仁义带来的这几车绸缎成了最抢手的货品,尤其是一般的仕女,谁不想添一些新装炫耀一下呢。
每一匹锦缎售价已是平时约三倍,居然也是供不应求,抢购一空。
这是有马福吉的主意,开放御园,与民同乐,也是他的献议,目的是好推销他手头的那批货色。
京都贵族多,官宦人家多,当户大商家也多,都是出得起钱的,总得叫他们兴起购买的热潮。
结果,情况热烈得出乎他的意料,杜英豪分给他的一半货,被他做人情送了一半,因高价抛售了一半,着实捞了一笔,而且那些受他赠的人,因为那些礼物成了热门货,也对他颇为感激。
所以,他成了人缘最佳的红官儿了,他抛出物品时,只提高了一倍的价格,可是到了后来,需求日众,他手上却没有货了。有人愿出更高的价来买,也有人动用了势力向他求取。
弄得有马福吉大人焦急万分,日夜就盼戚仁义早日抵达,好利用那批货来了结人情,再赚一笔。
杜英豪杂在戚仁义的车队中一到京都,有马福吉已经亲自迎接他们,住进了他自己的别馆,当下就把他们的货全部收了下来,主动加了他们五成的价款。其实目前的市价已是往日约二倍,他又从中白捞了一倍半去。
戚仁义毫不争执,反而很高兴,说这次来目的在游历,难得遇上这种热闹场合,正好畅游一番,若是为生意耽误了游兴,实在得不偿失,何况有马福吉所付的货价已经超出他预期的多。
在皆大欢喜之下,有马福吉也慷慨起来了,不但拨出了自己在京都的别馆,供他们歇宿,而且更担着干系,答应在大寿那天,带他们入皇宫参观。
因为皇宫虽然开放了,允许百姓参观,但还是有限度的,一般穷苦老百姓还是没份的。
入园时有官员们带领着,可以进入到寿堂内丢拜诣,看看皇宫内的金碧辉煌:再者也可以见识到各处徵召而来的名歌舞艺妓的表演以及各地守备城主进献的本地特色杂技。至于一般民众,则只有在外圈的园子里,远远的凝望而已。
当然,这些官员们带入进去是以自己的亲戚的名义,进门要向守门的执役人员缴纳门包,而且多少也得向大将军奉献一份寿礼,表示贺觐之意。
有马福吉被足利大将军留下作总管大臣,他自然很有权势了,所以破例地能够放一批外国人进来,而且还给他们找了一所可以休息的宾舍。
这是很特殊的礼遇了,到了寿辰那一天,有马福吉亲自把他们一行一、二十个人,男男女女一群,带着进了皇宫内苑,而且边分配给他们一所客舍作为休息。大家都为皇宫之大而感到惊奇,只有杜英豪与玉佳格格没有表示意见,因为他们到过北京的皇宫,规模之大,远超过此间。
到了将近中午的时候,杜英豪表示时候差不多了,戚仁义突然到达登录礼簿的地方,递上一张大红帖子,上款是恭祝足利大将军寿永千秋,下面却是大清国皇帝陛下特遣使节忠义侯杜,另外还有一份礼单,列了八品稀世奇珍。
单子一交上去,虽是以华文书写,但司簿却是懂得汉学的,乍见之下,吓了一大跳。这一份礼单当然是很隆重的,但礼帖的落款才是真正的令人震动,那赫然是大清国天朝皇帝钦派特使一等忠勇侯杜英豪专诚谨贺足利大将军千秋华诞……消息一层层的报进去,直达内苑,使得整个将军府都为之震动了,尤其是大将军本人,他在两天前才跟鹿儿岛城守接过头,知道大清国的特使被狙击于海上,全军覆没,怎么突然会跑出一个特使来了呢?
最紧张的是有马福吉,他跑过来找到了戚仁义,慌慌张张地道:“戚先生!
这可开不得玩笑。”
戚仁义笑道:“自然不是开玩笑,我是特使大人杜侯爷的随员之一,侯爷这次出使到贵国,负有极其重大的任务,曾受到贵国一些奸民的狙击。”
有马福吉忙道:“这恐怕不会吧!敝国老百姓一向很守本份,对上国大使更是尊敬,怎敢冒犯呢!”
戚仁义笑道:“我们曾在海上受到荷兰海盗舶的狙击,但杜侯爷智勇双全,英勇无匹,反倒把虎克船长一批人完全消灭了,更俘掳了几名奸细,都是贵国的人。”
有马福吉忙要争辩,戚仁义遣:“总管不必再辩了,我们并不想追究责任,惩治凶徒,何况那些凶徒也已经被杜侯爷惩诫过了,他们以后再地无法作奸犯科了,总管大人只要去请示一下将军,看要如何接待侯爷。”
有马福吉不知道如何是好,戚仁义道:“这儿有一份大清国皇帝谕函,请你拿进去交给将军。”
有马福吉接了那封信函,战战竞竞地去了,片刻后才恭恭敬敬地来了,请见杜特使大人。
这时他才知道戚仁义身旁的那个气宇轩昂的中年汉子,居然就是中原第一剑手忠勇侯杜英豪。
杜英豪已经把带来的冠服穿好了,所有人中,只有他一个人是穿着官服:还有是玉佳格格,也换上了满清官装,有马福吉听了这位贵族女郎的身份后,又是一阵紧张,讷讷地道:
“太失礼了!太失礼了,二位贵宾若是早一点揭示身份,小人在横滨就会隆重接待了。”
杜英豪微笑道:“有马城生!很抱歉,我们有必须隐蔽行踪的必要,所以不能像一般使节那样先行以文书投告,杜某不告而至是有理由的,已经在那封密函中向大将军说明了,相信大将军会谅解的!”
有马福吉尴尬道:“大将军感到十分的歉咎,因为特使没有预先通告,他来不及准备照国礼与特使相见。”
杜英豪一笑道:“没有关系!我这次也只是大清国皇帝的私人代表来商量一下私务,所以我才用特使的名义,原是跟一般的使节不同的。”
有马福吉道:“将军在御花园水阁设宴,款待侯爷和郡主,简薄之处,万请二位见谅,这水阁是将军私下处理机密公务的地方,一般臣下是不准前往的。”
“很好!我明白将军的意思,有些事是不适合于公开来讨论的,我们这就到水阁去吧!
有马福吉在前引路,看见这边的人都把兵刃执在手中,不禁面有难色,杜英豪笑笑道:
“没关系的,我相信将军不会反对我们武装自卫的,而将军本人也一定会戒备森严,双方要谈的是特殊问题,必须要在公平的情形下进行。”
有马福吉可能早就有了指示,对杜英豪等人必须十分客气,不能与来宾有任何争执,所以也没有再作坚持。
走进御花园后,他发现除了明处执戈的武士外,还有许多执刀的武土埋伏着,情况十分紧张,两条腿忍不住抖了起来,颤声道:“特使大人!在将军面前,希望你不要说是我带你们到京都来的。”
杜英豪笑了道:“那当然,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说出是乔装了你的部属而来到京都,不过有一件事却要你自己负责了,大前天我们在奈身的驿馆,杀死了虎右衙门,那时我们是以你部属的名义先住了进去,恐怕瞒不了人。”
有马福吉差点没昏倒下来:“什么?你们杀死了虎右衙门,怎么我没有接到消息。”
杜英豪笑笑道:“你不会接到消息的,因为我们把消息压住了,你派给我的两个人还留在驿馆中,稳住驿丞等人,不便消息外,等你去处理。”
有马福吉这才吁了一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我会派人去办这件事的。”杜英豪知道他一定是会派人前去灭口,把所有人都杀了,因为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了。
但杜英豪笑了一下又道:“有马大人!我们不但代你隐瞒了许多消息,也送了你不少重礼,你也总得替我们尽点力才行呀!你放心,我要你做的事总在你能力范围之内的,例如说,我们跟将军会商时,你帮我们说说话呀!”
有马福吉只有可怜地点头道:“那当然!那当然!只要是我能力范围之内,我一定会为特使大人尽心的。”
他终于把大家带到了水阁之中,那是仿照中国式的建,把房子一半建在荷花池上,再以曲折的回桥通过去。
绑子很大,分为两层,宴席设在下一层,光可鉴人的白色地板上,摆着许多张红木小矮桌,桌上放了碗筷,足利将军居然率了一大批的人,降阶相迎,可见杜英豪在他心目中的份量是很重的,也可见他对中国的事很清楚,所以才会知道杜英豪这个人以及他的一切。
宴席完全采取平等的方式,两排的席次各设一某首席,这边是杜英豪和玉佳格格,另一边则是将军与夫人。
他们的席次相距较近,双方还各带了一名通译,杜英豪这边的是美枝子乔装而来的,因为她去国多年,在日本倒是没有人能认出她来,至于进袭鹿儿岛,则由她手下的侍女们乔装她的身份去就行了,他们最重要的工作还是在这边,所以杜英豪把她给留了下来。
底下则是双方的随员,就是以戚仁义为首的,但晏菊芳和水青青、王月华、胡若花等人也都在里面,赖光荣的两个老婆自然都是担任翻译的工作。
起先的会谈是十分融治的,但是渐渐地,杜英豪提出了质问,说中国大清朝的皇帝对将军一再遗人去到中国掠夺十分不高兴,认为这是挑的行为,有意要掀起战事……大将军忙加以辩白,说这是国内的流亡野武士们跟一些逃亡的叛徒们结合所为,他绝不知晓,也绝不容许,假如那些人同到日本,他一定加以擒起,严加惩办。
杜英豪却笑着说:“大将军!那些人都由杜某加以惩处了,该遣回的遣回,该杀的杀了,那些该遣回的人都说他们是从鹿儿岛被遣派出去的,故而已送回去了。
大将军神色一变道:“这还得了,鹿儿岛是虎右衙门城圭在镇守,他的手下有很多是江湖上流浪的武士和罪犯,可能因为管理不周而逃走了一些,我当叫他留神。”
他还是在赖,杜英豪一笑道:“大将军士我站在特使的立场上,可以接受这个解释,但在私人的立场上,却跟大将军一样,心里明白!杜某回国时,就将大将军的这番话回答朝廷,以免引起进一步的冲突,但私人却有一点小小的要求,在提出这个要求前,先有一点小意思致上。”
他点点头,叫美枝子送来一幅文件去,那是大将军对虎右卫门下的指示,然后还有一个盒子,里面装着的是虎右卫门的人头,这一些动作都很隐密,除了将军和夫人之外,底下的人都看不见,将军的脸色大变,刚要说什么,美枝子却低声道:“表兄!不要喧嚷,杜侯爷也不愿引起战争,情愿担起干系,将这件事压下来。”
大将军愕然道:“你是什么人?怎么称我为表哥。”
“我是毛利美枝子,出亡时我才一岁,所以表哥不会认得我,但一定听过我了,也知道我练了一手剑法,如果我要杀死表哥,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了,谁都无法阻止,不过我也不想这么做,那不是我的目的。”
“你的目的是什么呢?”
“很简单,我要回来,但我不是回来争权,我厌恶流浪异邦,更不想当海盗来过一辈子,我要一块立足之地。”
大将军脸色苍白,美枝子却不给他有思考的时间,进一步逼道:“我把地方也选好了,就是鹿儿岛,那里地处海中,对你没有威胁,你也可以放心,而且我的手下已经去占领那个地方了,你反对也没有用,虎右衙门被杀,内情很不光彩,表兄也不希望这事情被公开吧!”
大将军看见她袖中那枝蓝色的匕首,脸上充满了死灰的神色,不知该如何是好了,美枝子道:“其实!这是为了那些追随我的臣下们求一个安身之处,我自己则决心下嫁给杜侯爷,不会留在鹿儿岛的。”
“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可以将新派的城主名字指派充当,填上清水小次郎,那是我的家臣,这该可以放心了。”
足利将军这才舒了口气,他怕的是美枝子重返日本,因为有很多城主还是她的旧日家臣,很可能会回头又拥她执政的,但立一个家臣为城主,就没有号召的力量了。
他倒是个很见机的人,立刻吩咐送来纸笔,亲自写了一道指令,大意说是虎右衙门勾结海寇,图谋不轨,已予诛杀,并遴派清水小次郎接任为鹿儿岛城主,兹派有马福吉为监督大臣,前往鹿儿岛负责监督交给事宜。
写好,用上了印之后,把有马福吉召来席前跪好,即席就把旨意宣读了出来,而美枝子一直跪在一边,若起来像是在侍候答话,却随时控制着将军夫妇的生死。
有马福吉则惊喜交集,惊的是杜英豪不知用什么方法使得将军就范,威风果然不小,喜的则是将军宣布了虎右卫门的死讯,出月兑了自己的干系,而且还被遴派为监督大臣,使自己的身份地位又提高了一层。
席上其他的大臣也是十分惊讶的,但是虎右衙门跋扈成性,跟很多人都过不去,因此没有人反对,事实上这件事一经宣布,也不可能反对了。
旨意宣读过了,却交给了美枝子,她拿着回到了杜英豪身边去了,足利将军才吐出了一口气,全身的衣服都被冷汗湿透了,他告罪离座去更衣,命令有马福吉暂时代他陪伴贵宾一会儿。
有马福吉见将军进去后面,忙过来低声道:“侯爷!我不知道你是如何使将军屈服的,不过你要小心,将军不是个肯吃亏的人,他一定会找机会翻本的。”
然又低语了一声,大抵是把所知的情报说了出来,果然没多久,将军重新出来就座,神色已好看多了。
才一坐定,就有一个四十上下的劲装汉子,出来跪在厅中,将军笑道:“杜特使!这是敝国的剑术总教练老师小林忠夫,是敝国剑道的第一高手,听说特使是中国的第一高手,十分仰慕,请求指教一番。”
美枝子这时已坐在杜英豪的同席,为了便于翻译,把足利将军的话说给了杜英豪听了,然后又低声地道:“侯爷!这个人的剑术很邪气,出手跟一般剑道宗派的路数都不同。可是他的确十分厉害,击败过许多成名的高手。”
杜英豪在心中盘算了一下,他知道这一战是是无法避免的,而且也是败不得的,否则不但将影响到此行的任务,更会损及中华的武艺声誉,但杜英豪也知道凭自己的本事是万难胜过对方的。
虽然自己近年来不断地揣摩那本万流归宗秘笈,练会了许多零星的精招,可是那必须在恰到好处之际施展才有效,目前对人家一无所知,这一战就凶险万分了,极有可能第一招就被人击败下来。
心中盘算了一阵后,他终于有了主意,笑了一下问道:“这位小林师父是贵国公认的第一高手吗?他是否在全国公开的竞技大会中夺得此荣衔。”
足利将军顿了一顿才道:“是的!敝国的宫中剑术总教练是公开竞逐,许多高手都来参加,逐渐此赛淘汰,最后的胜利者才能得到这个职位。”
杜英豪笑笑又问道:“是否全国所有的剑道高手,都会来参加角逐呢?”
足利将军有点愠然地道:“杜特使莫非瞧不起敝国的剑术。”
杜英豪笑道:“敝人没这个意思,贵国的剑道别创一格,有许多的剑法十分高深奥妙,敝人非常的钦佩,只是根据我们中国武林道中习惯,真正的高手品格十分清高,不屑于到宫廷中任职。”
美枝子把这番话翻译出去后,小林忠夫很生气地道:“杜特使是中国的第一高手,怎会做官?”
杜英豪道:“我这个侯爵是为了替朝廷建立了特殊的功勋而得来的,可不是仗着教练剑术而得的官职,在我们的社会里,教拳教剧的师父都不是很高尚的职位,江湖人是看不起这种人的。”
小林忠夫的脸色气得雪白,怨声道:“杜特使!你居然敢如此看不起我,我要跟你决一死战!”
杜英豪微笑道:“我没有看不起你,只是告诉你一个事实,也许贵国的风俗习惯不同,但是在我的国家里,你这份工作是不配向我挑战的。”
小林忠夫向足利磕了个头道:“主上,此人对我的侮辱太深,请恕臣下无礼,臣下誓必杀他。”
足利将军不置可否地看看杜英豪,在等待着他的反应,杜英豪微笑道:“将军阁下!别忘了我是大清国的特使,代表朝廷出使到贵国的,如果我在贵国受到什么无礼的待遇,那可是将军的责任。”
足利皱皱眉道:“杜特使!我国传统一向崇尚武德,武士的荣誉尤重于生命,你侮辱了他,敝人也没有办法可以制止他。”
杜英豪笑笑道:“我并不是存心侮辱他,而是告诉他,在我们中国武人的心目中,他这份工作是什么地位,绝对不配称为全国第一!”
小林忠夫再次受激,吼叫了一声,突地跳起来,长剑同时出鞘,直向杜英豪冲了过来。
同席的玉佳格格与美枝子都骇然失色,双双也同时跳起来,长剑出鞘,准备拦住他。
可是杜英豪却端坐不动,等他冲到身前丈许处时,杜英豪才双手一掀短九,那张梨花木桌连同菜肴酒杯等一起飞了过去。
小林思夫口中依然发着野性的吼叫,双手摇剑连挥,把那些碗碟都用剑劈碎挡开,跟着一剑直劈,竟将那张宽长五尺见方、厚达寸余的梨木桌面,齐中劈成两片分开。
这种宫中所用的家俱,质地都是十分坚固的,由此也可见小林思夫的劲力之强,兵刃之利以及他武功的深湛。美枝子与玉佳都大失色,连在下席的胡若在、水青青等人,也都情急地上前要拦阻。
但是小林思夫的进势太迅速了,他劈开桌子后,身形毫不受阻碍,仍是直冲而进,双手高举着长剑,准备一劈而下,把杜英豪劈成两片。
照他一剑劈开桌面的架势,杜英豪要挡架住这一剑很难,因为他劲足器利,蛮劲而发,直如山洪骤发、山峰崩坠,已非人力所能抗。
不过要躲开却是不难的,随便向左或右一侧身子,就能躲开了,所以在场的人还没十分紧张。
可是杜英豪根本没有躲的意思,他端坐如昔,伸出了一只右臂,像是要以血肉之躯丢格开那一劈,这倒使人大大地吃惊了。
足利将军的用意是想折辱杜英豪一番,以扳同先前被杜英豪所胁制的那份狼狈,并不想杀死杜英豪,他派出来的这个小林忠夫虽是剑术教练,却不是剑道中的真正高手,只是此人十分阴险,好弄机巧,他的兵器中有花样,身上还藏着不少暗器,在决斗中突然施展,令人防不胜防。
杜英豪先前已经在有马福吉的口中听到一些有关此人的底细,事实上也想好了应付的策略了。
他故意地用言语刺激对方,以及表现了极端的轻视,目的就是刺激对方暴怒而失态上来拚命。
他的方法完全成功了,小林忠夫受激若狂,只想一剑劈死对方,但足利将军却紧张了,他不想杜英豪被杀,因为杜英豪究竟是大清国的使节,这一来等于是在向大清国宣战了。
足利将军经过多年的内战,好不容易才夺得政权,国内虽有一些零星的诸侯未表臣服,实在没有能力来应付大清的战争,而且战争一起,他末必能得全国的拥护,很可能又被另一个有力的诸侯推翻掉,而失去政权的。
因此,足利大声喝道:“小林!不可无礼。”
这一喝毕竟太迟了,小林思夫已无法收招,但是杜英豪的从容使他在不知不觉间减弱了势子,足利的一喝使他的长剑又是一顿,这一顿使得劈落的劲力去了九分,而在这刹那间,一声轰然霹雳,一蓬火光突闪,小林忠夫仰天倒了下来,额上开了一个大洞,红的血、白的脑浆都流了出来。
他的剑仍然落了下来,落在杜英豪的手掌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被格开到一边去了。
而小林思夫的额上,则是吃了一颗子弹。大家才看见杜英豪手中握了一枝短短的掌心雷,剑刃落在枪管上,才会发出叮然声响,变故乍生,把大家都惊呆了。
足利将军看看倒在地上的死者,呐呐地不知说些什么,只有杜英豪笑了一笑道:“多谢将军盛情款待,今天已酒足饭饱,敝人要告辞了。”
他浅浅地一鞠躬,招呼大家,准备离去,足利将军这才惊魏甫定,嗫嚅地道:“杜特使!很对不起,敝人不知道他会如此狂蛮冲动,冒犯了!”
杜英豪一笑道:“没有什么!这证明了一件事,就是我国江湖行中对这一类武夫看法正确,一个任职宫中的剑手,绝对不会是第一的高手,而一个真正的剑道高手,也绝对不屑于来角逐这个工作的,对这种人,我也不屑于用剑,只有用这个。”
他把手中的手枪对着足利一此,却将他的脸吓得铁青。
杜英豪一行人这次被招待在宾馆中,那是专为款待他而特地辟出来的地方,本来是天皇避暑的别墅,由于杜英豪来得太突然,一时无法为他安排住所,只有动用这个地方了。
有马福吉被任命为接待大臣,招待特使的饮食起居,以及一切的连络事项等等。这使得他的身份更形重要了,因为杜特使只对他一个人满意,而足利将军由于那天在生日宴会上饱受虚惊之后,对杜英豪又畏又怕,满清朝廷不必出兵了,只要这个特使,也能取他的性命如拾草芥。
以后的日子里,他怕跟杜英豪再见面,全权托付有马福吉去谈判。其实也无所谓谈不谈,理屈在足利这一方,被人拿住了真凭实据,只有乖乖地接受条件,最大的幸运就是杜英豪的条件别太苛刻。所以,足利授意有马福吉,好好地款待杜英豪,千万开罪不得,以免再起风波。
杜英豪的条件倒不苛刻,只是他离开日久,急于想回去,但好人要做到底,必须要把美枝子送到鹿儿岛去正式宣布受封为采地领主。虽然足利将军已当众作了宣布,但杜英豪走后,恐怕又会变卦的,一定要等美枝子的人正式进驻鹿儿岛,那就不怕反悔了,因为美枝子的手下武士,足可组成一支不弱的军队,再加上杜英豪掳来的海盗战船,足可以自保而击退来犯的一切敌人的。
杜英豪要求足利将军保证以后不再利用浪人来侵略中国沿海,而且对本国的海盗要努力清剿,嗣后再有倭寇入我中国沿海时,中国自然有能力将其击退,但如果这些人逃亡到日本时,就责成日本官方,必须将之缉获,否则将赔偿一切之损失。这是很宽大的条件,足利将军一口答应了,而且还派遣有马福吉为代表、亲自随杜英豪到大清国京师去朝觐皇帝,道谢并致歉意,而且还带了几十名学生,到中国学习文明。
杜英豪打算到鹿儿岛后,就从那儿回北京,所以不再到京都了;他出使的接洽事宜就在这两天内要完成,取得文书回凭以及足利将军的亲笔函,至于贡礼,则由有马福吉自己带去了。
这些文明的措辞与构句是很费心思的,尤其是要解释那些海盗的问题,既不能公开的承认是受到官方的支持,但也不能完全推开,说是流亡海上的浪人所为,因为杜英豪抓住了事实证据。这些文件完成要好几天,有委屈杜特使多耽两天了,杜英豪倒无所谓,他正好借这个机会好好地玩上几天。
有时,他高兴起来,会穿上日本平民的服装,去到民间真实地了解一下日本人的生活。
有时,他也接受官方贵族化的各种游乐款待,品一下他们的烹调口味。
日本只有女人此中国好,其余那一样都不如,说女人好,那还是一种大男人的心理,因为日本女子多情、温柔、顺从、勤劳、忠实,她们几乎完全是为了男人而生活的。
不管一个多么卑下的人,在他自己妻子的面前,他仍然是至高至上的主宰。
不过,杜英豪最大的收获,还是对忍术修者的接触与了解,从有马福吉的推荐,以及美枝子手下的关系,杜英豪结识了日本甲贺与伊货两派忍者的几位知名之士与长者,进而对这两个神秘的门派有着进一步的了解。
他们在武林中没有地位,为一般正流所不齿,他们在社会上也没有地位,不能做官,不为群众所接受,他们没有荣誉,没有成名创业的机会,没有前途,永远担任着一些卑鄙而危险的工作。
像这样的门派,何以还会吸引这么多的人加入,而且每一个忍者的天份都很高,资质都优于一般人,杜英豪认为这是个很有趣的问题。
除了他们神奇的武功之外,杜英豪还诚恳地向他们请教各种法术兴幻术。
这等于是向人打听门户的秘密,一般而言,是很难有结果,但是杜英豪却有办法。
他显赫的盛名也是一个原因,再加上他广博的知识,往往在对方的施术中找出破绽而指点补救的方法,这是别的大使做不到的,因为那都是一些下五门的江湖手法,为正统所不齿。
那些长者们对杜英豪折节下交,已感到万分的荣幸,杜英豪推辞掉那些正流名家的应酬,却跟他们接近,重视他们的技艺,吏便他们有知己之感,再加上杜英豪慷慨大方,着实送给了他们一份厚礼。因此。有些人把不传之密,也都提出来跟他研究了,甚至于把门中的秘笈都借给他参阅。
杜英豪不白看他们的,除了赠送重金之外,还把自己所知而典籍不载的许多妙招法门也传给他们,而且又守约,一两天内必定归还。
其实杜英豪根本没详细看,他发动自己的几个老婆摘要抄了下来,也把万流归宗秘笈中的一些招式传给他们作为同报,但自己却所获更多。
杜英豪是一个不放过机会的人,也是一个永远在充实自己的人,他坐上天下第一宝座时,没有花多少苦心,因为他并不是靠武功登上这个位子的,但他要维持这份宝座却很辛苦。
经常会有些挑战者会登门来求教的,当然这些人也绝不会是泛泛之辈,每一个人都是自认为可以胜过杜英豪的,杜英豪自己也不否认,他心里明白这些挑战者的确都比他强,只是除了他们双方之外,所有的人都不以为然。
而且,那些挑战者只是有那么一点自信而已,却不敢坚信真能击败杜英豪。
所以,他们仍然无法避免一试,杜英豪只有绞尽脑汁去应付。
有时是用一番话,有时是让胡若在或水青青去应付,有时则交给李诺尔,杜英豪手下有着各种的人才,避人所长,攻人所短,总算保持住了不败的盛名。而杜英豪自己从没正式出过手,也就是说,他没有一次是真正用武功击退挑战者的,但那反而使他的名声更大、更响亮,没有人会怀疑杜英豪的武功造诣,人家只想到他信手使弄一下都能退敌了,还用得着武功吗?
为了这盛名之累,他用功练武已来不及了,只有在其他方面来充实自己,研习忍术是其中之一。
只是杜英豪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用上了,那是一天的黄昏,一名武士打扮的年轻人到门上求见,有马福吉认识这是足利的护卫统领利山苗,是年轻一代的武功高手,倒是立即为杜英豪引进了。
利山苗见了杜英豪,执礼极恭:双手奉上一张帖子:“家师与红叶、水月、赤鲸等四个剑道宗流的掌门人都来到京都,他们都是为拜诣杜大人而来的,风闻杜大人为中原第一高手,草野之士,难得有机会拜晤一下高人,故而才不揣冒昧,明日正午在敝师长道场,备下水酒,敬祈高明赏光。”
话说得十分客气,杜英豪却吓了一大跳。
对方说的是纯正的汉语,不必翻译,杜英豪也听得懂了,帖上也是恭正的楷书,杜英豪知道这是不容推辞的,只有笑了一笑道:“在下也正有这个意思,想拜望一下贵邦的几位武林前辈,因为公务在身,不便造次,倒在各位前辈面前失礼了,明天杜某一定以私人身份登门拜诣。”
利山苗十分满意,深深一鞠躬:“多谢杜大人赏光,家师等所以在道场抱候,也是希望能摆月兑官方的身份,以免诸多拘束,明日弟子再来恭迎。”
他客气地告辞而去,杜英豪深思不语,有马福吉却讨好地道:“这个利山苗是山下老师的大弟子,他们的逆云斩流在京都很有势力,其他三家的门人也多半在宫中担任侍卫,都具有半官方的身份,杜大人若是不愿理他们,敝人可以禀告将军一声,下令制止他们的胡闹好了。”
杜英豪一叹道:“这是推不掉的,人家是照着江湖礼数而来,我不能失礼。”有马福吉道:“这四家的弟子是以官府为出路,他们不敢违背将军的命令的。”
杜英豪道:“我虽然身在官府,却最恨仗着官势去压人,而且,我更不能倚仗将军的势力去压人。”“杜大人是中华特使,将军有责任保护大人的安全,不受江湖人干扰的。”
杜英豪沉声道:“我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有马福吉不死心,继续说:“大人!宴无好宴,会无好会,大人何必以千金之体去跟这些武夫们周旋呢?”
美枝子笑道:“有马大人,杜侯爷虽是千金之体,但他也是中华最出色的一名剑士,他的看法跟你不同,这件事你不必管了,侯爷自己会处理的,倒是后天要出发了,你还是把自己的事多准备一下。”
有马福吉知道了这个女郎的真正身份后,倒是不敢再噜苏了,喏喏告辞而退。而去。第二天上午,利山苗果然盛装而来,杜英豪却很随便地穿了一套家常便服,一行人骑马,道场相距不过里许,很快就到了,四个老年武士在门口迎接,把一大队的人都让进了道场中。
虽说是私人的宴会,却采取了官方此武的形式,在广场上摆设了布围,露天举行,只不过在贵宾席上加了一个布蓬而已,五花八门的旗子在迎风招展,十分热闹。
除了四家主流派的旗帜外,还有许多其他门派的标志旗号也插在四周,这表示参观的武林人士很多,几乎是全国的精英都与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