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山月傻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个女子,既不懂她的话,也不相信她就是飞驼令主。
在昆仑山顶雪老太太的雪神谷中,他曾经见过她。那是雪老太太刚把他从昏迷中救醒过来后,约略有着一个淡淡的印象!
后来雪老太太为他清除体内落魂露的毒素,所用的解药含有高度的醉性,使他失去视觉,也失去了听觉,只有灵智是明白的!
他知道这个女子对他很好,每天喂他吃药,带他散步,只不知她后来何以不再出现了,直到他的视觉与听觉渐渐地恢复了,才在张菁菁的口中得知这女子就是孔玲玲,而且也知道了她在昆仑山上所做的一切事,万想不到又在此地见了面……
孔玲玲见他只是发呆,不禁怒叫道:“关山月,你别装傻,难道你不认识我?”
必山月这时才从沉思中警觉,一振心神道:“我当然认识你,在昆仑山……”
孔玲玲忽然变得十分烦躁,厉声叫道:“别再提那个地方!”
必山月冷笑道:“你自然不敢提那个地方,因方你在那里做下了众所不齿的杀师之举……”
孔玲玲也是一声冷笑道:“那倒算不了什么,雪老太婆也配算我师父?她虽然教了我十几年武功,可也浪费了我十几年的时间,她的那些玩意儿现在在我眼中一文不值……”
必山月怒声叫道:“放屁!一日为师,终生为尊,你这种口气简直不像是由人口里说出来的!”
孔玲玲也怒声叫道:“姓关的,你少骂人,你知道我不愿意提起昆仑山是什么原因吗?
我只是恨我在那里白白放过了我的杀父仇人,那时我若知道是你杀了我的父亲时,定然……”
必山月打断她的话冷笑道:“孔玲玲!你别说得好听了,十几年抚育教养的如海师恩,你都置之罔顾,我不相信你会把父仇看得这么严重!”
孔玲玲的脸气得煞白,可是她已不准备与关山月在口头上争论了,只把手一挥,由腰中撤出长剑叫道:“姓关的!别废话了,你的金神在驼背上,还是把它取出来,好好决一胜负吧,我们今天是场生死之斗,不到一方被杀绝不停止!”
必山月怒哼一声道:“今天我是与飞骆驼订的约会!”
孔玲玲不耐烦地道:“我就是飞驼令主!”
必山月摇头不信道:“可是跟我订约的不是你,是一个名叫祁浩的男子!”
孔玲玲大声叫道:“他是我的丈夫,我们共用一个名号,这下子你该没话说了吧!”
必山月不觉一怔道:“是你丈夫?你们在什么时候结亲的?”
孔玲玲声怒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反正我绝不会骗你就是了!”
必山月摇摇头道:“不!我必须要问问清楚,冤有头,愤有主,我与飞骆驼之间,并不仅限于一场名位之争,还有许多的事情……”
孔玲玲将剑一平道:“好吧!你还有些什么事情要问的?”
必山月想了一下道:“首先我要弄清楚在凉州城劫镖杀人的人是谁?”
孔玲玲冷笑一声道:“是我!因为终南派对我的父亲很不礼貌!”
必山月又问道:“用飞驼为令,故童找我约斗的也是你吗?”
孔玲玲摇头道:“不!那是我丈夫,他为着一项特别的理由要这么做!”
必山月心中一动问道:“什么理由?”
孔玲玲怒声道:“不晓得!他没有告诉我!”
必山月冷哼一声道:“那你最好找他来!我们之间有一个最大的问题有待解决,明驼与飞驼之间的事,不是你能代表了的,再者我也不愿意跟你这样一个女子动手!”
孔玲玲怒叫道:“姓关的!你要是不敢打,趁早跪在地上,向我磕三个响头我就放过你!”
必山月沉声道:“胡说,关某死尚不惧,难道还会怕你,只是明驼令主与飞骆驼之间关系极大,我认为你不配用这个名目向我挑战!”
孔玲玲的脸色在月光下显得异常地白,显见她心中的愤怒已到了极点,然而关山月所流露出来的不屑与冷漠使她的愤怒无由发泄,默然片刻才沉声道:“那我替被你杀死的父亲报仇,这个理由能使你应战吗!”
必山月顿了一顿道:“这个关某无法拒绝!”
孔玲玲一催跨下黑驼,跑出十几步回头叫道:“握紧你的金神,我们可以开始了!”
必山月不理她,回身对吕无畏道:“掌门人请借佩剑一用!”
吕无畏抽出长剑交给他,关山月接了过来,飘身登驼,却将驼背的独脚金神“当”的一声抛在地下!
孔玲玲在对面叫道:“关山月,为什么你不使用金神?”
必山月朗然一笑道:“金神乃明驼令主之象征,只有在对敌真正的飞驼令主时才使用!”
孔玲玲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关山月-举手中长剑道:“我用这枝剑来对付你有着一个特别的理由!这枝剑是终南的,我要利用它来向你追回终南派门下的十几条性命的血债!”
孔玲玲一催黑驼冲了上来,关山月端坐驼背不动,挥剑迎了上去。
“当!”剑身上冒出了火花,声如鸣钟!
必山月还是不动,孔玲玲却退了两三步,不过这并非她的腕力不如,而是骑下的黑驼挡不住两人的巨力而被逼退的!
必山月哈哈大笑道:“你在凉州城约我人比人,驼比驼,人的胜负未分,坐骑的优劣已定,你最好通知你的丈夫,假若要找我一决高低,还得换一头坐骑!”
孔玲玲怒不可遏,伸手向下猛挥,嚓的一响,那头黑驼已经身首分离,而她的身形也在驼身尚未倒下前,飘落到地面上。
必山月不觉微怔道:“你这是干什么?”
孔玲玲怒叫道:“废物留之无用!当然就得杀了它!”
必山月也怒道:“我不过随便说一句,其实你那头黑驼也算是难得的佳种,你怎么可以如此残忍轻易将它杀死!”
孔玲玲冷笑一声道:“我的东西自然我有权处理,用不着你多管,你下来我们徒步一搏!”
必山月飞身下驼,怒叫道:“你没有权利对一条生命任意处置!”
孔玲玲按捺不住怒气大叫道:“姓关的!你不要太得意,你那头白驼不见得就是天下无匹,我杀死的不过是一头次货,等我丈夫所骑的那头黑驼来时,管保不比你的差!”关山月顿了一顿叫道:“你丈夫今天为何不来?”
孔玲玲怒叫道:“等你能胜得了我时,他自然会出现,目前还无此必要!”
说着挺剑又奔了上来,关山月只得也再次运剑迎上!
这次因为在平地上,不再受到限制,也用不着每一个回合就催骑冲锋一次,所以递招很快,顷刻之间,已经换了十几招。
每一招都是贯注了内力,金铁交鸣,火花飞舞,战来十分剧烈,关山月却暗中震惊不止!
他自己是天赋神力,虽然只握着一柄铁剑,发时重若千钧,孔玲玲却能与他势均力敌,尤其因为她是个女子,能具有如此腕力的确难得!
再者是她所用的剑招,也奥异之至,孔玲玲艺出昆仑山雪老太太,而雪家的武功已传给了张菁菁,他在旁边看张菁菁习艺,多少也知道一点。
可是孔玲玲此刻所用的招式却是他从所未见,每一式攻出来,都在人无法意料的部位,而且也是中人必死的要害,无怪乎终南门中的弟子会在几个照面下,为她戮屠殆尽,自己若非得恩师独孤明的精心传授,早在她的剑下丧生了。
就是这样挡来也十分吃力,交手近三十招,他只回过两式,那两式仅施至十分之七,即为对方乘机反击,逼得硬撤回来自保!
孔玲玲的剑势愈厉,态度愈从容,微微冷笑道:“关山月,江湖上盛传你如何了得,看来你也只是浪得虚名,明驼令震动天下,大概你尽遇见一些饭桶!”
必山月沉着应战,丝毫不为她言语所挑动,孔玲玲却不放松,继续嘲讽他道:“看你这几手破剑式,就可以知道独孤明是块怎样的脓包材料了,我若早生几年恐怕世上就不会有明驼令主这个称呼了!”
必山月的一枝剑将门户封得紧紧的,也是冷冷一笑道:“你大概得了祁浩的一点传授,竟敢发此狂言,你怎么不想想当年你们落魂谷孔家的信物辟尘珠就是被我恩师代为保管了二十年,你父亲也死在我这个饭捅的手里,比较起来,他该是连饭桶都不如了!”
孔玲玲口中虽在讥讽,心下也是暗惊,因为关山月的剑势虽被她封住了,守势却十分沉稳,她屡施煞着,也未能攻进他所布的剑幕,所以才发言相激,原是想到他在激怒中暴露空门。
却不想关山月的修养十分到家,言辞尖利,不但未受其激反而发言奚落,倒把她自己激怒了。
手中剑势猛厉,厉声叫道:“关山月!你在找死!”
剑尖上抖出十几个剑花,分罩上去,简直分不出孰先孰后,关山月似乎也怔了,一时平剑止手,不知由何挡起!
孔玲玲的剑身也发出嗡嗡的声音,最后将剑尖聚为三点,分袭关山月胸前三处大穴,关山月平剑一削,也掠向她的胸前,竟是与敌偕亡的招式!
孔玲玲细腰一扭,避开他的剑锋,手中点势未变,在关山月的胸前连点了三下,每一下都足可制他于死命,然而她不知为了什么,竟只将衣襟刺破一个小洞,便抽剑退后数步,发出一阵狂笑!
必山月神色如恒,对胸前三个破洞望了一眼,然后沉稳地问道:“你笑些什么?”
孔玲玲指着那三处破洞仍是大笑道:“你可以在三个破洞中,每洞填上一个字,写着‘明’,‘驼’,‘令’,因为这是明驼令主技压天下的光荣记号!”
必山月仍是冷静地道:“较技总有个胜负,你用不着在嘴上如此刻薄!”
孔玲玲眼看着自己在剑上得胜,却不想关山月的态度如此不在乎,倒不禁一怔,反是在旁观战的乐小虹刘三泰,吕无畏与孙七感到十分难受。
孔玲玲见关山月还是那副不在乎的样子,不禁怒声道:“早知如此,我方才真该一剑穿透你的心!”关山月冷冷地道:“你为什么不那样做呢?”
孔玲玲咬着牙齿道:“因为我丈夫不答应,他要自己杀死你!”
必山月忽然哈哈一笑道:“你丈夫想得不错,要想杀死我,的确得靠他自己来试一试!”
孔玲玲怒声道:“你连我都敌不过,还想找我丈夫过手,你别做梦了,趁早把明驼令交出来,乖乖地找个僻静地方躲起来吧!”
必山月微微一笑道:“那也得等你丈夫将我挫败之后,我才作此打算!”
孔玲玲一怔怒叫道:“关山月,你还是个男人,怎么那么不要脸,难道你还不认输!”
必山月忽地脸色-整,朗声道:“关某乃堂堂的男子汉,明驼令主更是誉满江湖,胜负之事,怎会无耻狡赖,你假如一定要认为自己胜了,不妨扪心自问……”
孔玲玲闻言一怔,略一回味他的话,再向自己的心口一模,不禁脸色大变,半晌说不出话来!
原来她的胸前自右而左,整整被剑锋划开一道口子,因为只划破了外衣,所以并无感觉!
可是她竟不知道这道口子是什么时候划上的。
回忆一下经过,关山月一共只攻出三招,前两招中途撤回,只有末一招是同归于尽的拚命打法,但也被自己闪开了。
想来想去,只有最后一招的可能性大一点。
因此她沉着脸问道:“好招式!你那一招有个名目吗?”
必山月微笑着道:“名目虽有,却俗不可耐,那叫做‘死里求生’!”
孔玲玲想了一想,才冷笑道:“这个名目似乎不太恰当,一剑换三剑,假若我心想拚命,最多落个两败俱伤,陪你一死而已,求生却是妄想!”
必山月微微一笑道:“两败俱伤是一件很难的事,必须双方的发招速度相等,才有那个机会,剑术练到像你我这种程度,大概很难有那么凑巧的时候,因此我们就必须争取那瞬息的先机,你还记得我们是谁先一步吗?”
孔玲玲神色大变,一言不发,胜负之分已明,发招是她在先,然而关山月收招比她快,假若他那-剑真的削了出来,自己的三剑就会因片刻之差而达不到对方了!
默然片刻后,她才铁青着脸道:“关山月,今天算你技高-筹,可是你别得意,迟早我都会讨回这一剑来!”
必山月毫不在意地道:“现在你丈夫该出头了!”孔玲玲沉声道:“今天他另有要事,所以才由我代表……”
必山月也沉声道:“任何事都不能比约会更重要,人无信则不立,他既是这样一个不重信誉的人,我倒后悔跟他订约了!”
孔玲玲目中射着怒火叫道:“姓关的!你见过我丈夫了,该知道他绝不是怕你!同时你也该知道,他之所不能来,那事情一定比约会更重要!”
必山月深思有顷才点点头道:“我权且相信他这一次,不过你能否告诉我下一次约会在什么时间?”孔玲玲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相信他一定会通知你的!”
必山月又点头,道:“好吧!我等着他就是了!”
孔玲玲冷哼一声,回头就走,刚走出几步,关山月又把她叫住了,孔玲玲站着脚步怒声道:“干什么!难道你不想放我走?”
必山月摇头道:“不是的,我若不放你走的话,刚才那一剑就不会仅仅划破你的外衣了,既然你今天认输了,就该接受我一个条件!”
孔玲玲迟疑地问道:“什么条件?你别提得太苛刻,我作不了太大的主!”
必山月笑笑道:“在我与你丈夫未交手以前,你们的飞驼令不准在江湖上出现!”
孔玲玲面有难色,关山月正容道:“假若你是全权代表飞驼令主,你今天已经战败服输,飞驼令主亦不能再存在,你如不能全权作主,今天你丈夫失了约,也该接受我的约束!”
孔玲玲听见这话反而笑了起来道:“行!凭着你这点理由我丈夫也无法反对,因此我可以答应你!”关山月一挥手道:“那你走吧!通知你丈夫越早越好!”
孔玲玲这才真正回头一直去了,乐小虹赶快过来兴奋地叫道:“关大哥!你真行,果然把她打败了,不过你也太冒险,明明有个杀她的机会,却无缘无故地放过了,而且还受她三剑,假若她真的下了手,称不吃亏了吗?”
必山月微微一笑道:“我早就算定了她不敢杀害我的!”乐小虹不解地道:“为什么?”
必山月微微一叹道:“因为她是祁浩的妻子,而我跟祁浩之间……行了,我不能再说下去了,我相信你也知道了!”
乐小虹瞪着眼睛道:“我只知道一点点……”
必山月叹道:“我也不会比你知道得更多!这事情等到以后再说吧!”
乐小虹果然警觉地不再问了,吕无畏却深深地发出一声长叹,关山月连忙问道:“掌门人所叹者何?”
吕无畏凄苦地长叹:“老朽是叹自己无用,眼看着仇人在前,却没有能力杀她为门下报仇……”
必山月也是一叹道:“掌门人可能是误会在下不尽心替贵派雪仇,其实在下另有苦衷,此女心胸阴毒,本来不该放过她,然而在下放过她-条生命,却是为了武林其他朋友着想,杀此女虽可使贵门血仇得雪,然而其他人可就遭殃了……”
吕无畏一怔也想开口,刘三泰也过来道:“掌门人不必多问了,令主行事绝不会错……”
吕无畏只有惨然长叹了!
大散关的秋风月夜里,四五个人都呆然木立,只有关山月攀着明驼的脖子,跟它低低耳语着,明驼则不住地摇头或点头作为回答。
吕无畏神情孤寂地牵着马,走向关山月道:“令主!老朽要告辞了!”
必山月抬头问道:“掌门人要到哪儿去?”
吕无畏苦着脸一叹道:“令主请别如此称呼,终南一派已濒绝境,老朽还有什么颜面作掌门人,复仇无望,雪耻无期,老朽只想去将那些死者收殓起来,然后宣布封闭门户,老朽就在终南山上替那些死者守一辈子的墓了!”
必山月连忙劝解道:“终南一派,在武林中素负侠誉,小受挫折,掌门人何必灰心乃尔……”
吕无畏长叹道:“门户惨变,技不如人,老朽安得不灰心!”
必山月想了一下才道:“掌门人何不与在下作伴一行,也许在短日内,可望手刃仇人。
重振声威!”吕无畏神色一动道:“令主有何指示?”
必山月谦虚地道:“指示是绝不敢当,而是在下突然想到一个主意,掌门人若是有暇的话,可以与在下同往西南一行,相信必可有所收获!”
吕无畏想想:“令主为何想到要往西南呢?”
必山月拍着明驼笑道:“是这个老拍档告诉我的!”
众人俱皆愕然,关山月笑着道:“此驼乃西城异种,又经家师多年豢养,颇多异能,除了健行千里,登山涉水,载重致远之能外,尚有一项最特异的本事,就是它的嗅觉非常灵敏,任何人只要经它嗅过之后,哪怕天涯海角,它也能追踪而至!”
吕无畏钦佩地点点头道:“瀚海明驼,灵迹传遍宇内,老朽对此绝不怀疑,只不知令主要追踪哪一个?”
必山月道:“当然是孔玲玲,她在我手中吃了败仗,一定会赶着去找她的丈夫,我们跟着去,也免得让飞骆驼来找我!”
吕无畏沉吟不话,乐小虹则十分兴奋,只有刘三泰脸露畏色道:“令主如此打算似乎太涉险了……”关山月正色道:“祁浩爽约不至,一定与我想像中之事有关,这个谜存在我心中太久了,我一定要想法子把它揭开,现在正是一个机会……刘兄若是觉得不妥的话,可以无须参加,因为刘兄是个局外人……”话未说完,刘三泰已连连摇头道:“令主将刘某说得太不堪了,刘某本是个藉藉无名的江湖人,自从追随令主之后,能得参与武林中一项绝大的机密,数之此生,虽死无憾,刘某井非替自己的安危打算,完全是为了令主着想……”
必山月笑笑道:“我没有什么好想的!”
刘三泰摇头道:“不然!在刘某的看法下,认为目前武林,正酝酿着一项绝大的危机,天下的安危正集于令主一身,尚祈善自珍重为念!”
必山月苦笑一声道:“刘兄对我太看重了,事实上我已经卷入这个漩涡,即使想躲开也不可能了,不仅是我,连乐姑娘与刘兄恐怕也无法置身事外,因为你们与祁浩都照过面,也知道了一些有关的事……”
刘三泰默然不语,乐小虹则睁着大眼睛:“关大哥,我们去的地方会遇上我娘与姨姨他们吗?”
必山月沉思有顷道:“我不敢担保,但是我相信多少总会有一点资料可用来作为参证的……”
吕无畏却愕然地问道:“各位所说的秘密是怎么-回事?”
必山月摇摇头道:“此事目前未便奉告,掌门人只须决定是否同行,当然危险是免不了的!”
吕无畏长叹道:“老朽此刻虽生犹死,蝼命并不足惜,只怕是区区微力,不但帮不了令主的忙,反而会拖累到令主!”
必山月爽然一笑道:“掌门人无须谦虚,说不定还有许多事要借重的,同时贵派门中,不知尚有多少人可资借重的?”
吕无畏想了一下道:“敝门中九位同辈兄弟,已惨死其六,尚有三人留守终南总坛,其余二代弟子则有三十几人,虽然分布各地,老朽只须一纸相召,都可以听命以供驱策!”
必山月笑笑道:“用不了那么多,掌门人将总坛三位英雄邀来,同时就近招集五六位门人足矣!此事最好由孙七负责连络,叫他们各人易装改变身份,不必直接与我们见面,只须暗中注意贵派连络暗记,跟在我们后面,在下到了需要借重之时,再由掌门人代为转告!”
吕无畏虽不知道关山月作何打算,但是却毫无难色地答应道:“孔玲玲连伤敝门多人,能追随令主一雪此仇,这是义不容辞的事!”
说着对孙七交代了一番话,同时也叫他将那些死者收殓入棺,送到终南殓葬。
必山月等一切都妥当之后,飞身跨上明驼朗声道:“走吧!也许我们会在江湖上掀起一场滔天巨浪,也许会像那天上的微云一样,被一阵轻风吹得无影无踪!但不管怎么样,这是我们目前唯一可选择的途径!”
说完他一拍明驼,在苍茫的月色中飞速前进,他的后面响起急促的蹄声,那是吕无畏等三人催骑急赶。
蹄声,驼铃交奏着像一阙雄壮的鼓乐,冲破了古坡前的寂寂夜色!
XXX
距离大散关之夜的半个月后,一驼三骑已经抵达陇蜀边境的白龙江,渡江越境就将进入险峻的蜀道了。
然而关山月却好整以暇地流连于山水之间,在一家小客栈中栖息下来,每天吃饱了就到白龙江畔览胜,每天早晚跟吕无畏碰一下头,其余的时间很难找到他的影子!
乐小虹与刘三泰越来越不耐烦,刘三泰是不敢问,乐小虹却忍不住了,所以在一天早上见关山月又准备出门时,跟上去问道:“关大哥!你又要上哪儿去!”
必山月从容地笑笑道:“今天想到摩天岭上玩玩,听说那地方高接云天,别有一番胜状!”
乐小虹着急地道:“关大哥,我们不是出来玩的!”
必山月笑笑道:“我晓得了!啊生有限,不趁这时候多看些地方,今后恐怕再难有机会了!”
乐小虹一怔:“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必山月大笑道:“什么意思都没有,你大概是闲得太难受了,今天带你一起去吧!”
乐小虹知道关山月口虽说得轻松,骨子里绝不是这回事,可是听见关山月要带她一同去,高兴得连甚么都不顾!
两人一驼一马,驰步若飞,不消多大工夫,已经走在登山道上,摩天岭是岷山的一部分,迤俪千里,西接青海东望秦鄂,全是连亘不断的山脉。
越爬越高,快到岭巅时,山风凛烈,云气在足下缭绕,仿佛与尘世间的整个地隔离了,青松翠柏,巍然穿生于峰峦之间,白鹤栖停处有猿猱往来,果然别有胜景。
乐小虹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景致,禁不住在马上手舞足蹈起来。
必山月不禁笑着对她道:“这山路上青苔很滑,小心点照顾着马,别叫它失蹄跌了下去,那可是真要无影无踪了!”
乐小虹满不在乎地道:“没关系,我这匹马虽然比不上你的明驼,可也是举世难求的名驹,这点山路难不倒它的……”
正说之间,马蹄忽而打了一个前失,几乎将她摔了下来,还亏她身手矫健,身形一穿,离蹬飞起,而关山月所骑的明驼也及时地赶了过来,伸出长颈一挺,抵住了马身,没让它跌下山去!
乐小虹落地之后,展开手中长鞭就抽在马股上骂道:“真泄气,刚说你好,马上就给我丢人!”
明驼长尾一撒,刚好又挡住了她的鞭子,关山月已叫道:“你别胡闹。这个地方可不能打它,要是它负痛使性子,一跳就完了!”
乐小虹嘟着嘴道:“完了就算了,了不起我自己走下山去!”
必山月笑笑道:“你说得倒轻松,过两天我们还要取道入蜀,难道你跟着跑腿!”
乐小虹一怔道:“还要走?”
必山月点头道:“当然了,此地还没有到地头,我是在等终南派的人赶来报到!”
乐小虹叫道:“难怪你每天都要问吕无畏,大哥,我真不明白,你要那么多的人干吗?
打起架来他们一点忙都帮不上!”
必山月微微一笑:“我不要他们帮忙打架,因为有个更重要的任务,非他们不可!”
乐小虹张开口,关山月摇摇头,她才气呼呼地道:“我知道我不问!问也没有用,你不会说的!你一直把我当作三岁小孩子,什么事都不懂!”
必山月笑道:“你虽不止三岁,小孩子却是一点不错,哪有个大姑娘像你这么乱蹦乱跳的!”
乐小虹脸上一红,果然安静地不再吵了,关山月了下了明驼,四下望了一阵,点头叹息道:“这地方真好,不见一点烟火气,但愿我将来也能找到一块这样的净土,终老是乡永绝人寰……”
乐小虹嘟着嘴道:“这里有什么好,除了云,树,山就是一些飞禽走兽,无聊的时候,连找个人谈谈天都没有法子,偶而来玩玩还可以,整天住在这里,不把人憋死才怪!”
必山月朝她一笑道:“等你再过些年,就知道人间最难是清净,那时你就会喜欢此地了!”
乐小虹眨眨眼睛,忽然笑道:“关大哥!你说此地没有烟火气?”
必山月初是一怔,片刻才道:“是啊!松鹤白云,只合神仙居住!”
乐小虹转着眼珠笑道:“这个神仙一定是八仙中吕洞宾与李铁拐!”
必山月诧然道:“为什么?”
乐小虹拍着手笑道:“因为吕纯阳爱喝酒,李铁拐最馋嘴,我好像闻到一股酒味跟烤肉香!”
必山月忙嗅了一下,发现她说得一点都不错,不禁奇道:“这么高的山上,有谁在那儿喝酒?”
乐小虹笑着道:“当然是神仙呀!凡人羡慕仙家清净之乐,神仙却喜欢凡间酒肉之香,可见世界上的事矛盾的太多了!”
必山月神色微动:“别胡说,我们看着去!”
乐小虹跳得最快,连忙在头里走了,关山月只得跟了上去,冲破云雾,攀登不久,鼻中酒肉香味越来越浓,不一会已在一方凸石上,远远可见两个隐约的人影。
那二人相对而坐,一个捧着酒坛狂饮,一个则埋头大嚼!
必山月渐渐走近去,已可看清那二人年纪俱都很大,穿着却平常,只道是深居山中的樵子猎户之流,遂将先前那股警惕之心放松了下来!
乐小虹也十分失望,一嘟嘴道:“原来是两个瘟老头子……”
她说的声音很大,关山月连忙对她摇摇手,原来是叫她轻一点,免得被人家听见了生事,因为他见过这两个老儿土头土脑,看着不像有来历的样子,万一斗将起来,不理他们吧,以乐小虹那个火爆性子绝对忍不了,理他们吧,似乎有点挟技欺人。
谁知乐小虹根本不理他的暗示,仍是大声叫道:“我只道真是什么神仙呢,却是这么两个死老头子,真叫人扫兴!”
必山月脸上微现不悦,正想说她太任性,谁知石上的两个老者之一已经开口道:“万里兄,真有把咱们当神仙呢!”
说话的人脸庞较胖,另一个瘦脸老者仍在捧坛自饮,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道:“咱们就算是神仙也不为过!”
必山月听这两个老者谈吐之间不算太俗,心中微微一动。乐小虹又扁着嘴哼道:“神仙会像你们这样子?”
胖脸老者丢开手中的骨头,回头朝下笑笑道:“小泵娘你说神仙该是什么样子?”
这句话却把乐小虹问倒了,她的确无法说出神仙是什么样子。
那瘦脸老者放下酒坛笑笑道:“吕纯阳醉卧岳阳楼,不过是落魄道士,拐仙游戏人间,也只是个臭要饭的,看起来比我们还不如,我们又哪点不像神仙?”
必山月心中又是一动,乐小虹却十分高兴地道:“照这么说,你们真是神仙了!”
胖脸老者把一双油手在胸前直擦,那地方原已油光水亮,可见非一日之工,咧开大嘴笑笑道:“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来时不下马,对称臣是酒中仙,小泵娘,你们管李白叫什么仙?”
乐小虹跳着脚笑道:“叫诗仙!”
胖脸老者吐了一口唾沫道:“不对!应该叫死仙,他纵留下了几首诗供后人诵念,自己还是死了,那些诗名对他全然无用,怎如我们活着享受愉快,人间最难是生命,活着的才能称为神仙!”
必山月心中又是一动,连忙问道:“借问仙长大名……”
瘦脸老者哼了-声道:“仙长但有号而无名,就以道家之祖来说,世人但知太上老君,有几人知道姓李名耳别称老聃!”
必山月仍是和颜悦色地道:“那就请教二位仙号?”
胖脸老者哈大笑道:“我叫一轮明月,他叫万里无云!”
必山月不动声色地道:“原来二位俱是仙榜上人物!”
二人俱都一动,但是都没有多少表示,未后还是瘦脸老者打个哈哈道:“什么仙榜鬼榜的!我们不懂!”
必山月原是故意试探的一句话,从他们的态度上已经有八成明白,口中还是故意笑笑道:
“小于听二位自称神仙,且又提出那种名号,才将二位列之仙榜!”
胖脸老者大笑道:“那你可弄错了,我们是随便起了个名号,叫着好玩的,喂!小伙子,你叫什么?”
必山月想了一下才笑道:“在下关山月……”
胖脸老者嗯了一声道:“关山月,这三个字作何解释?”
必山月想想又道:“万里关山无云,一轮孤月独明!”
胖脸老者的脸色一动,似乎要叫起来的样子,瘦脸老者对他一瞪眼,胖脸老者连忙警觉地改了口叫道:“好!一轮孤月独明,这句话可说得有点意思,看来你这小伙子也像是认识几个字的样子!来吧!请你吃块肉!”
说着在面前抓了一块烤肉,凌空丢了过来,关山月接在手中,觉得这老儿的腕劲颇强,居然将他的手心震得微痛,心下更是有点明白!
他刚才在解释自己名字的含义时,已经将恩师独孤明三字,故意嵌在末一句中,胖脸老者初作惊态时,由口形看来,也是要叫出那个独字,只是受到瘦脸老者的眼色阻止后,才改变了口气,因此断定这两个人与他想像中的那个什么龙华会,封神榜,小西天等,一定也有着关系。
然而人家对于这一点十分隐秘,一定得想法子套他们讲出来,因此他持着那块肉,呆呆地站着动脑筋!
乐小虹此时对这两个老人也颇感兴趣,同时她赶了一早的路,肚子里也饿了,对着那香喷喷的烤肉,禁不住直咽口水,于是也高声叫道:“喂!老头子,你们别小气,有肉也请我吃一块!”
那个自称为一轮明月的胖脸老者生性十分诙谐,笑嘻嘻地道:“小泵娘!你要吃肉可以,不过有个条件,你得回答我两个问题!”
乐小虹气道:“你爱给就给,不给就拉倒,哪有这么罗嗦……”-
轮明月笑道:“这两个问题都很简单,不过是考较一下你的聪明!”
这一说倒激起了乐小虹的好胜之性,连忙道:“你要问什么?”
一轮明月指指自己的鼻子笑道:“一,首先你要说出为什么我叫一轮明月!”
乐小虹哈哈大笑道:“这太简单了,看你那张胖脸圆敦敦的,不就像轮明月吗?”
一轮明白怔了一怔,那个叫做万里无云的瘦脸老者大笑道:“胖子!你这个招牌太明显了,被人家一猜就着!”
一轮明月想了一下又道:“第二个问题是你要猜猜看,我烤的什么肉!”
乐小虹朝关山月的手中一看,只见那块肉状如一只鸡腿,正欲月兑口叫出,忽而转念一想又觉不妥,心中暗自忖道:“假如是鸡肉的话,一看便知,他就不会叫我猜了,……但是从形状看来,必是一种禽鸟无异……”
可吃的禽鸟太多了,由那腿子的大小看来。这禽鸟的体积颇为庞大,因此倒一时被难住了,静静地思索着!
一轮明月却十分着急,生怕她猜不着,连忙又提醒醒道:“这肉乃在本山随地取材而得,你不妨在这上面去想!”
乐小虹仍是在思索,因为山上的禽鸟种类也很多,单单要指出是哪一种颇为不容易,一轮明月只得又提醒她道:“这东西一飞冲霄!”
乐小虹连忙道:“是老鹰肉!”
一轮明月十分沮丧地叹了口气道:“老夫的名号何等风雅,怎会吃那种俗物的肉!”
乐小虹嘟着嘴道:“那可叫人难猜了,总不会鹤肉吧?”
一轮明月高兴地道:“谁说不是鹤肉呢,你猜对了,来!请你吃一块好的肉!”
说着又扯下一块肉丢了过来,乐小虹虽然伸手接住了,却马上丢在地下,感到十分恶心,因为她方才见那白鹤在松枝上栖息,那种逍遥洒落的神态如高雅的隐士,怎会想到有人将它烤熟当肉吃!
一轮明月连忙在石上飞身下来,捡起那块鹤肉道:“咳!小泵娘,老夫一片好心,将这块鹤臀割爱让给你,谁知你竟一点都不懂得雅趣,任意将它给糟塌了……”
说着连忙塞进口中,咬得油水直淌!
乐小虹看着更觉恶心,怒声道:“焚琴煮鹤,乃最煞风景的事,亏你还好意思说到风雅二字!”
一轮明月伸伸脖子将那块鹤肉咽了下去,才抹抹嘴唇道:“小泵娘,你说得一点都不错,煮鹤乃天下最大的俗事,老夫研究多年,才想出这么一个化俗成雅的妙法!”
乐小虹没好气地道:“什么妙法?”
一轮明月捧着肥大的肚子笑道:“改煮为烤,因为鹤肉之吃法,非烤不足以尽其妙,而且烤鹤所用的柴薪,非焦桐不足以拔其味……”
乐小虹愤然道:“你简直是放屁!”
一轮明月笑嘻喀地道:“女孩子家说话不可以这么粗野,你不信的话,尝一下就知道了,那上面还有半只,我带你上去吃吃看!”
说着伸手就去拉她的胳臂,乐小虹清叱一声,手中长鞭一抖,就朝他的掌背上敲下去,一轮明月微微一笑,反手去捕捉她的鞭梢!
乐小虹的灵蛇鞭法十分精奇,手腕微动,鞭势又变,反卷回去,仍是敲他的手背,这一次因为换招迅速,拍地一声,居然打个正着。
一轮明月似乎没想到她的鞭法会如此神奇,手背上那一击虽然并不痛,却使他觉得脸上大失光采,乃怒喝一声道:“小泵娘!你怎么这么蛮不讲理。”乐小虹跳着脚怒叫道:“老混蛋,谁不讲理,是你先对我动手动脚的!”
一轮明月怒叫道:“老夫是好意请你吃鹤肉!”
乐小虹继续怒吼道:“我不要吃!”
一轮明月也怒吼道:“老夫一生中从未被人如此拒绝过,偏要你吃一块不可!”
说着叉开手指就要抓她,乐小虹抖开长鞭,一朵朵的鞭花如同落梅缤纷没头没脸地对他抽去!
但是一轮明月由于前一招之失,已经小心多了,他身躯虽胖,举止却灵活异常,左闪右躲,始终在鞭影中转来转去!
乐小虹打不着他,那灵妙的鞭势却也阻止了他的进扑之势,二人一来一往交手已有十几个回合。
瘦脸的万里无云,却在石上豪饮依旧,一面还幸灾乐祸地笑道:“胖子!你是越来越不成材了,在小西天被人赶了出来,于情尚有可说,今天被一个小泵娘弄得如此狼狈,可实在说不过去,我看你还是一头撞死好了!”
一轮明月哇哇怒叫道:“万里!你不要说风凉话,老夫是不愿意出手伤人,否则第一招就可以要了她的小命……”
万里无云喝了一口酒笑道:“亏你好意思说得出口,对一个女孩子,你难道还想用你的太阴掌功不成!现在已经十九招了,再有一招不得手,我看你怎么见人!”
一轮明月闻言抽身退后,叹了一声道:“小泵娘!你可害死老夫了,时衰鬼弄人,老夫已经被人逼得无处容身,却不想还要把一条老命断送在你手上!”乐小虹不禁一怔道:“我并不想杀你!”
一轮明月长叹道:“老夫与人对手,从未超过二十招,否则就只有自寻了断,我们已经过了十九招,还有一招也未必能捉到你,老夫不想失败在你手中,还是听瘦鬼的话自己碰石吧!”
说着转身就朝石上撞去,乐小虹大惊失色,想不到此老会如此暴烈,连忙挥出长鞭要将他卷回去,谁知这老家伙动作快速异常,咚地一声,已经撞上了大石!
这一撞并未头破血流,相反地又将他的身子弹了回去,刚好一把握住了乐小虹的鞭梢,另一只手却擒住了她的肩头,哈哈大笑道:“小泵娘,这次可捉住你了,上去吃肉吧!”
身躯朝石上拔去,将乐小虹也带了上去,脚尖才沾到石缘,他忽然又大叫一声,将乐小虹放松了下来!
必山月一直在冷静地旁观他们交手,他看出这两个老者的武功俱已到达了登峰造极的境界,同时由万里无云的口中也漏出小西天三个字,益发证明他们是那个神秘的龙华会封神榜上的人物。
以乐小虹的功力,自是不足与之抗衡,可是他见一轮明月出手之时,并未使用功力,知道乐小虹的鞭法足可应付,所以也没有准备帮她的忙。
及至后来乐小虹失招被擒,他知道也不会有生命之虞,仍是十分镇静,可是乐小虹被他从石上摔下来的时候,脚下并无实地,下临云雾迷蒙的深谷,这才着了忙赶紧上前握住那条长鞭往回一带,才将她拉了回来。
一轮明月站在石上捧着手发呆,关山月却怒道:“老混帐,你怎么那样无耻,对一个后辈下这种毒手!”
一轮明月脸色呆呆地下了大石,颓丧地叹道:“罢了!随你说什么吧!你爱怎么处置我都行!”
万里无云也十分讶异,更含着无限关切地道:“明月,你是怎么了,明明已经得手了,怎么会半途放开呢?”
一轮明月颓然无言,乐小虹却完全不知道刚才所处的险境,高兴地笑道:“关大哥!我用鞭头上的灵蛇刺给了他一下……”
万里无云也放下酒坛,飞下大石怒声道:“胖子对你虽然不太礼貌,可是并没有恶意,只不过跟你开开玩笑,你怎么可以用狡计来对付他!把他逼上绝路……”
乐小虹怒声道:“谁逼他上绝路!”
万里无云哼了一声道:“胖子与人交手,向有二十招之限,超过此限,只有死路一条,以他的武功,你连一招都挡不了,因为他喜欢开玩笑,才故意留到第二十招上出手胜你,最多也不过强你吃一块鹤肉而已,你却不该利用狡谋,使他超过限度……”
乐小虹冷笑一声道:“这是他自己立下的臭规矩,与我有什么相干!你说我使用狡谋,难道他最后胜我的那一招不是用的狡谋!”
万里无云为之语塞,一轮明月长叹一声道:“算了吧!瘦子,事情已经如此了,多说有什么用,怪来怪去只怨我自己爱开玩笑,最后把命也断送在玩笑上!”
万里无云惨然道:“明月!你这样子死了我实在不甘心……”
一轮明月悲声一叹道:“命该如此,不甘心也没有用,仙榜复名之事,只有靠你一个人努力了……唉!真没想到我们筹划了多年,竟会在濒临成功之际,遭此挫折……”
必山月听他提到仙榜之事,连忙道:“刚才我问你们是否榜上人物,你们装糊涂不知道,现在怎么又自己说出来了,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轮明月朝他望了一眼道:“小子!你知道就不该问!”
必山月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听说那两个字,所以才想问问明白!”
一轮明月立刻道:“那我们也无可奉告,我们原来也是那上面的人物,为了一件事使我们在上面除了名,在没有复名之前我们没有权利谈起它!”
必山月怔了一怔,半晌之后才道:“你是真的要自杀吗?”
一轮明月怒道:“这种事情可以开玩笑吗!”
必山月想想道:“没有补救的办法了吗?”
一轮明月长叹一声道:“补救的办法虽有,却非老夫所愿意接受!”
必山月笑笑道:“你不妨说说看!”
一轮明月怒道:“老夫如若不想死,便得终身听这小泵娘的指使,你想我肯这么做吗?”
乐小虹连忙道:“我不要你听受指使总该行了吧!”
一轮明月摇头道:“不行!这是老夫自立之誓,与你全无关系!”
乐小虹想了一下道:“那是绝对无法挽救你的生命了!”
一轮明月与万里无云凄然对视片刻,默不作声,乐小虹又道:“既是你非死不可,为什么还等在这儿呢!”
一轮明月低声叹道:“老夫在等侯替你完成一件事,这也是老夫立誓的一部分,只要有人与老夫支撑过二十合不败,老夫如不能终身服从他,便只有替他完成一件事后再自杀!”
乐小虹一笑道:“你这人真是的,连寻个死也有那么多的噜嗦!”
一轮明月怒声道:“你以为这是件容易的事吗!老实说在举世之前,恐怕也没有一个人真正能与老夫拚上二十回合,假若不是你不堪一击,老夫也不会上你的当了!”
必山月不以为然地道:“如此说来,你的武功已到天下无敌的程度了!”
一轮明月摇头道:“那倒不见得,然而正式以全力相拚,老夫必在二十招之内决定胜负,胜自不必说,败了必无幸理,所以老夫才开自己一个玩笑,立下那等誓言,却没有想到今天会在阴沟里翻船……”
必山月脸色忽而一动,附在乐小虹耳边低语了几句,乐小虹微笑点头,才对一轮明月道:
“你说要替我完成一件事,可有什么限制吗?”
一轮明月摇头道:“没有限制,尽我所能,如其力不逮,惟如一死相报!”
乐小虹笑笑道:“那倒用不着,这件事很简单,你注意听着!”
一轮明月果然肃容等侯,连万里云也十分紧张!乐小虹朗然一字一句地道:“我要你珍重此生,如非无法避免,绝不轻易言死!”
一轮明月不觉怔然了,半响之后,才急声道:“这可不行!这与我的本愿,大相违背!
我实是无法接受!”
乐小虹正色道:“别忘记了你自己所立的规约,你只有接受的义务而没有拒绝的权利,从今以后,你得给我好好地活着!”
一轮明月凝思片刻,才废然一叹道:“罢了!小丫头,算你厉害,看来我今后只有一辈子作你的奴才,听命于你了!”
乐小虹笑着:“我叫你做任何事情你都不能违背吗?”
一轮明月点点头道:“是的,我这是作茧自缚,一辈子都无法超生了!”
乐小虹立刻道:“好!我要你把什么龙华会与封神榜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一轮明月脸色大变,支吾不语,乐小虹厉声道:“第一个命令你就想违背了!”
一轮明月长叹片刻,张口待欲说话,万里无云立刻叫道:“胖子!只要你一开口,我就得对你出手了,因为这是我的责任,无法顾全我们几十年的情谊了!”
一轮明月苦笑道:“万里兄,你还是杀了我好,也免得我一辈子受罪!”
万里无云果然抬起手臂,掌心泛起一片淡金色,一轮明月坦然闭目,作出束手待毙之状,乐小虹连忙叫道:“你为什么不抵抗?”
一轮明月苦笑道:“瘦子的金佛掌功发出时,我必无生理,因此也不必作抵抗!”
乐小虹不信地道:“他比你高明得多吗?”
万里无云庄容道:“不!胖子的太阴神功可跟我在一击之下同归于尽,不过我相信他不会这么做,因我有责任杀他,他却没有责任杀我。”
乐小虹怔住了,关山月也只得朝她比个手势,乐小虹才道:“那算了吧!我收回我那道命令,现在叫你跟我一起离开!”
一轮明月吁了一口气道:“这是老夫义不容辞的事!”
万里无云却冷笑道:“你别以为把胖子带到别的地方就可以问他那些事了,我不会放过他的,他到什么地方,我也跟到什么地方,随时随地都要监视着他!”
乐小虹冷笑道:“假如我命令他把你赶走呢!”
万里无云冷笑道:“很难!我们相处几十年了,从未分过手,假如要动武的话,我们势均力敌,最多是同归于尽!”
乐小虹被弄得没有办法了,只得又向关山月请教对策!
必山丹沉思良久才道:“好吧!暂时叫他跟着我们,以后再说吧!”
闹了这一阵,游山赏景的心情也没有了,二人在前领头下山,两个老人跟在后面,找到了坐骑向山下急走,两个老者虽是徒步,跑起来的速度却并不比他们慢!
回到那家小客栈时,吕无畏已焦急地等候着,一见了他们,立刻赶了过去,将关山月扯过一边道:“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必山月道:“请莫问,贵门中人可曾到达?”
吕无畏低声道:“已有四人抵达此间,老朽已照令主的吩咐,叫他们进行了!”
必山月默思片刻,朗然发话道:“好!今天我们就西行人蜀,我相信大家都等得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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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噫,吁,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这是大诗人李白对于蜀道所作的评定!
“黄埃散漫风萧索,云机荣纡登剑阁……”这是另一大诗人白居易对蜀道艰险所作的形容!
诗人的笔下也许不免夸张,可是唯有那两段叙述挺写实的,由牢固关而起,波神宜驿而越朝天关,尽是崎岖的山路,然而关山月胯下的明驼却对之视如平阳大道,履险如夷,且不住伸出它的脖子,发出振耳的长鸣!
吕无畏与刘三泰乐小虹等人都保持着沉默不开口,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坐骑,追随在明驼的后面行进,一轮明月与万里无云虽是步行,脚下却比他们更为轻松快捷!
一行人行至剑阁附近的剑门山,领先的明驼忽地一摆长尾,折人一条小山道,万里无云大为着急,连忙上前拦住去路叫道:“喂!小伙子你到那里去干吗?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必山月微微一笑道:“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可是我知道那儿有我要找的人!”
万里无云怔了一怔。才哑声道:“你要去找谁?”关山月笑笑道:“一个号称天齐魔君的人!”
万里无云脸色更变,支吾地道:“你跟他有过旧谊?”
必山月大笑道:“虽然见过一面,却谈不到什么交情!我是专程去找他结清一些过节,同时也想解开一些我想知道的疑点……”
万里无云摇头道:“不!小伙子!你以前所说的那些名词都不在这个地方!”
必山月一怔,但立刻转笑道:“我知道,可是那天齐魔君是唯一能给我一个明确答案的人!”
万里无云点点头道:“这话倒是不错,不过他那魔府的大门,你一踏进去,就别想再出来了!”
必山月豪然道:“这一点无须阁下担心,而且我也没有要求你同行,你若是不愿意的话,大可不必跟着我们走!”
万里无云脸色一变,默然片刻,才对一轮明月道:“胖子!这一下可是被你害苦了……”
一轮明月苦笑不语,关山月在明驼的领引下,一迳向山峰上登去,这条小道虽不甚宽,岔路却很多,密出蛛网,错综复杂。
明驼却如同是熟路途一般,毫无考虑地认路而进,经过一大段跋涉之后,他们来到一片深密幽积的黑森林之前。一个形容枯干的老僧,皮肤勘黑,双目炯炯有神,合掌拦在森林的入口处。
必山月在驼上欠欠身子道:“大师父,请借让一步!”
老僧双目微垂低声道:“阿弥陀佛,苦诲无边,回头是岸,施主们可以到上为止了!”
必山月满不在乎地笑笑道:“大师父苦口佛心,其奈众生难渡!”
老僧摇摇手道:“这倒不尽然,但叫精诚所至,顽石能点头……”
必山月见他一味纠缠不清,倒是有点恼火,冷冷地道:“大师父与林后人可是一伙的?”
老僧叹了一口气道:“贫衲是个出家人,怎会与他们同伙!”
必山月立刻道:“那大师父拦着我们所为何来?”老僧指着一轮明月与万里无云道:
“贫衲因为这两位故人,所以才劝诸位回头……”
万里无云冷笑一声道:“老秃驴!你别假惺惺了,当年之事,完全是你一手造成的,蹉跎岁月十八载,莫不拜受你之所赐,现在却又来猫哭耗子假慈悲了!”
老僧神色微动,轻轻一叹道:“二位对除名之事,仍然耿耿于怀吗?”
一向沉默的一轮明月,这时也怒冲冲地道:“当然了,这些年来我们苦心孤诣,就是为了要想重新列入名人榜,然后再跟你这老秃驴把帐好好的算一下!”
老僧黯然一叹道:“浮生不堪恋,名僵利缠、尤为生命之枷锁,老衲好容易将二位拔出苦诲之外,闲云野鹤生涯,何等自在,二位为什么执迷不悟呢!”
万里无云厉声道:“呸!你说得倒好听,为什么自己不退出呢?”
老僧恢复平静道:“贫衲曾发宏愿,要度尽会中一百零八友,此任务一日不完成,贫衲一天都不得安宁……”
万里无云冷笑道:“算了!我们懒得跟你说废话,你还是快让开吧!”
老僧顿了一顿又道:“二位纵然不听老衲之劝,也无须到前面去,要是在里面一失足,可就是永远沉沦其间,不得超生了!”
万里无云怒叫道:“秃驴!我们自己的事不用你多管,你到底让是不让?”
老僧又是一叹道:“唉!贫衲好话已经说尽了,二位一定不肯听,贫衲也没有办法,为了替故人聊尽心意,贫衲恭送诸位一程吧!”
说着回头在前疾走,宽大的袈裟不住地飘动,同时他的全身忽然发出耀眼的金光,将那黑森林照着如同白昼,但见林中四下堆着许多白骨。
万里无云朝一轮明月相视失色惊道:“想不到这老秃驴居然将光明法身练成了!”
必山月也是大为惊异道:“这老和尚是谁,他的功力好高明……”
万里无云冷笑一声道:“他叫苦海慈航,其余的事就不必多问!”
必山月会意果然不再多问,催驼紧跟老僧之后追去,其余诸人也跟着进入森林。
这片密林并不太深,不多久已经穿了出去,只是在经过森林时,每个人都有一种阴冷的感觉,直到渡过密林后,老憎已经不见了,万里无云深吁了一口气道:“幸亏有那老秃子带了一段路,否则我们只怕通不过这片黑煞魔林呢,真想不到天齐那老家伙愈来愈高明了!”
必山月微异道:“老家伙?天齐魔君是个老家伙?”
万里无云诧然道:“你不是见过他的吗?”
必山月点点头道:“不错,可是我见到的天齐魔君是个年青人,名叫祁浩!”
万里无云与一轮明月脸色俱皆一变,良久俱未作声。关山月也不知道他们何以如此,但是他此刻已隐隐望见一片屋宇,耸立在云雾之中,遂也懒得多问,一拍明驼,加力朝那边驰去!
行至屋宇之前,唯见一所高大的门楼,上面刻着金碧耀煌四个大字:“天齐别府”。
旁边则是一副对联以相同的字迹写着:
“道斩魔,佛降魔,魔心生生不已,魔神与日月永辉魔生道,魔成佛,魔法代代常存,魔寿共昊天并齐”
必山月看后不禁冷笑道:“好大的口气!”
万里无云在旁道:“这口气并不算大,自古有道即有魔,尽避仙佛代生,却也未曾将魔道完全消灭,以是推之,魔境不下于仙佛!”
必山月刚想辩白,门楼中忽然转出一列青衣童子,年龄都在十二三岁之间,男女各半,为首一个男童傲然问:“你们是从哪儿闯来的游魂野鬼?”
这男童年纪虽小,说话却十分不礼貌,关山月倒还不在乎,乐小虹却按捺不住,长鞭吧地一声摔出去,早在那男童脸颊上打了一下。
那男童挨打之后,猝然变色,厉声喝道:“臭婆娘,你敢打我!”
身形一晃,如鬼影般地抢了进来,乐小虹猝不及防,竟然被他抢近身畔,长鞭也来不及抽回来只得改用另一手握拳相击!
那男童大喝一声道:“滚下来!”
身子一缩,躲开她的拳势,底下撩出一腿,踢在她的马脚上,嚓嚓两声,那匹骏马的后腿俱为他扫折,痛嘶一声,将乐小虹摔了下来!
这时一轮明月也抢了过去,伸手在那男童的背上印了一掌,口中也喝道:“小魔崽子,也敢仗势欺人!”
他的掌劲阴损狠毒,男童只哇了一声,口喷鲜血,飞出丈余之外,啪的一声,倒在地上死去。
群童一阵大乱,纷纷朝后退去。
乐小虹在马里上摔下来之后,刚将身子立定,见那男童被一轮明月发掌击死,不由怒喝道:“你这个老混蛋,怎么出手就伤人……”
一轮明月叹了一声道:“小泵娘!老夫因为受你所制,不得不保护你的安全,老夫若不出手的话,你可能已经死在那小表的毒手之下了!”
乐小虹尚未答话,门楼中也转出一列人,这次全都是中年以上的,也是男女都有,个个脸上都罩着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