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长刚冲出几丈,听见夏侯杰的话后,连忙又改换方向,从横里急窜。前面刚好是一道山涧,宽约丈许,越过山涧后,是一片斜坡,斜坡后乱石耸立,只要逃到那儿,再也不怕人拦截了,因此他一长身,从涧上飞越过去。
脚刚沾地,涧壁中闪出一人,扬手喝道:“打!”
脑后急风迫体,他本能地回掌一拍。将击来的暗器拍落,还没有多作思虑,脚下波的一声,爆开一团绿光,象万点流萤飞舞,他身上沾上了几点,奇热无比。
徐文长知道不好。这是少林最厉害的暗器青磷弹,他连忙就地打滚,想把磷火压熄,殊不知磷弹中部是最易扩散的磷粒,一压之后,不仅未能压熄。反而将磷球压碎,蔓延成片,烧得他遍体都是绿色的火花。
宾了几下后,火毒攻心,他再也支持不住了,砰然翻落山涧。涧中只有浅浅的流水,却奇寒澈骨,热火、冷水两下夹逼,终于夺去了他的生命。
夏侯杰眼看着徐文长的躯体在涧中停止了挣扎,心里有很多的感慨。因为徐文长毕竟不是他的敌人,是他在多年前认识的朋友,虽然随着事情的变迁友谊已经不存在了。
但他的死亡,总不免有些唏嘘!
涧壁下隐藏发暗器的人也出来了,却是无尘的弟子元朗,他先朝无尘等人合什为礼,然后道:“夏侯大侠,掌门人的计算到底错了一步,如果不是大侠及时唬了他一下,他很可能会逃了出去!”
风无向愕然问道:“是掌门人命师兄埋伏在此的!”
无非笑道:“那还用说吗?你把青磷弹缴回给掌门人了,如果不是掌门人授意,元朗怎会得到青磷弹的!风师侄,我们一向都以为掌门人仁慈优柔,看来都走了眼,掌门师兄深思远虑,计出万全,尤在你我之上呢?”
无尘也道:“这是绝无疑问的,先师圆寂时,在我们中独独指定二师兄继任掌门,岂是没有原因的!”
无非点头叹道:“先师造命宣布后,小弟感到很意外,因为二师兄是最沉默寡言的一个,行事也很少有定见,当然小弟我以师命为重,对二师兄绝无不敬之意,可是心中总觉得二师兄只宜闭门静修,主政似非恰当人选。直到现在,才知道先师知人之深,更知道二师兄处事之稳健!”
他们都只顾兴奋地谈话,却忽略了夏侯杰站在涧旁恻然感慨。风无向发现了连忙问道:“夏侯兄!你怎么了?”
夏侯杰摇头叹道:“没什么,目睹敌人惨死,兄弟总不免有点不忍心!”
风无向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夏侯兄也明白此人不除,后果实在堪虑!”
夏侯杰道:“兄弟完全明白,贵掌门人智慧如海,若非事在必须,他并不愿轻杀一人!”
无非道:“掌门人一再告诫,叫贫僧稳健从事,贫僧却未能遵命,行事轻率,居然想借用大侠的宝剑除去此獠,结果差一点将大侠的宝剑都丢掉了!”
夏侯杰忙道:“大师别这么说,徐文长已得古白龙之亲传,剑法之精,确是难以想象,使大师不拿走,夏侯某也难以保全,事实上夏侯某能得回此剑,也全拜受贵掌门之赐。”
无非道:“哪里!哪里!大侠夺剑时的心智手法,贫僧佩服得五体投地!”
夏侯杰苦笑道:“徐文长已今非昔比,从他手中夺剑是万无可能的事,大师等离寺后,贵掌门人立时对夏侯某面授机宜,夏侯某依计行事,总算把剑取了回来!”
无非问道:“我们在外面行动,掌门人是隐身在哪里观察的?”
元朗忙道:“掌门人对弟子与夏侯大使面授机宜后,即从事寺内善后事务,料理内奸之清除,根本无暇抽身!”
无非愕然道:“如此说来,掌门人竟是预知我的剑会被人夺走了!”
夏侯杰点点头,叹道:“贵掌门人行事之稳健,料事之精确,实非常人所能及,我们还是进去听听他的指示吧!”
一行人回到少林上院的正殿,无垢上人神色凝重,面前跪着一列年轻的僧人,他沉声问无非道:“师弟!你看都在这里吗?”
无非扫了一眼,点点头道:“小弟所知的就是这些人了,至于是否还有其他隐伏的叛徒,小弟不敢确定,最好请掌门人用刑法拷问一番……”
无垢上人摇头道:“不必了,我想也不会再有了,即使这八个人,我也认为太多了。
如果不是师弟列出名单,我真不想追究!现在我对他们也不忍深责!”
无非急道:“师兄!他们身受少林栽培,不思感恩报德,反而做出那种欺师叛祖的行为,怎可轻恕!”
无垢上人叹道:“我都问清楚了,他们也不是有心叛离门户,只是操志不坚,受了崂山七鸟中几个女子的色身诱惑,才干出那种糊涂事。而且他们的地位也低,对于本门的机密事情多未参预,最后只是支持无定师弟与元空夺取掌门的行动而已……”
无非叫道:“这已经够了,他们都是元字辈二代门人,受了少林近十年的培育,居心不善……”
无垢叹道:“怪不得他们,他们都是十六七岁才入门受戒,又都是富家子弟,六根不净,持戒又谈何容易。经过人家有计划的诱惑,变节乃情理中事!”
无非道:“他们都是无相师兄与无定师兄引蔗入门的,坏师父怎能教出好徒弟?”
无垢上人摇摇头道:“死者已矣!我们不应该再去批评他们!至于这八名弟子的失节,更不能加罪他们,因为每个人入门受戒都是我主持的,一定要追究的话,首先我该负责之罪,更要负教化不力之罪。因为他们师父只教武功,德行的教化仍是我的责任!”
无非道:“掌门人打算如何发落呢?”
无垢上人道:“我主张从轻发落,不过现在是无向执掌令符,掌刑的元空又死了,只好由无向作主了!”
风无向沉吟片刻道:“弟子想废去他们的武功,追回度碟,勒令他们还俗!”
无垢上人道:“这样好,他们家中都还有父母,为学武功才献身空门,可是他们并不是理想的佛门弟子,念在他们受苦一场,只追回本门特殊的武功,一些普通的功夫,还是让他们留着吧!”
风无向道:“弟子遵命!”
无非却道:“风师侄!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无垢上人道:“佛法是慈悲的,佛门虽广,却不渡无缘之人,他们与佛无缘,不如放他们回去。让他们取妻生子接续香烟,善尽其人之责!”
无非道:“小弟并不反对掌门人的措施,只是为了保密,掌门人才不惜破杀戒,用心机,除去了徐文长,现在又放他们走。岂非功亏一篑!”
无垢上人道:“他们如果有良心,便该感激师门恩重,至少不该再作出危及门户的事,我相信他们会保住秘密的,元慎,你怎么说?”
领头的是一名壮年僧人,约莫三十五六岁左右,这时泥首于地道:“弟子罪孽深重,万死莫赎。”
无垢上人微笑道:“那倒不然,到现在为至你们并没有做出什么危及门户的事,我只是根据无非师叔的指控而处分你们,也许是冤枉你们的。”
元慎又叩了一个头道:“无非师叔并未冤枉我们,弟子等确曾受到诱惑而生叛门之心。”
无垢上人道:“我很奇怪,你们从哪来的机会与外界勾结,你们的行动一向在我的约束中。”
元慎道:“空师兄曾经利用监寺的职分,派令弟子等到下院去轮值,对方等化装为香客……”
无垢上人轻叹道:“还是他诱惑你们的,看来这个逆徒倒真是一头害群之马。”
元慎低下头道:“元空师兄差不多对所有的同门都进行过试探,只有弟子等八人定力不坚,受了诱惑,与那几个妖女等犯下大错后,元空师兄即以败坏清规作为要挟,弟子等虽然感到叛门之行可耻,却也不敢违抗。”
无非道:“胡说,你们为什么不向掌门人申诉。”
元慎道:“掌门人不管事,寺务全在无定师叔与师兄的把持下,弟子又提不出确实的证据,只得接受他们的要挟。不过弟子等都商量过了,大家决定不作危害门户的事,所以今天弟子等并没有行动。”
无垢上人笑道:“由此可见我对你们的信心并没有失败,你们只是犯了意识上的罪。”
无非道:“出家人第一就是修心。”
无垢上人叹道:“那谈何容易,他们的年纪还轻,比不得你我,对于内心的倾向是无法控制的。他们心目中还有着师门的观念已经很不容易了。”
无非沉思了一下道:“掌门人决定要放过他们,小弟自然不能反对。不过如此一来,本寺今后的规戒恐怕很难维持了。”
无垢上人道:“本门的规成就是太严了,动不动就绳以严刑,所以这几个弟子偶一不慎而犯了法,才受到奸徒的挟制。有了这次的教训,我们更不应该固守成规。”
元慎道:“元空师兄职掌司刑,抓住我们的过错后,立以生死为要挟,我们只好依从,如果知道掌门人如此仁慈,弟子等早就揭发他的阴谋了。”
无垢上人笑向无非道:“师弟你看如何?”
无非道:“掌门人智慧如海,见远知微,小弟望尘莫及,一切以掌门人意向为从。”
无垢上人点点头道:“元慎!我对你们的行为很同情,可是少林是佛门弟子,你们已犯色戒,可见六根未净与佛无缘,少林是无法再容纳你们了,还是还俗回去好好做人吧,武功也不追回了,但是希望你们把这点功夫用在正途,千万不可用以为恶之具。”
元慎道:“弟子等愿受死也不想下山。”
无垢上人道:“那是不行的,你们犯过色戒后,更难定心,对寺中清苦的生活是无法再习惯了。”
元慎道:“这点弟子很明白,如果弟子拒绝为用,势必难免一死,如果弟子投靠对方,则更愧对师门,因此弟子情愿死在门规之下。”
无垢上人微笑道:“出家人固然戒诳,可是为了情势所困,有时应该通达善变,我今天说了慌,假装功力散失,无非师叔假意与古白龙勾通,都是出家人的大戒,可是我们心中并无恶的感觉……”
风无向也明白师父的意思了,连忙道:“掌门人解除你们的佛门弟子身份,就是给你们一条求生之道,你们还俗之后,更不受清规的限制了。”
元慎也明白了,他叩了一个头道:“多谢掌门人的指示,弟子一定善为利用还俗的身份,为师门效力!”
无垢上人道:“我并不要求你们这样做,那是佛法所不允许的,我只是为你们的安全着想!”
元慎道:“弟子等自愿如此,以赎往咎!”
无垢人笑道:“在佛前叩个头,好好地回去吧!我已经叫元朗给你们准备还俗的衣装了,至于你们以后怎么做,我不便干涉,但是我不希望你们太勉强。悔过的方法很多,回家做个好人,孝亲慈幼,济贫拯弱,能不负我一番教训,我就很满足了!”
元慎不再说了,先朝殿上叩了一个头,另外七人也跟着他动作,然后向无垢上人、无尘、无净、无非等依次行礼,最后拜了一拜风无向,起立肃然而退!
等他们出去后,无非道:“师兄!小弟是真的佩服您了,古白龙在少林寺安排下八个暗桩,您居然反为利用。这八名弟子一定会投向魔心圣教,变成我们的内应!”
无垢上人道:“我并不想利用他们,这种手段近乎奸诈,实非我之所愿,可是我知道他们定不会再为对方所用,能够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
无非朝夏侯杰看了一眼,知道掌门人是不愿在外人面前承认此事而失身份,乃笑道:
“夏侯大侠,今日少林的种种作为,似乎有失光明之道,可是事出无奈,对付古白龙那种奸诈卑鄙的恶徒,不得不如此!”
无垢上人道:“师弟!你不必解释,夏侯大侠一定会明白的,行事但求心安就够了,我并不要求每个人都谅解。大侠为少林的事奔波千里,又历受惊险,老衲万分感激,已命弟子准备了素斋,聊表谢意。大侠请休息一下,回头老衲再命无向恭陪大侠入席压惊!”
夏侯杰知道他们一定有要事商量,连忙道:“那可不敢当,晚辈此来就是向贵派报警,不知掌门人早已洞悉奸谋,且能化险为夷,夏侯某万分欣慰,目的已达,晚辈想告辞了!”
风无向忙道:“夏侯兄别忙着走,兄弟还有许多事情相告,而且兄弟还要陪同夏侯兄到别处去办事!”
夏侯杰也想与风无向一谈,问问他在西城的情形,因此点头道:“兄弟先到下院恭候吧,寺外徐文长的遗体,还请风兄妥为安葬,他行止虽恶,毕竟还是兄弟的故人。”
无垢上人道:“这一点大侠不必操心,死者为大,即使是本门叛徒,老衲也会以礼善处后事,就因为寺内要安排丧葬事宜,非待客之所,老衲命人所备素斋,也是设在下院,大侠去稍息片刻,无向就会来恭陪的。”
夏侯杰拱拱手走出段外,元朗已在殿外等候,合什作礼道:“小僧不明事理,先前对大侠多方得罪,以至为奸徒所用。”
夏侯杰含笑道:“大师别客气了,实在说来,这一天内所发生的事故变化也太大,夏侯某自己何尝不是蒙在鼓中,几乎把无非大师也当作了坏人。”
元朗一叹道:“真真假假,善善非非,小僧的确难以理解,不过无非师叔也真了不起。如果不是他居间参透消息,少林今日实在不堪设想。”
夏侯杰笑笑没有作声,来到下院之后,元朗亲自选择了一间静舍供他休息,一面命人送来了茶水,一面陪着他谈天。这个僧人年纪不大,却是自幼出家的,对世务认识很浅,虽然所发生的一切事故他都在场,他还有许多不清楚的地方,絮叨地提出问讯。
夏侯杰很耐心地为他讲解,可是他的理解力太迟钝,要把事情解释得叫他明白相当吃力,经过不少口舌。也消耗了不少时光,总算勉强弄出个头绪。元朗意犹未尽,夏侯杰已出了一身大汗,简直比参加一场苦斗还累,为了礼貌,又不能不应酬下去,正在感到吃不消的时候,风无向恰好来了,他笑着道:“师兄,你不是这一类的人,问这些也没有用。”
元朗讪然道:“小兄自知浅陋,所以才向夏侯大侠求教,以便日后再遇上类似的情形时,小兄也好拿定主意。”
风无向道:“你不知道还好,知道了,你也转不过那个脑筋,反而更容易为人所乘。”
元朗不服气,刚想辩白,风无向笑道:“即使你知道元空师兄心怀不轨,试问你斗得过他吗?无非师叔比你精明多了,可是夏侯兄离开后,他挨了掌门人一顿严斥。”
元朗一怔道:“为什么?”
风无向笑道:“为了他自作聪明,妄图双手回天,拿了夏侯兄的宝剑想杀死徐文长灭口,甚至于还想进一步冒充去刺杀古白龙。如果不是掌门人及时挽救,不但他自己会死在徐文长手中,连夏侯兄的宝剑都丢掉了。”
元朗低头道:“以后如果还有那种情形呢?”
风无向道:“择善固执,守一而定,象你今天的所为,才是最恰当的方法,你知道掌门人为什么要选定你埋伏在山涧壁下?”
元朗道:“那时掌门人没有别的人可供差遣。”
风无向摇头道:“不对,如果要施放青磷弹,无尘师叔比你更行,然而掌门人偏偏选中了你,就是因为你不受注意。你藏身的地方并不够严密,徐文长越涧时,早就看见你了,如果换了别的人,他一定会提高戒备,青磷弹再厉害,在那种地形上,恐怕也很难对他有效,正因为是你,他才放心地不顾而去。”
元朗怔了半天才颇为扫兴地道:“我杀死徐文长后,心中还很得意,以为替门户建了大功,谁知竟是掌门人看中了我的庸才。”
风无向笑道:“师兄这番话实在不象个出家人,连犯了杀嗔贪三戒,以后可得善自警惕,莫堕魔障。”
风无向是俗家弟子,从不浸染佛理,可是这几句话却将自小出家的元朗说得面红耳赤。风无向又正色地道:“师兄杀人固然是受到掌门人之指示,佛说若自作,方叫他作,俱是一般罪恶,因此这罪过是掌门人的。可是师兄以此为荣,则杀心起自本念,未免辜负掌门人的多年熏陶了。”
他的谈话中佛理精奥,含义尤深,元朗不禁动容道:“师弟,掌门人选你为继任人选,大家虽然不敢明白反对,心中多少是不服气的,因为你完全没有出家人的气质,可是今天听了你这一番话,才知道你对佛理悟彻之深,竟是比许多师长还……”
风无向微笑道:“师兄过奖了,小弟不过才一知半解,说不上什么悟彻,佛门广大,佛法无边,透与彻虽是极境,却是一个无限的距离,没有人能真正到达的。”
元朗无限钦佩地打了一躬,退出去叫人整治素斋。风无向对夏侯杰含笑道:“家师是为了夏侯兄彻夜辛苦,不敢作惊动,才请夏侯兄下来好好休息的。并非有什么秘密要背着夏侯兄,谁知道这位饶舌的和尚却缠着夏侯兄,使夏侯兄更为劳累了。”
夏侯杰虽然透了一口气,闻言倒有些不好意思,连忙笑道:“哪里!哪里!兄弟自从泰山剑会之后,一刻也没有停过,光是动动嘴皮,实在已经算是休息了。”
风无向道:“那就好,兄弟觉得夏侯兄西域之行颇有收获,至少在精神的焕发上进益多了,以前夏侯兄始终郁郁不振。这次回来,竟是容光焕发,与前判若两人。”
夏侯杰苦笑道:“以前兄弟为闲情所苦,的确是缺乏朝气。这次从西域回来,总算找到了一件可以排遣闲想的事,忙碌之下,也就没时间去想那些了。”
风无向正色道:“年轻人如果想闯一番事业,便不能涉足情关,那是最容易消磨壮志的。兄弟以前一直不敢闲下来,没事也去找事做,就是为了这个原因,现在我们又将大忙一阵了。尤其是夏侯兄,今后如何抗御魔心圣教的东侵,完全要仗着夏侯兄力挽狂澜……”
夏侯杰讪然道:“那可太惭愧了,兄弟的能力仅限于此,恐怕还要仰仗贵掌门人居间领导……”
风无向压低声音道:“不!夏侯兄弄错了,家师实在无能。”
夏侯杰愕然道:“贵掌门已经练成了碎玉掌功……”
风无向苦笑道:“表面上看起来是练成了,实际却不是那么回事。碎玉掌功必须要闭门坐关,心无二用,面壁苦练七七四十九天,才能小有所成。家师自从得到无非师叔的暗告后,忧心如焚,每天只能利用入晚归寝的时间偷偷地练,日间仍然如旧出来监督功课,哪里会有多大成就。而且,练了十几个时辰……”
夏侯杰道:“可是令师掌震穆居易乃有目共睹的事实!”
风无向神色一黯道:“那一掌的确是威力无边,可是今后再也无法使用了!”
夏侯杰忙问道:“为什么?”
风无向道:“家师为挽救危机,却又苦于时间匆促,乃将功力锻于一掌,就是那练到一半的碎玉掌功!”
夏侯杰问道:“何谓碎玉掌功?与碎玉掌有何区别?”
风无向道:“碎玉掌功是求其精,愈用愈精,碎玉掌是尽其威,孤注于一掷。因宁为玉碎而得名!”
夏侯杰不禁默然,风无向又道:“家师苦练那一掌,原为对付古白龙而用,谁知漠北人熊先出来捣蛋。那家伙蛮不讲理,除非能折之以威,否则他真的会血洗少林,家师万不得已,只好先用出来对付他了!”
夏侯杰点点头道:“兄弟也在奇怪,令师既然神功有成,为什么不及早施展以寒敌胆,一定要等血案迭演……”
风无向道:“家师这番苦衷,别人尚不得而知,只告诉了兄弟一人,如果不是怕夏侯兄误会,兄弟也不敢说出,以免人心波动……”
夏侯杰道:“既是如此,令师应该让这件事张扬出去,使古白龙慑于碎玉掌之威而稍加收敛!为什么要保密呢?”
风无向道:“家师并不想保密!”
夏侯杰道:“那就不应该杀文长,目前只有能把消息传出去!”
风无向摇头道:“徐文长非杀死不可,因为这家伙太狡猾,也许已看出破绽,而且杀死他之后,可以使古白龙更为担心!”
夏侯杰道:“这是怎么说呢?”
风无向道:“这是欲盖弥彰之法。杀死徐文长,古白龙会以为家师故意隐瞒练成碎玉掌功之事,将来好出其不意地对付他。如果放徐文长回去,古白龙可能会猜透家师只练成了碎玉掌而故布疑阵!”
夏侯杰道:“可是徐文长一死,谁还会把消息传出去呢?”
风无向道:“家师放走了八名弟子,他们会说的!”
夏侯杰道:“那不一定,他们离去的时候,神情都很坚决,也许不会做出对门户不利的事,他们如果认定令师要坚守秘密,说什么也不肯吐实的!”
风无向微笑道:“元慎师兄为人极其公正,受到元空的诱惑后,早已向掌门人坦承过失揭发阴谋了,是掌门人叫他不要声张,继续伪装下去。所以今天掌门人故意当众遣返他们,实际已对元慎师兄暗作指示,这个消息一定能传透出去。不过杀死徐文长后,能更增加元慎师兄所透露消息的真实性!”
夏侯杰叹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这里面变化太多了。兄弟实在弄不清楚!”
风无向道:“此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古白龙专好使用渗透的手段,家师也乘机反渗透过去,这完全是谋略。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夏侯杰听了风无向的话,沉思片刻道:“风兄到了西域之后就与兄弟失去了了联络,不知有何遭遇?”
风无向笑道:“夏侯兄一个人把魔心圣教闹得天翻地覆,兄弟无所事事等了一阵后就回来了!”
夏侯杰一怔,道:“关于魔心圣教的动态……”
风无向道:“那些事兄弟完全知道,不仅如此,连夏侯兄与黄兄所经过的一切,兄弟也清清楚楚!”
夏侯杰愕然道:“风兄是如何得知的?”
风无向微笑道:“自然是有人告诉兄弟的!”
夏侯杰忙问道:“是谁?”
风无向一笑道:“只有一个人能了解全局,夏侯兄想还有谁呢?”
夏侯杰略加沉思道:“那一定是赵景云。”
风无向点点头道:“赵仙子将一切的情形告诉兄弟后,还作了一番指示,命兄弟速返少林应变,赵师弟与家舅柳文佩父女去武当告警,北海四异的另三位则往峨嵋,中原武林以这三门势力较为壮大。魔心圣教东侵之前,古白龙一定会先设法瓦解我们三家,所以必须先加以阻止,方可保全实力,以作一拚的准备!”
夏侯杰叹道:“这个女人我真不知道她是站在哪一边,事情都是因她而起,她却一直躲在暗中活动!”
风无向道:“赵仙子自然是帮我们的,不过她出身魔心圣教,不能公开与师门作对。
只得暗中帮助我们!”
夏侯杰默然片刻,想起在西域的一切,以及与赵景云莫明其妙的一夕缠绵,他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他知道赵景云什么都说,唯独这件事是不会讲出来的。可是在风无向的眼光逼视下,他竟然感到很不自在!
幸好元朗已经把素-摆好来通知他们入席,才打开了他的困窘。宴席设在偏殿的客舍中,虽然全是素莱,却十分精美可口。
夏侯杰自从参加泰山剑会以后,从没有好好地吃过一顿饭,佳肴当前,倒是胃口大开。
可是正吃到一半,殿外蹄声杂乱,夹以马嘶之声,元朗又匆匆地跑来。朝风无向一示眼色。风无向连忙出去,在门口与他耳语一阵,然后走了回来,苦笑道:“我们真是劳碌命,连吃一顿安稳饭的福气都没有……”
夏侯杰忙道:“又发生了什么事?”
风无向道:“魔心圣教倾巢而来,昨天已进了阳关,这是敝门刚得到的急讯!”
夏侯杰骇然惊问道:“他们往哪一个方向去了?”
风无向苦笑道:“不知道,古白龙的安排很严密,进了阳关之后,全教化整为零,大概是利用化装易容的方法,避过了本派眼线的监视,全部都失踪了!”
夏侯杰骇然道:“他们志在吞并中原,称霸武林,一定是先从几家大派开始!”
风无向点头道:“兄弟也是这样想,因此觉得他们的目标,不是西蜀的峨嵋,便是东路的少林。可是穆居易新在少林铩羽,他们可能不敢轻易来犯,最大的可能是峨嵋。”
夏侯杰道:“那我们立刻赶到西蜀去!”
风无向摇头道:“不行!兄弟同时还得到赵师弟的紧急求援信号,说是武当发生了问题!”
夏侯杰更为惊骇道:“武当又出了什么问题?”
风无向道:“不清楚,这种讯号是利用飞鸽传来的,只说十分火急,并没有说是什么事!”
夏侯杰道:“飞鸽传书也可以说个大概呀!”
风无向道:“本门的鸽讯不同,只有灰白黑三种颜色,黑鸽表示最紧急,必须立刻往援,因为放鸽时,当事人不一定会有时间留字,同时赵师弟身边并没有带鸽子,只发了一个信号,通知本门弟子放出黑鸽,由武当传到此地,只用了六个时辰,那是最快的通讯法!”
夏侯杰沉吟道:“那我们就丢开峨嵋不管了!”
风无向道:“魔心圣教的动向不明,我们只是一个猜测,并不一定就会往峨嵋去。
而武当有难却是确实,我们不能舍已知而取未知!”
夏侯杰仍在沉吟,风无向又道:“魔心圣教的人已经入关,如果是往西蜀,到达在我们之先,赶去也嫌太迟了。只有武当还来得及,最重大的原因是武当实力雄厚,超过峨嵋数倍,如果要保全实力,也该先挽救这一边!”
夏侯杰想了一下,道:“兄弟是孤身一人,先往哪一边去都不成问题,只是怕万一峨嵋有所失闪时,风兄就很难取得大家的谅解了!”
风无向想了片刻,才明白他的意思,忙道:“兄弟主张支援武当并不是为了有赵师弟在那边,更不会是为了我舅舅与表妹的安全!”
夏侯杰道:“兄弟绝对清楚风兄的为人,只怕人言可畏,别的同道不会明白!”
风无向慨然道:“幸亏兄弟先将家师失功的事相告,否则恐怕连夏侯兄也难以信得过兄弟了,魔心圣教的目标更可能是少林。如果兄弟为了私心,应该将夏侯兄留在此地才对,赵师弟的安危总不会比整个门户更重要吧!”
夏侯杰一愕道:“不错,古白龙如果有意东侵,令师才是第一个对象,如果他不能对付令师的碎玉掌,绝不敢在别的地方贸然发动!”
风无向道:“家师也想到这一点了,所以指示兄弟邀请夏侯兄同往武当。赵师弟个人的安危事小,武当的安危才是最值得担心的事,只要元慎师兄能把消息传过去,峨嵋一时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夏侯杰道:“那么令师是否考虑过少林的安危呢?”
风无向轻叹道:“自然考虑过,可是先人而后己,才是武林间应守的道义,目前力挽狂澜的责任都在夏侯兄身上,少林为本身的安危而留下夏侯兄,才是自私的打算!”
夏侯杰动容道:“贵掌门人如此居心,实乃武林正道之表率。兄弟为适才误解而致歉!”
风无向苦笑道:“话不说明白难免引人误解的,只要夏侯兄能了解就够了,家师已命人将我们的马匹送下来了,夏侯兄如果精神还支持得了,就请立刻启程吧,事不宜迟,但愿我们还赶得上!”
夏侯杰道:“事态既是如此紧急,兄弟既使支持不住,也得拼命一撑了!”
风无向道:“话不是这么说,办事全仗精神,夏侯兄此刻地位尤见重要,精神不支,勉强撑着累倒下来,反而得不尝失,兄弟宁可请夏侯兄多休息一下!”
夏侯杰道:“兄弟从小就在劳累中磨练出来了,当年追随家师,遍及四海,经年累月没有睡过一场好觉,马背上打个吨,野地里闭闭眼,就是最舒服的休息了,刚才陪令师兄聊天,口中在说话,身体就在休息,此刻精神虽然稍感萎顿,一上马,立刻就可以恢复的!”
风无向微怔道:“难道夏侯兄把骑马当作休息吗?!”
夏侯杰道:“兄弟跟家师学会了分段养息的方法,动用体力不去思想,使脑子休息,用脑时不活动,使体力得以调顺。”
风无向赞叹道:“难怪夏侯兄能屡碰异遇,原来天赋有着这么好的条件。成大事业者,必具过人精力。兄弟以前伴随夏侯兄时,几有疲于奔命之感,而始终未见夏侯兄有疲态,想不到夏侯兄有着这个绝妙的养生之策!”
夏侯杰知道他是在说客气话,事实上少林禅门正宗的养息功夫是武林之最,风无向的精神与耐力比自己强旺多了,可是多说也没有用,立刻打点一下,相偕出门而来,他们的座骑早已在寺外等候了!
他们分别上马后,风无向道:“兄弟这两头追风驹自以为是最好的了,可是见到夏侯兄骑来的宝驹后,未免又相形见细了,夏侯兄如果有兴趣,我们放辔急驶一阵,看看兄弟是否能跟得上!”
练武闯江湖的人心爱的莫过于一柄利剑,一匹好马。夏侯杰有了情剑后,曾经对风无向那两头神驹羡慕异常,这次西域之行,得到了一匹良驹,他如愿以偿。听见风无向的提议后,倒是引起了兴趣,便欣然同意了。
二人二骑,就在山道展开了竞争,掷起了两团疾风,风无向的坐马性子很烈,一开始就像是条飞龙,发疯怒奔,也不循着路了,只对准了要去的方向,穿山越涧,如后平地。
这是风无向特别训练的技巧,以前他为了增加自己的神秘,专门训练这对飞驹,昼夜在人迹罕至的小径奔驰,所以往往能在一夜之间,出现在两个不同的地方。按正常的方法计算,两地或距千里,实际上只是翻越了一两重祟山而已。
今天他见到夏侯杰由西域骑口来的龙驹,如果这种马惯于在大漠上驰骋,速度与耐力都是超绝的,只有在这方面可能不太习惯,因此想利用这种特殊的技巧胜过它。
可是夏侯杰那头黑驹并没有落后,亦步亦趋,始终跟在后面,速度不减,跑得却异常平稳。风无向为了控制马性,必须全神惯注地注意前面的路程,因为有时他可以不知死活,直对无法攀登的峻峰上撞去;夏侯杰的马却具有灵性,自动找寻较为平坦的路走,急驰一阵后,风无向累得满身是汗,回顾夏侯杰,却在马上闭目养神。
风无向先时还有点担心,大声叫道:“夏侯兄!当心点!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夏侯杰仅对他笑了一笑,慢慢地他观察了一阵,风光向才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那匹马是天生的异种,在崎岖的山道上,它的步伐竟能配合地形的限制,始终维持背部的平衡,使骑者无颠簸之苦!
上坡时它能屈低前腿而不减其速,下坡时它收缩后腿,四条腿竟是像装了自动调节长短的活栓。这种跑法对马来说,是极为消耗体力的行动,可是那匹马跑了很久却毫无疲态!
下了山之后,来到广阔的大路上,夏侯杰的坐骑开始超前了,四肢移动如风,一溜黑影象月兑弦的急箭,却看不出它在跑,风无向的马起初还能追得上,到了后来却越拉越远,终于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当风无向一人一骑吁吁地赶到一片靠水的树林子前面时,夏侯杰悠闲地倚树假寐,他的黑马也低着头在溪畔喝水。
风无向勒住了马,让它跳跃了一阵后,才平稳了一下它的燥性,放去喝水,他走向夏侯杰,又羡又赞地道:“夏侯兄!真了不起,人是天下第一,剑也是天下第一,所有的第一都给你占全了!”
夏侯杰微微一笑,道:“前面两句当不起,末一句兄弟却不客气。西域是良驹的产地,魔心圣教中豢养的马匹近千,每头都是上上选,然而要找一匹能与这头畜牲相比的还很难。”
风无向摇头叹息,他走过去拍拍那匹马的马臀,沾手一片淡红,不禁失声道:“原来夏侯兄骑的是一头汗血宝驹。难怪非凡马所能及了。这种马产自古大宛国,汉武帝曾为了要得到一匹,不惜兴师远征以达到目的……”
夏侯杰笑道:“风兄博古通今,无所不知!”
风无向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兄弟因为养了那两匹马,所以才对这方面的事稍加注意。汗血宝驹是无价之宝,兄弟久闻其名,常憾无缘一见……”
夏侯杰道:“这马是一对,还有一头雌马被黄先青骑去了,将来他们夫妇团聚时,产下幼驹,兄弟可经送给风兄一匹,使风兄一偿夙愿!”
风无向先是十分兴奋。继而憾然一叹道:“没有用的,一物居于一地,汗血宝驹只有在大漠上才能生长,到了中原就渐失灵异了。汉武帝劳师远征,流血千里,夺回一对汗血宝驹后,也是大失所望。那马到了中原之后,连汗血之徽都渐渐消失了,所以这些宝驹是无法在中原流传的!”
夏侯杰对这些知识很陋薄,闻言连忙道:“是什么缘故呢!难道马匹还会受地理的影响吗?”
风无向道:“是的!天气、地理环境、水草,都是他们生长的条件,所以中原是无法养育这些宝马的!这种异种所以不多,以后夏侯兄还是把他们送回西域的好!”
夏侯杰点点头道:“是的!兄弟待此间事了后,也打算把西域当作归宿处了,只有那一望无堰的大漠,才是男儿立身的地方!”
风无向微异道:“男儿志在四方,倒不限定何处?”
夏侯杰轻叹道:“可是在放眼千里渺无人迹的沙漠上最适合寂寞的人!”
风无向明白他心中的感触,却又不懂他的意思,忍不住道:“那不是更寂寞了吗?”
夏侯杰苦笑道:“有些事情是很难解释的,只有当事者自己能体会,寂寞不是一种痛苦而是乐趣,真正需要寂寞的人,只有在孤独中才能寻求乐趣。”
风无向沉思片刻,道:“这话有点道理,许多英雄豪杰到了晚年,不是出家就是长隐深山,可能都是为了追求那份寂寞中的乐趣。”
夏侯杰连忙否认道:“兄弟不敢自居于英雄豪杰之流,他们也许是别有高见,兄弟只觉得那种地方适合于生活!”
风无向明白他是为情所苦,才想逐世而远离人世,但知那会影响一个人的豪情与雄心,于是笑了一笑,道:“安于寂寞是老年人的境界,夏侯兄正当壮年有为之期,谈这些实在太早,至少兄弟认为大漠不是舒展壮怀的地方,否则魔心圣教怎会想到中原来发展势力呢?”
夏侯杰道:“英雄多起自草泽、沙漠,那里是培养雄心的地方。成吉思汗,魔心圣教都是一般情形,兄弟不是英雄,所以才会反其道而行之!”
风无向觉得话不能再说下去了。连忙改变话题道:“夏侯兄不想做英雄,却有一番英雄事业在等着夏侯兄,那也是一种责任,推都推不掉的!”
夏侯杰也觉得话说得太远了,忙道:“我们原来只是谈马,一下子扯得太远了,现在到哪里了!”
风无向道:“这一跑不过才五个时辰,由于走的是捷径已不下千里之遥,大概已到了豫鄂边境。再赶一阵,就可以到武当了!”
夏侯杰愕然道:“走得这么远了?”
风无向笑道:“兄弟常走这条路,这是最快的一次,在兄弟的估计下,最多还剩一半路程!”
夏侯杰道:“那我们就快点上路吧,为争取二点时间也是好的!”
风无向道:“夏侯兄在马上养足了精神,兄弟却是人马俱疲,再赶是不可能了,本来兄弟还有一匹马代步,因为没想到要上武当,所以还留在少林,目前只靠这一头畜牲,必须让它休息一下!”
夏侯杰道:“兄弟的马力还有余,我们可以共骑!”
风无向笑道:“实在不必太急,赵师弟的信号虽很紧张,却没有誓号,可见事端不是来自魔心圣教方面,否则千里迢迢,他怎会向少林求救?”
夏侯杰不解道:“武当也是大门户,如果没有外伤,别的人谁敢去找麻烦!”
风无向道:“兄弟也是大惑不解,而且赵师弟也是个极端慎重的人,如果不得武当的同意,更不会轻易发出求援的信号,他既向少林求援,一定把我们的行程计算过了,他只需要我们去,却不急着要我们这么快就赶到!”
夏侯杰听他这样说才不急着赶路,不过他们走得也不慢,第二天午后,也就到达了武当山下,他们为了谦逊起见,舍马步行向山上走去,上至半山,却见赵千里与柳瑶红迎了下来。
赵千里老远就叫道:“师兄!你来了,夏侯大侠也来!那就好了!”
风无向连忙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柳瑶红迫不及待地道:“梅家祖孙两人上武当寻仇,要找铁冠道长斗剑,铁冠道长人未出来,她们俩吵了一场,最后梅杏雨挥剑消毁了武当的解剑岩……”
夏侯杰一怔道:“解剑岩是武当开山祖师张三丰真人所立,一向视为武当荣誉之象征,这不是犯了武当的大忌吗?”
风无向道:“当真是梅杏雨砍毁的吗?”
柳瑶经很有兴趣地道:“是的,那天我们也在旁边,她拿的是一支短剑,只有一尺多长,比普通的剑短一半。可是挥剑断石,十分轻松,象是毫不费力!”
夏侯杰道:“奇怪了,她的慧剑已经被郝步芳夺去了,从哪儿又找来一支宝剑?”
风无向道:“武当的人作何表示呢?”
赵千里道:“因为铁冠道长到今天才功成出关,所以武当的人请她们今天再来,梅杏雨虽然答应了,临走毁了解剑的恐怕很难避免一战了!”
风无向道:“她们为什么要找武当的麻烦呢?”
赵千里道:“这个小弟不清楚。梅杏雨只说夏侯大侠欺负了她,武当的黄先青也在旁边,显然有唆使之嫌。所以她们要找武当的麻烦,我们不明内情,只能好言相劝,可是没多大用,我们的立场也很难,两边都不能偏袒,弄不清原委,也不便作何批评!”
风无向对夏侯杰与梅杏雨之间的误会原是很清楚的,他苦笑了一下,道:“兄弟虽然知道内情,只怕也难以说话!”
夏侯杰愤然道:“这太岂有此理了。怎么可以找到别人头上呢?”
风无向连忙道:“自己人可不能再起冲突了!”
赵千里道:“铁冠真人听说解剑岩被毁,十分震怒,一战恐难避免!”
风无向道:“铁冠真人为一门之长,行事当讲求利害,兄弟可以劝止平息这场吧戈,问题还在梅氏祖孙,恐怕要夏侯兄费一番唇舌了!”
夏侯杰道:“她简直就无理取闹,那天……”
风无向笑道:“那天兄弟虽然不在场,可是赵仙子把经过说得很清楚,梅杏雨找武当的麻烦并不过份。因为黄兄在旁边的确说了几句煽动的话,而且他是受了赵仙子的嘱咐,故意促成你们之间的误会……”
夏侯杰一怔,道:“没有的事!”
风无向道:“如果不是当时说的,也一定是他与梅杏雨被困在一起时说的。总之他的目的是挑使梅杏雨离开夏侯兄,使夏侯只能毫无阻碍地去应付郝步芳!”
夏侯杰瞪大了眼睛,风无向忙道:“当然这是出于赵仙子的授意,能够使郝步芳离开魔心圣教,事情就简单多了,谁知夏侯兄坚持不肯……”
夏侯杰叫道:“用那种手段是谁也不会同意的!”
风无向一叹道:“兄弟十分同意夏侯兄的态度,赵仙子更是后悔,可是事已如此,必须设法补救!”
夏侯杰道:“怎么补救?”
风无向笑道:“梅杏雨不过是一时之愤,再加上先听了别人的言词挑动,证之夏侯兄当时的行为,以为夏侯兄真的对郝步芳有情,现在事实证明夏侯兄与魔心圣教之间势同水火,而郝步芳已成魔心圣教的主持人。误会不攻自破。梅小姐来了之后,夏侯兄再好言劝慰,自然可以前嫌冰释……”
夏侯杰万分不情愿地道:“她根本就是无理取闹!”
柳瑶红突然一正神色,道:“夏侯大侠,你不能这样说,女人为了保护自己的所爱是最勇敢的,也是最庄严的。”
夏侯杰有点油然地道:“我们还谈不上那些!”
柳瑶红冷笑道:“这就是你言不由衷了,你们作伴西行时,一路上双宿双飞……”
夏侯杰急道:“哪有的事,我们只是同行而已!”
柳瑶红问道:“为什么只有你们两个人在一起走?”
夏侯杰道:“那是因为我们的两支剑必须合璧使用!”
柳瑶红又道:“你们启程之初,梅铁风慎重其事地把她交给你,你也答应过好好照顾她……”
夏侯杰道:“同行为事所必须,我照顾她也是理所当然,总不能叫她来照顾我吧!”
柳瑶红冷冷一笑道:“梅杏雨又不是世俗女子,剑法武功并不逊于你,机智过人,又握有天下第一利器,哪里用得着你照顾。梅铁风把她托付给你的真意,我不相信你不知道。”夏侯杰低下了头,在她咄咄逼人的词锋下感到十分窘迫,他不时用眼色向风无向求援,希望他出来解围。谁知风无向竟装做没看见,而且还躲远一点,夏侯杰没有办法,只得叹了一声,道:“你不明白……”
柳瑶红有点生气地道:“我是不明白你们这些自命为英雄的男人,把我们女子根本没当人看待,有用的时候敷衍一下,没用的时候就置之脑后,我们竟成了你们英雄事业中的点缀了!”
夏侯杰惶急地道:“柳姑娘太言重了,夏侯某从未敢以英雄自居,更谈不上什么事业,何云点缀二字!”
柳瑶红道:“那么你匆匆西行,又急急而回,是为了什么?”
夏侯杰道:“责任,夏侯某为武林一份子,承担了中原武林的安危兴衰,自然要尽责任!”
柳瑶红冷笑道:“你带着梅杏雨西去也是为了责任!”
夏侯杰摇头道:“夏侯某并不是带她去,是为了本身的责任而去的,像柳小姐不辞辛苦,跋涉千里,远及穷荒,不也是为了责任吗?”
柳瑶红没想到他的口才变得如此犀利,不禁为之语塞,风无向这才鼓掌大笑道:
“说得好!夏侯兄毕竟是豪杰胸怀,字字掷地金声,足以警疾发迷……”
柳瑶红神色一变,失声道:“好!这是你们的意见,我替你们转告给梅杏雨去!”
说着瞪了二人一眼,飞步往山下奔去。风无向微微一怔,连忙朝赵千里道:“师弟!
这下子她见了梅杏雨胡说八道,会把事情弄得更糟,你快劝劝去!”
赵千里一愕道:“小弟将如何解劝呢?”
风无向道:“随便你,必要时骂我们两个是混蛋都行,就是阻止她别在梅杏雨面前添柴加火!”
赵千里迟疑地走了,夏侯杰轻叹一声道:“风兄!你怎么在旁边一句口都不开?”
风无向耸耸肩道:“夏侯兄难道还看不出来吗。我表妹是在借题发挥。表面上是替梅杏雨而抱不平,实际上却是影射自己,向兄弟责问,兄弟不开口还好,开了口反而更糟,兄弟只附了一句,就把她给气跑了!”
夏侯杰顿时恍然大悟,本来柳瑶红与自己仅数面之缘,风马牛不相关,这般气势汹汹地实在与情不合,谁知是为了风无向的原故,默然片刻,才道:“风兄既知她的目标是对准风兄而发,便该顺着她口气才对!”
风无向苦笑道:“那怎么行,夏侯兄已知兄弟日后要继掌少林门户,实不容有情牵孽缠,借这个机会给她一点预示,也好减少点麻烦。如果兄弟顺着她的口气,使她误会了兄弟的意思,日后更难撇清了!”
夏侯杰道:“至少风兄今天该顺风转舵,使她不会在梅杏雨前面增添是非。”
风无向笑道:“那还不至于,赵师弟会比兄弟解释得更好,他出身富家,从小在女人堆里捧大的,较能善体人意。尤其在女孩子面前,他的办法比我多!”
夏侯杰忽然一笑道:“风兄是否想舍已而耘人?”
风无向笑道:“我只给他们机会,却不勉强撮合,不过以董师弟的品德性情,我表妹很可能会移情于他!”
夏侯杰问道:“这是解决的办法吗?”
风无向道:“兄弟知道这不是最好的办法,但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兄弟自幼受母舅培育成人,为了不使老人家伤心,兄弟才想出这移花接木之计。舅舅也体会到兄弟的苦心,对赵师弟也很满意!”
夏侯杰道:“问题不是在令舅!”
风无向笑道:“当然主要的关键还是在赵师弟与表妹,赵师弟这方面没问题,他对表妹颇有好感,兄弟再给他一点鼓励,他感激还来不及。至于表妹这方面,兄弟对她了解颇深,她并非钟情于兄弟,只是为了舅舅先前有过那种打算,她才自以为是。有赵师弟那样一个知情的英俊少年在旁大献殷勤,自然而然会转心相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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