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新娘,连管翩翩在内,都未能免俗,从下午开始,就在自己的帐篷中刻意装饰,匀朱涂脂贴黄花,为她们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刻而妆点,使她们的生命更为美好。
张自新与沙丽到处转了一下,忽然想起他们还没有为两对五位新人准备一份贺礼。
避翩翩与药师长辈,倒还没关系,燕青与杨青青可不同了,一个是他生死患难的大哥,一个是他亲如手足的大姐,那个李灵凤跟他的关系虽然远一点,但她是李铁恨的女儿,而李铁恨在他心目中的分量,并不比父亲轻,李铁恨嫁女儿,无论如何他该有点表示,于是就跟沙丽商量着要送什么。
这一商量倒是作难了,珠玉绫罗太俗,黄金白璧更拿不出手,以交情而言,倒是一书一画、一字一联比较适当。
可是张自新读的书有限,沙丽也不高明,挖空心思,也写不出一两句像样的玩意儿,别的事还可以找燕青或东门云娘与药师请教,这三个人的书画本都很熟,但今天这档子事,他们都是当事人,断不能要他们代劳。
想了半天,他们决定找刘半仙去。
刘半仙是一个贩杂货的商店,他的东西精奇小巧,最受女士欢迎,而又精于命相,铁口断命,十分灵验。
维族的少女们最关心的是将来的归宿,而半仙显然给了她们很多的指示,因此刘半仙的帐篷处经常被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孩子塞满着。
他们来到刘半仙的帐篷处,还有十几个女孩子在围着他,叽叽喳喳地直叫,听他天花乱坠,口若悬河地批命。
刘半仙看他们来到,立刻含笑道:“二位今天还有空出来闲逛?”
张自新与刘半仙已经很熟悉了,闻言笑道:“今天到处都在忙,可就是没有我的事,所以来向你请教一下。”
刘半仙道:“请教我不敢当,论武您是天下第一条英雄好汉,论文我会瞎扯骗人,您可别相信我的一套,我根本不懂得命相,完全是骗骗这些回回娘儿们,招揽她们多做点生意,没一句是真话。”
他是个老沙漠,精通回语,他用回语应付那些维吾尔女儿,又用汉语跟张自新交谈,倒是不怕被她们听见。
沙丽道:“可是她们都说你批的命准极了!”
刘半仙笑道:“她们的命不用我批,都是千篇一律的,能够到这儿来的,不是王公的眷属就是酋长的女儿,将来是嫁给个族中的勇士,往好处说,还错得了吗?以沙丽公主来说吧!
将来你一定是天龙大侠张自新的夫人……”
沙丽脸上涌起一阵红潮。
张自新却道:“半仙,我真的有事要请教,你把这些客人打发了再说。”
文伴仙道:“那不可得吃点亏,这几个娘儿们天天来光顾,看得多,买得少,就等着我不耐好占便宜。”
说着果然将摊子上的货物,以极廉的价格月兑了手,那些女郎们一个个欢天喜地,捧着东西就走了。
沙丽道:“半仙,这一次买卖你可亏老本儿了。”
刘半仙笑道:“没关系的,能为天下第一条好汉效劳,吃点亏算什么?张大侠,你有什么指教?”
张自新道:“到你的帐幕去谈。”
刘半仙将他们让进了帐幕,里面乱七八糟,堆了许多杂货,刘半仙清了一块地方,请他们坐下,笑道:“二位如果问佳期,我可以铁口论断,好事就在今朝。”
沙丽脸上一红道:“刘半仙,你别贫嘴,今天梁叔叔跟燕大哥娶亲,怎么扯到我们头上来了?”
刘半仙笑道:“看来二位还不知道,哈王爷打算在今天下定,将公主许配给张大侠,所以才邀了这么多的王公酋长前来观礼,,否则光那两位新郎官,跟回族人扯不上一点关系,大家凭什么来凑这个热闹?”
张自新一怔道:“我怎么没听说呢?”
刘牛仙笑道:“二位知不知道都没关系,这事由你们双方家长决定就行了,反正你们也是愿意的。”
张自新与沙丽两心相印,对这件事倒无所谓,因此道:“这些事不管,我是来请教,今天燕大哥的吉礼,我们该送点什么东西……”
刘半仙笑了起来道:“我的大英雄,到这个时候,难道你还没准备好,那不是太匆促一点吗?”
张自新道:“我先前没想到,不久前才想起……”
刘牛仙沉吟片刻道:“以你们的交情,送不送都无所谓,何况他们都是江湖豪杰,视金珠如粪土,送的东西如果太客气,反倒轻慢了他们。”
张自新道:“就是这个原故,我才来请教。”
刘半仙道:“宝剑赠侠士,红粉赠佳人,但是婚礼送宝剑,未免太不吉的,新娘也不是凡俗脂粉,我想最好是秀才人情纸半张。”
张自新道:“我也是觉得这样较为合适,可是怕你笑话,在这上面,我实在欠学,因此才找你请教一下。”
刘半仙摇摇头道:“张大英雄,这您可找错人了。”
张自新怔道:“这怎么说?”
刘半仙道:“用字画联句送礼,只有两个情宇,一个是找名家的手笔,取其才艺,一个是自行撰书表示心诚,您找到我头上,我可算哪头蒜呢?
如果是送给不相熟的人,我还可以滥竽充数,代您混一混,燕大侠与他的两位新娘,跟您是什么交情,这个忙实在帮不上。”
张自新直搓手道:“那可怎么办?”
刘半仙道:“还是您自己大笔一挥吧!一来表示诚意,再者以您的身份,哪怕是画王八,也绝对有价值。”
张自新愁眉苦脸地道:“刘半仙,我肚子里的书本实在有限,想不出什么好听的,总不能给写上什么恭喜发财吧!要是过生日,还有寿比南山等现成话好用,结婚娶妻可连现成句子都不好找,何况我的字……”
刘半仙道:“您的字倒是没问题,书法讲究的是腕劲,您是练武的,工架一定错不了,这么着吧!我给您杜撰一副联句,再由您自己挥毫。”
张白新道:“也只好这么办了!”
刘半仙又略作沉吟道:“有了,我再给您配上一副湘绣条幅,搭上您的对联,绝对适合的。”
说着在帐角拖出一只皮箱,打开箱子,取出一个锦缎包袱,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里面是一幅淡彩的湘绣,画面上是几枝疏柳,三只燕子振翼低翔,不仅色泽配得和谐悦目,画面尤为生动,绣工之精,令人一见就爱不释手。
沙丽一看见就爱上了,跳起来道:“刘半仙,您留着这么个好东西,以前怎么不拿出来,我买了。”
刘半仙笑道:“这可是非卖品,我自己挺喜欢它,据说这笔法是前朝名家文征明的手泽,绣工又是一位湘中才女,我是准备自己留着赏玩的,今天为了张大侠,我才忍痛割爱,论代价可是千金不易。”
张自新也很喜欢,歉然道:“刘半仙,多少代价,你说好了,我绝对照付。”
刘半仙道:“我说过了,这是非卖品,只能无条件奉送,算是我交个朋友,您要付代价咱们就不谈了!”
张白新觉得这幅绣画,比什么礼物都突出,因此迫不及待地道:“好!半仙,谢谢你,咱们这朋友交定了!”
刘半仙展开绣画,又端详半天,才笑笑道:“联句我也想出来了,芳霏杨柳依如旧,翩然燕子又重来!”
张自新道:“这副联句是什么意思呢?”
刘半仙笑道:“我是照画面撰的两句,最重要的是把杨女侠、燕大侠的姓氏嵌进去。”
张自新道:“那得嵌三个姓才对?”
文伴仙道:“联句讲究对称,一个对两个可不行了,李女侠只能隐含其中,所谓桃李芳霏,那芳霏二字,就隐隐有个李字的意思在内,别人一看就懂的。”
张自新对这方面实在欠学,也找不出毛病,于是笑笑说道:“那我就照着这十四个字写了出来。”
沙丽倒是比较细心,她虽是回女,却就在京师生长,苦于幼年失聪,无法认得更多的汉字,但女孩子究竟着重一些细心的征节,她斟酌了半天才道:“我听着不像对联,而且这些字名也不像祝贺新婚的。”
刘半仙笑道:“公主!这是不太像祝祷的句子,但燕大侠不是庸俗之辈,张大相公更不是普通的人,总要特别一点,假如一定要随着世俗浮沉,竟是写上白头偕老,早生贵子那些话,又有什么意思呢?”
张自新实在喜欢那幅刺绣,忙道:“就这样吧!我们回去赶紧写起来。”
刘半仙笑道:“回去多麻烦,不如就在这儿写了,反正我今天也打算歇歇,晚上好瞧热闹,腾出这半天工夫,替这幅绣图配上个框了。
到了行完礼,新夫妇出来谢客的时候,我连着您的对子,吟几句喜词,把礼物献出来,也好让大伙瞧瞧这份别致礼品。”
张自新想想道:“你这儿的东西齐全吗?写对子可不能随便找张纸,现在也来不及了,必须要现成的。”
刘半仙道:“我这儿如果不全,您到哪儿也找不出更周全的设备了,您稍候一下,我就准备去。”
他东翻西找,支起一张木桌,摆上一方砚台,又发好几只羊毫大笔,一锭古墨,最后取出一卷空白的联纸,竟是预先裁好的。
张自新不禁赞道:“真瞧不出,你居然什么东西都齐全,你做生意,带着这些东西来干什么?”
刘牛仙笑道:“我不是光做回人的生意,许多汉人的生意也做,回疆是流边的地方,那些放逐到此地来的汉官流犯,颇有一些书法名家,我准备好材料让他们写上几幅,换给他们一点日用晶或丹药,带到中原,就是银子。”
张自新笑道:“你倒真会做生意。”
刘半仙笑笑道:“我这也是敬重斯文,读书人的毛病就是骨头太硬,明明苦得要死,我送点东西给他们,他们会认为是侮辱,只有用这个交换的法子,使他们并非不劳而取,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说着又取了一个小瓶,倒出一粒淡红的水液在砚台中,朝沙丽道:“请公主来磨墨,红袖添香,尤富诗意。”
沙丽一面磨墨,一面问道:“这是什么水?好闻得很。”
刘半仙道:“这是胭脂水,配上我那块唐墨,不仅墨汁亮润不濡,而且越陈越香,懂得书法的人很讲究,如果不是上品,他们还不肯动笔呢!”
张自新笑道:“这些东西给我用倒是糟蹋了!”
刘半仙笑道:“我想不会,有您的武功工架,控笔一定稳,腕力更是无人能及,最多是笔法不滑,对称不工,那是没临摹饼碑帖的原故,我先写个样子,您照着临摹好了。”
拿着一管较细的笔,想想道:“您还是写颜字吧!颜真卿的笔迹浑劲有力,勾划方正,最合您的手法。”
于是他写一个,张自新在联纸的格子上写一个,一对联子写完后,沙丽拿起虚悬在帐壁上面。
刘半仙端详了片刻,才点头道:“好!好极了!铁划银钩,有龙凤之势,张大侠虽然临摹的是颜体,却能超于其外,自成一格……”
张自新高兴道:“药师先生与管仙子那儿,我要不要也送他们一幅?”
刘半仙忙道:“那可使不得,他们是长辈,文字为贽,只能行于平辈或下辈,再说相公已经连作两联,气势泄得多了,就是真正行家,一天绝不超过两作,就是为了要在字里表现其气魄,而相公的字,全得于天赋气势,写多了,就失去气魄!”
张自新因为不懂,只好听他的。
刘半仙道:“为了要赶工把这幅刺绣配上框子,我也不留二位了。”
张自新过意不去道:“那太辛苦你了,要不我找两个人来帮你的忙,哈大叔请了好几个木工呢?”
刘半仙摇头道:“不用,这幅绣书是珍品,框子也一定要艺匠精手,不是普通木匠所能胜任的,相公尽可出去逛了,晚上行礼后,相公宣布要送礼时,我再捧出来。”
张自新听了觉得很有道理。
便点点头道:“刘半仙,今天我在这儿学了很多东西,如果你肯留在这里,我会非常欢迎你。”
刘半仙笑笑道:“那可很抱歉了,我这个人就是闲不住,定不下,好像是一阵风似的,永远飘流不定。”
沙丽道:“难道你不感到疲累?不想休息吗?”
刘半仙笑道:“风有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吗?”
沙丽道:“当然有的,被东西挡住的时候。”
刘半仙道:“没有东西能挡住风的,前路不通它会转弯,会找个缺口钻进去,风到停下来的时候,就没有风了,我到停止流浪的时候,就不是我了。”
张自新只好摇摇头,与沙丽离开了。
他们绕了几个圈子,到处都是在吃着,没有他们可插手的地方,张自新一直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
沙丽忍不住问道:“奇怪了!”
张自新道:“你也觉得他很奇怪吗?”
沙丽道:“我是说你,怎么忽然沉默起来了?”
张自新一笑道:“我还以为你是说刘牛仙呢?我一直在想,这个人好奇怪,他的谈话,他的思想。”
沙丽道:“那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在大漠上待久了的商旅,都会养成一种怪性格,因为大漠太大了,往往一走几天碰不到一个人,生活在大漠上,必须习性寂寞,人在寂寞中,就会产生许多古怪思想。”
张自新笑道:“是吗?可是你跟哈大叔,还有你们的族人,都是很正常呀!一点也没有怪现象。”
沙丽笑道:“这就是我们族人群居的原因,生活在大漠上,不能像中原一样,各过各的生活,否则我们都会成为疯子,只有我们的生活方式才能征服大漠。”
由于无所事事,他们只好回到张氏父子所居的帐篷中。
张长杰为了要替杨青青主婚,已经到药师那边去张罗了,只有矮叟朱梅一个人坐在那儿喝茶。
张自新过去道:“朱前辈,你倒是清闲。”
朱梅笑道:“我这个大媒是现成的,所以没有我的事,对了我这次来没有准备,正不知该送些什么礼?”
张自新道:“秀才人情纸半张。”
朱梅一拍桌子道:“对呀!我真笨,怎么没想到这一着呢?事实上也没别的东西好送,还是这样最适合,只是现在时间太迫促了,恐怕来不及准备。”
张自新笑道:“有!一切都现成的,连联纸都裱好了。我们到刘半仙那儿去,他一定还有空白的。”
朱梅道:“刘半仙?不是那个卖野人头的杂货店吗?他怎么会有这种玩意儿?”
张自新道:“他不是个普通商人,学问好得很呢!”
说着拖了朱梅,又到刘半仙的帐中去,但却找不到人。
帐中仍是堆得零零落落的,沙丽问道:“也许他去找材料,配框子去了,我们自己动手找找看。”
翻了半天,就是找不到空白的联纸。
朱梅在地下翻起两张纸,那是刘半仙写了给张自新做,临摹本的,他念了两遍,皱起眉头道:“这是什么玩意儿?”
沙丽道:“是两副对子,一张是张大哥送给燕大哥与两位大姐的,另一副是他央求张大哥送来给他的。”
朱梅低头沉吟,推敲字句中的意思。
忽然有人匆匆找了来,却是哈回回派来的,说是来了远客,请他们前去接待,朱梅等立刻跟了回去。
到了哈回回的大帐中,哈回回正陪着两个红衣番僧,一个是普度佛巴尔赫勒,另一个是觉迷佛哈赤星。
张自新笑着招呼道:“二位佛爷好,怎么也赶到了!”
二僧合十问讯,神色沉重。
炳回回道:“消息不太妙,强永猛又出头了,二位佛爷是特来报讯的。”
张自新一怔道:“啊!他在哪里?”
炳赤星道:“两个月前,他突然出现在敝教圣寺布达拉宫,指名要找我们俩人算账,我们俩人正在闭关练功。他大闹了一场,双掌齐扬,只发了两招,一招震伤敝教九位护法高手,另一招震塌了布达拉宫一所偏殿。”
张自新愕然道:“一招就震塌了一所宫殿?”
炳赤星道:“布达拉宫都是用大块的巨石砌成的墙,也不知他用什么功力,左手上拍,右手回旋站在中央发了一招,结果屋顶被他的掌力掀了起来,同时四面的石墙也一起倒塌,简直使人无法相信。”
张自新道:“真的是他吗?”
炳赤星道:“没有错,我们有两个伴当,曾经一起到洛阳去的,认识他的形貌,千真万确,认定是他无疑。”
张自新道:“他只有一只手呀!怎么双手发招呢?”
炳赤星道:“那就不知道了,他不仅双手完好,连眼睛也没瞎,行动完全跟正常人一般无二。”
朱梅想想道:“事情是如何结束的呢?”
炳赤星道:“后来掌教活佛出头向他说话,他提出一个要求,叫我们俩人在九月初九以前赶到此地来领死,然后又限定敝教在十月底前迁出布达拉宫,将地方让给他,作为齐天教的总坛之用。”
张自新道:“这太岂有此理了,活佛答应了吗?”
炳赤星一叹道:“不答应行吗?以他当时的功力,将敝教一举而歼亦非难事,掌教活佛只能暂时答应,命我们俩人如期来此,惟一的希望是借重各位大力了!”
炳回回听得直皱眉道:“今天是重九了,二位为什么不早点前来呢?我们连个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炳赤星道:“我们是想早点来的,可是到了沙漠中,又认不得路,追随一队汉商前进,在半途迷了路,好不容易今天才赶到地头,哈大侠此地可有什么盛会?”
炳回回叹道:“这事情赶得可真不巧,今天是药师先生与管仙子大喜之日,也是燕青老弟双娶杨青青、李灵凤两个女侠的好日子,偏偏会有这种事。”
炳赤星与巴尔赫勒都听呆住了。
朱梅沉吟片刻问道:“二位佛爷同路的那队客商是否也来了?”
炳赤星道:“没有,他们在十里外跟我们分手的。”
炳回回道:“这简直岂有此理,老于沙漠的行商,绝不会迷路,他们如果是做生意的,各部族的王公酋长都在此,别处哪有生意可做,这批人分明是强永猛的手下。”
宋晦道:“不错,沙漠上一望无垠,四面都是黄沙,只有认准方向,才不会走错,他们是存心拖延二位,一直在附近转圈子,到时候才将二位送来。”
炳回回苦笑道:“强永猛可真会找麻烦,早不来,迟不来,偏偏选中了今天,现在可怎么办呢?”
朱梅道:“强永猛订约之中,尚不知此地将有喜庆盛会,拣定今天完全是巧合,大概他得知今天将有喜事,认为热闹凑得正巧,才故意延误二位行程。”
炳回回道:“那只有取消婚礼了?”
朱梅道:“为什么?何况已太迟了!”
炳回回道:“我们要争取时间,趁着强永猛还没有进入,先在外面把他给拦住,否则在婚礼上闹起来……”
朱悔道:“强永猛已经到了,他的计划是在婚礼后再发动,我们也干脆将计就计,先把好事办了再说。”
炳回回一惊道:“强永猛来了?在哪儿?”
朱梅道:“就在附近,他来了好几天了。”
炳回回道:“不可能,每个人我都看过。”
朱梅道:“哈兄找的是断臂瞎眼的强永猛,可是照二位佛爷的叙述,他不但双目完好,连断臂也接上了,只要稍稍改变容颜,谁也不会想到是他。”
炳回回怔一怔后,才道:“不错,我以原有的特征找强永猛,自然不会注意到别人,朱兄可知是谁?”
朱梅点点头道:“不久以前,我发现了一个人,因为特征不符,尚在存疑,经二位佛爷一说,我就确定了!”
沙丽忍不住道:“不会是刘半仙吧?”
朱梅道:“正是他。”
炳回回笑道:“这就不对了!我对每个人都经过详细调查,尤其那个刘半仙,可是我的族人证实此人在大漠上做了十几年生意了,绝不会是他。”
朱梅道:“这就奇怪了,我有确实物证,这是刘半仙写的,强永猛首次以齐天教的名义知会五大门派时,发出了一封警告信,宇迹与此一般无二。”
说着拿出那两张捡来的联句原迹。
炳回回接过,看了看道:“这是刘半仙写的吗?”
沙丽道:“不错,我跟张大哥亲眼看他写的。”
炳回回沉吟了良久才道:“这就奇怪了,我的族人不会骗我,难道强永猛早就以另一个身份在大漠上活动了吗?”
朱梅道:“那当然不是,可是强永猛这次借了刘半仙的身份,在这儿掩藏他的行迹就可能了。”
炳回回道:“那要完全变成另一个人呀!刘半仙与强永猛毫无相像之处,怎能骗过所有人的眼睛呢?”
朱梅道:“强永猛能够将断掉的手臂重安回去,瞎掉的眼睛换了过来,变成另一个人也不是难事了。”
炳赤星道:“我支持朱大侠的说法,这两幅联句就有问题,前一联分明是他借燕自喻,卷土重来之意,后一联则是表明他此来的目的,要将我们全部置于死地。”
朱梅道:“不错,我也是在联句上看出破绽,进而才想到这字迹与强永猛相似,还没有进一步查证,就接到哈兄的召唤,因此我敢说强永猛必是刘半仙无疑了!”
炳回回道:“那怎么办呢?”
朱悔道:“唯一的办法,我们装做不知道,好在药师的千毒掌功又重新练成,李大侠的无形剑气也恢复了,出其不意,先下手为强就行了!”
炳赤星道:“恐怕不行吧!他精得很。”
朱悔道:“他是想借献出礼物时,再出手突袭的,我们装做没识破他的身份,二位佛爷也暂时别出去,等他献出礼物时,由药师和李大侠同时发动就行了。”
炳回回道:“那要先通知他们了?”
朱梅道:“是的!但不必都通知,只要告诉药师和李大侠,最好再让燕青知道,男人们比较沉得住气,如果让女的也知道了,她们会大惊小敝,事前露了行迹,使强永猛提高警觉,突袭计划就行不通了。”
炳回回想想道:“突袭的计划可以一试,但不能寄望必能奏效,我们还是要另做准备,自新,你的功力怎么样?”
张自新想了半天才道:“我不知道。”
炳回回急道:“要抵挡强永猛全仗着你,你怎么能不知道呢?难道你每天练功,有没有长进都不知道吗?”
张自新道:“功夫我没搁下,是否长进却真的不知道。”
朱梅道:“这倒是真的,张少侠的功夫成长于不知不觉中,天龙大侠的遗籍全为他一个人而准备的,也只有他这种异常的禀赋才发挥得出来,别说他不清楚,就是著书留籍的天龙大侠也不会知道。”
炳回回道:“以前他怎么知道呢?”
张自新道:“爷爷给我的练功指示,只有一个标准,达到那个标准我是知道的,可是再进一层,爷爷没说,我也不知道,不过总是比以前深点。”
炳回回道:“能胜过强永猛吗?”
张自新仍摇摇头说道:“不知道,强永猛现在的功力到了什么程度无从估计,怎能用来作比较呢?”
炳赤星道:“他在敝教一手掀顶,一手震壁,以这个标准,张少侠是否能用以作个大概的比较呢?”
张自新想想道:“那我可不行。”
一句话使大家都怔住了。
可是张自新接着又道:“强永猛也不行,隔空运劲,没人能达到那个标准!”
炳赤星道:“可是他在敝教确是做到了,掌教活佛亲自在场目睹,不得已时,只好向他表示屈服!”
张自新道:“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但我确信他不是仗着武功,武学虽无止境,人的体能却是有极限的,人力可以袭山碎石,但不能隔空达到那个境界……”
众人又是一怔。
朱梅笑道:“张少侠在这方面比我们在行,他说不能,就绝对不能!”
炳赤星道:“那他在敝教所露的这一手又作何解释呢?”
朱梅想想道:“我有个解释。”
说着抓起桌上的两枚核桃,先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一颗吹出飞起,穿透帐篷而出,又吹了第二口气,那核桃留在桌上动都没动,却碎成一堆细渣!
巴尔赫勒道:“朱大侠的内家劲气竟到了这种境界!”
朱梅笑道:“佛爷指的是哪一口气?”
巴尔赫勒道:“自然是第二口,飞桃穿帐,我们都还能勉强学步,吹气碎桃,我们就望尘莫及了!”
朱梅笑道:“第一口气我用了十成劲力,第二口气我连半成都没用上,核桃是我预先用手捏碎的。”
众人先是一怔,继而都明白了。
炳回回道:“强永猛也是用的这一手,他事先做了手脚,将墙脚弄松了,再以掌力击出,自然一推就倒了。”
张自新道:“一定是这样的,掌力只能一发,击出一个方向,震倒一面的墙是可能的,回手一掌,四壁全倒,没有一个人的掌,力能维持到这么久!”
炳回回笑道:“不错!劈空掌力只用于一鼓作业,要不是他连发四掌,要不就是将墙壁弄松,以极小的力量,一推就倒了,由此可见他的功力并没有到令人咋舌的程度!”
炳赤星道:“早知如此,我们也不会被他吓住了!”
张自新道:“这也不然,他击飞殿顶的一掌还是真功夫,我认为强永猛并不可惧,但也不能轻视。”
炳回回道:“那你可以跟他拼一下了?”
张自新道:“我不敢说,因为叫我一掌击飞屋顶,我自承办不到,但是我们的人手比他多,合起来对付他一个人,应该不会比他差多少。”
这番话使大家又增加了信心。
炳回回终于道:“拼得过最好,拼不过也没办法,反正事情挤到眼前,想躲也躲不了,我们还是及早准备吧!”
炳赤星与巴尔赫勒留在帐中休息,朱梅则去通知燕青,哈回回去与药师与李铁恨两个人打招呼。
张自新又拖着沙丽,出去骑马了。
一直到了晚上,碧空如洗,朗星千点,半轮斜月,与地下熊熊的营火相映竞辉,胡乐声中三乘扎满鲜花的彩轿,送出了三位新娘。
到了场子边上,两位新郎都是一身绫罗,接住了他们的新娘,踏着鲜花铺成的彩毯,步向拱门站立,婚礼还是采取汉俗,赞礼生三呼参拜已毕,将新人送向玫瑰花枝搭成的洞房,典礼才算完成了。
炳回回原想接着举行张自新与沙丽的文定嘉礼的,但是找了半天,没瞧见那俩人跑到哪儿去了。
问问身畔的族人,才知道他们自从离开大帐后,骑马出去,就没有回来过。
炳回回不禁心头一沉,想想上次突袭洛阳齐天教总坛的教训,别是这两个孩子又受到强永猛的暗算了,假如是真的,这下可糟了,强永猛迭经惨败,这次是背水一战,绝不会再像以前那么大意了。
他迅速地把他的忧虑告诉了一旁的张长杰和朱梅等人,几个人正在无计可施之时,燕青却先来了。
燕青是出来看看动静的,强永猛卷土重来的消息,到现在没有让几个女的知道,为的是怕她们惊惶失措,让强永猛提高了警觉。
炳回回低声将张自新和沙丽失踪的情形告诉了他。
燕青略加沉吟道:“我认为不可能,强永猛是想借婚礼的机会给我们一个意外的,绝不会打草惊蛇,哈大叔,你照常宣布他们的订婚消息好了。”
炳回回道:“这可不行,依照回俗,订婚的双方都要在场,接受大家欢呼与祝福,如果有人想争夺新娘,还可以当众反对,向男的一方挑战……”
燕青道:“这个习俗太不合理了,假如新娘可以凭武力取得,何必又多此一举呢?”
炳回回道:“挑战即使胜利,女的仍然可以拒绝那个胜利者,也可以维护原意,嫁给那个失败者,这种情形很少,因为回族崇尚勇土,谁也不愿意嫁给一个失败者,所以这种挑战多半是使那场订婚无效而已。
在我们以往传统中,很少有人敢公开宣布订婚的仪式,除非是真正的勇士,有把握击退一切挑战者,那么这位勇士,可以享受最高的荣誉,我相信自新不在乎别人的挑战,才毅然作这个决定,为的是使我们这一族能扬眉吐气……”
正说到这里,燕青忽然笑道:“哈大叔,你宣布好了,我们的英雄与美人都已经悄悄地回来了!”
边说边用手一指,只见张自新与沙丽都站在一边的阴影里,原来这段时间,他们俩竟跑去打扮了。
两个人都是回族打扮,张自新赤果着上身,披了一件缀满珍珠的小马甲,敞开胸膛,露出结实的胸肌,底下是绸缎长裤,宽牛皮腰带,佩了一柄弯月宝刀,白绫裹头,足登蛮靴,十足是一位回族英俊青年勇士。
沙丽则是全身白绫,用一顶黄金的发箍,耳垂明珠,装扮得像一位天上的仙女。
炳回回一震道:“这两个孩子也真是不声不响地跑开了,害得我白操心……”
燕青笑道:“他们是体念你的苦心的,为了使这一场盛典更多彩多姿,在同族间留下更深刻的印象,所以才换了维族装扮,你也别辜负他们的心意了!”
炳回回十分激动,吩咐司乐的乐手击起一通羯鼓,引起全场的人注意,然后才用回语作了一番宣布。
除了朱梅外,其余的人因为在回疆住了一年,多少也听懂了。
炳回回的意思是说,今天不但是请大家来参加五位中原英雄的婚礼,本族也有一件喜讯,将他惟一的爱女沙丽,许配给中原第一勇士张自新做妻子……
等他宣布完毕,四周立刻响起如雷的欢呼。
在欢呼声中,张自新抱起身边的沙丽,骑在他宽壮的肩膀上,步入场中,放了下来,先亲一亲她的脸颊,然后用回语,配合他雄壮洪亮的声音,唱出一首沙漠情歌
“长者赐给我一朵花,我将全力爱护她,美丽的女郎啊!苞着我,你不须害怕,天上的大雕来了,我会拔下它的爪牙,地下的虎豹大熊,我能剥下它们的皮,垫在你美丽的小脚下……”
四周的欢呼声更激烈了。
忽然人潮中一声咆哮,冲出一列回族的壮汉,每人手牵一根铁链,铁链后牵着两头凶猛的豹子,两头比水牛壮的黑熊,四头是天山最凶猛的野兽,一个比人还高的黄猩猩,虽然这些猛兽被人用铁链锁着,是经过训练的驯物,可是许多胆小的妇女,都已吓得尖声怪叫起来,争相闪避。
一个粗壮的汉子喝道:“张自新你摘去了我们的星星,采去了我们最美丽的花朵,我们羡慕你的幸运,却不信任你的勇力,你必须证明给我们看看。”
张自新笑笑道:“亲爱的兄弟们,我要如何证明呢?”
那汉子道:“你必须徒手格斗这些猛兽。”
张自新道:“我可以试试看,但是请你等一下,我要先把这位美丽的女郎送回给她的爸爸,免得她受了惊吓。”
说着抱起沙丽,一直送到哈回回身边。
炳回回连忙问道:“自新,他们这是捣什么鬼?”
张自新笑笑道:“这是强永猛向我作第一个回合挑战!”
炳回回一怔道:“强永猛在哪里,你看见他了?”
张自新道:“虽没有看见他,但我知道一定是他。”
炳回回不解道:“你说清楚点。”
张自新道:“我们下午跑马的时候,闯进哈萨克族的营地,打了一场小架。”
炳回回愕然道:“哈萨克是回疆最大的一族,你怎么会跟他们冲突起来呢?到底是为了什么?”
沙丽道:“他们的三王子罕都里要向我求婚,被我拒绝了,他准备强留我下来,结果被张大哥打伤了。”
炳回回道:“你们太笨了,何必先冲突呢?让他在公开的场合下挑战就好了,根本不需要亲自出手,沙丽也能打败,这样他们就没脸再要求了,沙丽,你该知道这种事不该让自新介入,那会引起公愤……”
沙丽道:“我当然明白,可是您不知道,罕都里的武功很高,我根本不是敌手,幸亏张大哥出手打伤了他。”
炳回回又一怔道:“回族中不会有武功高的人。”
张自新道:“我已问清楚了,罕都里学武功才半年多,除了强永猛之外,谁也教不出这样高明的徒弟……”
炳回回沉吟了一阵,方才点头道:“怎么收场的呢?”
张自新道:“人斗败了,他们提出条件,要我在公开的场合下斗这些野兽,如果我胜了,他们心甘情愿认输,败了还是要沙丽嫁给罕都里,否则他们要宣战……”
炳回回愤然道:“岂有此理,我宁可接受宣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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