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敬元喝道:“什么事这样慌慌张张的?”
那伙计道:“雅筑刚才来了个叫秦风的客人!”
李敬元吃了一惊道:“他怎么样?”
“这人前些天曾在栈里住宿过,刚才一来,就和钱管事的发生了争吵,还打了钱管事的一个耳光。”
“现在呢?”
“钱管事的已经招呼弟兄准备把他抓起来!”
炳国兴冷笑道:“这倒是个好机会!”
李敬元道:“上回被他侥幸跑掉,他怎敢再来自投罗网?”
炳国兴望着哈瑞云道:“这事仍由你去处理较妥!”
炳瑞云刚走出客厅,却又被哈国兴喊住:“最好别发生冲突,不妨跟他拉得近一点,希望能在他身上套出一些儿昨夜发生事情的线索来。”
炳瑞云不觉双颊泛晕,道:“爹!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爹是要暂时利用他一下,若不对他好一点儿,他怎能让咱们利用?”
“上次我曾抽过他鞭子,给了他很大的难堪,忽然又教我对他笑脸相迎,这种事儿交给那日本娘儿们去做还差不多,我只怕干不来。”
炳国兴笑道:“看你这孩子,爹何尝不知道这种事儿你做来为难只因你跟他早就认识,又好过一阵子,只要装着和他解释误会,不再冲突就行了,爹不叫你去做女间谍。”
炳瑞云虽然内心极不情愿,却又不好违抗,只得匆匆向集贤雅筑赶去。
还没到栈门,就听到里面人声嘈杂,尤其钱为仁的嗓门儿最高。
钱为仁虽已高升王府总管,暂时仍兼集贤雅筑的管事,否则,他就不必挨上秦风的一个耳光了。
乍见哈瑞云自外而入,钱为仁立刻高声道:“三格格!快抓住这姓秦的!”
炳瑞云排开众人,道:“姓秦的是客人,干嘛要抓住他!”
钱为仁瞪着两眼有些儿不解,道:“上次三格格不是想抓他而被他溜掉了吗?怎么现在又不抓了?”
炳瑞云道:“上次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这次倒要弄清楚到底是谁的错!”
秦风今天穿着藏青长袍,黑呢鞋,站在那里,有如玉树临风,被十几个人包围着,依然气定神闲。
钱为仁却是半边脸肿得老高,那十几个店伙虽然横眉竖目,却都不敢动手,想必刚才也有人吃过苦头。
“秦风!你为什么跑来雅筑打人?”
“三小姐请先问问钱管事的!”
炳瑞云望着包围秦风的十几个店伙,喝道:“没你们的事儿,都滚开!”
接着又向钱为仁冷叱道:“不管怎么样,客人永远是对的,咱们是亮着招牌做生意的,不能把客人当-大头,秦先生打你,必有打你的原因,他为什么不打别人?”
“三格格!您好像……”钱为仁大感莫名其妙。
“你也去忙你的吧,这里的事儿,由我来解决。”
钱为仁只好模着面颊走路,边走边又嘀咕了几句。
炳瑞云对这事儿的处置,使秦风大感意外,在他的预料中,两人见面后,很可能又要动手拼搏一场,谁想到她反而十分友善,像把上次发生的事儿,早巳忘掉一般。
“秦风!想不到你又来了,远来是客,纵有什么慢待,不妨看在我的份上,多多包涵,何苦动手打人?”
秦风觉得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不是我先动手,而是钱管事的指挥店里的伙计要抓我,是我情急之下,打了钱管事的一个耳光!”
“上次的一场误会,多有得罪,还请多多原谅!”
“既然三小姐知道是一场误会就好办了,何必再客气。”
“这次到庄里来,有何贵干?”
“我只是想取回上次放在雅筑里的一些东西,刚才钱管事的就是因为不肯还我东西,才发生争执!”
炳瑞云笑道:“放心!那些东西,现在好好的放在我那里,你随时都可以来拿!”
“那就有劳三小姐再多代我保管几天。l
“你现在住在那里?”
“县城的事情已经办完,很希望能再回来集贤雅筑,只因上次三小姐对我误会很深,恐怕不肯容纳。”
炳瑞云嫣然一笑道:“什么话嘛!像你这样的贵客,请都请不到,那有不欢迎的道理!”
“那我就决定住在这里了,只要三小姐不再抽我鞭子。”秦风说着,爽朗地哈哈笑了起来。
“你这人倒是满开朗的!”
“你又何尝不呢?”
两人相视而笑,看样子在这一刹那,他们似乎已完全恢复了往日的浓情蜜意。
“我爹想见见你。”
秦风笑道:“哈老爷子是想看看我够不够资格做哈家的姑爷?”
炳瑞云被说得胀红了睑,道:“看你没说几句话就不老实了,是不是上次鞭子抽得不痛?”
秦风正起脸色道:“说真的,令尊到底什么事儿要见我?”
“这个先别问,只要你在我爹面前表现得好,他老人家不会亏待你的!”
“好吧!那我就去见见未来的……”
“未来的什么?”
“未来的哈老先生。”
“你倒蛮会贫嘴的,别胡扯了,跟我走吧!”
来到哈家客厅,这时只剩下哈国兴跟李敬元两人。
一见哈瑞云陪着秦风嘻嘻哈哈地进来,哈国兴就心里说道:“看来云儿还真有一套,说不定这场大功要立在她身上。”
他亲切地招待秦风落了座,道:“听说秦老弟前些天曾回家一趟,府上老先生老夫人都好吧!”
秦风也十分有礼貌地道:“托哈老伯的福,家父母都很平安。”
炳国兴笑笑道:“平安即是福。”
“若论福气,舍下自然难此哈老伯的王府。”
炳国兴打个哈哈道:“这话怎讲?”
“哈老伯贵为王爷,手下几千人,什么事儿都不用自己操心,岂不是福气。”
炳国兴模着胡子苦笑着说:“说来难以启齿,昨晚舍下就出了一件大事儿!”
秦风故作吃惊道:“什么大事儿?”
炳国兴长长一叹道:“舍下到外港购进一批货物,昨天夜里,被人在海上截走。”
秦风眨了眨眼道:“这的确是件大事儿,查出是谁干的没有?”
“现在正在查,不过,看样子不太容易查得出来,除非……”
秦风心头一震,问道:“除非什么?”
“除非秦老弟肯帮忙。”
秦风脸色一变,瞬即朗朗笑了起来:“莫非哈老伯认为这事儿与我有关?”
炳国兴陪笑道:“秦老弟别误会,老朽是觉得你交游广阔,也许能帮忙打听出点线索。”
“是谁把货截走,难道哈老伯一点头绪都没有?”
“有!”
“有就好办了,什么人?”
“铁飞龙跟七姨太樱花儿。”
秦风豁然大笑道:“这样说该是您自己人了!”
“说来惭愧!”
“哈老伯可知道他们此刻在什么地方?”
“老朽若知道,就不必问老弟了!”
“哈老伯认为我知道?”
“也许老朽跟秦老弟还不够这份交情。”
“您怀疑我?”
“我当然相信老弟,也许老弟有苦衷,不便相告,如果真有为难之处,那也就不必勉强了!”
秦风只听得暗冒冷汗,忖道:“这老小子当真厉害,原来他叫我来是为了这个。”
只听哈瑞云道:“秦风!这里没有外人,你若知道,最好能说出来,我爹一定不会亏待你。”
秦风想恼又恼不起来,只得苦笑道:“你们想对我逼供吗?三小姐上次好像提到一个叫溥修的人,是否他们跟溥修有关?”
炳国兴微微一笑道:“不错!他们二人目前很可能仍受溥修的控制,溥修虽来过舍下两次,经过这次事件以后,恐怕不可能会再来了!”
“哈老伯手下既然有这么多人,王庄又是卧虎藏龙之地,不愁找不到溥修,更不愁查不出铁飞龙跟浅田樱子的下落。”
炳国兴笑道:“由老朽手下的人来查,只怕没有秦老弟查得方便。”
“哈老伯这话是什么意思?”
“实不相瞒,溥修曾说过,他认识秦老弟。”
炳国兴说话间,忽地双目精光暴射,紧盯着秦风的脸色。
秦风霍地而起,怒道:“简直是天大笑话,我何曾认识溥修。”
原来哈国兴方才只是一句诈语,他的目的,是在观察秦风闻言后的反应,凭他的经验阅历,不难由对方刹那间的表情上看出真假。
他立刻呵呵大笑道:“秦老弟既然真不认识溥修,那就算了,不过今后总要多帮忙才是。”
炳瑞云怕场面弄僵,忙道:“爹!秦风还有事儿,您也该休息休息了,事情可以慢慢调查,何必急在一时。”
炳国兴也赶忙陪笑道:“秦老弟别见怪,有事儿就请便吧!”
又吩咐哈瑞云道:“云儿!好好替我招待秦先生!”
秦风起身告辞,哈瑞云随后跟了出来。
出了大门,秦风愤然说道:“三小姐!令尊这种待客之道,未免太不够意思了吧?”
炳瑞云道:“昨晚那批货丢了,是王庄近年来的一件大事儿,家父心里着急,难免口不择言,你千万别见怪。”
“我不明白,你一向不满府上的所作所为,为什么现在又要助纣为虐?”
“话不能这么说,王庄这些天来一连串的变故,使家父伤透了脑筋,我这做女儿的,总不能再不帮他些忙,等这事过后,我自然要找机会好好劝劝他老人家。”
“我说句话你别见笑,照前些天咱们感情的进展,可能现在已经要订亲了,此刻看来,只怕前途一片黯然。”
炳瑞云扪嘴笑道:“那就看你的表现了!”
秦风摇摇头道:“我的表现,在令尊眼中,永远是不及格的!”
“那也未必,只要你表现得好,过两天我带你见我娘去。”
“对了,令堂到底在那里,我怎么始终没见到她老人家?”
“不是早对你说过吗?我娘自生下我,便和我爹分居,在一所佛堂里清修,终日吃斋念佛,对府里的事儿,从不过问。”
“令尊可曾去看过她?”
“这二十几年来,他们好像从未见过面。”
秦风思忖了一会儿,忽然问道:“这事儿你不觉得蹊跷吗?”
炳瑞云怔了一怔道:“他们两人意见不合,志趣不投,不愿见面,是意料中事,有什么蹊跷?”
秦风正色道:“不然,他们总是多年夫妻,岂能毫无感情可言,尤其令尊对你爱如掌上明珠,爱屋及乌,怎能夫妻分别二十以上?又近在咫尺,而从来不去看望,这事儿就显得太不寻常了!”
炳瑞云终于如有所悟,自言自语道:“是啊!我怎么从来没想到这一层呢?”
“所以,你必须找机会暗中探究一下,说不定其中大有隐秘,还有,你曾说过,你的武功,是得自佛堂中一位遁世老尼所授,那老尼又是什么来历?”
炳瑞云转动着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忽然格格笑了起来道:“秦风!你好像对任何事物都感到怀疑,遁世老尼是我师父,她既然不想透露身份来历,又何必苦苦追究?”
秦风道:“如果我所料不差,那老尼和令尊之间。也必有一段隐秘。”
“你今天说话,教人觉得怪怪的,像你这样处处对人生疑,只怕世界上已无任何使你相信的人了,难道你对令尊令堂的身世来历也有怀疑吗?”
秦风依然一本正经地道:“你这样比方,就太不伦不类了!”
“为什么?”
“因为府上从前是真正的王府,令尊在王庄做起王爷来,本来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事儿,而且真正的王爷和福晋,据说至今下落不明。”
“别胡扯,真正的王爷和福晋,早已死了!”
“果真如此,他们的墓地又在何处呢?”
“当然是在京城的王府。”
“可能吗?”
“难怪家父、李大叔和我,都怀疑你和溥修是一伙的,这样看来,你们真有可能是同路人。”
秦风一楞道:“这话从何说起?”
“因为溥修上次来,也这样说过,他还自称是溥王爷的儿子呢!并且口口声声要找他的父母,他说他的父母仍然好好活在王庄。”
秦风“啊”了一声道:“他真是这样说的?”
“我何苦骗你。”
“你相信?”
“当然不信!”
“为什么不信?”
“那不过是一种敲诈手段!”
“你应当相信,他很可能真是溥小王爷。”
“就凭溥修随便一句话你就当真?”
“当然我也不能确定,不过,我可以设法调查。”
“怎样调查?”
“家父当年也在王府走动过,可以问家父。”
“那就等你问过后再跟我说,当然,也不能仅凭令尊一句话就当真。”
“也好,我会去问他老人家的,三小姐……”秦风凝视着哈瑞云的脸色,却欲言又止。
“你要说什么?只管实说,用不着吞吞吐吐。”
“说出来你别生气,由以上这些事情推断,连你的身世也大有问题。”
“啊!”哈瑞云一耸黛眉,喝道:“秦风!你想挑拨我们父女之间的感情?连这种事情也能胡说八道!”
秦风自知说得过份,赦然一笑道:“算我说错了话,其实,我只是有所怀疑而已。”
炳瑞云寒着脸色道:“不准再说这些,秦风!几天不见,你已变成挑拨离间的高手了,难道是受了清水的指示,来我们王庄给日本人做事儿?即便如此,也要看清对象是什么人。
你刚才说这些话,不但达不到目的,反而使我对你起了戒心!”
秦风见哈瑞云变了脸色,只好陪笑道:“不说就不说,我该回去了!”
“你不是要住在集贤雅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