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姑中箭流血过多不支,以致引起眩晕,并还昏迷。
但一进耳房,她却佯装昏迷,任由两个少女放在床上平躺下,为她治伤。伤处在左胸侧,距乳峰仅约两寸,两个少女必需为她月兑去上衣,解开肚兜,始能将箭头拔出。
金妞取来应用各物,先倒少许烈酒在伤口四周消毒,刺激得红姑一阵剧痛,但她不得不咬紧牙关,强制忍住,继续佯装昏迷未醒。
银妞帮着双手按压住伤口,金妞则紧握连着箭头约数寸折断的箭杆,突然一用劲,将箭头拔了出来。
红姑痛得几乎真的昏了过去,但她一咬牙,连哼都未哼一声,不愧是江湖女英豪。随着拔出的箭头,涌出一片略呈乌色鲜血,银妞急于备好干净白布块,紧压住伤口。金妞神色凝重道:“箭头可能有毒,妹妹,你用口将乌血吸出,直到血色正常为止,我把箭头拿去给老爷爷鉴定。”
等她持着拔出的箭头出房,银妞即揭开伤口上白布,低下头去,以口吸吮伤口。吸了几口,吐向一旁看时,血中仍带乌色。
银妞只好侧坐旁边,继续低下头去吸出乌血,同时双手按压伤口周围,使血液容易吸出,伤口距左乳两寸,银妞无意触及,顿觉心神一震。红姑虽双目紧闭,无法看到银妞神情,但可以感觉出来她的紧张与激动。因为她的手在发抖,且下意识地在移动,轻抚着。红妨仍然佯装昏迷,等待她的下一步行动。
银妞一连吸出几口乌血,直到血色完全呈鲜红始停止,但她的手,却爱不忍释地,仍在红姑那丰满挺实的玉峰上轻抚。
突然,红姑出其不意地,抓住了银妞的手!
银妞急欲将手夺回,却被红姑紧紧按在胸前,不禁又窘又惊道:“红姑姐姐,你……”
红姑直截了当指出道:“你们是男扮女装!”
银妞正惊愣不已,刚好金妞进来,见状也有之一惊。
红姑欲待撑身坐起,却力不从心。
银妞急向金妞道:“她已识破咱们……”
金妞已至床边,出手如电,点了红姑昏穴,始道:“箭头果然有毒,咱们先为她解毒再说!”
水榭备有各种治伤解毒药物,当她们忙着为红姑解毒时,朝宗担忧向公孙令问道:“纪姑娘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东方长寿一旁笑道:“小伙子,你真是多此一问。说你孤陋寡闻,一点也不为过。江湖中谁不知道,公孙令不但剑术名扬天下,医术也是一流的。尤其六合金丹,能解百毒,俱有起死回生神效呢!”
朝宗这才释怀道:“在下从未走过江湖,确实孤陋寡闻……”
正说之间,突闻小顺子惊呼道:“他们又来啦!”
二老急向湖上看去,遥见百丈之外,浮着一根根巨树,由后面快舟推动,正迅速朝水榭而来。
再定神一看,每根巨木前端,均置一盏“气死风灯”。
东方长寿吃惊道:“不好!他们要用巨木来撞毁水榭!”
鲍孙令急向小顺子道:“快通知金妞银妞,必要时先护送红姑登岸,这里由我们应付!”
小顺子恭应一声,忙不迭转身入内。
巨木共有十几根,一通过已撞毁的湖中障碍,立即加速冲来。
鲍孙令急道:“老叫化,这要看你的了,巨木一近,立即以掌力使它方向偏开,冲向湖边,千万不可撞及水榭下支柱!”
东方长寿把头一点道:“老叫化尽力而为!”
鲍孙令又向朝宗道:“侯老弟只管射人……”
话犹未了,实见巨木上“气死风灯”翻倒,整根巨木顿时燃烧起来。
原来巨木上浇拨松油,且置有易燃之物,一经燃烧,火势立即狂炽,十几根巨木,使湖上看去似一片火海。
这一着大出他们意料之外,老叫化不由地愤声道:“好毒辣!”
说时迟,那时快,两根燃烧的巨木已直冲水榭而来。
东方长寿运足十成真力,双掌齐发,势如狂飓怒卷,照准巨木前端击去。快舟在十几丈外就停止,巨木全靠冲力继续直冲,无人控制操作,猛受老叫化掌力一震,水花四溅,分向水榭西侧冲去,撞上了湖边。
老叫化的双掌功力,果然威力惊人!
但巨木共有十几根之多,相继向水榭冲来,东方长寿连双掌即发,使其中几根巨木转向,冲向湖边。仍不免顾此失彼,另几根巨木都直冲水榭而来。
连声轰然巨呐,巨木撞上了水榭下支柱,顿使水榭连连震动摇撼,倾向湖面,同时燃烧起来。
鲍孙令惊怒交加,急向朝宗招呼道:“你们快退上湖边!”
朝宗那敢怠慢,拖了兴儿转身就走。
两个少女亦架扶着被点昏穴,昏迷不醒的红姑,急急自厅内走出,小顺子则提了些细软,及药物等紧随在后。
几人匆匆走过九曲竹桥,一到湖边,两个少女即将红姑平放地上,从小顺子手上接过几件衣服为她覆盖上。
金妞急向朝宗道:“侯公子,你来照顾红姑姐姐,咱们去救火!”
朝宗未及劝阻,她们已双双奔向水榭了。
火势一发不可收拾,那还来得及抢救,况且水榭是以竹建造,临湖那面水中支柱受巨木冲撞,已破裂折断,使整个水榭倾斜上岌可危,凭她们二人,如何能够挽救。眼看多年居住的水榭,即将付之一炬,她们不禁悲愤交加。
所幸火势尚未波及大厅,两个少女当机立断,双双冲入,抢救出一些细软及值钱财物。
罢出大厅,只见火舌已冒穿屋顶,同时一阵“劈劈啪啪”乱响,整个水榭开始摇动起来,即将倒塌停在十几丈外的十余艘快舟,已在加速向水榭冲来。
东方长寿眼见水榭已无法抢救,即道:“公孙兄,咱们到湖边等着,跟他们决一死战呢!”
鲍孙令虽心痛他一手建造,隐居多年的水榭将毁于一旦,但他毕竟提得起,放得下,毫不犹豫道:“好!”
二老一转身,见两个少女正冲出大厅,各人抱着大包小包,如同在趁火打劫。公孙令不由地怒斥道:“这是什么时候,你们还舍不得……”
东方长寿忙劝道:“算啦,能少损失些总是好的,日后也用得着啊!”
鲍孙令怒哼一声,便未在责备她们,四人迅速奔向九曲竹桥,直达湖边。十几艘快艇上的人,也已发现他们放弃水榭,全部撤至湖边,竟然直朝湖边驶来。公孙令已知对方仍以铁卫十三鹰中,剩下的那十个杀手为主力。其余不过是些乌合之众,在重赏之下,为他们卖命的山贼而已。
他决心今夜破釜沉舟,决一死战,将多年旧案作一了断,于是即命朝宗等人退出数十丈外,由他们二老守在湖边,严阵以待。
任何人都免不了存有私心的,公孙令也不例外,这时他已顾不得朝宗主仆及红姑了,将金妞拖至一旁,轻声交代道:“万一情况不对,你们立即带着小顺子逃命,其他一切都不用管了!”
金妞为难道:“可是,老爷爷……”
突闻东方长寿一声暴喝声:“纳命来吧!”
鲍孙令回身一看,对方二三十人已弃舟登岸,老叫化正迎向他们飞扑而去东方长寿这时义愤膺胸,猛如饿虎扑羊,冲上前就双掌齐发,但见两股狂飓怒卷,劲风飘飒,真力激荡,犹似万丈波涛,汹涌激射而至。
两名山贼首当其冲,刀刚一举,已被迎面而来的强劲掌力击重,顿时五脏粉碎,鲜血狂喷,惨叫倒地不起。
紧随在后的几名山贼收势不及,亦被那威猛无比的掌力余势,震得东倒西歪,脚步踉跄。
老叫化是存心给对方一个下马感,振声喝道:“不怕死的就来吧!”
山贼们眼见两个同伴惨死掌下,摄于老叫化的声势,趑趄不前起来。
突闻一声冷声喝道:“你们都闪开,让我来见识见识,大名鼎鼎的丐侠一双铁掌。”
东方长寿抬眼一看,只见众山贼分向两旁闪开,后面一字排开十人,说话的人挺身走出,是个面如黄腊,弓肩缩背的黑衫老者老叫化果然见多识广,一见此人形貌,及手中所持铁扇,不由地惊说道:“病书生董魁居然还在人间!”
数丈外的公孙令一听,不禁暗自一怔,只因这病书生董魁,乃是早年江湖黑白两道,均闻名丧胆的人物。
此人凭手中一把铁扇,曾使不少武林高手非死即伤,可惜终年为病魔缠身,否则以他的武功造诣,纵非天下无敌,亦足堪跻身一流高手。
董魁已近二十年未出江湖,传闻是一病不起,早已命归黄泉,不料他仍活着,居然是铁卫十三鹰之一,实出乎二老意料之外!
昨夜他是由湖中来犯,被火箭所阻,知难而退,是以未曾露面,此刻既被老叫化一眼认出,不禁嘿然冷笑道:“董某死不了的,也许比你老叫化活得更长!”
东方长寿不屑道:“哼!想不到你这病表,居然也卖身求荣,投靠了东厂。如今魏忠贤早已作了孤魂野鬼,也许下了十八层地狱,你大概是急着赶去跟他作伴吧!”董魁恼羞成怒,狂喝声中,欺身暴进,铁扇直取老叫化前胸三大死穴。
东方长寿既知对方来历,且是仗这把铁扇成名,不敢掉以轻心,双掌一错,严密封守住门户。
董魁的这把铁扇,为纯钢打造,可作兵刃迎敌,且为点穴利器,扇中更暗含玄机,一经展开,十八支淬毒扇骨可作暗器发射,见血封喉,霸道无比。
不知多少江湖成名人物,即是一时不察,丧命在这淬毒扇骨之下!
鲍孙令遥见老叫化徒手迎敌,惟恐他被董魁暗算,急出声招呼道:“老叫化,当心扇中有诈!”
正待挺剑赶去接应老叫化,突见一字排开的另九人,竟绕向金妞银妞扑去,显然他们不惜劳师动众,大举来犯,老在追杀那一付自幼男扮女装,以掩人耳目的孪生兄弟。公孙令分身乏术,不克接应老叫化,只得身形一掠,赶去阻挡那九人。
其中数人,昨夜曾经跟二老交过手,心知公孙令的六合剑法厉害,此刻仗着人多势众,一拥而上,向这位剑术名家展开围攻。
鲍孙令这时的心情,与昨夜不尽相同,昨夜老在力求自保,以金妞银妞安全为重,今夜眼见水榭已毁,对方又势在必得,非取她们性命不可,只有破釜沉舟,决一死战、且必需将对方十人,全部赶尽杀绝,始可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心意已决,出手毫不留情,六合剑法一展,招招均是杀手,专攻敌方致命要害。九人九件兵刃各自不同,个个凶悍无比,他们深知这老头儿十分棘手,若不先把他除掉,要杀那对男扮女装的孪生兄弟绝难得逞。
铁卫十三鹰均是东厂挑选出的顶尖高手,武功各有独到之处,这时合力发动围攻,各显身手,无不全力以赴,施展出毕生所学。
鲍孙令眼光环扫,认定昨夜受伤,使用钢鞭的瘦长中年是最弱一环,当机立断,决心先向此人下手,给对方一个先声夺人。
心念既动,挥剑逼开企图左右夹攻的两名壮汉,两肩微晃,身如流矢射向目标,剑及履及,三尺青锋直取那瘦长中年胸膛。
对方亦非弱者,钢鞭疾抽,如巨蟒缠身地缠住来剑,公孙令右腕急沉,并作欲将剑抽回,诱使瘦长中年运足真力,以钢鞭紧紧缠剑不放,好让其他人趁机进攻。这是围攻的战略,任何一人缠住对方兵刃,即全力死缠不放,以便让其他人下手。
但公孙令是何等人物,他那会不知厉害,故意让对方将剑缠住,就是准备出其绝招,突施杀手,只是此举极为冒险,若非武功极高,俱有绝对把握之人,绝不敢轻易尝试。因为他必需出手如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对方个措手不及,否则,一击不成,其他人攻来,本身即陷入险境。
鲍孙令的突击成功了。
主要是这位剑术名家的名气太大,对方的注意力全在剑上,而疏忽了他武功上的造诣。
只见他身形微侧,欺身暴进,左手骈指如戟,以中食两指直取对方两眼。瘦长中年欲避不及,惨叫一声,眼中射出两道血箭,仰面向后一个倒栽,钢鞭也撒手丢开,双手捂着两眼,满地翻滚,发出凄厉嚎叫。
就在同时,公孙令的剑已夺回,反手一横扫,又是连声惨叫,两个趁机攻来的壮汉,顿时被利剑划胸而过,带起一片血雨,双双倒地不起。
电光石火之间,公孙令连伤对方三人,不禁使其余六人胆魂俱裂,为之骇然!朝宗等人遥见公孙令大发神威,方自心喜若狂,突见那六人又已发动围攻。他们已有警觉,不敢再操之过急,先将阵脚稳住,步步为营,改采迂回战术。公孙令则剑势一紧,反而争取主动,将那极为精妙罕见的六合剑法,发挥得淋漓尽至,一柄古意盎然的宝剑在他手中,犹如龙翻蛟腾,带起一片森森寒芒,端的气象万千,不愧是当代剑术名家的气势。
铁卫十三鹰已经损了六人,元气大伤,心知今夜如不能得手,必将落个全身覆没,伤亡殆尽。
事到如今。唯有背水一战!
六人六件不同兵器,分从不同方位交叉攻到。
鲍孙令一双威棱目光中,充满了杀机,这是多年来从未有过的现象。
只见他握着剑柄的手一紧,狂喝声中,身如旋风一个大转,顿时人剑合一,剑锋过处,带起一片血光。
连声惨叫,三个壮汉中,两个月复破肠流,一个是一剑封喉,丧命在六合剑法之下。只剩下了三人,泥塑木雕似的呆立当场。
突然,其中一人怒问道:“公孙令,你已封剑多年,为何大开杀戒,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鲍孙令抱剑而立,沉声道:“告知你们也好,免得你们死得不明白。当年赵志良对我曾有救命之恩,若非他仗义相助,老朽早已死于非命,如今他人已死,老朽无法回报,唯有誓死为他保存后代。”
那人向远处两少女一指,道:“如此说来,他们确是那对孪生兄弟罗?”公孙令已无隐瞒的必要,坦然道:“不错!”
侯戟宗闻言一个大怔,急向身旁两少女看去。
只见她们低垂粉颈,不胜娇羞之态,那像是一对男扮女装的美少年。
他简直无法相信,更不能接受这对他来说,是极为残酷的事实!
就在侯朝宗疑信难决之际,又听一声暴喝,公孙令再度发动了攻击。
剩下的三人把心一横,一人奋不顾身的冲向公孙令,双手齐扬,六柄飞刀疾射而出。另两人则趁机全身暴退两丈,双双转身直扑两少女。
鲍孙令大惊,这一分神,六柄飞刀已迎面而至。
他急挥剑连拨,击落了四柄,却被其中两柄射中左胸与右腿。
一咬牙,公孙令的剑月兑手飞出,正射中了疾扑而来的壮汉月复部,贯穿后腰。只听得一声凄厉惨叫,壮汉一个踉跄,全身扑倒在他面前。
几乎是同时,另两人已扑近了两少女,分向她们攻去。
变生肘腋,尤其眼见公孙令为飞刀所伤,两少女不禁惊怒交加,双双抡剑迎敌,出手也是毫不留情。
扑来的二人,一个使的是子母环,另一个则是日月飞轮。
这种兵器,近时可以贴身攻打缠斗,远时则可以用来当作暗器月兑手飞出,极为轻巧灵便,且霸道无比。
两少女那里知道这种厉害,挺剑便抢攻。
只听得“当当!”两声金铁交鸣,火星四射,虎口竟被震得一麻,手中的剑几乎被对方砸落。
这一惊非同小可,两少女急忙撤剑,分向两旁跃退。
两壮汉那容她们喘过气来,双双欺身跃进,一阵猛攻快打,决心将这对男扮女装的孪生兄弟置于死地,完成立下血誓的使命。
鲍孙令这时已经不支倒地,眼人着金妞和银妞不是两个凶煞的对手,但却无法赶过去抢救。
正当他忧心如焚之际!
突然,东方长寿狂喝道:“老叫化来也!”
原来他与董魁力拚将近百招,且仗着一身轻巧的功夫,闪避开对方连发一十八支淬毒扇骨,终使这曾经名动江湖的病书生,丧命在他的一双铁掌之下。
一旁摇旗呐喊的山贼们,眼见十个人的只剩下了那两个壮汉,大势已去了,谁还愿意卖命呢?
况且,凭他们绝非老叫化的对手,即使卖命也无处可拿百两银子的重赏,就更不必白白的送命了。
董魁刚已倒毙,那批山贼即争先恐后,一哄而散,各自逃命去了,连头也都不敢再转回来一望。
这时,老叫化回头一望,公孙令已经受伤倒地,两少女也身陷危险,不由地大大的吃了一惊。
他无暇察看公孙令的伤势,当机立断,先抢救两少女要紧。一声狂喝,身如流矢疾射而至。
一名壮汉正欲向金妞猝下毒手,闻声犹未及回身迎敌,已觉得一股强劲的狂飓怒卷而来。
只见他被震得身不由主,踉跄的向旁冲跌开去。
金妞出手如电,一剑贯穿了敌喉!
饱击银妞的壮汉见了大惊,一个分神,竟然被小顺子的几粒石子,分别击中了前胸几处穴道。
全身刚一麻,银妞也不让金妞掠美于前,剑及履及,一剑直刺那壮汉胸膛,带起了一道血箭。
铁卫十三鹰的最后十人,终告全军覆没了!
东方长寿已赶到公孙令的身边,蹲下一察看,神色凝重地道:“公孙兄,老叫化是有话就直说的,这刀上淬有剧毒,要保命就得废了全身的功力!”
鲍孙令微微地一怔!
但他随即却笑了笑道:“命保不住,要武功有何用?况且,今夜能为赵志良保住了香烟,后继有人,老朽心愿已了,复夫何求!炳哈哈……”
金妞银妞也赶了过来,双双跪下,泪光闪闪,道:“老爷爷……”
两少女竟然痛哭起来。
鲍孙令在老叫化扶持下,坐起身来道:“铁卫十三鹰已全部丧命了,今后将无人追杀你们了,你们可以恢复本来的面目,回去重整家园了!”
原来,赵妻携一对孪生幼子逃命,杀出重围时已身受重伤,奋力支持,逃到昔日女乃娘温婆婆处。
她向女乃娘说明了家遭变故,将一对孪生兄弟交付,嘱送往公孙令处求庇护之后,即告毙命。
温婆婆不惜弃家逃亡,带着一对孪生兄弟,来至公孙令处后,唯恐铁卫十三鹰搜寻追杀,为了掩人耳目,自幼即将他们男扮女装,抚养长大。
两年前温婆婆突然病笔了。
如今,公孙令又身受重伤,可能因而丧失一身武功,怎不令他们悲痛?
一时情不自禁,双双伤心欲绝地再度失声痛泣。
饼了片刻金妞忽然说道:“老爷爷,咱们承您老人家抚养长大,救命之恩、养育之情均未报,愿意终身侍奉您老人家,绝不离去!”
鲍孙令感慨道:“你们能有这份心意,老朽已非常欣慰了。傻孩子,令尊对我曾有救命之恩,我是应该全力为他保护你们的,如今已无追杀之虑,你们正可安心回去,恢复男儿之身,重整家园,才不负令堂当年临终之托付啊!况且昆仑之事未了,他们定然会找来,老朽即将丧失武功,只好找个地方隐居,安渡余生,你们若跟着老朽,实在是诸多不便,万万不可!”
东方长寿接着说道,“老叫化也不打算再混迹江湖了,早已选好了一个去处,可与公孙兄一道去隐居,正好也有个伴儿,彼此不会太寂寞。两位姑……不!应该要改口叫你们两个为小伙子了,老叫化只有一件事相求,小顺子的家人也是受魏忠贤所害,落得家破人亡,被我救来此地的,如今,他不能老跟着我们两个老家伙,但又别无去处,你们不妨把他带去,当个小厮使唤也好。”
金妞急急地说道:“不不不!小顺子从小就跟咱们在一起,情同手足,今后就是咱们的小兄弟了。”
东方长寿欣然笑道:“如此老叫化就放心了。哈哈哈……”
笑击犹未落,突问小顺子惊呼道:“又有人来啦!”
东方长寿一惊,放眼看去,竟然来了大批的官兵,为数不下五六十人,为首的赫然正是洪瑞!
洪瑞已换上了差服,一马当先的走了过来。
他来到近前将马一勒,朗声道:“公孙先生,咱们是来抓钦命要犯的,请勿横加干于此事。”
鲍孙令忍住伤痛,不屑道:“哼!老朽这里连夜遭到侵扰,来的是东厂余孽,杀人不眨眼的杀手,未见你们来抓。今夜更来了大批山贼,也未见你们有丝毫的动静。如今为了一个曾受魏忠贤陷害,蒙冤背上灭门之罪,幸得逃生的女子,竟然劳师动众,且等到死的死,逃的逃了才来,岂不小题大做?”
洪瑞窘迫交加,恼羞成怒,道:“咱们是奉命行事,公事公办!”
东方长寿怒形于色道:“阁下此话当真?”
洪瑞有恃无恐道:“谁要阻挠,就一起抓!”
东方长寿怒哼一声,正待发作,突闻一阵急促的蹄声,只见一人飞骑风骋电驰的向这儿来。
来人刚一近,就听洪瑞惊诧地道:“程师父!”
在扬的包括公孙令、朝宗均大出意料之外,想不到来人竟是程海山!
程海山无暇跟他们招呼,将马一勒,只向洪瑞一拱手,道:“洪兄!可否借一步说几句话?”
洪瑞似对程海山怀有几分敬畏与顾忌,略一犹豫,微微地点了点头,策马随他走向数丈外。
侯朝宗和公孙令不禁暗觉诧异,想不到程悔山见了洪瑞,居然称兄道弟。只见他们窃窃私语一阵,似乎有了结论,双双策马过来。
洪瑞突然朗声的向包围在四周的官兵们,说道:“各位!咱们所要抓的人并不在此,回去吧!”
这突如其来的銮化,更使朝宗等人莫名其妙了!
洪瑞只向公孙令道声:“打扰了!”
拨马转头,一挥手,竟率众官兵浩浩荡荡而去。
鲍孙令迫不及待问道:“海山,这是怎么回事?”
程海山这才翻身下马,执礼甚恭地叫了声师父,然后才笑说道:“这个家伙叫洪瑞,本身就是海捕公文缉拿的独行盗。当年他为了求得一张护身符,花钱谋得了京城九门提督衙门里干上了差役,更想找门路进入东厂。他发现我跟东厂锦衣卫领班纪侠的交情不错,曾找过我,所以我知道他的底细。方才我就是以此为胁,逼他放过纪姑娘,否则就要揭穿他真正的身份!”
鲍孙令笑道:“原来如此!”
侯朝宗趋前问道:“程师父,你还认识我吗?”
程海山笑道:“公子一点都没变,只是长高长大啦!炳哈哈……”
侯朝宗又追问道:“程师父怎么知道纪姑娘在此?”
程海山道:“最近我有事去京城,获知纪天虎被捕之事,曾往归德见过令尊老大人,商量营救之策……”
侯朝宗一听,猛然若有所悟地道:“当年,要你去通知他们兄妹二人逃命的人,果然是家父?”
程海山颔首道:“那日事发时,令尊老大人正有事入朝上奏,发现宫中一片惊乱,魏忠贤正请旨折斩纪家满门。老大人立即赶回,嘱我去通知那对兄妹逃命,所以我这次进京,一得到纪天虎被捕的消息,就火速去见老大人。”
侯朝宗急切问道:“结果如何?”
程海山轻叹了一声,道:“据老大人表示,魏忠贤已经死了,如今已成死无对证,要想翻案,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我一时情急,瞒着老大人潜入京中,把纪天虎从大牢中救了出来!”
鲍孙令惊诧道:“海山!你竟然干起劫狱的勾当了?”
程海山道:“这是万不得已,除此之外,别无他策了!”
侯朝宗忙问道:“他人呢?”
程海山继续道:“他在大牢中受了刑,行动不便,我已将他安置在一个隐密处休养,后来一打听,洪瑞请了海捕公文,南下去追捕纪姑娘了。我一路追踪,沿途明察暗访,顺便打算到南京找公子。因为听老大人说,已去函要公子赶回归德,心想也好护送公子回乡。那知我一到南京,公子已经启程了,我只好一路迫赶,今晚到了六合,无意间发现洪瑞进出县府衙门多次,便在暗中监视,才知他请求派官兵协助围捕逃犯,当时我就想到,纪红姑一定在此,却未料到公子也在这里。”
侯朝宗叹道:“纪姑娘已身受重伤……”
这时,金妞的身份已经暴露,无需顾忌,更不必隐瞒了。就在他们这边述说一切经过时,已过去为红姑解开了穴道。
红姑也已听到了一切。
当程海山一走近,急欲撑身坐起,但却力不从心。
程海山劝阻道:“姑娘躺着别动。”
红姑热泪盈眶,深深地感慨道:“程大叔!您的救命之恩,晚辈真不知要如何来报答才好……”
程海山道:“我不过是奉命去通知你们兄妹逃命而已,真正的救命恩人不是我,而是侯大人啊!”
红姑含泪转向朝宗道:“侯公子……”
侯朝宗道:“纪姑娘不必把这事放在心上,如今令兄既已月兑险,趁那姓洪的改变主意之前,最好尽速离开此地,以免再生变故。”
程海山点了点头,说道:“公子说得不错,纪姑娘要是能够行动,我即刻就带你去见令兄。”
红姑强忍伤痛,道:“我可以支持……”
金妞说道:“红姑姐姐伤口内的毒血已除尽,敷上了老爷爷的六合金丹,已无大碍。这里尚有一瓶,红姑姐姐可带在身边。”
说着,取出一个小瓶子,交在红姑的手上。
红姑趁机将他的手执住,神秘地笑了一笑,道:“小兄弟!你要真是一个姑娘的话,那么他……”
红姑停住了话,却用眼角溜了朝宗一眼。
金妞顿时面红耳赤,窘迫万状,忙不迭的将手夺了回来,眼睛向朝宗一瞥,只见他满脸失望之情。
这时,忽见东方长寿走过来道:“公孙兄要老叫化传话,水榭已毁,此处横尸遍地,天一亮就会有官府的人来,不宜久留。就照方才的决定,大家就此分道扬镖,各奔前程,如果有缘,将来后会有期。”
水榭已付之一炬,仍在继续燃烧。
又是分手的时刻了!
每个人都各怀心事,依依不舍地互道珍重而别。
老叫化背起公孙令走了。
程海山用马驮着受伤的红姑,匆匆地离去了。
金妞银妞二人皆同小顺子,带着他们抢救出来的细软财物,也朝另一个方向渐渐地走远了。
最后只剩下了侯朝宗和兴儿,目送他们各自去远,消失在夜色苍茫中,不禁感到怅然若失,无限惆怅。
兴儿终于忍不住催促道:“公子,咱们也该走啦!”
朝宗漫应了一声。
他不禁又回首望望仍在燃烧的水榭,深深地叹道:“这像是一场梦!”
他的梦终于醒了,该是步上归程的时候了。
此番归去,何日才能再南游,继续跟那些红粉知己,重温那令人着迷、向往的旖旎美梦呢?
侯朝宗再也没有想到,等他重游金陵时,却已是四年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