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秀兰飘身一闪,发出了一枚毒雾金针火焰弹,乔少少折扇一挥,只听得嗤嗤声响,杂在烟雾中的梅花针都反射回去,毒雾也给他扇起的一股寒风吹散,乔少少冷笑道:“贱婢,你还有什么伎俩,尽避施展,你越凶我就越要你多吃苦头!”他累来以英俊自负,去年被阴秀兰用火焰弹烧焦了他半边脸孔,如今虽然治好,亦已留下了一大片的疤痕,当真是痛心之极,所以他恨极了阴秀兰,存心要将她活捉过来!慢慢折磨。
龙剑虹内功已有了几分火候,受了玄阴指之伤,虽觉寒冷难当,神智尚能清醒,见状大惊,催张玉虎道:“你快过去救秀兰姐姐。”张玉虎略一踌躇,龙剑虹道:“你不去我去!”张玉虎拔出缅刀,回头说道:“虹妹!你自己当心!”一掠数丈,缅刀抖起了一团寒光,脚步未稳,立即便向乔少少猛劈。”
乔少少哈哈笑道:“教你们一齐纳命!”铁扇一合,重重一敲,他的武功比张玉虎稍胜一筹,张玉虎的缅刀给他一击,荡了开去,乔少少反手一点,使出玄阴指的功夫,一缕寒风劲射,张玉虎险些给他戳中,好在他也懂得“穿花绕树”的身法,微觉寒意,心念一动,便即闪开,身移步换,迅即又使出了瑜伽术的功夫,左臂一个拐弯,从乔少少意想不到的方位一拳击到。这时,阴秀兰的柳叶双刀和周志侠的大斫刀奋力将乔少少的铁扇迫住,待乔少少感到拳风,已是避之不及,“蓬”的一声,肩背上结结实实的受了一拳。
乔少少大怒,一眼望去,见龙剑虹离此不远,毒计陡生,铁扇一个盘旋,将阴秀兰的双刀拨开,一个飞身,径朝着龙剑虹奔去。
张玉虎大吃一惊,急忙跟上,及时把乔少少拦住,但已到了龙剑虹的身边,龙剑虹这时举步维艰,无法远避,恶战在她身边展开,这样一来,张玉虎为了要照顾龙剑虹,虽然阴秀兰和周志侠随即赶到,加入战团,但也给乔少少占尽上风。
霍天都、凌云凤这时已将管神龙杀退,管神龙带来的那几个人补上空档,将他们包围,但他们震于天山剑法的神妙凌厉,却不敢过份迫近。凌云凤见大势难以挽回,牙根一咬,叫道:“天都,随我来!”双剑纵横飞舞,登时削断了拦在前面的一刀一剑,冲破重围,霍天都心想:“难道她想与我逃走吗?这可不像她的为人呀。”心念未已,只听得凌云凤低声说道:“无论如何,咱们必须把乔少少活捉过来!”
这时已是日落西山,大队军官突破了岛上的防卫,正向中心要地杀来,地面沙尘滚滚,人仰马翻,天空群鸟惊逃,夕阳如血,景象更为惨酷。叶成林强振精神,部署好撤退的计划,叫于承珠、石文纨和几个得力的头领代为指挥,交代完毕,已是力竭精疲,浑身发抖,不能言语。
霍天都夫妇双剑合壁,突出重围,凌云凤叫道:“小虎子,这个贼子交给我吧,你们快去掩护叶寨主撤退!”乔少少这一惊非同小可,周志侠的大斫刀正自斫来,他铁扇一合,在刀背上一敲,立即借力飞起,从周志侠的头顶超过,凌云凤喝声:“哪里走!”如影随形,剑挟寒风,堪堪刺到了他的背心。
乔少少反手一撩,将铁扇当作五行剑使,挡了一招,他的武功,以前本是与凌云凤相差不远!但现在凌云凤的剑术已经大成,招数奇诡变化,人所莫测,乔少少如何还是她的对手?吃凌云凤长剑一冲,踉踉跄跄的向后直退。
萨力雄手舞双锤来援,霍天都将他截住,两人过了几招,不分高下,娄桐荪、阳宗海也急忙舍开了石惊涛,赶来援救。凌云凤脚尖一点,横掠数丈,连环进剑,疾发如风,“唰”的一声,乔少少的肩头着了一剑,还幸在他闪避得快,要不然这一剑就要把他的琵琶骨洞穿!
凌云凤一剑得手,暂缓攻势,迅即回身帮助丈夫,萨力雄是他们夫妇的手下败将,一见凌云凤回身先自慌了,霍天都夫妇双剑一合,萨力雄不敢接招,双锤舞了个“雪花盖顶”,护着身躯,便往斜侧窜出,但听得叮铛之声,恍如繁弦急奏,火星点点,飞溅开来,只在这霎眼之间,霍、凌二人的剑尖已在双锤上碰了十几下,萨力雄被他们赶得没命飞逃,等不到娄、阳二人来援,先自败了。
霍天都断后,凌云凤转身,又去追乔少少,阳宗海这方的人,见乔少少被逼得如此之紧,都慌了起来,阳宗海眉头一皱,急忙叫道:“不可中了敌人围魏救赵之计,各回原位,务必要活捉叶成林!有我和娄统领接应乔公子,你们不用慌乱!”其实,阳宗海何尝不畏惧霍天都,但他权衡轻重,只好如此安排,而且他自忖和娄桐荪联手,即算抵挡不住霍天都夫妇的双剑合壁,最少也可以招架得个三五十招,后队大军一到,那足可以将敌人一网成擒了。因此,他又大声叫嚷提醒乔少少道:“往外面闯,迎接大军!”
凌云凤衔尾疾追,冲出了比武场,转瞬间将乔少少赶到海岛东北角的一座小山。这时已是黄昏时分,苍茫夕照,蓦霭含山,数十步外已是腾脓一片,四面杀声震天。岛中心地带的义军都已开了前方,想是抵抗得非常激烈,官军的后队,一时间尚未能攻入,这座小山是第三道防线,防守的义军早已奉命撤退,因此周围的战斗虽然激烈,这里却是一个真空地带。
乔少少受了剑伤,虽然伤的不是要害,轻功亦已大受影响,想到凌云凤越追越近,而官军的后援又尚未到来,心中大为慌急,阳宗海遥呼道:“乔公子,你稍为支持片刻,便能转危为安!”乔少少回头一看,只见阳、娄二人从斜刺奔来,距离大约尚有半里之遥,心中稍宽,一咬牙根,狠狠说道:“贼婆娘,我与你拼了!”停了脚步,反手一撩,“呜”的一声,铁扇已搭上了凌云凤的长剑。
凌云凤笑道:“我只怕你不敢拼。天都,你给我拦住那两个贼子,待会儿我再回来与他们算帐。”霍天都道:“好,你留心他的歹毒暗器。”他不知道乔少少已练成了“玄阴指”,只道叶成休和龙剑虹是中了他的喂毒暗器,所以才会突然间消失了抵抗能力。
霍天都回身迎上了阳、娄二人,冷冷笑道:“阳大总管,一别十年,时间真过得快啊!”十年前霍天都曾把阳宗海杀得弃剑而逃,“天下四大剑客之一”的名头亦从此易主。阳宗海面上一红,说道:“听说你在天山勤修剑法,何苦到此多管闲事?我劝你别趁这趟浑水了,你若依从良言,阳某亦愿不记前仇,与你化敌为友;否则,嘿,嘿!你别自恃剑法高强,须知螳臂不足当车,你、你、你自己思忖!”他本来说中了霍天都的心事,但他却不知道霍天都除了潜心武学之外,亦有几分傲气,他好说也还罢了,这么用言语威胁,反而挑起了霍天都的怒火,一声笑道:“十年不见,我以为你多少有点长进了,谁知还是这样狗仗人势么?”青钢剑扬空一闪,立即发招。
阳宗海道:“我好意劝你,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三字尚未曾说出,但见寒光一闪,剑尖已刺到了他的面前,阳宗海横剑一封,哪知霍天都的剑势似左反右,嗤的一声,剑尖已从他的袖管穿过,仅差少许,便要刺中他的乎腕,阳宗海大吃一惊,他苦练了十年剑法,想不到与霍天都的距离,却比十年之前更远了。
霍天都使的是新创的“追风六十四式”,正是他天山剑法中的精华所在,招数一发,便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上,阳宗海挡到了第五招,已被霍天都完全封住。说时迟,那时快,霍天都一招“横江截斗”,将阳宗海的长剑拦过一边,剑锋一指,刺向他的咽喉。就在此时,忽觉微风飒然,原来是娄桐荪袭到,娄桐荪此人老奸巨滑,他见霍天都的剑法精妙非常,直待看过了六七招才敢插手。
他一出手便是分筋错骨的上乘手法,霍天都逼得回剑挡他,他这反手一剑,内中含着三个剑式,娄桐荪急忙缩手旋身,阳宗海缓了口气,上来接了他的这一招,但听得铛铛铛三声,这一招虽然接得下来,但已震得虎口流血。
本来以娄、阳二人之力,应该可以胜得霍天都,但霍天都所创的天山剑法,奥妙繁复,变化无方,集各派之大成,而又不同于任何一派的剑法,娄桐荪尚未模到他剑法的变化招数,因此虽然娄桐荪的分筋错骨手法冠绝武林,也只能等到有空隙可以插手的时候,才敢进招,而霍天都因为要分心应付娄桐荪的分筋错骨手,也不能太过迫紧阳宗海,这样一来,霍天都以一敌二,彼此均有顾忌,刚刚打成平手。
那边厢凌云凤一剑紧似一剑,却已把乔少少逼得透不过气来,激战中,忽听得凌云凤一声:“撒手!”青钢剑点中了乔少少的脉门,乔少少的折扇果然应声月兑手,凌云凤左手一伸,立即抓着他的琵琶骨,右手的剑锋抵着他的背心。
阳宗海“啊呀!”一声,趁着娄桐荪与霍天都纠缠的时候,向斜侧跳出,离开了霍天都长剑所能触及的范围,把手一扬,一点金星,电射而出,霍天都叫道:“云凤,小心!”就在这眨眼之间,只听得一声凄惨的尖锐叫声,荡人心魄,凌云凤晃了几晃,竟似摇摇欲坠!而就在这时,霍天都已把娄桐荪杀退,阳宗海一声:“扯呼!”这两人不再理会乔少少,竟自飞逃去了。
霍天都关心凌云凤的安危,亦已无暇追敌,急忙赶上前去,只见乔少少俯伏地上,背上血迹殷红,霍天都道:“云凤,你怎么啦?”凌云凤道:“你先看看这贼子中的是什么暗器。”霍天都稍稍宽心,知道中暗器的是乔少少而不是凌云凤,他撕开了乔少少的衣裳一看,这暗器竟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不由得他不诧异起来。
却原来乔少少所中的暗器乃是一朵金花,锋利的花瓣,深深的嵌入他的背心,霍天都诧道:“这不是于承珠的金花吗?”凌云凤笑道:“除了承珠姐姐之外,这里哪还有第二个用金花暗器的人?”笑声微微颤抖。
原来阳宗海见乔少少落在凌云凤手中,深恐凌云凤将他作为要胁,不但现在功败垂成,将来乔北漠也有所顾忌,阳宗海狡毒之极,狠心一起,竟然用了移祸东吴之计,刚才干承珠用金花打他的时候,被他接了一朵,现在就用这朵金花杀了乔少少,他表面上是射向凌云凤,其实他当然知道凌云凤本领高强,暗器伤不了她,那朵金花实是对准了乔少少的背心大穴发去的,乔少少正被凌云凤揪着,背心朝外,无从躲避,糊里糊涂的做了屈死鬼。这样一来,就算乔北漠将来检验尸体,也必定深信儿子是被于承珠所杀的了。
霍天都虽然忠厚,却不是笨人,稍稍一想,立即识破阳宗海的诡计,冷笑说道:“反正咱们已与乔北漠誓不两立的了,任由阳宗海嫁祸好了,何必怕他?”凌云凤苦笑道:“我、我哪里是怕他……”声音颤抖得比前更加厉害,霉天都吃了一惊,凝神向她一瞧,见她眉宇之间,有一丝淡淡的黑气,不禁失声叫道:“你受了修罗阴煞功所伤了!”凌云凤道:“我被这厮戳了一指,当真是修罗阴煞功么?”乔少少的“玄阴指”与修罗阴煞功同出一源,但威力不过仅等于第二重的修罗阴煞功,所以凌云凤尚能忍受。
霍天都给她把了把脉,道:“看这征象,应是修罗阴煞功,不过,也许是乔小贼的功力尚浅,你所受的阴毒不算厉害,咱们赶快离开战火,找一个僻静的地方,我替你驱除邪毒吧。”霍天都这年来的功力大进,自信已有把握用内功助妻子疗伤。
凌云凤皱了皱眉,道:“我受的伤不算紧要,叶寨主正在紧急关头,咱们岂可只顾自己?”说话之间,只见柳泽苍匆匆赶来,原来他是奉了叶成林之命来接应霍天都夫妇的,凌云凤这才知道叶成林和重要的头目已经杀出重围,撤离海岛了。
霍天都仗剑开路,凌云凤紧紧跟着他,阳宗海这班人不知道凌云凤已是无能再战,惧怕他们联剑的威力,哪敢阻拦,柳泽苍指引他们,急急忙忙赶到南面一处僻静的港口,只见叶成林的座船已经离开,靠近港口的几条小战船,都是官军的。
霍天都一声长啸,身形如箭飞出,一掠数丈,踏上了一条小船,手起剑落,早把一个军官的长刀削断,这还是他手下留情,要不然那军官焉能还有命在?那军官通晓水性,见不是路,“卜通”一声,立即跳下水去,船上还有六七个官兵,被霍天都踢翻了三个,其他几个也跟着跳水逃生,霍天都夺了这只船,迫令水手划回靠岸,岸上柳泽苍持刀兀立,神威凛凛,保护着凌云凤,十数步外,聚集了一小鄙官军,采取包围态势,鼓噪声喧,却是不敢迫近,霍天都一上岸,随手撒出一把石子,将前列的十多名官军打得头破血流,登时一哄而散,霍天都扶了妻子下船,柳泽苍是太湖寨主,当然精通水性,驶船有如策马,掌了两柄铁桨,亲自驾驶,小船如箭,冲波而去。
辟军水师的船只纷纷追来,干箭如蝗,对准这只小船密射,霍天都仗剑船头,冲开箭雨,过了片刻,小船已到大海中心,水师的船只渐渐落后,柳泽苍松了口气,放了一支蛇焰箭,一溜蓝色的焰火,直上高空,过了一会,只见海面上也有一支火箭升起,柳泽苍喜道:“叶寨主逃出来了,他们的船就在前面。”原来这蛇焰箭乃是他们联络的讯号。
柳泽苍顺着水势,加速划桨,忽听得上空掠过尖锐的啸声,柳泽苍抬头一看,叫声。”不好!”但见一件黑忽忽的东西当头落下,柳泽苍举起铁桨一挡,轰隆一声巨响,一块大石落了下来,把船板砸穿了一个大洞,幸而有柳泽苍的铁桨一挡,稍稍减弱了它的下压之势,要不然更是不堪设想。
原来那是官军用“折冲车”发出的“石弹”。“折冲车”形如漏斗,石块放在斗中,扳动机头,可以将石头像回弹般的发出!当时虽有火炮,但火药的威力有限,炮弹打至远处,造成的伤害尚不如“折冲车”的石弹之大,所以官军就用这种武器,追击撤退的义军船只。
石弹拨二连三而来,柳泽苍再挡开了一块石头,体力不支,震倒舱中,霉天都奋起神力,运掌推开了一块大石,第四块石头落在正中,船上的人虽然及时避开,这只小船已从当中裂开,幸而这时小船又已向前划出了十数丈,第五第六块石头落在水中。
柳泽苍指着前面悬有大旗的船只说道:“这是叶寨主的座船!”话未说完,船中已灌满了水,船身亦已沉到水中,与前面那只大船,相距还有十余丈远!
霍天都左臂挟着柳泽苍,右臂挟着凌云凤,脚尖在船舷上一点,使出了非凡的功力,就在船只沉没的那刹那间,凌空飞起,在半空中一个转身,先把柳泽苍向大船抛去,他身形下沉几尺,左足在右足脚背一踏,又再拔起,可是还差二丈,未到大船。
在大船船头站着的谷竹均将柳泽苍接过,急忙抛出一块踏板,霍天都落了下来,脚尖沾着踏板,借力再起,这才跳得上大船,把谷竹均吓出一身冷汗,暗暗佩服霍天都的技高胆大。
比竹均道:“凌姑娘受了伤么?”凌云凤道:“没什么,只不过被那小贼戳了一指,天都谨慎,不肯让我施展轻功而已。叶寨主怎么样?”
走进舱中,只见叶成林和龙剑虹躺着,于承珠和张玉虎各自在旁守护,龙剑虹看来伤得较轻,叶成林则是双颊火红,触手冰冷。
本来在受伤的三人之中,著论功力,还是叶成林最高,但他是在和萨力雄苦斗了一场之后,元气颇有损伤的情形之下,再受到乔少少的暗算,而且他是一寨之主,寨破遭危,他纵然能做到临危不乱,但总不能平静下来自己运功,是以反而是他伤得最为厉害。
叶成林听到脚步声便睁开眼睛,问道:“柳寨主,岛上的弟兄都撤退了没有?”柳泽苍道:“有石老前辈负责指挥,纵有损伤,想亦不重。”叶成林道:“扶我起来看看!”于承珠道:“你暂且不要挂心……”叶成林道:“扶我起来!”口气比刚才重了许多,于承珠与他做了这么多年夫妇,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用这样严厉的口气向自己说话,心想这基地是他一手开辟的,也难怪他要最后再看一眼,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不敢违拗,只好扶他起来。
一眼望去,但见海面尽是官军的船只,岛上火光烛天,浓烟正随风飘来,叶成林眼见自己十年心血所建的基业,毁于一旦,心痛如绞,双眼翻白,大叫一声:“好个朝廷!”一口鲜血直喷比来,晕了过去!
于承珠双手紧紧将他抱住,也吓得呆了。谷竹均道:“这是急痛攻心,并无大碍,可虑的是他所受的阴寒邪毒,乘虑侵入心房。”
凌云凤道:“天都,你还不替叶寨主驱毒疗伤?”霍天都上船之后,本来就想以本身的功力替妻子疗伤的,若是先救叶成林,那就没有余力再助妻子了,可是凌云凤的眼光含有一股令人不可抗拒的力量,霍天都这时忽然觉得有几分惭愧,在凌云凤的眼光下不发一言,便即伸出手掌,替叶成林推血过官。
霍天都这时的内功已有了第一流的造诣,手掌贴着叶成林的背心,运用真力冲开他闭塞的穴道,有如一股暖流输送到叶成林体内,将瘀血化开,阴寒邪气随着汗珠蒸发出来,叶成林的呼吸渐见畅旺,面色也渐渐红润了,于承珠这才放下了心,凌云凤也露出笑意,霍天都的眼光和她相接,只觉她的眼光含着异样的温柔,像是对他表示慰劳,也像是对他嘉奖。
一个浪头打来,船身动荡了儿下,水手叫道:“后舱又漏水啦。”谷竹均解释道:“刚才中了官军的一颗石弹,临时用粮袋堵塞,补得不牢,待我再去看看。”谈起来,霍天都这才知道,叶成林这只座船是在官军追击之下,由谷竹均指挥,逼得仓皇撤退,因而来不及等待他们。龙剑虹也由张玉虎运用内力替她疗伤,张玉虎的内功自是不如霍天都的精纯,好在龙剑虹的伤也不如叶成林的严重,这时已是精力渐渐恢复了。龙剑虹恢复了精神,二话不说,开口便问凌云凤道:“凌姐姐可有见到秀兰妹妹么,不知她月兑险了没有?”柳泽苍道:“阴姑娘、万小侠跟随着石老英雄,料想可以无事。”龙剑虹愁眉稍展,说道:“玉虎,月兑险之后,你马上去打听她的消息。”霍天都颇为感动,心中想道:“剑虹和云凤,就好像一个模子铸出来的,遇到危难,都是先想到别人,怪不得云凤与她如此相投。”
后舱漏水,抽调了两个水手前去修补,航行的速度减弱许多,忽见一条官军的船只,冲波破浪,如飞的赶了上来,船头上站着三个人,一个是管神龙,一个是阳宗海,一个是娄桐荪。
阳宗海哈哈笑道:“叶寨主,我们又来拜访你啦!”娄桐荪道:“礼尚往来,刚才多谢你的招待,现在我们来邀请你到京城玩玩。”管神龙则扬起独臂,阴恻恻地冷笑道:“霍大侠,咱们两番比剑都被中途打扰,尚未得出个结果来,今晚月白风清,泛舟海上,无以消遣,老朽将来请贤伉俪再指教一场。”
霍天都暗暗叫声“苦也!”凌云凤中了乔少少的“玄阴指”,虽然不很严重,但已不能使剑,以他一人之力,实是抵御不了管神龙,何况自己这方还有两个病人,而对方的娄桐荪和阳宗海又是一等一的高手。说时迟,那时快,阳宗海那只小船如箭射来,已与大船相接,于承珠拔出青冥宝剑,咬牙说道:“与他拼啦!”就在这时,又一条小船从左侧赴来,于承珠道:“霍大哥,你到那边船头把守,防那庐小船偷袭。”于承珠刚刚踏出大舱,只听得管神龙一声长啸,已是身形拔起,飞上船来!
于承珠发出两朵金花,接着一招“峭壁临江”,横剑削出,于承珠知道管神龙本领高强,若然给他站稳了脚步,自己绝不是他的对手。因此一方面施展金花暗器的绝技,一方面抢先发招,想把他迫落水中。
于承珠这两个动作一气呵成,但对方也来得快极,她前脚刚踏出船头,只听得唰的一声,管神龙已是凌空刺下,于承珠剑法虽妙,却吃亏在气力不如人家,被管神龙那般猛力二一,长剑一旋,青冥宝剑几乎月兑手飞出,不由得倒退两步,说时迟,那时快,管神龙的一只脚已踏上船头,身形未定,早挽了一个剑花,一招“白虹贯日”,向于承珠反击,与此同时,于承珠那两朵金花,也从外面反射回来,金光闪处,娄桐荪的身形正自向她扑下,人还未到,那得意如狂的笑声,已震得她的耳鼓嗡嗡作响。原来管神龙来得太快,于承珠那两朵金花越过了他的背后,却被跟踪而来的娄桐荪用长袖卷去,反打回来,这时管神龙攻她的正面,金花暗器反袭她的印堂,而娄桐荪又从侧面扑来,当真是险到了极点!
于承珠抱着与敌俱亡的心情,不退反进,正要施展两败俱伤的救命绝招,脚步刚刚踏出,忽觉微风飒然,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之间,一股大力,突然将她一拉,接着听得“篷”的一声,大船震荡,狼花飞起了一丈多高,于承珠尚未看得分明,但已经知道是有人跌落水了。
于承珠只道是霍天都来应援,身形一稳,睁眼看时,却见霍天都正在另一边船头与一个女子斗剑,与管神龙交手的却是另一个中年男子。于承珠看得分明,喜出望外,急忙大声叫道:“霍木哥,这是自已人。”她话犹未了,霍天都早已收回宝剑,让出道路,因为他已见到那个中年男子将娄桐荪震落水中,即算没有于承珠提醒他、他也知道是自已人了。
你道这对男女是什么人,令到于承珠如此欢喜?却原来是她师母云蕾的长兄,云重夫妇!云重是金刚手董岳的衣钵传人,论起辈份,还是张丹枫的师兄,金刚手的功力当世无匹,比之叶成林那又不知高出多少了。
避神龙使出了最凌厉的剑法,与云重抢占船头的有利地位,但仍是站立不稳,给云重的一双铁掌,逼得他又向后退了两步。云重的妻子澹台镜明笑道:“我许久未曾试过剑了,这老贼的剑法似乎还不算坏,你让给我来打发他,行不行?”
云重笑道:“喏,又有一个使剑的来啦,你愁没有试剑的机会吗?”澹台镜明一看,只见阳宗海正从那边小船跳来,大喜说道:“哈,原来是阳大剑客,好,这个对手更妙!”话声未停,阳宗海已扑上船头,澹台镜明不待他脚步立稳,立即一剑刺去。
阳宗海是随在娄桐荪之后跃来的,他起步不过仅仅稍后片刻,人在半空,已见到娄桐荪被震落海,大吃一惊,心道:“叶成林的船上竟然还有如此高人,霍天都也没有这等功力!”待到看清楚了是云重的时候,更吓得魂飞魄散,可是这时他的一只脚已踏上船头,要退回去也来不及了。
澹台镜明一招“燃犀烛怪”刺他下盘,阳宗海举剑一封,他左脚尚未踏实,重心不稳,微向右倾,澹合镜明这招“燃犀烛怪”是专攻下盘的最厉害杀手,剑锋一转,登时戳向他那刚踏下来的左腿,只听得“嗤”的一声,阳宗海的裤管已被澹台镜明一剑穿过。阳宗海的武功确也不弱,左足一提,画着圆圈踢出,而且就在这瞬息之间,还了一剑,径刺澹台镜明的手腕。澹台镜明道声:“来得好!”一招“龙门鼓浪”,唰唰唰连环三剑,暴风骤雨般的疾攻过去,就在这时,只听得“蓬”的一声,管神龙飞上半空,原来他已被云重的大力金刚掌击中!”
阳宗海陡然一震,高手比斗,哪容得心神稍乱,何况他本来就是处于不利的形势的,心中一慌,立即露出破绽,只听得又是“唰”的一声,澹台镜明剑锋掠过,削去了他的一片膝盖,幸而阳宗海知机急退,足蹬船舷,箭一般的倒射出去。
避神龙被震上半空,身形沉下之时,阳宗海正在他的脚底,管神龙在他的肩头上一踩,将他当作垫脚之物、借力飞起,上了小船。再过一会,阳宗海和娄桐荪才从水中爬起,当真是像两只落汤鸡似的,垂头丧气,斗志毫无,七手八脚的急急将小船划开。澹台镜明道:“可惜,可惜!我正杀得起劲,这厮就借水遁了。”云重哈哈大笑。霍天都上来与他们见过,各道仰慕之忱,澹台镜明道:“我早已听得张丹枫称赞你的剑法,今日一见,果然名下无虚!”
于承珠领他们走入舱中,叶成林早已醒转,见是云重到来,喜出望外,叫了一声:“师叔。”便欲爬起来,云重道:“别动,我替你先治好伤再说。”他的内功比霍天都更为深厚精纯,替叶成林推血过宫,不消一盏茶的时刻,叶成林的头顶上冒出热腾腾的白气,全身如沐春风,舒服无比,阴寒邪毒,尽皆消散。澹台镇明也同时替凌云凤、龙剑虹二人疗伤,这二人伤得较轻,更易见效。叶成林谢过云重救命之恩,问道:“师叔,你是怎么来的?”云重面向着于承珠笑道:“是你略师父叫我来看你们的,可惜我还是来迟了一步。”
听云重的语气,似乎张丹枫早已须知水寨有事似的,群雄不禁大为惊诧,心想:“张丹枫虽然素来料敌如梦,但他远在大理苍山,与此地相隔万里之遥,难道他真有“心血来潮,合指一算,便能知道过去未来的本领,此事未免太过不可思议。
云重瞧出了众人的疑惑,笑道:“并非张丹枫有先知的本领,他早已不在苍山了。当今的皇帝为了要缓和民忿,逼得为于阁老雪冤,承座他对朝廷有功,并在西湖旁边为他建祠立墓,这事你们是早知道的了。于阁老之冤既雪,当年受此案所牵连的“叛逆”当然也就不再追究了。”于承珠听到这果,摇了摇头,云重顿了一顿,续道:“朝廷的真意如何,不得而知,最少皇帝的诏书是这样说的。因此张丹枫那被没藉的太湖山庄亦已发回,这山庄是姓张和澹台两姓的产业,现在就由澹台的家人看管。张丹枫去年冬天从京都回来,根本就没有再回到苍山,而是在太湖山庄住下。阳宗海这班人大约没料到张丹枫有这么大胆,或许是知道了也不敢专去惹他,他在那里住了几个月,安然无事。我们夫妇得知这个消息,也在上个月搬到太湖山庄,与他同住。”霍天都说道:“我们正要到苍山去找张大侠呢,好在没有白走一趟。”
云重续道:“张丹枫在太湖山庄,虽然足不出户,但外面的事情,他还是知得清清楚楚,丐帮的帮主毕擎天本是在山东的,知道他回到太湖,亲自来谒见他,拜谢他当年许他改过自新之恩。张丹枫有毕擎天做他的耳目,探听得最近半月,管神龙等一班高手,云集杭州,浙江的巡抚又换了新人,不久又有阳宗海、娄桐荪这两个朝廷得力的鹰犬也到了杭州,综合这许多消息,张丹枫判断朝廷必将有所不利于义军,是以叫我们夫妇前来报信,哪知阳宗海发难比我们预料的更早,我们还是来得迟了。”张玉虎道:“师父他老人家为什么不来?”云重双眉一扬,道:“另外还有一件紧要的事情,要他去应付。这也就是今天我要告诉你们的最重要的消息。乔北漠和管神龙这两个魔头,要在峻山定盟……”霍天都心头一震,插口说道:“我正是为这件事要去见张大侠,不过,据我所知,这两大魔头的定盟之期,似乎要在今年八月。”云重道:“不,据毕擎天探到的消息,乔北漠确确实实已到了崂山上清宫,大约是他们时间提前,好配合官军这次‘扫荡’义军的行动!”
凌云凤道:“怪不得乔少少会与阳宗海他们一同出现,那自是乔老怪叫他前来先帮阳宗海立功的了”,于承珠解释道?”乔少少是乔老怪的独生爱子,刚刚在木久之前死在凌姐姐的剑下。”凌云凤笑道:“不,是死在你的金花之下。”她把刚才的经过说了,并将阳宗海“移祸东吴”之计揭穿,于承珠笑道:“阳宗海之计确实阴毒,如此一来,乔老怪与我们更是誓不两立了。不过,反正他不来我们也要找他的。”张玉虎听得眉飞色舞地说道:“何况有师父他老人家到来,这老魔头尚何足惧?”
云重微笑道:“小虎字,你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你的师父倒有些担心呢。前年乔老怪败在你师兄的剑下,曾发过誓,若没有把握胜过你的师父绝不出山,你师父猜想他若非练成了第九重的修罗阴煞功,他定然是内功已练到‘正邪合一’的境界!”
张玉虎大声道:“就算他练成了绝世武功,想我师父也绝不会惧他!”云重笑道:“这个当然,不过,你师父是个胆大心细的人,这番敌人大举而来,他也绝不会轻敌。听说乔北漠还邀请了不少邪派高手前来加盟,所以你师父也发出了英雄帖,由毕擎天差遣他的丐帮弟子就近邀请江湖几省的各路英雄了。你的师父还要亲自去拜访嵩山少林和氓山两派的掌门,请他们助阵。你师父请我转告你们两件事,其一是要叶成林从速撤退,其二是叫你们到崂山上清宫前与他相会,会战那一群南北魔头!现在义军基地已被毁了,撤退这件事不必再提,你们谁要到崂山!加会战的,可与我同去!”
群雄血脉贲张,誓雪此恨,只有叶成林有点神色黯然,于承珠道:“成林,有我前往,也就等如你也在场了,只要能够除奸孽,又何须亲手报仇?两夫妻心意相通,于承珠知道丈夫井非受不起打击的人,他之所以神色黯然,那是因为他要在这次事件之后,负起善后的责任,崂山会战,势必不能参加,他既知道管神龙、阳宗海、娄桐荪这一班人在毁坏了义军基地之后,必定会赶到崂山与乔北漠会盟,因之遂以不能亲手报仇为憾!不过经过了于承珠的善言开解,叶成林也就释然了。
东海义军占据有十三个岛屿,伏波岛这主要基地被毁之后,逃出来的义军转移到其他据点,叶成林暂时在伏波岛五十里之外的一个小岛安身,留下柳泽苍、蒋平根二人帮他善后,其他的人都跟云重前往崂山。
半个月后,这一行人抵达崂山山脚,眼见一场空前激烈的会故便将展开,大家都有点紧张,尤以霍天都心情最为复杂。正是:
血雨腥风无可避,人间哪得有桃源。
欲知后享如何?帚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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