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千世界一粒砂
无限天机两句话
韩祺摇摇头叹道:“没有,我那一掌虽然力道不够,却足可将一块生铁打得粉碎,谁知敲知在老和尚身上,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炳元生摇头道:“我不信,老秃子真要如此高明,就不会受伤了!”
韩祺道:“还有更令人难以相信的事呢!老和尚挨掌之后,回头对我看了一眼,举掌朝前一推,你们知道那一推有多大威力?”
炳元生似信非信地道:“他受伤都快死了,能有多大威力?”
韩祺冷笑一声道:“他那藏身的山洞约在山月复中有四、五丈深,他那一掌居然穿透了四、五丈深的山壁,打穿了一个圆洞!”
炳元生与于飞都是一震,哈元生摇摇头道:“这似乎不太可能吧,一个人的体能有限!”
于飞也道:“我们现在也到不了那种程度,更别说他那时已身受重伤了。韩老怪,你吹牛骗人也该有个谱……”
韩祺沉下脸道:“我为甚么要吹牛,更用不着骗你们!”
林淇却听得悠煞神往,连忙问道:“师父,以后的情形呢?”
韩祺沉缅在往事了,轻轻地道:“当时我也不相信人的修为,真能到那种程度,直到我过去检查了一下掌洞,才深信那的确是掌力击出来的,因为那个洞痕平滑如削,确实是掌功所致!”
炳元生立刻冷笑道:“他既有那等功夫,为何不能将我们杀死?”
韩祺点头叹道:“问题就在这里,我在心悸之余也向他提出这一个疑问,才明白了他何以会受伤的原因,他不是与我们力拚受伤的!”
炳元生一怔道:“那他是如何受伤的?”
韩祺庄容叹道:“他是为了不忍杀死我们,努力压制着自己的内力不发出来,才伤及内腑,他这种掌功叫做乾坤混元降魔心功,共分为两式,第一式就是使我三人同时震伤的那一招,第二式威力更强,若是发出来,我们都将成为-粉,老和尚以悲天悯人之心,不忍我们死于非命,所以才强压住第二式!”
炳元生呆呆地道:“忍功不发居然也会受伤!”
韩祺道:“是的,他这降魔心功二式相连,发出后连自己也控制不住,因为这是佛门最具威力的降魔杀手!”
于飞忍不住道:“他为甚么不杀死我们呢?”
韩祺叹道:“他认为世上无不可渡化之人,所以宁可拚着自己为内力震伤,也不上对我们痛下杀手,本来他的伤势很轻,只要休养几天就可以复元的,谁知又被我击了一掌,将他的第二招硬逼了出来,因而元气大伤,永远也无法复元了!”
炳元生道:“从那时候起你就被感动了?”
韩祺点点头道:“不错!那时他如有伤我之心,大可将掌力对我发来,可是他没有那么做,虚空一击后,人显得更衰弱了,那时我要杀死他倒真是举手之劳,然而对着他那奄奄一息的身子,我产生了无比的自愧,朝他拜了一拜就离开了他!”
炳元生突地哈哈一笑道:“那老秃子总算渡化了一个恶魔!”
韩祺庄容道:“大悲和尚见我不肯杀他,知道我已受了他的感化,乃辗转托我设法感化你们两人,更要求我一件事!”
炳元生一瞪眼道:“甚么事?”
韩祺道:“他说天下只有不可降之魔,没有不可渡之人,要我本着他的慈怀来解劝你们,非至万不得已时不得杀死你们!”
炳元生冷笑道:“你杀得了吗?”
韩祺道:“前三十年我的功力始终领先你们一步,要除去你们足有余裕,可是你们远隐深山恶迹未彰,我不能对你们下手!”
于飞淡淡地道:“后来呢?”
韩祺轻叹一声道:“后来我们三人又碰了面,你们提出了那个荒谬绝伦的猎头赌约,我知道你们入魔太深,再也无法回头了!”
于飞哈哈大笑道:“那时你想杀死我们已有力不从心之感了!”
韩祺废然点头道:“不错!所以我只好将那些武功较弱的正义之士集于门下,以免受你们的迫害,而且为了与你们的恶势力一相抗拒,我不得已才收录了云中七子!”
梅华轻轻一叹道:“韩老爷子,你既有那份存心,为甚么不早点表明了,结果弄得一时不慎,反而中了那贼子的反噬!”
于飞哈哈一笑道:“韩老怪虽然是立心向善,到底是魔道出身,恶习难改,好用奇谋,妄想以毒攻毒,却没想到第一个遭殃的竟是他自己……”
韩祺脸上一红,随即豪然一笑道:“你们也不必得意,今天我虽然一时大意中了暗算,无法辖制你们作恶,可是我毕竟有了一个能治住你们的徒弟!”
炳元生一瞪眼道:“凭这小子也想管住我们?”
韩祺微笑道:“你不要嘴里叫得凶,为甚么你一看他的架势就吓得不敢动了?当年我们三个人联手还抵不住老和尚一击!”
梅华神色微动道:“林郎,你这一招是……”
韩祺连忙道:“这就是当年大悲和尚的降魔乾坤混元二式,我不知道这小子是从哪儿学来的,可是我相信绝不会错!”
梅华泛起一脸疑色,林淇凝立不动,只是轻轻地道:“梅华,你不必多问,还是先把师父背走,赶紧替他老人家解毒疗伤,其余的人也快点离开的好!”
韩祺连连摇头道:“不!我活到这一大把年纪,生死已不算回事了,只要我能活着看见魔消道兴,死也瞑目了……”
炳元生与于飞都怔在当场,对林淇所摆的那个架势研究了半天,始终不敢轻易发动,却又不相信林淇真有那份能为。
韩祺等了一下,忍不住催促道:“林淇,你还等甚么?快点把这两个凶人解决算了!”
炳元生冷笑一声道:“功夫要看人施为的,这小子未必能及得上当年的老秃驴,而我们也不再像六十年前那样窝囊了!”
韩祺定心笑道:“你们只领教了老和尚的第一招,我却目睹他第二招的威力,纵使淇儿功力稍欠,谅你们绝不是对手!”
于飞冷冷地问道:“你拿得稳他连第二招也学会了吗?”
韩祺笑道:“据我所知那两式是一气相联的,老和尚就因为强压住第二招才受了伤,今天淇儿对你们就不会再存那种顾忌了!”
说完又对林淇叫道:“小子,你快出手呀,还等甚么呢!”
林淇庄重地道:“我出手之后,自己也无法控制住劲道,为了不伤及无辜,所以才摧大家离开。梅华,你快带人走吧!”
梅华想了一下,终于朝后面挥挥手,可是她后面的那些人谁都不肯移动,倒是哈元生身后的几个人立刻向外纵去。
那都是三十六散人中的败类,除了林淇认识的薛治、袁天化、马上飞、南圃外,另外还有六、七人。
他们原是追随哈元生来此的,现在见到哈元生已不足为倚,早就想月兑身离开了,先前为毒水所困,欲遁无路。
这个时候自然是机会难得,一个个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散花仙子与谷中明见状立刻大喝一声,分头追了上去。
龙游也一皱眉道:“这批家伙居心阴恶,虽然不足以成大患,可也绝对不会做出甚么好事来,林兄意下如何?”
林淇略一沉思道:“这池中毒水虽除,五行门户也解除禁制了,可是还有许多机关仍然有效,他们想逃走是不可能的!”
龙游喝了一声道:“那就让他们死在机关上算了!”
林淇摇摇头道:“不!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教而诛有违天心。费姑娘,麻烦你去一趟,好歹留住他们一条命!”
费冰连忙道:“救他们出险容易,要制住他们恐怕大费手脚!”
龙游道:“‘散花仙子’与谷中明已经追去了,有他们二位足可制住那些恶徒,不过为了万全起见,在下还可以……”
林淇连忙道:“龙兄肯去最好,董氏昆仲也请费神一往,以飞钹绝技将他困在一堆,等我把这里事情解决再去发落他们!”
费冰答应一声,与三人同时飞出水阁,花燕来想了一下,大概不放心费冰,也跟着去了。
炳元生则脸色阴晴不定,几度想要出手都停住了。
于飞忍了半天,终于叫道:“老哈,我们究竟怎么样?”
炳元生道:“我也不知道,由你决定好了!”
于飞沉思片刻道:“反正我们也活不长了,倒不如硬干一下,试试这小子的真假!”
林淇朗声道:“我劝你们不要试的好,我这佛门‘无相神功’虽不是大悲法师所授,然而听师父说起往事,倒是与昔年大悲法师所用的降魔心功是一回子事!”
韩祺倒是一怔道:“甚么?你这功夫不是老和尚教的?”
林淇摇头道:“弟子未曾见过大悲法师,自然不是跟他学的,不过我相信这与大悲法师之降魔心功绝对是同一种功夫!”
韩祺神色虽是一松,但仍有点不放心地道:“你说的可是真话?”
林淇一笑道:“这种佛门禅功,也许因为流传师承不同而有许多名称,然其功架手法都完全一样,此乃是佛家不二法门!”
韩祺欣然道:“那你何必还等他们来找你麻烦呢,先宰了他们!”
林淇不等他说完就摇头道:“不行!佛家尚恕,即十恶不赦之巨恶亦不轻易言诛,所以大悲法师昔日宁伤自己也不敢使用!”
韩祺一怔道:“难道你也要像老和尚一样吗?”
林淇轻叹一声道:“弟子定力修为都比不上大悲法师,即使心有此意也无法控制得住,这就是我们命名不同的地方,大悲法师名之日降魔心功,收发尚可思所欲,弟子名之日‘无相神功’,发之不由己意,完全是顺着自然的反应而有所动作,因此弟子才警告他们不要尝试,以免惹得我功力发出!”
韩祺顿了一顿才道:“原来还有这么多的麻烦,那你这种功夫是从何而得的?”
林淇道:“家传的!”
韩祺又是一怔!林淇接着解释道:“我家传的螭龙宝鼎上还有许多隐秘的记载,光是利用鼎上的宝珠是看不见的,必需加上梅华送给我的那块玉-才能洞烛其奥,只可借我发现太迟了,无法进一层研究,不过用来对付这两个老魔头已经足够了!”
说完又对着哈元生与于飞道:“怎么样?你们是想自己找死就不妨出手试一下,否则就乖乖地走开,也许还能好好地渡此残生……”
炳元生立刻道:“放屁!我受了白云深的暗算,于老怪受了万象新的暗算,我们都死定了,还有甚么其他想头……”
林淇笑了一下道:“你们受制的情形我已经听说了,假如你们能尽去凶念不再害人,我倒可以告诉你们一条活路……”
于飞连忙道:“甚么活路?”
林淇想了一下才道:“你们肯答应以后不再杀人吗?”
于飞与哈元生对望一眼,然后哈元生才轻声道:“你先说出来,我看看是否真能有效……”
韩祺忙道:“不!不要相信他们,这两个家伙反覆无常……”
林淇却笑笑道:“没关系,我愿意相信他们一次,反正我的年纪还轻,绝对比他们活得久一点,因此我随时可以制裁他们!”
说完脸色一正,对二人道:“现在我念两句练功的口诀,你们自己去揣摩一下其中涵义,只要你们凶心不发,我保证你们可以得尽天年!”
于飞迫不及待地道:“你快念吧!”
林淇满面肃容,以金石之声朗吟道:“沙入眼而得泪,入蚌则生珠,是弃不如含也……”
于飞神色一动,连忙问道:“这只有一半?”
林淇庄容道:“这已经够了,难道你们还想练成不死之身吗?”
于飞这时变为极度的谦虚,和颜悦色地道:“我们已经活了兼人之寿,就是差那一点奥妙未透,你为甚么不做做好事,一起告诉我们也免得我们以后再来麻烦你,快说,以后该怎么样?”
林淇沉思片刻才道:“我说了倒不要紧,只怕反而害了你们,生死之门,古来无一人能勘透,非理不至也,实力不逮耳!”
于飞含笑央求道:“你说好了,成与不成,我们都不会怪你的!”
林淇又接着念道:“麝养身以香,杀身以香!”
炳元生想了一下叫起来道:“对啊!这是个最简单的道理,我们怎么一直没想到呢!”
于飞轻轻一叹道:“至理每在简中得,不过你还没有把最重要的关键说出来,我相信那记载上一定还有更详细的说明……”
林淇摇头道:“没有了,那记载上只说到这里为止……”
于飞不信道:“哪有这回事,你已经说出了生死之门的十分之九……”
林淇正色道:“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了,剩下的一点就靠各人自己去模索,不过你们何必问得那么详细呢,就凭刚才那一点也足够你们一生受用了!”
于飞低头不语,哈元生与韩祺也都欣然色动,陷入默思之中,倒是梅华轻轻一笑,转着眼珠道:“我知道下文……”
那三人俱是一震!韩祺轻叹道:“梅姑娘,你才华过人,可是这种深奥的道理却不是凭聪明所能理解的,更不是靠智慧可以猜侧的!”
梅华笑道:“我原不知道那几句话与练功有甚么关系,可是听林郎说了之后,多少也可以模索到一点门径……”
林淇不信道:“你能了解那些话的真意?”
梅华笑道:“那又不是甚么了不起的道理,我虽然想不出来,可还听得懂,你第一次说沙泪蚌珠的道理,不就是指示他们解除身上禁制的方法吗?万象新与白云深都是学医的,他们留下的制人手法都是在人身上气血不到之处,就像是一颗沙子进入了眼睛,取之不出,揉之生疼,结果一定要靠眼泪把它冲出来,虽然沙粒出来了,人已受尽痛苦。
我们练气时,也常有练不到的地方,谓之死门,穷一生之努力,虽然有些人将它打通了,却因耗神过多,得不偿失……”
于飞叫道:“高明!斑明!那蚌生珠又作何解呢?”
梅华笑道:“这更简单了,那颗砂粒进入老蚌体内,一样令它很痛苦,可是它不去消除它,只是利用精华的黏液去包含它,就像是我们对于那些练不透的死角,不想法去冲开它,反而用气去包容它,结果那些死角就成了蚌中的砂粒,反而成了一颗晶莹的明珠……”
韩祺动容叹道:“对极了,姑娘闻一而知十,只可借我们闻道太迟,白费了百余年的努力,现在要使砂砾变珠是不可能了……”
于飞一笑道:“不迟!不迟!至少那些痛苦不再能构成生命的威胁了!”
炳元生又道:“梅姑娘,你把麝香生死之秘也说说看!”
梅华道:“这一方面我所知有限,因为我还没有到达那种境界,不过可以试着一谈,香之于麝,犹神之于人,麝香的形成,乃是麝鹿于炎阳之日暴脐于日光之下,泄其香腋引使虫蚁来聚。
然后收脐入囊,化虫蚁之精而成其华,犹如人摄万物之精以养其身,而育其神,然而麝因香而启人之贪,因夺其香而损其生,人因其神而启天之秘,乃生百病而促其寿,此乃天心生死之道,勘被此门则生机永存……”
于飞连忙道:“姑娘说得很是,不过有甚么方法能勘破生死之门呢?”
梅华一笑道:“这还不简单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麝鹿若能舍其香脐,则无伤生之患,人若能弃其神则全其体!”
炳元生道:“神与体能分开吗?”
梅华笑道:“麝死而香在,可见麝与香是两种形体,我不知道人的神与体是否能分开,不过你们内功修到极顶的人,应该知道这是否可能的事……”
于飞哈哈一笑道:“我明白了,谢谢你们二位的指点……”
说完飞身出阁而去,哈元生忙叫道:“老于,等我一下,我们一块儿走!”
忙也跟着走了,林淇长叹一声,额上汗水涔涔而下,口中低呼道:“危险!危险!总算挡过了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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