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唐阳台梦何久
酆都黄泉路正遥
梅华眉头一皱,正想不出用甚么话来解释?孙冬却忍不住冲了过去,一把将连素姿拦腰擒住,举了起来叫道:“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摔死你!”
连素姿泼性大发,厉声叫道:“老娘自己瞎了眼,可是绝不会被你们堵上嘴,我非要叫醒大家,使大家知道你们的丑事……”
孙冬性发,劈手将她朝墙上掷去,可是连进却飞快地抢过去,双手接住连素姿的身子,救下了她。
梅华瞪了他一眼,他赶紧又把人放下,呐呐地道:“梅相公,请你饶了她吧……”
冷不防连素姿反手摔了他一个大嘴巴,怒声道:“呸!死王八蛋,谁要替我求情……”
连进被打得眼前金星直冒,梅华也一沉脸道:“你这个女人太泼辣了,实在容你不得。
王刚,你去把费长房叫来。阿冬,还不快把衣服穿好……”
孙冬这时候才记起自己果着上身,怪叫一声,抢到床头捡起自己的外衣披好,连进却犹疑地道:“梅相公,这不是闹得大家都知道了吗?”
梅华冷笑道:“我不怕,最多让人知道阿冬是个女人,对我并没有甚么妨碍,可是我要让费长房看看他治下的丑态!”
连进犹豫不决,连素姿神定下来,反而恐慌了起来,脸上堆起一个卑微的笑容,软声哀求道:“梅相公,贱妇知罪了,请你宽贷一下……”
梅华冷笑道:“你不是要叫人来把我的事宣扬一下吗?”
连素姿惭然地低下头,轻声道:“那是贱妇一时无知,请相公恕罪!”
梅华冷笑一声道:“你现在怎么不强嘴了?老实说,我一点都不怕你张扬,阿冬是个女人,她从小就跟着我了,因为她力气大,手脚俐落,所以我才带着她作为跟随,我把她装成男人,是因为她的身材着上女装难免惊世骇俗……”
连素姿连连地点头道:“是!是!贱妇一时情急,才致出言无状,现在请容贱妇赶快离开,万一被人看到贱妇的样子……”
连进忽然冷笑道:“你怕甚么?你是费长房的亲信红人……”
连素姿的目光中已涌起怨毒之色,可是她看见梅华的神情时,居然忍了下去,轻轻一叹道:“不错,神君对我是很好的,他也许会原谅我,可是有一个人不会原谅我,她知道今天的事后,一定会杀死我!”
梅华微异道:“是谁?”
连素姿瞟了她一眼道:“是我婆婆!”
梅华“嗯”了一声道:“可是那个叫做风姥姥的老妇人?”
连素姿点头幽怨地道:“不错!她对我很严厉,我的一生都毁在她手上,她的心坚如铁石,也因为她的原故,才使得我夫妻反目……”
梅华朝连进看了一眼道:“你的丈夫不是死了吗?”
连素姿摇摇头道:“不是的,他没有死,可是他再也不会认我了,那也是我婆婆害的,害我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梅华颇感兴趣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连素姿脸现幽怨之色,低声道:“我十九岁嫁到连家,结-四载,生下两个孩子,夫妻的感情十分融洽,可是我婆婆又逼着我做出了对不起丈夫的事,把他气走了,连我的公公也看不惯她的作为,跟着儿子一同离开,现在整整是二十年了……”
连进再也忍不住叫道:“你胡说!当年明明是你自动愿意献身给费长房的……”
连素姿目光一亮道:“你怎么知道的?”
连进这才发觉自己在情急之下说漏了口,梅华也用冷峻的目光看着他,阴沉沉冷笑道:
“王刚,你到山下不过才两天,倒是把一切都打听得清清楚楚的,连这种隐秘的事都知道了……”
她的话中还是在暗示连进赶快圆谎,以免泄漏身分误了大事,而连素姿却不肯放松,紧逼着道:“这件事除了几个当事人之外,谁都不知道,除了向我婆婆与神君打听外,谁也不会告诉你!”
梅华一听脸色又变,目中隐含杀机,厉声道:“王刚,你可是从她婆婆或费长房那儿听来的?”
口中在说话,目光在示意,叫他当机立断,出手杀死连素姿,连进却急得连汗都流下来了。
他心中恨着连素姿,可是依然余情未断,实在不忍心杀死她,可是梅华不放松他,连素姿也不放松他。
梅华不过是暗中示意,连素姿却逼着问道:“你到底是甚么人?我看你大有问题……”
连进在一急之下反而想出话来了,急声道:“我是你丈夫的朋友,他叫连进,跟着一个姓花的女子对不对?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
连素姿呆了一呆道:“对是对的,不过我不相信他会告诉你这些话……”
连进忙道:“他知道我要到王屋山来入伙,才告诉我这些话,因为他还没有忘记你,只是无法来看你……”
连素姿有点伤感地道:“难怪你一来就对我使眉做眼,原来是受着我丈夫的托付来看我,那作为甚么不早说呢?”
梅华微露嘉许之色,显然是对连进的应付表示满意。
连进的脸上放松了,吁了一口气道:“我一直没有机会跟你单独谈话,因为你丈夫告诉我说,这件事必须谨慎不能让别人知道……”
连素姿慰然一笑道:“所以你才偷偷模模地跟在我后面,还跟我打了一架,原来是替贼汉子吃醋,贼汉子的醋劲儿真大,居然传染给你了,怎么样?贼汉子还好吧,他既然想我,自己为甚么不来看我,王屋山并没有禁止他来呀!”
连进神色一黯道:“他自然有不能来的苦衷……”
连素姿笑起来道:“甚么苦衷?分明是他气量太窄,对我从前的事还放在心里,其实我倒希望他来看看我过的甚么日子……”
连进欲语又止,终于忍不住问道:“费长房不要你了?”
连素姿幽怨中含着愤怒道:“他早就把我一脚踢开了,当年他是不耐寂寞才找我杀杀饥荒,把他妻子气跑了之后,他为了表示咎歉不再找我了,使我不三不四的守了二十年活寡,以至于到了这一把年纪还做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
说着眼泪也滴了下来,她所说见不得人的事,自然是指偷入孙冬的房间而言,梅华倒是十分同情。
可是连进又生起气来了,冷冷一笑道:“活该!你是自作自受,你当年献身费长房固然是出于你婆婆之命,可是你自己也自甘下贱,你分明是看上了费长房比我……我的朋友长得英俊漂亮,才作出那种寡廉鲜耻的事……”
连素姿轻叹一声道:“我没有话说了,反正我是个牺牲者,婆婆利用我攫取神仙宫中的权势,她达到目的了,费长房发泄人欲,他也达到目的了,只有我,甚么都没有得到,得到的只是一片空虚与难耐的寂寞……”
连进冷笑一声道:“这是你见异思迁,不安于室的报应……”
连素姿脸色又是一变,发狠道:“你是甚么东西!也敢如此说我……”
连进怒道:“我是替我的朋友骂你,当年的事犹可恕,因为你年纪轻容易受诱惑,今天这种行为却实在不可恕……”
连素姿冷笑道:“不可恕怎么样?难道你还替贼汉子管教我不成!他要有种的话,当年就该找费长房去拚命!”
连进被说得低下了头,半晌才道:“你怎么可以这样要求他,费长房究竟是主人……”
连素姿冷笑道:“为甚么不能?他是花小姐的从人,费长房不过是他主人的丈夫而已,他犯不着表现愚忠,再说费长房跟我有了苟且之事,他应该杀了费长房才表现自己对花小姐的忠心,可是他甚么都不敢做,只会像一头丧家之犬似的夹了尾巴溜走……”
梅华立刻摆手道:“好了!好了!连大娘,你不觉得声音太大了吗,要是吵醒了别人,那可是找你自己的麻烦!”
连素姿反而忍不住了,大声叫道:“吵醒了也好,反正我也豁开了,费长房早已不把我当人看待,我活着也没有多大意思!”
连进十分痛苦地道:“你难道不为你的女儿着想吗?你这种样子叫她们以后如何做人?
还有你的丈夫,他始终还是念着你的……”
连素姿的声音小了下来,神情犹自愤愤不已低声道:“别提贼汉子,早十年我还有点盼他回来,现在他就是站在我面前,我也懒得看他一眼……”
连进怒声道:“你这是甚么话?”
连素姿冷冷一笑道:“跟费长房睡过觉之后,我才发现早年那段婚姻生活中根本谈不到甚么乐趣,早十年贼汉要是回来,他的年纪还轻,我学到那些房中术可以救救他,现在他也老得像块枯树根,就是回来了也满足不了我的需要……”
连进气得混身发抖,连素姿模模鬓上乱发道:“你既是贼汉子的朋友,我就托你转告他一声,叫他不必再想我了,我要找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好好地享受一下今后的岁月,女人的青春很短,我最多还能拖个七、八年,过了五十岁,才是真正地完了……”
连进怒不可遏,厉声大喝道:“婬妇!我真没想到你会不要脸到如此程度……”
梅华却一摆手道:“王刚,事不关己,你多管甚么闲事?出去!”
连进呐呐地道:“梅……相公,这……”
梅华一瞪眼道:“你照连大娘的话去回复你的朋友好了,而且你不妨说得严重一点,就说连大娘已经死了,叫他死了这条心吧!”
连素姿冷笑道:“对了,叫他永远别再见我!”
连进还想开口,梅华沉声道:“你还有甚么可说的,假如你是她的丈夫,还想要这么一个妻子吗?不如当她死了心中还好过些!”
连进低下头,一言不发地出去了,连素姿也想跟着走,梅华却叫住她,目中流露出一丝火花道:“连大娘,你等一下,我对你的处境十分同情,对你的心情尤其了解,我们可以好好地谈一下……”
连素姿大感意外,诧然道:“梅相公,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吗?”
梅华轻轻一笑道:“不是开玩笑是真心地想安慰你一下,长夜寂寂,空闺独守,那滋味的确是很难堪的……”
连素姿目中婬焰突炽,可是她依然不敢相信地道:“梅相公,以你的人才,王屋山中的妙龄少女谁不争相求纳,你何必拿我老太婆寻开心呢?”
梅华邪狎地一笑道:“你若是真的老太婆我自然不感兴趣,可是你并没有老呀!看你这一身细皮白肉,我简直不相信你生过两个孩子,更不相信你有四十三岁。阿冬,你到隔壁我的房里去睡,不过要放清醒些,别再让人剥了衣服都不知道……”
孙冬莫名其妙,梅华却一连声把赶走了……
梅华闭上门,又把窗子拴好,连素姿狎笑道:“梅相公,你的年纪找我的女儿还差不多……”
梅华轻轻地一笑道:“年轻的女孩子太女敕了,只怕禁不起我这头狂蜂浪蝶的采摘,而且也索然无味,不如徐娘解风情!”
连素姿笑得将肚兜一把扯下来昵声道:“相公,看来你也是个风月场中的老手,不过你得小心一点呀,我饥渴了十多年,恐怕一口可以把你吞下去!”
梅华大笑道:“不怕!不怕!我生具异禀,连阿冬那么壮的身体也被我摆布得服服贴贴了,我倒是担心你……”
连素姿一坐在床上,用手揉着胸前笑道:“你们果然有一手……”
梅华“噗”的一声吹熄了烛光道:“别多说了,良宵苦短,我们不浪费时间!”
孙冬与连进都没有离开,静静地站在门外,她再傻也知道里面要干甚么事,不禁吁了一口气道:“这怎么行呢?梅……”
连进却用手掩住她的口道:“别说话!听……”
房中传出连素姿的吼笑道:“相公,你快点吧!别模了,我痒死了……”
梅华也笑道:“两军交阵,也需要一点鼓乐来振奋士气,等一下你就知道我的用意了,因为你荒废得太久……”
连素姿轻笑道:“正因为荒废太久,我才迫不急待……”
梅华一笑道:“花径久无客扫,蓬门今始重开,我当然要作一番准备的工作,现在你差不多了,该我来了……”
然后是连素姿的声音道:“相公,你在吃甚么呀?这么香!”
梅华笑道:“我秘制的好东西,一丸入月复,才可以竭忱报效……”
连素姿连忙道:“你真不是好东西,身上居然带着那玩意儿,难怪那傻大姊会被你摆布得服服贴贴,我能用吗?”
梅华笑道:“用是能用的,不过我不想给你用!”
连素姿忙问道:“为甚么?”
梅华吼声道:“因为你久旷之身,受不了它的刺激,到了天明还不肯罢战,叫人家知道了岂不是害了你……”
连素姿抢着道:“不行!我管不了这么多,我一定要刺激一下,要不然我也怕支持不了那么久,因为我毕竟是老了……”
梅华沉吟片刻道:“也好,我实在是爱惜你的身体……”
连素姿叫道:“没关系,今夜一夕风流,那怕明天死了我也心甘情愿。相公,你再不给我就要动手抢了……”
梅华连忙道:“别乱来,你好好地躺着,我来喂你!”
接着轻轻地一叹道:“一丸销魂散,送尔入夜台……”
房中半天没有声,屋外的连进却痛叫一声,梅华连忙推门出去,但见孙冬与连进呆然而立,乃皱眉道:“你们是怎么回事?”
孙冬指着连进道:“他把手捂在我的嘴上半天都不放开,而且还愈来愈紧,我透不过气只好咬了他一口……”
连进却黯然地道:“我听你们在房中的谈话,心情过分紧张了一点,以至于情不自禁……
梅相公,那婆娘怎么样了?”
梅华平静地道:“睡着了!”
连进不信地道:“只是睡着了?”
梅华庄严地道:“自然是睡着了,你以为我给她吃的是毒药?”
连进忙道:“我不是这意思,我以为相公不会容她活命的!”
梅华淡淡一笑道:“我不再是当年的‘飞天魔女’了,绝不会随便杀人,不过她的生死全在她自己的手上……”
连进诧然道:“这是怎么说呢?”
梅华淡淡地道:“我给她服的是一颗迷神药,药的本身并没有毒,可是另有一种奇妙的作用,它能促进人的思想与激发人的体内活动,假如她能静心澄虑,自然可以一觉睡到天亮,假如她胡思乱想,欲火攻心势必炼枯精力而死……”
连进默然片刻才道:“我可以去看看她吗?”
梅华笑笑道:“自然可以,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去的好,假如她能活,天亮自可相见,假如她不能活,见了徒增烦恼……”
连进轻叹一声道:“她能活吗?”
梅华冷笑一声道:“你在屋外听得清清楚楚,何必还问我呢?”
连进黯然长叹道:“她固有取死之道,可是我们夫妇一场,我实在不忍心她在那种状态中死去,我想进去给她一个痛快……”
梅华她冷冷地道:“假如要死,那也是她最希望的死法,难道你还没有听懂她的话吗?
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连进默然不语,梅华又道:“要想杀死她我尽有足够的能力,为甚么要费这么多的手脚呢?因为我们不能露出行迹,假如她死于别的原因,我们明天如何对别人解释?所以我必须作成她自然的死亡,大功即将告成,我希望你不要冲动误事!”
连进想了一下道:“这么说来,你是下定决心要她死的了?”
梅华道:“不错!她看破孙冬是个女人就非死不可,费长房很细心,一点微末细节都可以引起他的怀疑!”
连进微愤怒道:“那你何必还说得那么好听呢?”
梅华哈哈一笑道:“我毕竟给她留了一条活路,只要她悬崖勒马,能从欲海中振拔出来,她就可以不死!”
连进瞪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向房中走去,梅华拉着孙冬,脸上带着莫测高深的微笑,回到自己房中。
第二天清早,她的房门被拍得震天价响,梅华睡眼惺忪去开了门,只见费长房与风姥姥一脸怒色站在门口。
梅华讶然道:“二位有甚么事?扰人清梦……”
费长房看见孙冬犹在屋角地板上拥被高卧,不禁怒声道:“尊仆是怎么回事,怎么移到老弟房中来睡了?”
梅华笑笑道:“他的胆子很小,说是半夜里有人模他的脸,他心里害怕是鬼,一定要搬来跟我住在一起,怎么?出了甚么事?”
费长房怔了一怔!风姥姥却连忙道:“没事!没事!我们不过问问。”
说着就离开了,梅华连忙道:“我相信一定有事……”
说着也要跨步向隔房走去,费长房却伸手拦住道:“老弟不必去了,隔屋中的情形不堪入目……”
梅华一怔道:“甚么事?”
费长房沉吟片刻才道:“连素姿与她出走多年的丈夫双双骈尸床上,死状十分离奇,两人都好像是纵欲过度,虚月兑而死……”——
旧雨楼扫校旧雨楼独家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