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轩中道:“我太蠢啦!可是你那茅亭又在哪儿呢?”
易静招手,和他并肩走过那树丛,向左面指道:“这边便是国心,公孙先生的愚庐便筑在那里。”又回身指向相反那面道:“那边便是我方才坐着的茅亭,你如今可瞧得见不?”
丙然离此两丈余远处,一座茅亭,建立在一个小池中心。他正随着易静的手在望时,忽听身后咳嗽一声,两人连忙转身去看,只见小径转弯之处,站着一个人,眼光严厉地望着他们。
易静当下叫道:“公孙先生,你练完功啦!”
那人原来是公孙先生,只见他穿着一袭青布长衫,外面一件玄色绸面褂子,左手托着一支精色的儿臂粗的旱烟管,面目十分清秀,有风逸出尘之致。可是双目发射出光芒,严厉而又异样地注视着他们两人。
“这位少年壮士是谁?静儿你何故与他在一处?”
石轩中连忙躬身为礼,朗声答道:“晚辈石轩中,特来求见公孙先生,适遇这位易姊姊,正在叩询问,先生便现身了。”
鲍孙先生忽地容色稍雾,哦地应了一声,问道:“推命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晚辈乃因一至交好友,被九指神魔白骨掌力所伤,甚是危险,久闻公孙先生之石螃丹至宝,能起死人而活白骨,故尔冒昧求见,拜求灵药……”他的话未说完,那公孙先生择手截断他的话,大声道:“推介绍你来讨丹的?有书信凭据没有?”
石轩中摇头,那公孙先生已道:“既然没有人介绍,你凭什么敢来代取灵丹?难道你不知此丹之宝贵么?我岂能轻易与人?”
石轩中张口结舌,无话可对。公孙先生又道:“你在哪里打听来我这儿的路径?方今江湖上知我居处者甚渺,那告诉你路径的是谁?”
“晚辈耳闻先生隐于宣长风至此地后,蒙江边一渔夫指点,方知先生停轩之地。”
鲍孙这时讶然,连他身旁的易静也咦地惊叹。公孙先生道:“那定是南连渔隐了!他怎肯告诉你的?你与他有何渊源?”
石轩中摇摇头,答道:“晚辈与这渔夫素昧平生,只因晚辈经过时,那渔夫正好钩着一尾极大的红色鲤鱼,晚辈助他一臂之力,捉到那鱼,故尔蒙他示告!”
“你的话可当真?”那公孙先生忽地十分激动,手中的烟管也禁不住微颤起来,易静也喜叫一声。
“可是……渔隐怎地不发讯号唤我?”公孙先生忽又低头沉吟忖想。
“晚辈的话尚未说完,那鱼得晚辈帮助扯上岸来,却已月复破肠流,动也不动。渔夫……”
“什么?那鱼剖月复自杀了?你是不是说,那鱼的肚版已经裂开了?
快说,快说!”
“正是这样,那渔夫……”
“啊!天哪,渔隐怎地不发讯号?他们为什么不发讯号周?十年心血……那十年心血都白费了!宝亏于一货……渔隐为何不唤我呢?”
鲍孙先生脸色也发白了,双手用力捏着那烟管,慢声地说着,忽地清脆一响,那小儿胳臂般粗的旱烟管,被他齐腰拗折,他攀然一摔,两截烟管掷在石路上,火星飞溅,音声清响,原来是精钢打成的。连精钢打就的烟管,也被他拗折,他心中的急愤,可想而知。而这种硬功臂力,也足以教人矫舌不下!
易静大吃一惊,走上前去,一把抓着他的臂膀,唤道:“公孙先生,你……你别气坏了身体……”石轩中先前已被那渔受弄得十分糊涂,此刻见公孙先生,这么一个陶罗万象,深沉智慧的人,也发狂般恼怒着,不由得更为糊涂了!
那公孙先生倏地一振臂,把易静振开数步,而上的表情霎地变为平静,却是那么深沉,就像那无底的大海般,谁也不知道里面包含着些什么!他道:“姓石的,你说要求我的石精丹,若你不求,倒还罢了,如今你还要不要这灵丹?”
石轩中听他声音十分阴鸳,微微吃惊,转念想起朱玲,胆气顿壮,昂然答道:”晚辈专程来拜求灵丹,焉有不要的道理?”
“我一生吃硬不吃软,任你百般乞求,终是无用。但有一法,可以求得我的灵丹,只不知你敢不敢做?”
易静忽然惊但地叫声公孙先生,又向石轩中暗中摇手。石轩中装看不见,答道:“晚辈哪敢畏难,只要先生吩咐,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丙然有志气,我的办法是,我们来较量一下,若是你赢了我,石媒丹双手奉送。”
“晚辈不敢无礼!”
“那就体提石烟丹了!”
石轩中不觉迟疑忖想道:“玲妹妹的伤非此不可,说不得要跟这公孙先生动手了!”当下说道:“先生既是这等说,晚辈恭敬不如从命,只未知如何较量法?”
鲍孙先生道:“我出题目,你我较量三盘,两次赢的,便算胜了,你以为如何?”说着,嘴角现出一丝冷笑,眼光中隐露煞气。易静早看到了,她深知公孙先生脾气,这际忍不往又低唤一声,接着向石轩中示意,不可动手。”
石轩中暗想道:“那易姊姊对我甚好,两次示意,必有区跷,只是大丈夫叹能贪生畏死?我且不理她的好意。”当时答道:“先生所说办法甚佳,晚辈一切违命!”
鲍孙先生此刻成算在胸,付道:“这少年年纪轻轻,虽说他能助渔隐一臂之力,身手不腐,但也不愁他赢得我数十载苦修。我先出一个容易的题目,让他扯个平手,哄他欢喜一下,再行收拾。”原来他是用猫捉老鼠的惯技,先把那被捕的老鼠尽情地戏弄之后,再行吞噬。石轩中如何能知他的用心,凝神听他出题目。
鲍孙先生道:“我们先来一场文比,晤……”他扫目四看,见那两截烟管在石路上,便微微冷笑,继续道:“就用这两截烟管作为比赛工具!”
他移步去拾起两截烟管,量了一下,刚好差不多一般长短,便道:“这两截烟管中,有一截是烟斗头,我们先各自拣好一支,再行比赛。”他点下命易静过来,吩咐道:“静儿,你把这两截烟管,两手分开持好,藏在背后。”易静依言把烟管藏在背后。
鲍孙先生这时悠然说道:“你先拣静儿任何一只手,那手中的烟管,便是你的,剩下那支便是我的。拣完之后,得着烟管嘴那半截的人,先行动手。办法是在人站的地方,划个一尺直径的圆圈,然后尽力将烟管抛向空中,看谁抛得高,这是其一;这烟管掉下来,要落在圆圈之内,这是二。烟管一定要平着旋转上去,平着旋转下来,这是其三。谁拿着那截烟斗头,为了重量不平衡,自然大为吃亏,但只能怨运气不佳,一样算数的,你听清楚这办法没有?”
石轩中连忙点头,答道:“晚辈听清楚啦!”心里却想道:“用这方法比赛,我可占了便宜啦!”原来石轩中自小在蛇铜山顶,哪有什么好玩的,练完了功,闲来无事,便纠了一两个年轻的道侣,在观外平地之处,耍那击木的玩儿。
办法是先截两根半寸径围粗的木棍,一根长的约两尺许,一根短的大约四寸左右,然后在泥地上挖一条小钡,把那根短的横架沟上,玩的两个人这时拈阁或清拳,胜的一个,便用那长的棍子,从小钡里把横架着的短棍,尽力远挑,另外那人早已在那边等候,留心去接这短棍。
若是接着,便轮到他去挑这短棍。如接不到,便在三十步远处,早已划定的界线那里把这短棍抛来。规定要抛在这持长棍的人左手边齐胸高之处,让这人持长棍尽力远击,那抛棍的人便得跑着去拾,就像罚他跑步,以为笑乐。
倘若这抛棍的人,所抛的位置不正确,大高大低或价左们右,这持棍的有权不击,让那人跑来抬起,再去抛根,他们本以看人跑来跑去为乐,算是一种刑罚,故此这样玩法。不过若持棍的把棍击出而落空,便轮到那抛棍的来玩了。
石轩中当时在抛棍时,便常常以旋转方式抛出,使那人即使击中了,也击不远。起初抛时,那短棍能旋转时,使抛得不准确,又得跑步拾起再抛,渐渐工多艺熟,加之内力渐纯,后来便能够把那短棍旋转得像风车一般抛出去,甚至棍身也极疾地滚动,所抛的部位更是准确非凡,使人不得不击,那击的人每次都能击中,却因棍身滚动和像风车般旋转的缘故,那短棍每次都像粘满浆糊似的,贴着长棍转了一下,掉在地上。
这时的比赛,虽不是横向抛出,但以他这种内外兼修的好手来说,其实是一样。故此他心中暗喜,赶快答允了这方法。
当下由他先拣,他随意点定就近的左手,易静暗暗皱眉,伸手出来,原来是那有烟斗头的。石轩中接过手来,暗暗试试两头相差的重量,找到平均点,五指拈住不语。
鲍孙先生哈哈一笑,说道:“天命如此,那么我先动手便了!”他走到路中心,左足尖微微伸出去,以右脚为轴,修地滴溜溜打个旋转。那石子小路的小石四下进飞,原来他已用左脚尖在地上扫出一个圆圈来。
只见他用三指拈着那截烟管的中心,用力向空中一推,那截烟管旋转着,平平飞起。这三人都是武林会家,目力不凡,自然能够清楚地看出这旋转上升的烟管,究竟飞了多高。石轩中不禁低叫一声好,那公孙先生也微微咽笑,傲然跨出圈子,好让那截烟管掉下来。只有易静的眉尖处,轻轻地受了一下。三人的表情,各个不同!
那公孙先生把烟管旋转着抛上半空,随即跨出那圆圈。只见那烟管平着旋转加风车般,一直上升,那去势并不疾迅,缓缓升起。石轩中是个行家,知道这纯是用内家潜力,推将上去,那种力量,极为均匀。待得这截姻管上升至三丈左右,忽地在空中微微停顿一下,修地又冲上半丈左右,这才霎地下降。他禁不住轻叫一声“好”宇,易静却担忧地双眉犁蹩一下。
石轩中并没有看见,那公孙先生心细如发,看在限内,一抹奇异的表情在面上掠过,随即恢复原有神态。
那截烟管下降之势,极为迅速,宛如流星飞堕,一下子掉下地来,旋转之势则已甚是缓慢。坠在地上时,正好落在那圈子中心。
鲍孙先生做一个手势,着石轩中开始动手。石轩中也不推辞,走人圈子中,只见他五指微张,如莲花般托着那截烟斗,手法甚是奇特惹眼。
他凝神运气,真力聚在五指尖处,缓徐地向上空一举,那烟斗暮地月兑手而起,旋转得比风车还快,竟然微微发出呜呜之声。这烟斗直如离弦之箭,冲天而上,到三丈半时,势于忽地刹住,疾地掉将下来,也是掉在圈中,真是上得快,落得更快。只有一桩,这烟斗下落之时,那自身旋转仍然像月兑手飞起时一般疾速。
易静不觉喜孜孜地展眉一笑,公孙先生又看在眼内。石轩中没有做声,看公孙先生怎样说法。
鲍孙先生忖道:“哎呀!想不到这厮内力造诣与我不差上下,虽则我稍为大意,刚才只用了七八成内力,以致高度和他的一样。只是这厮方才出手,那手法极是高明妙绝,要平心论起来,只要同一样高度,他便算赢了,因为那烟斗一面重得多;要能均匀平稳着旋转抛上,便难得多了!这厮委实不可轻视!”
他这时说道:“这一次比赛,因为声明只论高度,故此我们算是扯平,你说是么/说完,微微阴笑一下。
易静嘴唇窈动一下,结果没有作声,石轩中道:“公孙先生此言不差,这一场算是扯平!”
鲍孙先生问道:“我且问你,那渔隐是不是扛T鱼走啦?”
“不!那位渔夫当时非常愤怒,把那尾红鲤鱼一下给摔下江里,然后狂笑高呼走了!”
“咳!真是一着之差,满盘落空!”公孙先生又是悔恨又是沮丧地长叹,双眸闪闪,瞪着石轩中,眼光里恶意显明流露。
石轩中察出这公孙先生眼中暗含恶意,心中大为狐疑不解。却听易静叫一声公孙先生。
鲍孙先生侧头顾盼,略带怒容地摆手,制止她再说话。
石轩中道:“敢问先生第二个题目,怎样比法?”
鲍孙先生道:“这一场我们来比轻功!”石轩中听了,心中又是一喜,付道:“师父曾经说过,我的八步赶蝉轻功,已是江湖独步,这次纵不能胜,也不致落败。”口中连忙答应了。
“这次轻功的比法,甚为普通,你跟我来!”公孙先生说罢,首先一擦长衫,径自前行。这里石轩中和易静,赶紧跟他走。
鲍孙先生带了他们,一直走到那茅亭去,正是方才易静所坐的亭子。来到切近,便看出这亭子乃建在小池中心的大石上,这小他方圆周围不及三丈,池心那块大石,已作了丈半方圆。他水十分清澈,大约四尺来深,池底铺的是白色细砂。
只听公孙先生道:“这池中插有一列青竹,只有拇指大,长度刚好在水面之间。这列青竹每隔四尺一根,绕池一周,只因插作“之”
字形,故共有十五根之多。我们轮流在竹尖走一圈,只许脚底沾水,不得湿了鞋面。”
石轩中心想到:“这个又有何难!我多抱一个人也办得到。这公孙先生大概是糊涂了!”
只听公孙先生又道:“如果我们都能办到,便再走一圈,但只准用单足跳跃踏竹而行,你听清楚了没有?”
石轩中忙又点头。公孙先生反手勾起长衫下截,口中说道:“这次由我先走,你到亭中看着。”石轩中依言一跃而落在亭中,易静也跟来亭子里。
只见公孙先生向水中一跃,迈开脚步,就像在平地上走路似的,霎那间已走了一圈。他脚尖在最末那根竹端一点,轻飘飘地飞身上来,落在亭中。抬起脚让石轩中看,只在脚底沾了一层水渍,鞋面上半滴水珠都没有。这是因为那竹末端恰好在水平线处,故此鞋底有水渍。
石轩中已看准方位,这时便也一跃下池,急飓迅电似地疾转了一圈,易静只觉眼前一花,石轩中已昂然站定在亭中了。
鲍孙先生赞道:“的确是名门内家身法……你师门……”他墓地停口,不再探询。原来他早已立定主意,不问石轩中的来历,以免稍有渊源,便不能随心行事。石轩中当下也诈听不到,没有搭腔。
这公孙先生是个大行家,不必再检查石轩中的鞋子,当下移步道:“还有一圈,你仔细看看!”只见他跃下池中,单足立在竹端,提住那口真气,身形倏起,如寒鸡啄米,又如精蜒点水,只用单足,绕他而转。刹时已转了一圈,到了最末那根青竹时,身形微顿,攀然身躯左右摇摆,似要掉下水去。石轩中冲口道:“好个风摆残荷……”
语声未歇,人影一闪,那公孙先生已跃回亭中。
石轩中不再搭话,腰间暗蓄劲力,双足点处,修地凌空而起,这亭子离崖边不过一丈四五之隔,眼见石轩中身形如离弦之箭,凌空急起,已越过这片池水。忽见他半空中一折腰,直如大鹰回空,身形急转直下,返向水面扑坠,临到将近水面之时,坠势一挫间,身形暴长,单足踩处,已踏在池中青竹上,化为“金鸡独立”之式。
他这一卖弄,身法既迅疾强劲,却又是十分轻灵翩跃,美妙已极。亭中的公孙先生眉梢,陡笼杀机,面上阴暗不定。他胸中虽满盈杀机,却又暗自动了爱才之念。
石轩中单足一点,掠水而起,忽左忽右,一下子便跃到最末一根,单足落处,忽党脚下那根竹向旁便倒,禁不住吃一惊,原来他这一下因为要跃回亭中,故此下结之势较重。
他记起第一次那困,跃到这最末的一根,也稍觉不稳,只因乃以两足交替飞跃,故此毫无妨碍。
这一圈用的是单足起落,因而已加小心,谁料那根竹简直一点力都不受,忽地横向斜倒。
石轩中在这欲堕未堕之间,施展出绝妙轻功心法,丹田里一提真气,两臂忽地一展一振,仍旧用那单足,轻轻一踩水面,身形倏然上拔,疾速冲进亭中。
他身形落地时,禁不往往前一冲,一连垫了两步,才拿桩站稳,抬起头来,那玉也似的脸庞,已激荡得通红了。
这一精微的变化运用,只在一瞬之间,易静一旁看来,只觉得他到了最末一根竹时,两臂一振,便跃回亭中,哪知他险些儿堕在水中,但公孙先生却看得一清二楚,而且根本这最末的一根竹,乃他造下手脚,在那第一圈时,早已弄松,到第二圈时,更以“风摆残荷”
的身法来掩饰,暗中将那根竹完全弄松,只要池水稍为微动,那竹也得流倒,何况以石轩中这么大的一个人,想在其上换力,更吃不住了。
石轩中初涉不湖,经验十分稚女敕,要非他聪颖过人,早就连宣长风也到不了。这刻他还未曾醒悟,乃是遭了公孙先生的诡计暗算。
鲍孙先生呵呵一笑道:“好,你身手果真不凡,只是……你看,你鞋面上已沾了几点水珠,按规定这一场是我赢了!”
石轩中低头看时,果真鞋面上已沾着几点水珠,想是方才轻轻一踩水面之时,给溅了几粒水珠,面上不觉微微变色,道:“这场我认输了!”
“那么我们再比第三场,这一场我们在拳脚上分个高下,而且就在这池中的青竹上,除招式的胜负外,倘一方被迫上岸至跌下水中,也算是输!”
石轩中微有馁意,却硬着头皮道:“这样甚好,晚辈勉力奉陪!”
鲍孙先生不敢怠慢,将下半截长衫撩起来,盘在腰间,这才一跃下池。石轩中回顾易静一眼,却见她脸上有惊愕忧虑之色,心下一凛,想道:“易姊姊深情这公孙先生的底蕴,她既然为我惊恐,想那公孙先生必有歹心广但那时已不容多想,一下子也自跃下池中。
两人各占一竹,对面相峙,公孙先生晒道:“你先发招。”
石轩中双掌先后微伸,作虎爪式,小心翼翼地盯着对方,答道:“请公孙先生先赐教!”
正是行家一伸手,便知有和无。公孙先生已经看出这少年,在掌力上也非庸手,存心看看这少年究竟是何家派,看是谁人教出这么一个年轻艺高的好手,当下不再推让,喜地欺身而进,早拿起处,一式“问路渔樵”,探手去扣对方脉门。
石轩中知是虚式,只将前伸的手微微一缩,果然那公孙先生倏地跃起,落向他右边的青竹上,但在这一掠之间,已经掌腿齐飞,分取石轩中上下两盘。石轩中也自脚尖做点,身形倏退,原式不动地落在后面的青竹上,又和公孙先生相峙面对。
鲍孙先生两掌一拢,掌心外吐,忽地一推,使出“双撞掌”之式,掌力沉重,径撞敌人。石轩中轻功神妙,猛吸真气,身轻如絮,随着那股掌力,又飘向后面那根竹上,仍是原式不变。
这时公孙先生心中恼怒,因为他一连三招,还未看出这少年究竟是何派!口中偶然一笑,双掌前撞之势不停,身形倏起,向石轩中扑去,临到切近,两掌向下一封,双腿却急踢如风,瞬息之间,已踢了六七腿,原来这公孙先生胸中所学,极为渊杂,近年自创一路腿法,称为公孙二十四腿,乃揉合谭家二十六路弹腿,关外索伦六阳腿加减而”。
专一揉身飞扑,那双腿在空中,能够拆招,威力甚大,石轩中哪曾见过,但觉腿影如山,潜力奇大,一时眼花场乱,急急暴缩身形,双腿一蟋,使出蛀附白虎掌法中,“虎落平阳”之式,只见他身躯干贴着水面,打公孙先生脚底穿过,避开这一下险厄。
要知这白虎掌法,乃近百年综烟唯一镇山掌法,极为精微奥妙。
为历代祖师观摩虹蝈之通灵白额虎,效其身法意旨而创,象形取名。
虽比不上已俟之《上清秘录》中所载录的掌法,但也自具奥妙威力。
鲍孙先生这际已看出来历,他与蛇蝈素无瓜葛,更不多言,回身扑攻。那二十四式腿法一施展出来,加以双掌乘隙抓击,一时有如天女散花,缤纷变幻。
石轩中被他先声夺人,此刻已不克矜待,心神慌乱,他本诗施展出的白虎掌法,严密防守。哪知敌人老谋深算,而且招数新奇,哪还能一招一式地打出来,只能溃无章法地狼狈招架,尚幸轻功神妙,以致分散精神。此时已屈处下风,情形不妙。
霎时间两人此起彼落,已绕地两周,易静随着他们身形进退,也自在亭中乱转。这一场比赛中,三人之内以她心里最为焦虑!因为她从公孙先生的举动眼色中,得知公孙先生已迁怒于石轩中,想将他置之死地。
她忖道:“方才这姓石的对我甚为坦白率直,信任于我,简直真以姊姊视我,他的人也长得正直可爱。再说公孙先生的迁怒,委实不合理由,虽说是十年心血,一旦付诸流水,不免急愤,可是也不应罪及无事啊!只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可以帮一下那石弟弟呢?”
她这里空自焦急,那他中情势忽然缓弛,已无方才紧张,她不由得芳心稍宽。只见那公孙先生已非适才狂风骤雨般扑击,落在一根青竹处,稍缓身形,似乎是让石轩中喘息。
石轩中得机稍缓,急忙收摄心神,使自己镇定一些。那公孙先生只停了一下,又自攻将进来,他这路腿法,潜力甚大,石轩中不明其中奥妙,不敢招架,飘身又退。但见两人如精蜒点水般,又复绕池一周。
猛听公孙先生吐气开声,身形一掠而起,竟是拳脚齐飞,向石轩中冲去。石轩中一式“声撼群山”,身形横斜向一根青竹处落下,上半身已在这欲落之时,挥掌一击。
鲍孙先生见他已避开下面劲袭的腿,回掌反击,喝一声“好”!
双掌如风,并力一迎。只听“啪”的一响,三拿一触,他身形反倒上升了四五尺。石轩中只觉敌人掌力强而不劲,竟如无伤人之意,趁这掌力一震时,上半身一倒,身形笔直地向脚下青竹点去。他正待换气上纵,猛觉脚下一软,情形就像刚才比轻功时一样,大吃一惊。
就在同一时间,急风扑面,那公孙先生已迎面扑来,这一瞥之间,已见他双眉倒竖,杀气满面,两掌箕张,恰似两把钢钩,带起两股劲风,抓将下来。他这时是顾得上面,顾不到下面。而且脚下受力,招式已使不出来。石轩中心里一凉,闭目待死!
原来那公孙先生方才在攻势一缓之时,已在这根青竹上做下手脚,因为他估量自己虽然内力以及招式,都较之石轩中略胜一筹,但石轩中的轻功则比自己更为高明,要收拾下他,绝一时半刻所能办到,况且要下毒手杀害,更须一击便中,故此不错再用诡计,弄下手脚。
此刻见石轩中已中计,他腰间一躬,箭也似地飞扑过来,正待下毒手,忽然亭子上易静叹然一叫,他目光电急一掠,只见易静靠在亭边栏杆,上半身伏伸出来,那端庄俏丽的脸庞,和那双澄澈深谨的眼睛,还有那股焦急哀婉的神督……他难过地哼一声,墓地将抓击的双掌,化为挥抢之势,在石轩中肘间一撞。石轩中被他猛然一握,不由自主借力一跃,竟落在他外岸上。
鲍孙先生却飞落在亭子中,神色偶然地走到那边栏杆处,背向他们,俯身看着那沙池水,默然无语。
石轩中举脚挥掉鞋上满沾的水,原来他已踩了一鞋水,心中也难过得紧,怔呵呵地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易静吁一口气,道:“公孙先生,我带他出国去,立刻就回来!”
只见公孙先生凝立不动,微风过处,几缕头发散落拂在他面上,却是灰白了!只听他神还悲愧地低声吟道:“……鬓已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易静眼眶中忽地泪光一闪,悄声道:“公孙先生,你错了……”
那公孙先生依然背面站着,没有作声。
易静回首一看,见石轩中立在池畔,虽然一脸沮丧之容,仍如玉树临风,丰神朗照。当下一跃过池,说道:“石弟,我送你出园子!”
石轩中叹一口气,跟着易静离开这茅亭,他见易静眼眶微红,神思不属,便不敢开口,却暗中把出园的路径记着。
出得后园门,那匹马依然系立在原处,石轩中解下星绳,易静道:“石弟,求丹是无望了!你好生珍重,我不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