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罡手杨迅低声道:“这厮箭法当真高强,各位一会切勿施用暗器”
施海大声说句“献丑了”,便自落座。会场的人目光从天空中收回来,忽然发觉平台上放着一个巨大的白布包袱,竟不知何时被放在台上。
东西两座棚上坐着的都是当世一流高手,可是就在他们全部注意天空的刹那间,居然发生了此事而没有一个人发觉,这个放包袱的人的身手,由此可以想见。
场中的人都发出诧讶之声,杨迅浓眉一皱,低声对金凤翔道:“此人做手脚时无人发觉,小弟并不惊怪,倒是此人如何能把这么大的一个包袱带人场中而不被我们发现,才算得上是惊人之事!”
金凤翔面上的笑容第一次敛掉,凝眸想了一下,才道:“做手脚的人不但武功卓绝,尚须机智超人才行……这人才是今日会中唯一劲敌!”
杨迅利眼一扫,只见丁玄口角微露笑容,似乎有什深意。不由得疑云大起,暗暗向金凤翔示意。谁知金凤翔却发现杨小璇神色有异,也向杨迅示意。
两人目光一触,默契于心,金凤翔恢复了笑容,扭转头向棚上众人扫瞥一眼道:“各位之中,有谁猜得出这个包袱的来历么?”
众人都默然无语,金凤翔目光停在黄衣书生丁玄的面上,道:“丁兄也知道一点,是不是?”
数十道目光登时都集中在丁玄面上,看他怎生回答。
丁玄淡淡一笑,道:“兄弟刚从边荒之地来到江南,江湖上没有一个相识朋友,这等诡异之事,怎会猜得出来?”
呼延烈见众人仍然凝瞧着师兄,不觉怒形于色,大声道:“你们不相信我师兄的话么?”口气中一派挑衅的意味。
杨迅道:“二兄的话说得有理,郝衡,你过去把包袱打开,让大家瞧瞧是什么东西!”
此言一出,不但这边棚上所有的目光都移向台上,就连对面棚上以及平台下的群雄,都中止了议论,一齐注视着平台。整个草场中虽然麋集着百余人,但寂静异常,只闻呼吸之声。
杨迅趁恶屠夫郝衡起身走去之际,嘴巴凑在女儿耳边问道:“你认为是什么人干的?快告诉为父?”
杨小璇愣一下,美丽的眼睛连眨几下,杨迅又道:“快点说,包袱就要打开了!”
她深深吸口气,心想这件事除了那神奇多变的天府神偷应先青之外,还有谁能办到?
这时郝衡已一步一步走到那巨大的包袱旁边,那包袱体积甚大,高及郝衡腰间。
杨小璇轻轻道:“女儿不知道是谁……”
郝衡在众目暌暌之下,忽然感到有点紧张,站在包袱旁边,暗中长长地呼吸了一下,然后伸手去解那包袱。
全场的人都暗中在心里猜测这个包袱内装的是什么东西?但谁也找不出答案。
天罡手杨迅突然大喝道:“且慢!”一跃而出,纵出平台之上。
全场之人无不为之大诧,纷纷转目看着杨迅。杨迅大声道:“把这个包袱搬走,别耽误正事!”
场中所有的江湖豪客,莫不被杨迅这个突然的举动弄得极为诧讶迷惑,全场鸦雀无声,一片肃然。
东方乐水忽然跃出平台上,大声道:“且慢搬走!老朽有话要说!”
郝衡双手已去端那包袱,闻言一愣,当真缩回双手。他本来不会听从东方乐水的命令,可是目下这件事太过突然,是以把他弄得迷迷糊糊,居然乖乖听话_杨迅冷冷道:“老局主出来阻止,敢问是什么意思?”
南斧夏侯山,北戟姬雨亭一看不对,深怕杨迅突然发难,把东方乐水暗算当场,连忙一齐跃出去,夹傍在东方乐水身边。
东边棚上见南斧北戟两人出来,立刻纵出五个人。这五人乃是西塞野叟闻昌、夺命银蝉方秉、百丈飞轮马封、黄河一霸石磊及副堡主飞蛇倪盾等。他们一涌上前,并排站在杨迅身后。
西边棚上登时又飞出三条人影,竟是武当名手子母金环陆玑、丐帮长老邓云松和岭南何聪。
这一来双方都是六个人在台上,形成对峙之势,双方都是弩张剑拔,一触即发。
东方乐水神色镇静如常,朗声道:“杨盟主本来命人打开包袱,乃是公诸大家的意思,但忽然又收回成命,老朽甚觉不解,难道是……”
杨迅厉声道:“难道什么?”
东方乐水稃髯仰天一笑,道:“老朽毫无侮辱盟主之意,但盟主这番举动,却教人不能不疑惑了……”
杨迅阴森森哼一声,须发无风自动,形相威猛凶恶,行家眼中,一望而知他已运集全身功力,随时可以出手。
他又厉声道:“你疑惑我什么?”
南斧夏侯山和北朝姬雨亭都踏前一步,双双把东方乐水护住,杨迅如果出手,势必先被他们拦住。他们这一移前,杨迅身后闪出两人,一个是西塞野叟闻昌,一个是夺命银蝉方秉。
陆玑、邓云松、何聪三人一瞧不对路,心想假如对方三人同时出手,南斧北戟虽然功力高强,但对方西塞野叟闻昌和夺命银蝉方秉也是半斤八两的敌手,这一来岂不是剩下东方乐水单独对杨迅?这么一想,登时一齐抢上前去。
那百丈飞轮马封,黄河一霸石磊和飞蛇倪盾见对方上前,岂甘落后,也都一涌而上。两排人越迫越近,已在五尺之内。当中却夹着一个大包袱和形状狼狈的郝衡。场中群雄都紧张万分,静看他们如何出手?
东方乐水发出朗朗笑声,提高声道:“杨盟主问得好,老朽心中确实有所疑惑”
天罡手杨迅眼中流露出骇人的杀气,阴冷地道:“东方乐水你如说不出一个道理,杨某立即当着天下群雄之前取你老命!”
东方乐水徐徐道:“杨盟主一定知道这个包袱之内,盛的是什么东西了……”
杨迅道:“杨某怎会知道?”
“老朽敢说,盟主你虽不确知包袱内是什么东西,但却已猜出几分”
杨迅狞声大笑,道:“杨某在黑道上混了多年,想不到今日竟被人栽赃诬赖,嘿……
嘿……真真可笑……”
东方乐水面色一沉,其寒如水,高声道:“杨盟主何须抵赖,如若你猜不出包袱中的东西,为何突然禁止这位郝兄打开?你分明怕在场群雄见到包中之物……”
这几句话咄咄迫人,一直击中杨迅要害。
西棚上一个人站起身,大声道:“东方兄之言有理,杨迅你莫非心怀鬼胎,怕在众目暌暌之下,泄露了机密?”
这人说话不徐不疾,语声有如鸣金振玉,字字清晰无比地传人全场百余人耳中。众人不禁转眼瞧去,只见那人一袭黄长衣,眉长拂肩,相貌庄严异常,手中拈着一根五尺长的白玉杆。正是君山二友中的玉杆挑魂冷恒。
这玉杆挑魂冷恒在武林中享誉多年,身份甚高。他一说话,全场的人都深觉事实果是如此。虽然杨迅是称黑道盟主,但这时所有的人都被好奇之心冲淡了维护盟主的意思,都恨不得杨迅被迫把包袱打开,瞧瞧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正在这时,一个黑衣妇人在路口出现,悄悄走人草场人丛之中。
杨小璇的目光一直在人丛中搜索,想找出天府神愉应先青,无意中瞧见黑衣妇人,立时喜动颜色,趁着所有的人都注意着平台之上,悄悄纵出东棚,奔到黑衣妇人身边,拉着她的臂膀,低声道:“啊,师父你现在才来,把璇儿急死了……”
黑衣妇人蔼然微笑,温柔地模模她的面颊,道:“为师还不是为了你才赶到这里来,他们在台上干什么?都是些什么人?”
杨小璇忙把台上的人与及忽然发现一个包袱,以致引起争执之事简扼地告诉师父。
天罡手杨迅虽然老练阴险,但这时已被挤兑得下不了台,朗声大喝道:“你们退回棚上,杨某自会命人打开包袱,让天下之人瞧瞧是什么东西……”
东方乐水应声道:“既然盟主答允,老朽自该回到棚上,免得阻碍别人视线”说罢向南斧北戟及陆玑等人道:“请各位归座如何?”
邓云松道:“东方兄不可大意,慎防他言行不一!”
杨迅大怒道:“老化子你敢胡说八道!”身形一晃,已抢到丐帮长老邓云松面前。铁掌一抬,便要劈去。
谁知后面忽然有人叫道:“师弟何必和他一般见识”
杨迅手掌立刻收回,扭头应道:“这厮太以目中无人,小弟本要教训他一次,既然师兄有命,小弟自当遵从”
东方乐水向邓云松道:“杨盟主乃是号令天下绿林的人物,自然不会失信于我们,邓兄可以放心!”
紧张万分的局面,忽然松弛下来。东方乐水等六人走回西棚之上,纷纷落座。杨迅高声道:“这个包袱出现之时,正是百步穿杨施海表演箭法之时,杨迅怀疑内中之物,必定有不利于我们的企图,故此不拟打开。但既然东方乐水不顾一切,用各种理由挤况催迫,非打开来不可。杨某岂怕他们有什么诡谋?郝衡,你动手打开包袱之时,必须多加小心”
这番话说得场中黑道群雄都心眼活动起来,台上的杨迅已率领着众人,走回东棚之上,场中忽然有人大吼道:“盟主不要中了他们诡计……”
此言一出,另有十余人纷纷大叫,都反对把包袱打开。
天罡手杨迅长笑一声,道:“各位爱护之意,兄弟心中感领,但兄弟既已答允,就算他们有什么毒计,兄弟也不放在心上。郝衡,你还等待什么?”
恶屠夫郝衡情绪甚为震动,长长呼吸几下,然后动手去解开那个包袱。
全场那么多人,却没有一点声息,所有的眼光都集中在那包袱上。
白布蓦地掀开,赫然是一堆兽皮,毛色雪白。
郝衡伸手抓住上端,猛可一扬一抖,那堆白色兽皮应手而起,那么巨大的一堆,敢情只有一件。这时吃郝衡一抖开,已窥全貌,竟然是一件人形的白毛皮衣,不过比起普通人的身裁可要巨大得多。上端那个巨大的头颅,狰狞骇人,獠牙突出在嘴巴之外。
郝衡突然大叫一声,把这件白色的人形皮衣扔上半空,众人都以为他遭了暗算,骇然瞧看。只见恶屠夫郝衡露出恐怖之色,厉声大叫道:“雪人……雪人……”
这两声“雪人”,直比晴天霹雳还要震撼人心,西棚上的陶澄摹然纵出来,去抢那件白毛衣。忽见黄影一闪,疾如闪电般从东棚中飞射出去,高达三丈,在空中一下子捞着那件白色皮毛。陶澄已迎面撞到,那黄衣人腾出一只手,猛击过去。
陶澄见敌掌来势凶毒,掌尚未到,一股极强的潜力已迫到身上,心知这一回生死一发,倏然大喝一声,双手使出峨嵋派绝招“分光捕影”,底下两腿跟着弹踢出去。
黄衣人冷冷喝声“好手法”,掌势一变,化拍击为擒拿,五指疾然扣在陶澄腕上。
这黄衣人招数奇诡之极,身在空中,仍然任意施展,只看得全场之人都骇然屏息瞧着。
陶澄使出“分光捕影”一招乃是故意追住敌人凶毒的掌势,明知对方尚能变化,是以底下加上两腿,果然敌人一扣住他脉门,尚未发力震伤他内脏,已因他双腿踢到,不得不借力一推,双方身形倏分。黄衣人轻灵巧妙地落在棚前,含笑转身走人棚内。
陶澄身形如断线风筝落下,万里万山姬雨亭一跃出,在空中把他带一下,借力又飞回原来座位。这一手轻功当真不同凡响,那些北方活动的黑道中人,看看都暗中倒抽一口冷气。
陶澄得到姬雨亭带了一下,乘机已换了一口真气,故此安然飘落,回到棚上。
东方乐水忙安慰他道:“那穿黄衣的是大荒山庞驼子的传人丁玄,武功之高,不同流俗,世兄身在半空,能够以奇险招数避过他偷袭,这等机智,令人佩服……”
陶澄惭愧地叹口气,回到座上。李琼柔声道:“你不必难过,那个姓丁的承传邪教三老中庞驼子的衣钵,可不比寻常的武林人……”
这时东棚上一众黑道头领都纷纷谈论那件巨大的白皮衣,杨迅高声道:“这件毛衣必是用来装扮雪人所用无疑,但不知为何在今日之会上,突然出现。东方老局主可有什么高见?”
东方乐水忽然起身,朗声道:“杨迅你明知故问,这件假扮雪人的皮衣,纵然不是你所有之物,也必是与你白水堡有关之人所有。目下突然出现,不啻向天下宣布这雪人之谜与白水堡有关,遗憾的是这位高人不肯现身,故此无法确定罪名……”
“住口!”杨迅大喝道:“这件事分明是你们的诡计,这雪人如是我白水堡有关之人所扮,何故一直侵扰我白水堡?嘿,嘿,其中道理,还须杨某再说么?”
东方乐水拂髯长笑一声,道:“这道理当真显浅易见,谁能不信?可是老朽倒要请问一声,你白水堡有谁被雪人侵扰致死?哼!哼!从来死的都是外人,老朽早就觉得奇怪了……”
台下的人本来都觉得杨迅有理,可是东方乐水这一反击,又认为极对,倒弄得他们无法加以判断。
杨迅道:“笑话,杨某向来杀人不需假借名目,何须弄出个雪人?你未免太把我杨迅当作讲理之人了。目下闲话少说,东方乐水你敢不敢出来和杨迅比划?”
东方乐水正要答话,丐帮长老邓云松大声道:“何须劳动东方兄大驾,我老化子先领教杨迅你的青罡掌力”话声中人已纵到台上。
百丈飞轮马封起身道:“兄弟敢向盟主讨命令。”
杨迅拱手道:“有劳马兄了!”
马封大踏步出去,相距尚有两丈,右手一按胸前的黄布囊,往外一甩,只见一道银光电射而出,口中跟着大喝道:“老叫化小心了……”
邓云松铁棍一挥,荡开那只飞轮,呵呵笑道:“老叫化自会当心,马兄伤势可痊愈了?”
马封厉声道:“不劳挂念,看轮”健腕猛震,那只飞轮在空中盘旋激射,忽起忽落,带起强劲的破空之声,威势甚是惊人。转眼间已攻了六七招之多。
邓云松那支铁棍宛如毒龙出海,舞出一天棍影,把全身封蔽得风雨不透。
两边棚上与及台下观战的人,都凝神屏气地看他们动手,但觉这两人招数奥妙,功力高强。飞轮和铁棍偶然相触,便发出震耳的响声。
动手的两人在江湖上都享有盛名,不过见过他们动手的人却不多,特别是马封的“百丈飞轮”奇诡绝世,动手了二十余招,一直都是猛攻敌人。邓云松的铁棍彀不上部位,只能严密封架。可是邓云松双目眈眈虎视着敌人,只要对方一露出空隙,他乘机抢人轮影之内,出手便要取敌性命。
东棚内的人并不因为百丈飞轮马封尽占攻势而露出得意之色,飞蛇倪盾低声对杨迅道:
“老化子功力颇高,尤其心思慎密,一上手先揭马兄疮疤,目下看来马兄似乎沉不住气呢……”
杨迅不答他的话,目光移到台下,瞧见女儿偎在那黑衣妇人身边,宛如小鸟依人,忽然大大松口气,心想女儿的师父既然已到,自己这一方今日纵然惨败涂地,却也不须为女儿担心!
马封和邓云松又战了二十余招,烈日之下都微微出汗,原来他们这等搏斗不但在较兵刃招数和身法,连内功也不时斗上,因此特别吃力。百丈飞轮马封双目射出狂暴的光芒,招数更加凶猛,那只飞轮疾如骤雨般向对方全身急袭。
天罡手杨迅阴阴一笑,眼睛微转,扭头道:“方兄准备一下,恐怕要请你出手接应……”
夺命银蝉方秉道:“盟主有命,小弟自当遵从!”
笑书生金凤翔笑容满面,长长舒口气。水明风挨在他耳边悄声道:“你发现了什么事,好像大大放了心?”
金凤翔心中甚为得意,转过头在她耳边轻轻道:“以往我一向疑心他隐藏住真正的武功,现在却放心了……”水明风微愣道:“你说的是谁?难道是……”
“不错,我们虽是师兄弟,但他为人十分阴险沉潜,我曾触犯他最大的忌讳,但他一点也不露出形色……”金凤翔说时,目光凝注在台下的杨小璇面上。水明凤却不明白他的意思,嗯了一声。
忽听邓云松厉声大喝,人也抢到马封身前,一棍扫去。马封神色一肃,变得冷静无比,脚下使出腾挪大法,疾如星火般一连换了几个位置。同时空中的飞轮急兜回来,直取对方后脑。邓云松一击不中,第二三棍接着也落空,便知不妙,看也不看,摹然横纵开去,这一下动作神速异常,只听“唿”一声,马封的飞轮恰恰从他耳边掠过,真是间不容发。
双方各使险招,只看得全场的人都为之惊心动魄。马封煞手还在后面,只见他疾然出掌击在飞轮之上,微响一声,那只飞轮忽然化为两个,追射过去。
丐帮长老邓云松不合估错对方已受激而沉不住气,故此时机未熟之际,便蹈险攻人去。
哪知对方竟是诈作暴怒如狂,故意卖个破绽,他自己反而上了大当。此时正在急退之际,对方飞轮已追射上身,仗着功力深厚,硬生生抡棍斜闪“当”地大响一声,把第“只飞轮磕开一旁。可是马封心黑手辣,诡毒无匹,第二只飞轮悄无声息地跟踪追到。邓云松一看避无可避,只好运集功力,护住要穴,准备硬挡这一下。
两棚上所有的人站起来。但相距甚远,谁也无法及时救援,连百步穿杨施海也来不及出手解救。
忽见台下飞起一条人影,快如同闪电,众人刚刚看见,这条人影已到了邓云松身边,左手一推,邓云松身形直飞开去。此人出手虽快,但邓云松右肩仍然被飞轮挂了一下,划了两三道深深的伤口,鲜血直喷。
百丈飞轮马封心中大怒,健腕一震,两只飞轮倏然升起两丈之高,然后电罩下去,一齐攻袭那插手的人。
那人等到飞轮一齐袭到之际,这才挥掌猛击,双掌齐出。只听“呼呼”两声,马封的两只飞轮忽然向天空直荡飞上去,真是来得快,去得更快。马封心头大骇,但觉敌人内力之强,平生罕见,忙忙振腕收轮。
人影闪处,那人已如鬼魅般纵到他身前,随手一掌劈出。
马封已被对方掌力之强震骇住,此时哪敢硬挡,使个身法闪开寻丈。
那人仰天大笑道:“不要慌,我没打算取你性命,不然的话,哼,哼……你岂能逃得出我的掌下……”
此人语声响亮清朗,字字清晰地传人全场之人的耳中。
东西两棚的人,都为之一阵骚动,连天罡手杨迅那等沉潜阴险的人,也推椅而起,双目圆睁,厉声道:“王坤,是你”
这时全场的人都看清楚这个突然现身。功力卓绝的人,竟是个年纪二十三四的少年,长得剑眉虎目,面如冠玉,唇红齿白,俊美元比。
这个少年出现时威势夺人,本就够令人惊诧交集,雄霸天下黑道的天罡手杨迅这一起身大喝,全场的人都为之眼睛发直,怔怔瞧着那位美少年。
西棚上的东方乐水一脚踢翻了椅子,朗声叫道:“那一位可是欧贤侄么?”
陶澄、李琼等人几乎一齐叫道:“他是王坤”
台下的杨小璇浑身发抖,抓住她师父黑衣妇人的臂膀,抖个不停。黑衣妇人哼了一声,道:“于什么?你害怕这少年?”
台上的邓云松右肩伤得甚重,五指一松,铁棍掉在地上。那俊美少年过去拾起来,根本不把全场的骚动放在心上,忽地风声飒然,一个女人纵落在他面前,一缕香气送人他鼻中。
俊美少年抬目一看,只见这个女子竟是李琼,她那圆圆的有如满月般的面庞上流露出温柔动人的笑容。
她温柔地道:“谢谢你,邓伯伯的铁棍给我吧!”俊美少年怔一下,把棍给她。
李琼又道:“我以前听杨小璇姑娘告诉我说,你已经遭遇危难而死,心中十分难过,妹妹她为你哭了好几天。幸得老天保佑,你并没有死,我的高兴真说不出来,回去我就告诉妹妹……”
俊美少年微微一笑,道:“多谢你们关心盛意……”眼光移到台下,恰好和杨小璇的眼光碰上,忽地一怔,原来杨小璇眼中涌满了泪水。
李琼一手拿着铁棍,一手拉着邓云松,走回西棚。
奇怪的是当她纵到台上和那俊美少年说话之时,东西棚与及台下的人都寂然无声,等到她一离开,登时又大大骚动起来。
马封收回双轮,悄悄退回东棚。此人老练狡黠,心知打不过这少年,是以忍气躲开。
那俊美少年蓦然从杨小璇面上移开目光,仰天朗朗道:“兄弟便是冰魂秀士欧剑川,这副面目才是我本来的真面目。兄弟今日参加盛会,并不打算帮助哪一方。但要是有哪一位看不过兄弟贸然出手,尽避上台来……”
东棚上的铁算盘尹尉大声道:“你说不帮助任何一方,刚才为何出手救那老叫化一命?”
冰魂秀士欧剑川冷冷瞥视东棚一眼,道:“兄弟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邓长老昔日曾仗义为兄弟挡住三支青芒针,兄弟今日助他闪开飞轮之厄,岂不应该?”
尹尉道:“原来有此内情!”
欧剑川转眼向西棚望去,目光冷漠地扫视东方乐水,好像并不相识。南斧夏侯山低声道:“东方兄会不会认错人?”
东方乐水拂髯道:“你没听见杨迅喝出他的名字?还有李琼侄女也跟他说过话,我怎会认错人!他就是我亡友之子,刚被少林寺逐出门墙的欧剑川……”
西棚上的人都听见东方乐水之言,大家都奇怪得说不出话来。
陆巩倏然起立,道:“他与我有明年端午之约,现在我记起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曾说过六十年前有什么过节的话,我不妨问问他!”
此时东棚上的笑书生金凤翔也有出手之意,杨迅却阻止他道:“此人年纪虽轻,但一身武功,不比等闲。他既然说明不帮助任何一方,我们乐得少个强敌,师兄你说是不是?”
金凤翔心中另有打算,闻言想一下,便道:“师弟说得不错,就让他多称雄一会……”
冰魂秀士欧剑川在双方对峙之间,作了举足轻重之势,哪一方都暂时不愿与他多事,倒像是他的威名镇住所有黑白两道的高手们。台下的人都骇异得目瞪口呆,瞧着他旁若无人地缓步走到台口,然后纵落场中。
武当名家陆玑也被东方乐水阻止,两方棚上人,纷纷坐回原位。
冰魂秀士欧剑川纵落台下之后,徐步走到杨小璇面前,杨小璇不知何故全身发颤,心中本不想瞧这个英俊的少年人,但偏偏又不晓得移开眼光。
黑衣妇人冷冷地瞪着他,突然转目向四周瞥视。环绕在周围的人一碰上她的目光,都为之心头一震,纷纷不由自主地垂下或避开。
她冰冰地道:“等此会结束,我定要会一会你这狂妄无情之人!”
欧剑川突然面色一整,拱手道:“家父是最近惨死的欧元平,不知莫前辈以前是否认识?”
黑衣妇人莫芝云耸然动容,惊诧地嗯一声,凝目瞧着他。过了片刻,缓缓道:“轮廓眉目都很像你父亲……”话声中微微透出温柔的味道。
欧剑川鼻子一酸,热泪几乎夺眶而出,但他强行忍住,冷冷道:“不错,许多人都这样说……但他不久以前已经身遭惨死
莫芝云身躯一震,面上流露出惨然的神情,仰头望着天空,黯然道:“欧元平死了……
唉,这世间的一切,尽皆如春梦秋云,来来往往,却了无痕迹……”
她又叹口气,眼光从天空收回来,落在欧剑川面上,忽地勃然大怒,一言不发,摔开杨小璇的手,跃上前去,一掌迎面拍去。
欧剑川随手格去,莫芝云冷笑一声,掌势一变,忽拍忽抓,转瞬间又已用了三四种手法。
她出手虽是又快又毒,但丝毫不带一点风声。欧剑川随机应变,使出大擒拿手法,亦攻亦守,指风虎虎,威势甚是惊人。但因猝出不意,故此还未用得上全力反击的时候,忽然被对方白皙的五指扣住脉门。
欧剑川运气护住脉穴,左手挡住前胸,冷冷道:“你何故忽然出手打人?”
莫芝云嗔目道:“你和你父亲一般冷酷无情,不打你打谁?”
欧剑川迅速地瞥视杨小璇一眼,只见她一面优急的神色,脉脉注视着自己。他乃是聪明绝顶之人,一望之下,已知杨小璇口中虽说出决绝无情的话,但其实仍然深爱着自己,故此一见他身陷危险关头,便流露出真挚的忧焚神色。
他不禁怔了一下,莫芝云又怒声道:“你不须望她,我不是为了她的缘故而出手惩治你……”
欧剑川又是一愣,道:“那么为的何故?”
“你说出你父亲惨死之事,好像在说不相干的人的事情一般,此所以我知道你天生冷酷无情……”
欧剑川叹口气,突然用左掌推去,掌上发出冰魄真气。莫芝云运力一扣他的脉门,但觉坚如铁石,大为凛骇,同时又觉出对方掌力寒冷沉重,隐隐合蕴一种威煞之势,不敢轻慢,疾然松手后退。欧剑川道:“莫前辈恕我冒犯之罪,我并非心肠冷酷,但此时必须节哀顺变,因为害死家父的凶手就在此地……”
莫芝云愣一下,转眼向东西两棚瞧去。这时平台上已有两人搏斗正剧,一个是名震天下缥行的“北戟”万里关山姬雨亭,一个是黄衣书生丁玄。
两边棚上之人都凝目屏声地注视着这一场龙争虎斗,台上的两人一个用一对短戟银光灿烂夺目,隐隐发出风雷之声,威势强绝。另一个使一支两尺长的金笔,身法极为巧妙神速,衬起那一身黄衣,令人但觉满台黄云漫漫,竟看不出他的面貌。
姬雨亭以前曾经和丁玄换过数掌,知道他的劈空掌力不但强绝一时,而且甚是阴毒,上一次已吃过亏,故此今番被丁玄指名索战,一出去便取出双朝。这一着正是他所以能成名数十年,威震大江以北的缘故。敢情姬雨亭一身武功,最强在于双戟,最弱的一环是掌上功夫。
丁畜的“诛仙笔”招数诡异无伦,虽然是守多攻少,但每一出手,都是“惊人之笔”招数之险辣诡奇,世所罕见。只把东棚上的天罡手杨迅看得浓眉紧锁,万分留心地查看他的弱点。每逢姬雨亭攻势增强,占了上风之际,这个一代黑道袅雄便不觉微露喜色,看来倒像他希望了玄败阵似的。
莫芝云这时已把东西两面棚上人看遍,看不出一点头绪,便移转目光到平台之上。杨小璇又挨到她身边,身体仍然微微发颤。
莫芝云低声道:“孩子不必怕他……”
杨小璇叹口气,道:“他的眼睛时时跟着我,我觉得心中寒冷得很……”
莫芝云道:“你把他忘掉就会好了……嗯,那黄衣人竟是大荒山庞驼子传人,大概就是棚上那黄衣怪人的师兄。他诛仙笔已尽得庞驼子真传,可是那笔太短太怪,及不上姬雨亭双戟的威力……”
杨小璇哪有心情听这些不相干的话,深深叹口气,忽然振作一下,缓步走到欧剑川面前。
欧剑川心头大震,不知她有何用意。
杨小璇轻轻颦着秀眉,低声和缓慢地说道:“你……你是不是要……杀死我……?”
欧剑川冷不防她有此一问,愣了半晌,才道:“我没有好好想过这个问题……”
她流露出哀怨可怜的样子,慢慢道:“请告诉我,你是不是要杀死我?”
欧剑川心中软软的,但忽然之间,他却对自己浮升起这种心情而懊恼起来,烦躁地道:
“你问我于什么?”他歇一下,又道:“假如说要又怎样?”
她身躯一震,道:“假如你亲口告诉我这句话,我决定不劳你动手……”
欧剑川嗫嚅几下,但说不出“要”或是“不要”。窘迫之中,举目瞥一眼平台。那两人已搏斗了一百招以上,丁玄的诛仙笔敌不过姬雨亭的双戟,已经露出败象。
这时东棚上的杨迅突然传令道:“各位不必出手,呼延兄说丁兄尚有绝技,未曾施展……”
那呼延烈是丁玄的师弟,他既然这样说,众人便都放心观战。
谁知片刻工夫,万里关山姬雨亭的双戟威势更强,打得丁玄招架为难。东棚的黑道高手都十分诡异他为何尚不使出绝技,挽回颓局。只有杨迅一个人心中明白,原来他刚才探问呼延烈时,那呼延烈一向信服师兄,以为他在最危急之时,必定会施展出“诛仙笔”独门暗器,以“三花聚顶”手法,取敌性命。这“三花聚顶”手法,乃是昔年暗器一道的大宗师妙手散花苟飞音的秘传心法,只一出手,天下无人能够完全躲开。呼延烈本来有点浑愣,当时告诉杨迅说他师兄尚有暗器绝技。杨迅趁机立刻传令众人,不得出手相救。
但在姬雨亭双戟急攻之下,丁玄哪能缓手取出暗器?姬雨亭一直处处留手,他倒不是有心相让,却是存心准备不中则已,一中便须毙敌。
丁玄哪知危机四伏,大劫难逃,犹自仗着招数奇诡,功力深厚而苦苦支撑。
又打了六七招,姬雨亭奋起神威,长啸一声,双戟戟上已运足全力。场中“刷”地飞上一人,疾逾闪电般飞到台上,此人手中提着一支亮银龙纹杖,人到杖到,“呼”的一声直砸姬雨亭双戟之上。
姬雨亭心中大怒,健腕一翻,双戟迫将上去,“呛啷啷”大响连声中,姬雨亭震得退了三四步之多,不由得大大凛骇,定睛看时,那人竟是冰魂秀士欧剑川。
欧剑川一杖震退姬雨亭之后,伸手拉住了玄,一同向台下跳落去。丁玄正在力乏之际,但觉对方力道极强,无法抗拒,不由自主地纵落台下。
姬雨亭面上无光,厉声道:“欧剑川你说两边都不帮,但两次伸手,每一方相助一次,究竟是何用心?”
欧剑川大声应道:“杨迅正在希望你杀死这位了玄老师,你何必为自己树敌,又替对头了却心愿?”
这种道理的确是匪夷所思,全场之人听了,无不愕然。天罡手杨迅阴森森冷笑一声,道:“欧剑川你如此撩拨我和丁兄之间的感情……有何用意?”
欧剑川不去理他,台上的姬雨亭何等老练,立刻朗声道:“老朽姑且相信欧兄之言……”说罢退回西棚中。
东棚中飞纵出两条人影,一个是呼延烈,纵到台下和师兄会合,另一个却是西塞野叟闻昌。
南斧夏侯山一见此人出马,心知除了君山二友以外,无人能敌,深恐别的人贸然出手,疾忙提斧纵出去。他们前两天的晚上曾经交手过,因此都互有戒心,谁都不敢大意。双方交待了几句场面话之后,便打在一起。
丁玄满面羞惭之色,向欧剑川颔首为礼道:“此恩此德,留待日后报答!”转眼望着呼延烈道:“我们走吧!”
欧剑川道:“丁前辈请留步!”
丁玄决然道:“不行,丁某无颜再留片刻……”
欧剑川道:“我知道你身上那件东西的来历……”
丁玄身躯一震,果然打消去意,转回身体。
欧剑川眼睛一转,瞧着莫芝云,道:“莫芝云前辈请到这边来,有件东西你一定想看……”
丁玄矍然一震,凝视着莫芝云。莫芝云淡淡道:“我向来不管闲事……”说着,拉着杨小璇走开一旁。
丁玄追上去,把她拦住,莫芝云冷冷道:“你不让开,我就不客气了!”
那黄衣书生丁玄缓缓道:“你且慢动怒,你一直没有瞧过我的相貌呢!”
莫芝云微微一震,自语道:“啊,这声音好熟……”
杨小璇芳心大骇,看来师父恐怕就要被欧剑川和丁玄弄到一边去。她原希冀师父最后会帮助父亲……念头转时,眼看师父慢慢抬起眼睛,注视那黄衣书生。
丁玄微笑道:“你还认得我么?”
莫芝云打个冷战,道:“你真是丁玄么?我以为你已不在人世……”
丁玄叹口气,道:“我差点儿不想活下去,可是终于熬过不少年头!你的样子变得简直和从前是两个人,要不是欧剑川叫出你的姓名,我绝对认不出是你……”
他们的一举一动,仍然被东西两棚上的人注意着,杨迅面色微变,命倪盾过来,悄悄嘱咐了几句话,倪盾立刻离开东棚。
丁玄等人没有注意到倪盾离开得可疑,他深深地瞧杨小璇,道:“我有件秘密的东西要给你看,你是否可把令高足杨姑娘遣开一阵?”
杨小璇立刻道:“璇儿这就走开,但师父你千万别走!”
莫芝云笑道:“走吧,我不会走!”
杨小璇低着头从欧剑川面前走过,欧剑川冷冷地瞧着她。她已走过了好几步,欧剑川忽然低喝道:“杨小璇站住”
这一声把杨小璇喝得心头大震,不知不觉停住脚步。
欧剑川走过来,严厉地道:“你回到棚上去,不准对你父亲说出你师父和丁前辈是旧相识,也不准提及你师父的名字,听见没有?”
杨小璇怔了一下,道:“我听见了……”
欧剑川怒道:“听见有什么用,我要你回答的是不告诉你父亲……”
杨小璇幽幽道:“你想我不说,只有一个法子……”
欧剑川喔了一声,只听她又道:“你把我杀死之后,我什么话都不说……”
他愣了一下,挥手道:“走吧,你这女人不值得我下手”
杨小璇也不还嘴,回到东棚之上。杨迅道:“那厮欺负你么?你师父和丁玄说什么话?
他们以前就认识的?”
她沉默了一阵,道:“我现在才知道师父的名字叫莫芝云,她和丁玄都是以前认识的朋友。姓丁的不知要拿一件什么东西给师父看,很秘密的样子天罡手杨迅面色大变,瞪目寻思。杨小璇从来都未见过父亲这样子变颜变色,因此大为惊讶,不禁用心思索其中缘故。
杨迅已无心观看台上的比武,想了一阵,悄悄对女儿道:“璇儿,为父多年来爱你有如掌上明珠,只要你欢喜,任何宝贵的东西都弄来给你……”
杨小璇诧道:“爹你说这些话做什么?女儿哪里不知爹心中爱我?”
杨迅叹口气,道:“可是以后爹爹再也不能照顾你了”
她大惊失色,道:“对方这等厉害?”
“不是东方乐水他们,而是你师父,欧剑川和丁玄他们……”
杨小璇倒抽一口冷气,道:“怪不得他不准我把师父的姓名告诉你……我怎么办呢……”
“你师父和丁玄都是我以前的仇人,现在我才明白她为何要传授你武功,原来是想找机会接近我……我若是早点认出她,一切都好办了……”
“那么……那欧剑川呢?爹……”
“他么……他的父亲死在我手中!”
杨小璇脑中轰一声,现在她才明白欧剑川为何对她这样,原来父亲已种下不解之仇……
天罡手杨迅低低道:“璇儿,你趁他们还未向为父动手之前,赶紧离开此地,走得越远越好。为父在京师里一家银庄,存放有不少银子,足够你一辈子好化……”
杨小璇但觉悲从中来,眼泪流个不停,惹得许多人都向她凝望。但她已无暇理会别人的眼光,只知道一切一切都毁灭了,天地昏沉,前途黑暗……
杨迅塞给她一个银折道:“你赶紧走,先到京师取出银子……”
杨迅说的每个字都像利刀般戳人她的心里,蓦然她收住眼泪,道:“爹……我们一起走行么?他们不会找到我们……”
她瞧见父亲摇摇头,又道:“那么你除了束手待毙之外,一点别的法子都没有?”
杨迅怔一下,道:“虽有一法,但怕行不通……”
她立刻哀求父亲说出来听听,杨迅好像却不过女儿之意,道:“我已命你倪叔叔设法用他的绝艺暗暗害死了玄和欧剑川,但他们之中如还剩下一个不死,加上你师父,我仍然逃不过他们的毒手……你要知道,他们不会明枪明刀地和我一拼的,必定用各种阴毒的方法杀害我,所以我防不胜防,再加上正面的敌人还有那么多……”
杨小璇深觉此言有理,道:“但爹还未说出那个办法呢!”
杨迅犹疑一下,道:“这法于我是随便说说而已,你……你只要过去用龙魂古剑把你师父暗杀掉,我便可以逃月兑大难……”
杨小璇脑中轰然大响,瘫在椅上,动弹不得。
这时丁玄已从怀中取出那个羊皮纸封,给莫芝云观看。莫芝云见到“李骏”两个字,银牙一咬,把信笺还给丁玄,道:“你猜得不错,我与他仇深如海,一直要找他算帐,可是他销声遁迹已久,无法找到……”
她顿一下,又道:“这些信件都变成黄色,时日已久,你在何处取到?”
欧剑川这时缓步过来,眼光一瞥,忽然发觉一个瘦削汉子,头上戴着毡帽,压得甚低,看不出面貌。这人诈作无意地慢慢向了玄站处移过来。
他剑眉轻皱,走到了玄身边,恰好听见莫芝云向了玄说出他父亲欧元平的名字,当下接口道:“我们都是自己人,眼下要同心协力对付那个恶徒,也就是杀害我父亲的凶手……”
他跟着压低声音,道:“丁叔叔,在你身后有个瘦削的汉子,就是白水堡副堡主飞蛇倪盾乔扮,他大概是奉命窃听我们的话……”
丁玄冷冷道:“他这是想找死……不过欧贤侄你先说说,这封信是从哪里来的?”
欧剑川把声音压得极低,道:“是我的义兄天府神偷应先青在杨迅的藏宝箱秘格内取出来
莫芝云和丁玄的目光,都一齐望向棚上,恰好见到杨小璇纵下棚来,美丽无比的素脸上,现出一种十分奇怪的神情。
他们都不理会杨小璇,四道目光有如冷电般凝注在杨迅面上。杨迅的眼光和他们碰了一下,随即移开,好像不敢和他们对望。
莫芝云哺哺道:“你这一提,我看看当真有点像他……”
丁玄道:“当日他不是被花瓶的碎片扎破了额么,他那道疤痕像极了欧剑川道:“我义兄已授下一条锦囊妙计,要确定他是不是李骏,我有法于,丁叔叔把那封信给我……”
丁玄果然掏出来给他,欧剑川放人袖内,道:“确定是他之后,是不是立刻动手?”
丁玄道:“不行,等他的爪牙都被东方乐水的人消耗尽力量之后,方可动手。但你必须先设法证明他的身份,那就万无一失了!”
欧剑川点点头,走到台下,若无其事地瞧着台上惊心动魄的搏斗。
杨小璇走到莫芝云身边,莫芝云伸手搂住她,含有深意地道:“可怜的孩子……”
丁玄缓步走开,口中道:“我却是可怜的父亲……”
莫芝云幄一声,定睛细细瞧着杨小璇,过了片刻,忽然叹口气,道:“长得真和她妈妈一模一样啊……”
杨小璇紧紧贴着师父,怯怯道:“师父你说什么?”一只手放在怀中,紧紧捏住龙魂古剑的短柄。
莫芝云低声道:“我讲个故事给你听,以前有一个人,娶了妻之后,仍然念念不忘另外一个女孩子,不久那女孩子也嫁了,而且生了一个小女儿。有一天晚上,这个人突然闯入那个女人的房间,要施行强暴,那女人的丈夫被他一掌打倒,那个女人拚命抵抗,被那男人失手打死,这时他的妻子忽然赶到,这男人绝无情义,一掌把她击倒。这男人看看遍地尸首,便急忙逃走,临走时还把那女人的女儿抱走……”
杨小璇怔了半晌,才道:“师父,你讲这个故事有什么意思?”
莫芝云凄凉地微笑一下,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