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元生悲愤欲绝,他想:我林元生未被这奸贼害死于百丈悬崖,及青城峰下黄花谷,却终难逃他的毒手,而死在这白帝城中,这难道是天意不成?
他有能解百毒之灵丹在身,但,四肢无力,举动困难,此时决不能取之服用,否则,定然为人发觉,把解毒灵丹夺去,如被人夺去灵丹,就连这微小的一线生机,也断绝了。
他久经患难,数入虎穴,知道遭遇越险,越不能冲动,于是,他忍受着无以伦比痛苦,静静地运功阻止毒酒的发散,等待取服解毒灵丹的机会。
只听花自芳又道:“姑妈,如何处置这小子?”
花倩如微喟地道:“他虽是花家仇人之后,但在名份上,究竟是你的表弟,而是一个极有孝心的孩子,我实在不忍将他戳杀。”
花自芳急道:“姑妈,你老错了,古语有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听说这小子练就一种神功,能掌握剑气,伤人于十步之外,你若不将他戮杀,有朝一日被他洞悉内情时,你老割肉喂虎之苦心,岂不白费?”
花倩如道:“话是不错……”
花自芳插嘴道:“姑妈,我问你,你老之割肉喂虎,是为了什么?”
龙女花倩如深思了一会,道:“杀他本不难,只是后果堪虑。”
阿多刹道:“山主是恐梁芳娥报仇,是也不是?”
龙女花倩如道:“正是,我们在未开始行动前,最好不要得罪任何一派,卷入是非之中,让他们自相残杀,至三败俱伤之时,我们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各个击破,再说,我瞧林元生并非刁猾奸诈之徒,既认我为母,我想他决不致中途变心,留下他,不是于我们大有帮助么?”
花自芳忙摇手道:“万一你老割肉喂虎之情为他洞悉,他还会认你为母么?况且,我与他已是水火不容,你留下他,我将置身何处?”
龙女花倩如道:“我并非留他在此,我的意思是放他回去,利用他杀戮九门派和茅山教,换句话说,他多杀一个九门派或茅山教的重要人物,我们就少费一番手脚。”
孔孟院院主司徒墨林徐徐站起,道:“老夫有个意见,不只对是不对。”
龙女花倩如道:“司徒院主请说出来听听。”
司徒墨林慢条斯理地道:“老夫愚见,应立即杀了林元生,因为常言有道‘纸难包火’,留下他,山主隐情终有败露的一天,至他洞悉山主隐情之时,再想除他,已不可能了,梁芳娥虽是不可轻视之人物,但我敢说,眼前她绝对不敢对我们有所行动,因为她是个聪明人,在未把九门派和茅山教消灭后,决不会再找一个强敌来围攻她。”
“要知,九门派和茅山教,皆非易与门派,纵使她梁芳娥有孔明之才,能将九门派和茅山教消灭,但到那时,她的实力也必消损得差不多了,已不足为惧了。”
此话甫落,众院主副院主都同声道:“有道理。”
龙女花倩如并非没有想到这一点,而他召唤林元生来此相晤之目的,也就是要将林元生杀掉,只因见到林元生时,觉得他很可爱,一时变了意念罢了。
现在,见众人都主张原来计划,没奈何,只好点头道:“好的,就杀之以免后患吧。”
花自芳喜之欲狂地道:“姑妈,这事就交给侄儿办理如何?”
龙女花倩如道:“好,就交给你办。”
林元生闻言,倒抽了一口冷气,暗道:“完了!”
只听花自芳高声叫道:“来人啊!”
楼下上来一僧一俗,道:“少山主有何吩咐?”
花自芳道:“给我把这小子拖出去。”
说着,大步领先下楼。
这一僧一俗,均只是三旬之年,满脸横肉,凶悍异常,二人朝龙女花倩如行了一礼后,走到林元生身后,一扳林元生的左肩,即把林元生扳倒在楼板之上。
二人各自拉了林元生一条腿,“沙啦,沙啦”地把林元生拖下楼来。
林元生头痛欲裂,四肢无力,任其摆布,这一路拖拉,把林元生的衣衫,皮肤撕破,擦损了好几处。
出了楼阁,一到花园,花自芳道:“跟我来!”
大步向那荆棘丛生之假山走去。
但只走了三五步,忽然一个喇嘛慌慌张张地跑来,道:“少山主,有二位姑娘要见你。”
花自芳一楞,道:“二位姑娘!谁?”
那喇嘛道:“一位自称姓柳,一位自称姓白,二人都长得十分标致,却十分凶狠,她们说,限你在半盏茶工夫出去见她,否则,即放把火把这别墅烧了。”
花自芳道:“你们为什么不把她们拿下?”
那喇嘛眉头一皱,道:“那姓柳的十分厉害,我们已有两人被她点了穴道。”
花自芳想了一想,又瞧了瞧昏昏沉沉,瘫软在地的林元生,对一僧一俗二人道:“你们先将他拖到那假山后面,待我回来后再处决他。”
话毕,随那喇嘛匆匆而去。
这一僧一俗,也不管园中之荆棘野草,照旧把林元生拖着疾走。
到达那假山后时,林元生的衣裤,已破成不成样子,遍体鳞伤,血肉模糊。
那俗装大汉,擦了擦额上汗水,道:“看不出这小子斯斯文文,倒还相当辣手。”
那僧人道:“可不是,不知少山主如何处置他,我们就在这里等他回来。”说着,步上假山,悠闲地坐在山上。
蓦地,传来一阵叱喝打斗之声。
俗装大汉也忙步上假山,道:“打起来了,要不要禀告山主?”
僧人道:“只是两个小妞,有少山主坐镇指挥,饶她们有再大本领,也不愁解决不了,何必惊动山主?”
俗装大汉道:“你这话不错。”
林元生虽头痛欲裂,四肢无力,遍体鳞伤,但心里却仍十分清醒,睁开双目,见二人在三丈外的假山之上,忙运集全身之力,极困难地,而小心翼翼地,探手入怀,幸好,灵丹尚未遗失,取了出来,连包裹灵丹的纸一起塞入口中,吞入月复中,之后,闭目等待灵丹奏效。
灵丹,不愧为灵丹,只半盏茶工夫,林元生月复中即“咕噜,咕噜”地作响,继之,放了几个臭屁,渐渐地,头痛减轻,四肢可以自主动作。
又过了半盏茶工夫,林元生已觉功力全复,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暗道:“天可怜见,又逃过一次死劫。”
他模了一上衣裤,心想:这个模样,怎能见人?
脑筋一转,计上心来,就地模了两粒黄豆般大的石子,扣在指上,然后,佯装梦呓,道:“哎哟,渴死我了。”
俗装大汉回头瞧了林元生一眼,冷笑道:“小喇嘛,这小子要喝水,你去给他一点,也算是功德无量。”
僧人道:“我这个出家人与众不同,最是没有怜悯心,也不想升天成佛,要功德何用。”
俗装大汉哈哈道:“你这小喇嘛倒也心直口实,我可没有你这等心硬。”
说着,起身下山,来到林元生身旁,一面解裤子,一面笑道:“小子张开口来,老子给你一壶人参汤喝。”
那喇嘛见状,笑骂:“好王八蛋,我以你为真有这等好心,原来是缺你祖宗八代的德,给他尿喝。”
俗装大叹哈哈大笑,又喝道:“小子,快张口……”
他话犹完,陡觉月复下关元穴一麻,接着,见他浑身一震,随即栽倒在地。
那喇嘛见状大惊,一番身,跳将下去,道:“怎么回事?”弯腰注目一瞧,见俗装大汉关元穴上,穿了一个筷子嘴大的小孔,正血涌如泉。
他惊慌莫名,满头露水,举目四下搜视。
就在此时,突觉带脉穴上一麻,同时,下半身失去知觉,不自由主地倒下。
林元生一跃而起,冷笑道:“瞧你还有点儿正义感,小可不为己甚,饶你一命。”
原来他两次出手,有重有轻,第一次,已把石子射入俗装大汉体内,第二次,出手极有分寸,只把喇嘛制倒,并无性命之危。
那喇嘛见林元生跃起,吓得魂飞魄散,惊叫道:“咦!你……”
林元生恐他惊动楼阁之人,忙弹出一缕指劲,制了那喇嘛哑穴,同时,极迅捷的月兑下俗装大汉衣服,穿在自己身上,便展开轻功,一起一落,再一纵身,跃上屋脊,一栋一栋,朝大门跃去。
只见大门外,围站着八九个人,在八九个人中央,有三个喇嘛正在围攻柳玉瑶,白紫燕双手端着“追魂枪”,与花自芳相距五步,只在慢步打圈圈。
仇人见面,份外眼红,林元生勃然火高三丈,大喝一声,展臂自屋脊一泻而下。
身子犹在空中,剑已出鞘,一招“长虹贯日”,吐出一道耀眼生花的剑光,疾向花自芳脖子射去。
花自芳闻声知警,来不及回头观看,忙一式“鲤鱼窜波”,窜入人群之中。
耙情,花自芳已非吴下阿蒙,瞧他警觉性之高,闪避动作之快,与出师之时,简直判若两人。
林元生一招落空,脚一点地,又发出一招。
只电光一闪之下,登时,人头落地,鲜血喷空。
林元生注目一瞧,但两颗落地的头颅,均非花自芳的,己知花自芳的武功,不同等闲了。
花自芳虽已闪过两记险招,却也吓得魂魄出没,躲在人群之中,不敢单独行动。
围攻柳玉瑶的三个喇嘛,见林元生突然而来,都急忙收招倒退。
林元生双目火红,满面寒霜,冷笑道:“花自芳,我瞧你武功,已精进不少,如有种,请过来与我对上几招!”
花自芳已魂飞魄散,那里还敢吭声,忙令众人护着他,慢慢后退。
林元生恐花倩如闻声出来,不敢久留,也即护着二女后退。
要知,不说花倩如武功有多高,就其几位院主,林元生自量也难取胜,而他尚有重要任务在身,那有时间与他们缠斗?
丙然,林元生等只去二十余丈,花倩如已得报,率领各正副院主出来。
她目送林元生与柳白二女人城中,才徐徐地回过身来,冷然道:“芳儿,他怎会月兑逃?”
花自芳倒抽了一口凉气,道:“我闻报有二位姑娘要见我,便令人将他置于假山之后,谁知他竟会自解毒酒。”
龙女花倩如道:
“既是有人找你,不能立即置他死地,何以不派人禀告我?”
花自芳道:“这是芳儿一时大意疏忽。”
龙女花倩如转对总务院院主庄家农道:“按山规治罪,不可容情。”
庄家农弯腰道:“老夫遵命。”
龙女花倩如瞧了一眼两颗血淋淋的人头,冷哼一声,对各正副院主道:“请各位返回楼阁,我有重要之事与各位商量。”
说着,领先返回花园楼阁。
庄家农令人把花自芳捆绑起来,关在牢里,又令人收葬被林元生所杀的二具尸体后,才匆匆回花园楼阁。
龙女花倩如高坐首座,冷冷地道:“庄院主,花自芳所犯何罪,该如何处罚?”
庄家农道:“山规第二十条,玩忽职守,贻误大事,应是斩首之罪。”
龙女花倩如脸色铁青,道:“依规斩首示众。”
庄家农道:
“老夫遵命。”
孔孟院主司徒默林忙站立起来,道;“正在用人之际,花自芳武功不错,计谋犹多,我们不能未出战就损失一员大将,请山主姑念他年轻初犯,从轻发落。”
阿多刹也站立起来,道:“因情况不同,就让他带罪立功吧。”
龙女花倩如深思了一会,道:“此事暂且不谈。”顿了顿,接道:“我准备参与蔼兰谷之战,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孔孟院主司徒墨林道:“山主何以忽然有此心意?”
龙女花倩如道:“现在,我才知道梁芳娥和林元生的厉害,若不趁此机会,将穷家帮消灭,将必为大患。”
司徒墨林道:“山主在什么地方瞧出对方的厉害?”
龙女花倩如道:
“由林元生的月兑逃!”
众人闻言,都不禁一愣,觉得他们山主此话大为有理。
司徒墨林道:“山主可曾想出,林元生饮下烈毒之酒,何以会自动苏醒而逃走?”
龙女花倩如道:
“这就是他们厉害之处,据我猜测,我们此举之用意,梁芳娥已了如指掌,预先给林元生服过解药,或林元生早有预感,将喝下之毒酒逼在一边,用内功阻毒发散,而故意佯装中毒,探听我们的虚实,以及我们东来的真正目的,然后,伺机服下解药,再伺机而逃。”
司徒墨林道:“山主此话甚有见地。”
孔孟院副院主石田人道:“如山主猜测不错,梁芳娥当真是一个可怕人物。”
龙女花倩如道:“所以我要藉此机会消灭穷家帮。”
阿多刹道:“可是,我们未与九门派和茅山教约好。”
龙女花倩如道:
“我们的行动,最好是突来突去,连九门派和茅山教都不知道,方能奏效,否则,必为梁芳娥侦悉,而加以提防。”
司徒墨林拍掌道:
“妙!而参与的人不能过多,也不能走大路,最好是翻山而去。”
龙女花倩如道:
“司徒院主之意,正是本人之意。”
阿多刹道:“山主如此决定,这一番任务就由我如来院担任吧。”
龙女花倩如道:“好的,就辛苦你了。”顿了顿,又道:“我们不能去得太早,最好是初三辰正出发,路线及战术,由你决定。”
阿多刹道:“属下领命。”
且说林元生与柳白二女来到白帝城时,已是黄昏时候了,林元生道:“你们来得正是时候,否则,我已命丧黄泉了,你们为什么会跑到尚风别墅去?”
柳玉瑶冷笑道:“你的胆子可真不小,你此行动,一定又是梁芳娥那狐狸精的鬼主意?”
林元生道:“是花倩如冒我母亲,投书召唤我来的。”
柳玉瑶道:“我得报你赴此久时,就知不妙,便即急赶来,梁芳娥自作聪明,拿九门派比花倩如,何异送死?”
林元生道:“花倩如倒满好的,不愿杀我,就是花自芳可恶,主张非杀我不可。”
接着,将经过情形说了一遍,又道:“我之还能活着,全是你们来得凑巧,早来一步,或迟来一步,均不能救我。”
话间,不自觉地毛骨耸然。
三人来到北门外,江东富丐黄一峰,仍未到达,只有早上给林元生指路的那地痞在那里,他一见林元生,便忙前来道:“公子有什么吩咐?”
林元生道:“你通知之人,何时能到?”
那地痞道:“已到十余人,若于二更前,便可全到。”
林元生道:“好的,令他们在此待命不得远离。”
那地痞道:“遵命。”
林元生道:“这里有无清静的客店?”
那地痞想了一想,道:
“丰年街有家丰年客店很是清静,也很洁净。”
林元生道:“好,有事就到丰年客店来告诉我。”说着,回身入城,来到丰年客店,开了两间房间,暂作隐身休息之所。
白紫燕招呼店小二摆办晚饭,柳玉瑶出外替林元生购买衣裳,林元生却躲在店中,疗治被荆棘刺破的皮肉伤痕。
林元生把伤都敷上药粉后,柳玉瑶也已购物回来,白紫燕令店小二老送来酒饭,就在林元生房中吃喝起来。
二杯酒下肚后,蓦地,一个灵念飘过林元生脑际,道:“据梁芳娥说,花倩如之投书召唤于我,很可能是太上真人之调虎离山计,如今,我欲将计就计,令他们疏于防备,然后,再来个奇袭,使他们措手不及。”
柳玉瑶道:“怎么个将计就计?”
林元生道:“请你暗地通知太上真人,就说我中了花倩如的奸计,误饮毒酒,已被花倩如软禁起来,然后,再派人传伪信给梁芳娥。”
白紫燕道:“梁芳娥得此伪信,岂不徒自伤悲?”
林元生道:“我的意思是说,藉传伪信之名,故意让九门派捉住,将此伪信告诉他们。”
柳玉瑶点头道:“此计甚妙,不过,此信不能过早传递,最早也得三更过后。”
林元生道:“你可于三更时传出,派传伪信之人,可于四更行动。”
柳玉瑶道:“很好,不过传信之人,不能也说你被软禁,最好说你已被花自芳害了。”
林元生道:“这样就更逼真了。”
三人商议之间,蓦地,房门轻响,店掌柜的在门外道:“公子,有一老爷求见!”
林元生道:“谁?”
店掌柜的道:“那老爷自称姓黄,江东人氏。”
林元生知是江东富丐黄一峰,忙道:“快请。”
同时,开门亲自迎了出来。
只见江东富丐黄一峰,风尘仆仆,站在店堂之中,林元生拱手道:“黄老,辛苦了,请入里面坐。”
说着,将黄一峰让入房中。
白紫燕忙令店小二加酒添菜,招待黄一峰。
林元生道:“外面人员已都召齐吧?”
江东富丐黄一峰道:“已到一部份,须五更时始可到齐。”
林元生道:“五更时到达,尚不误事。”
江东富丐干了一杯酒,道:“现在谷中情形如何?”
林元生把谷中准备情形,略说了一遍,接道:“此战非同小可,我们并没有十足把握取胜。”
江东富丐黄一峰道:“我们何时入谷?”
林元生道:“明天卯时。”
江东富丐黄一峰道:“明天卯时,岂不晚了?”
林元生道:“这是梁姑娘里应外合之策。”
江东富丐黄一峰想了一想,道:“此策甚妙。”喝了一口酒,又道:“你们可知道龙女花倩如的动向?”
林元生道:“可能按兵不动,袖手旁观。”
江东富丐黄一峰道:“我刚得报,有花倩如的手下,入山侦察地形。”
林元生心头一楞,道:“有这等事?”
江东富丐黄一峰道:“我已令人再探,不过,其侦察地形的用意,却不得而知。”
柳玉瑶道:“花倩如于此时派人侦察地形,很可能有意插上一手。”
林元生道:“据你判断,她之行动,是友是敌?”
柳玉瑶道:“很难说,可能是落井下石。”
林元生道:“你是说,伺机行动,谁胜便助谁?”
柳玉瑶道:“我的判断是这样,否则,她决无插手的理由。”
江东富丐黄一峰道:“如此说来,我们不能不加以防备。”
林元生双手支头,忖思了一会,道:“据我们所知,事前她还没有与九门派和茅山教勾结,她此举,很可能连九门派和茅山教都不知道,我有一计,不知可行不可行。”
柳玉瑶笑道:“今天你的计谋真的不少,你先说出来听听,让大家参酌参酌,行则用,不行则弃。”
林元生道:“不管她的意向如何,首先,我们必须把她当敌人对付,我想再请柳姑娘通知太上真人,就说花倩如有意插手拖他们的后腿,让他们在敌友未分之时,便打了起来。”
柳玉瑶深思了一会,道:“此计倒也甚妙,只是与前者有些冲突。”
白紫燕道:“那里冲突?”
柳玉瑶道:“前计是令敌人疏于防备,如此一来,岂不又叫敌人严加防备了么?”
白紫燕道:“正是。”
林元生道:“敌人如若一心一意防备花倩如,自然对我们的防备就更疏忽了。”
柳玉瑶道:“你这话也有道理。”
白紫燕道:“如果我们都能化装为僧道,进攻时定然方便得多。”
柳玉瑶笑道:“不行,花倩如的手下都是僧道,我们如都化装起来,岂不反令敌人严防。”
白紫燕道:“有理,我竟没有想到这一点。”
江东富丐黄一峰道:“你们所谓之前计,是什么妙计?”
林元生将花倩如陷害于他,及假传死信,使敌人疏于防备之计说了一遍。
江东富丐黄一峰点头道:“敌人所惧者,就是你与梁姑娘,如得你死信,定是喜之欲狂,而一心一意对付梁姑娘,再来他一个出其不意,定必大收效果。”
四人一面吃喝,一面商议,不觉间,已是三更鼓响。
柳玉瑶忙站起来,道:“你们慢喝我去把第一信息传给太上真人。”
说着,出门而去。
林元生道:“黄老,请你选一名,忠诚而不怕死,且极俱机灵乖巧之人,令他到这里来。”
江东富丐黄一峰忙起身而去,不一会,带了一名五旬跛脚化子进来,对林元生道:“他叫黄国风,是老丐多年的助手,刚从江东赶来,忠诚可靠,又极有智谋,公子只管将任务交给他。”
黄国风道:“公子有什么吩咐,老丐万死不辞。”
林元生道:“你于四更时,闯入蔼兰谷去。”接着,把所拟计策,详细地告诉他,并令他,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吐露真情。
黄国风道:“老丐如若怕死,便不会日夜兼程由江东赶来,公子尽避放心。”
林元生站起身来,满斟了一杯酒,递给黄国风,道:“祝你成功,请干此一杯酒。”
黄国风也不客气,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行了一礼,退出房外。
江东富丐黄一峰道:“第二计策何时进行?”
林元生道:“第一步应在四更时,第二步,应于四更过后。”
江东富丐黄一峰道:“为期尚早,公子请休息一会,我去瞧瞧。”说着,喝干杯中之酒,起身外出。
林元生道:“行动最好隐密一些。”
江东富丐黄一峰道:“老丐省得。”
白紫燕道:“你要不要休息一会?”
林元生道:“好的,四更时叫醒我。”
说着,上床和衣而睡。
柳玉瑶发信后回来,低声问道:“他睡了?”
白紫燕道:“他说四更时叫醒他。”
柳玉瑶道:“事情既经决定,我自会令人去做,就让他多睡一会吧。”
且说梁芳娥送走林元生后,休息了半个时辰,便起来,化装为一个化子模样,独自到各处巡视。
只见九门派和茅山教,虽已进驻望月墩,却只有伍伯铭和各派几位长老,总共不过是二三十人。
她据报,敌人早已进入山区,此时犹未前来,定系埋伏在各山之中,不到时间,决不会入谷,使人猜不准他们的实力。
这一天,彼此双方,上上下下,都显得格外安静,没有半点儿事发生。
但一入夜,却完全变了,虽然,仍是静寂无声,却到处可见蠕动的人影。
梁芳娥再次叮嘱各拨出发进驻阵地之人,要鼓舞士气,提高斗志。
三更时,对铁公明道:“铁老英雄,请随我出去。”
铁公明忙佩上利剑,道:“走!”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还要人手么?”
梁芳娥道:“不要了。”
说着,与铁公明悄悄地走出谷中,四下瞧了一瞧,向铁公明一打手势,登时,展开轻功,像闪电似地,只眨眼工夫,已来到牛郎山坡。
此时,梁芳娥仍是化子打扮,她令铁公明早已准备好的二枝青竹,及三株手臂粗的松树,在许多新植的竹树之间,插隙种好,又详细的瞧了一番,才悄然退了回来。
接着,又到织女山、仙姑岭、白马岭,也是与牛郎山一样,在许多新植的竹树之间,插隙种了几枝竹树,事毕返回蔼兰山庄时,已将近四更了。
一返庄,立即召集尚游,吴一仙,段孝平,戚五常,到议事厅来,道:“你们的任务之地,我已布下‘接引阵’,所谓‘接引阵’,即凡经由该山外出者,必然迷失路途而自动进入阵中,你们有否忘记入阵地之法?”
四人同声道:“没有忘记。”
梁芳娥道:“因事情过于重要,不得不再教你们一次。”
说着,就在厅中划了一图,不厌其烦地给四人再次讲解,之后,又道:“我这番讲解,与前天讲的有无不同之处?”
跛侠尚游道:“有,前天讲的是由左侧入阵,今天讲的是由右侧入阵,一正一反。”
梁芳娥笑道:“很对,我相信你们不会弄错了,现已将近五更了,去吧,祝你们成功。”
四人刚走出厅门,吴为非和铁公明匆匆走入厅中,二老脸色铁青,愁眉深锁,情绪十分躁急不安。
梁芳娥道:“二老有什么事么?”
斗酒神丐吴为非双手一摊,道:“一件很糟的事。”
梁芳娥一楞,急道:“什么事?”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我刚得报,我们有名送信之人,被九门派捉去了。”顿了顿,接道:“是黄长老之多年助手黄国风。”
梁芳娥道:“你是说,黄长老有要事呈报?”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正是,黄国风不但精灵能干,武功也不错,如非要事,黄长老绝不会派他,他之生死,倒不是大事,我们失了情报,才是一个大问题。”
梁芳娥细忖了一会,道:“按理说,黄长老不应有什么特别要事呈报。”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局势离奇,变幻不定,姑娘虽料事如神,但也难免疏于万一。”
梁芳娥点了点头,又沉于苦思之中。
铁公明道:“会不会元生出了意外?”
梁芳娥心头一震,道:“若非林相公事出意外,绝无什么特别要事,不过,我相信他决不会出事。”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话不能这样说,花倩如心如蛇蝎,花自芳犹为奸诈,元生生性忠厚,情感丰富,虽有防备之心,却也难保不中他们的奸计。”
梁芳娥芳心也很是不安,举目外望,天已微亮,道:
“此事且搁下,快令人造饭饱餐。”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我已传令下去。”
此话甫落,吃八方陆云中领着一名干探化子,匆匆进来,陆云中向吴为非等三人略行了一礼,道:“这孩子有事报告。”
梁芳娥道:“可是九门派又捉了我们一位传信之人?”
那干探化子忙行礼道:“正是。”
梁芳娥道:“什么时候捉去的?”
那干探化子道:“第一个是在四更二刻,第二个是在五更左右。”
梁芳娥道:“知道了,再去侦探。”
那干探化子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梁芳娥对吃八方陆云中道:“饭后,将家中未派任务的所有人员,集中在练武场中待命。”
吃八方陆云中道:“老丐遵命。”
梁芳娥道:“埋伏各条进路之人,有否出去?”
吃八方陆云中道:“四位护法遵姑娘之命,虚张声势,四更时就已开始行动。”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梁姑娘的指示,是令他们在天亮后出发,何以四更时就开始行动?”
梁芳娥道:“他们是为使敌人错估他们实力,公然而去,却又暗地潜返,再公然而去。”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瞧不出他们倒有些妙计。”
此时,天已大亮,梁芳娥站了起来,道:
“陆长老,请给我一把好剑。”
说着,回房用饭。
铁公明道:“你们见过梁姑娘的武功么?”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没有,但决不会低过元生。”
铁公明道:“大哥知道她的来历么?”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如我猜测不错,定与西天一皓梁放天有关。”
铁公明心头一震,道:“莫不是梁放天的后人?果是如此,这个武林决无宁日了。”
斗酒神丐吴为非喟然道:“眼前的事,已够我们担心,那还能顾到以后的事?”
话间,管事化子已送来饭菜。
梁芳娥饭后出来,未奉派专责之人员,已集中在练武场中,一共约四百人左右。
梁芳娥换了一身暗色劲装,对吃八方陆云中道:“派一百人协助方堂主护守山庄,再选五十人随我们出阵,其他在此待命。”
吃八方陆云中应了一声,献上一把百炼精钢剑后,便即行挑选兵员。
梁芳娥独自走出门来,见九门派和茅山教之人,已分由牛郎山,织女山,仙姑岭,白马岭,纷纷入谷,集结在望月墩附近。
她返回练武场中,见吃八方陆云中已选好出阵的五十人,及协助铁面丐方外护庄的一百人,想了一想,道:“陆长老,再派一百人随我们出阵。”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这样才对,只带五十人去,实力太薄弱了。”
不一会,四百人已分成三拨,第一拨,是协助护庄的一百人,第二拨,是随同出阵的一百五十人,第三拨,是待命的一百五十人。
梁芳娥令铁面丐方外把第一拨带走,然后,与斗酒神丐吴为非并肩而行,率领着吃八方陆云中,吃绿丐邓化龙,江湖郎中陈善仁三位长老,吴为非的义弟铁公明,堂主洪公琉、萧子胥、古上人、李炳坤,共一百六十人,浩浩荡荡,出庄沿石级而下。
气氛庄严而肃穆,除“沙沙”步声之外,没有一点话声。
来到谷中,至距庄二十丈处,梁芳娥停步回来,道:“陆长老,这里留下五十人,任务是准备支援前线,及防敌人冲杀山庄,指定一位较为精灵之人指挥部署。”
吃八方陆云中忙依命行事,不一会,便回来复命道:“已遵命留下五十人。”
梁芳娥点了点头,便继续前进,走约二十丈,又会知陆云中留下五十人,这五十人的任务,也是准备支援前线,及防敌人向蔼兰山庄冲杀。
到达预定战场时,上下只剩下六十人。
战斗地点,距望月墩只有三十五丈左右,附近是一块较为平坦之地,溪流横贯中央,穷家帮屯兵于溪流之西,九门派和茅山教扎营在溪流之东,相距约二十丈。
溪宽不足一丈,水深也不及膝,却很是湍急。
梁芳娥令五十人排成一半月形的行列,在他们身后约二丈之处。
此时,敌人也出发前来,众人举目望去,领头的,是伍家庄庄主伍伯铭,伍伯铭身后,是括苍神州一奇朱世杰,和泰山鬼见愁古苍松,朱世杰古苍松之后,是各派长老,少林空灵大师,武当茫杳道人,峨嵋广海大师,茅山太乙道人,终南铁剑道人,华山计囊郭文郎,一共不到二百人。
斗酒神丐吴为非凑近梁芳娥耳畔,低声道:“不对,少林、武当、峨嵋、华山、终南、以及天地老君,均未前来,定有什么奸谋!”
梁芳娥道:“如我判断不错,除茫茫真人,或太上真人率人由织女路偷袭出庄外,其他掌门人都已到了,只是隐藏于三面山中,待机冲杀。”
铁公明道:“他们这个战略,可算是上上之策,进可攻,退可守,姑娘可曾想到。”
梁芳娥道:“早已料到。”
铁公明道:“万一他们齐起发难,由三面冲杀下来,姑娘以何策对付之?”
梁芳娥道:“我们在此日夜不休地工作了一个多月,就是为了对付他们这个战略,不过,我认为他们不会如此鲁莽,否则,敢教他们全军覆没。”顿了顿,又道:“唯一的问题,就是我们在硬拚之下,能否支撑到黄昏时候。”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姑娘若早告诉我这个问题,我可以请几位好手来相助。”
梁芳娥道:“据我估计,支撑到黄昏时,绝无问题。”说着,举目前望,见伍伯铭已把人员摆开,也是一个半个月形。
她脑筋一转,道:“你们在此等着,待我过溪去杀杀他们的士气。”说着,独自慢步前行。伍伯铭等见梁芳娥独自前来,都猜不透她的来意,一时,大为紧张,个个凝神蓄势,防她骤出辣手。
梁芳娥款款莲步,半嗔半笑,直走到距伍伯铭等二丈之处,道:“伍大庄主好胆量,明知我已布下天罗地网,却视若无物,真所谓视死如归了。”
伍伯铭冷笑道:“姑娘诚然不可轻视,或有所布置,却也不能把伍某看得太低。”
梁芳娥笑道:“伍大庄主之才能,小女子一向佩服,尤其太上道长,更是出类拔萃的人物,然则,你们今番错用了策略,以为把主力埋伏在三面山中,进可齐起发难,直捣蔼兰山庄,退可阻敌,从容不迫,这策略如用来对付其他之人,不失为上上之策,但用来对付我,却是毫无用处,此刻,你伍庄主的死,已在我掌握之中了。”
伍伯铭不是庸俗之人,虽早知梁芳娥厉害非凡,所言也许有几成实情,却并不骇怕。
当下伍伯铭,冷笑道:“也未见得,早就想领教姑娘高招,请吧!”
梁芳娥淡淡一笑,顺手拔了一根老狗尾草,取了两截草茎,道:“这两截草茎,必要伤一人性命。”
伍伯铭、朱世杰、古苍松及茫杳道人等各派几位长老朔方,不约而同地拔出身边武器,凝神戒备。
梁芳娥淡淡一笑,佯作将草茎分给左手,其实两根寸长的草茎仍在右手,接着,双手齐挥。
她这一挥手,十分怪异,伍伯铭等七八人乍见之下,都似乎向自己击来,连忙舞动卑鄙武器,封挡射来草茎。
然而,七八人的武器,都未触碰到任何东西,甚至连一点儿掌风也没有,当下,收招观看同伴,皆未受伤。
蓦地,七八人身后,暴起一声惊喝。
伍伯铭等忙回头一瞧,只见距他们二丈处的群雄行列中,一人摇摇欲倒,那人身边的同伴,忙伸手扶住。
伍伯铭脸色铁青,回过头来,没有理会,也未作任何处置。
表见愁古苍松冷哼一声,一晃身,倒退到那受伤之人身前,道:“怎么啦?”说着,检查那人的伤势。
然而,检查了半天,竟找不出伤在何处,而那人就这一瞬工夫,昏死过去。
只听梁芳娥冷笑道:“古老英雄,请你瞧瞧他耳后脑腔穴。”
丙然,那人脑腔穴上,有点米粒大的黑血,再一细看,草茎已没入穴中,就华陀再世,也救不活了。
表见愁古苍松目射凶光,慢步走将回来,阴恻恻地道:“好毒辣,好高明的手法。”
梁芳娥淡然一笑,道:“说我手法高明,我不否认,若说毒辣,却谈不上。”
迸苍松道:“你举手伤人性命,还不算毒辣么?”
梁芳娥道:“我只伤你们一人性命,就说我毒辣,八年前,天山派一百余人,只一夜之间,全死于贵九派刀剑之下,古老英雄乃九位掌门人之一,谅已参与其会,必然目睹当时惨景,老英雄说句良心话,你们的手段毒辣,还是我的手段毒辣?”
这话甫落,伍伯铭等将近二百之人,无不惊疑地反复打量梁芳娥,感到事情特别严重,如不把梁芳娥和林元生除掉,或者把穷家帮消灭,九派实难立脚江湖。
因为梁芳娥此时此地,忽然提起八年前天山之事,不问而知,梁芳娥是天山门下了。
梁芳娥既是天山门下,九门派在一夜间,把天山一百余人尽皆杀死,如今梁芳娥神功已成,又与九门派有杀父之仇的林元生结为夫妇,现联结九门派的死对头穷家帮,这两方面,除非一方倒下,否则,武林永无宁日。
表见愁古苍松心情沉重,明知故问地道:“此时此地,姑娘突然提起天山之事,中何意思?”
梁芳娥道:“并无他意,只是借天山之事,证明你们满口仁义道德,内心却是无恶不作,手段比谁都辣。”
表见愁古苍松道:“姑娘可是梁放天的后人?”
梁芳娥道:“老英雄此话是何意思?”
她不答反问,使士苍松无言答复,也不便追问。
她神容一整,冷笑道:“这蔼兰谷附近五里之内,都是我设置的陷阱,你们若想不死,除非修降书求饶。”
说着,飘身退回。
梁芳娥一走,伍伯铭、古苍松、朱世杰立即低语商议起来。
梁芳娥返回自己阵地后,即对众人道:“他们要过溪硬拚了,很可能是利用少林的‘罗汉阵’、武当的‘五行阵’、茅山的‘七星阵’来对付我们,不过,你们不必骇怕,这些阵,在别人的眼中,武力无比,但在我眼中,只是雕虫小技,听我命令行动,包管万无一失。”
她话甫落,果见伍伯铭指挥二百人员,分成三拨,一拨沿溪北上,一拨沿溪南下,另一拨,由伍伯铭领头,渡溪而来。
北上和南下两拨人员,行动十分迅捷,各行约十五丈左右,突然变换方向,越溪西来,意欲兜转,把梁芳娥等六十人围住。
不料,北上转向渡溪的那拨人员,正要兜向梁芳娥等的身后时,恰好遇上梁芳娥留下的第二线人员。
这五十人,虽然皆非名将,但士气如虹,他们埋伏在苍松古柏之中,见敌行近,陡然一声叱喝,一窝蜂的暴起发难。
九门派这拨人员,系鬼见愁古苍松率领,其中,大部份为茅山弟子,小部份为泰山门下,共约五十人左右。
迸苍松见敌冲杀过来,急忙高声道:“太乙道长,快令贵派弟子摆布‘七星阵’。”同时,指挥其门下弟子散开迎战。
穷家帮这五十人的首领,是西川堂的一位护法,姓柏名强文,武功不高,处事却十分机警。
他乍闻古苍松之言,心想:如让他们布成阵势,攻打起来,就十分困难了。
当下,身先士卒,舞动手中一条铁棍,直捣敌人核心地带,悍勇异常。
其他之人见状,知其心意,那管生死,奋不顾身地冲杀过去。一时,杀声震天,乱成一团。
太乙道人见此情景,大为焦急:他与太上真人一样,从不主张与人硬拚,更不想打混仗,忙令其茅山弟子退却,意欲暂时月兑离混乱的战场,摆好阵势后再来。
迸苍松见太乙道人令其教下弟子撤退,大为光火,跳上一块巨石之上,一举手中利剑,喝道:“不准后退,谁敢擅自后退,立即斩首。”
茅山教弟子闻言,一时失了主宰,不知是进是退?
太乙道人忙过来解释,道:“古掌门人误会贫道之意了,这等混战打将下去,我们必吃大亏,贫道之意,欲将本教弟子撤离战场,摆好阵势之后,再移阵前来。”
迸苍松道:“道长意思我懂,但眼前情势不同,绝对退不得,否则,敌人趁势追杀过来,我们必溃不成军!”
语声顿了顿,又道:“这拨敌人,虽然悍勇,武功却极寻常,战下去,决非我们对手!”
太乙道人也跳上一块巨石,观察战势,见双方旗鼓相当。九门派人员的武功略胜一筹,穷家帮的众人,却士气高昂,悍不畏死,各占其长。
且说九门派南下的一拨人员,渡溪后,即兜向梁芳娥等身后,这拨人员的领头人,是括苍神州一奇朱世杰,其中,多属武当弟子,茫杳道人也在其中,共约六十人左右。
他们停步梁芳娥等的右后方,距离约四丈五六,由朱世杰率领,站在“五行阵”之后,似系视情而动。
正面的一拨,由梁芳娥率领,渡溪后,由少林空灵大师指挥,摆下五十四人组成的少林镇山绝学“罗汉阵”。
这拨人员渡溪后,距梁芳娥等不足四丈,梁芳娥若率众随便扰乱一下,他们也布不成阵。
但见梁芳娥似乎成竹在胸,任由他们布阵。
伍伯铭见阵势布成,将其他人员置于阵后,然后,对梁芳娥道:“姑娘胸罗万象,学究天下,定知破阵方法,可有胆量率人入阵一试。”
梁芳娥淡淡一笑,道:“我虽懂得许多阵法,却未学过‘罗汉阵’、‘五行阵’和‘七星阵’不过,我仍须入阵一试。”
伍伯铭翘起一只大拇指,道:
“姑娘好胆量。”
梁芳娥道:“但有个条件,不知伍大庄主肯不肯答应。”
伍伯铭道:
“什么条件,请先说出来听听。”
梁芳娥道:“等我一盏茶工夫。”
伍伯铭道:
“可以,我允许你先行观察一盏茶工夫。”
梁芳娥冷然一笑,凑近吴为非耳畔,低语了几句,陡然娇躯一晃,人已北去三四丈,再一起一落,已到达混战中的斗场边沿,拔出百练精钢得剑,指着太乙道人道:
“大乙道长,你的胆子好大,竟敢违抗太上道长命令,敢情不想活了!”
太乙道人道:“贫道违抗掌门人什么命令?”
梁芳娥冷笑道:
“要我明说么?”
太乙道人道:
“请姑娘明示。”梁芳娥道:“好贵教主令你虚应故事,伺机拖他们一把,你难道忘了不成?”
太乙道人浑身一震,暗道:“她怎么知道此事。”
急道:“敝教教主哪有这等命令,嘿嘿,姑娘倒真会挑拔是非,古掌门不是三岁孩童,岂会听你胡说八道。”
梁芳娥一抖利剑道:“好的,我倒要瞧瞧你怎样向太上道长交代。”
说着,利剑一圈一伸,陡然,一道白光自剑尖飞射而出,像雨天雷电,一闪即失。
太乙道人心头一震,即见两颗头颅落地,再一看,那两颗落地的头颅,均是他教下弟子的。
梁芳娥又一抖利剑,道:“道长,识时务者为俊杰,希望你立即遵照贵教教主指示,把贵教弟子撤退。”
太乙道人倒抽一口凉气,暗道:“无量寿佛,她怎会知道得那么清楚?”
要知,梁芳娥那会知道这等最高机密之事,她这番话,只不过是一种攻心的方法,因为,她了解太上真人之为人,自私、奸诈、绝无诚意与九门派合作;再说,即使太上真人无此心意,让古苍松听了这话,虽不会完全相信,也难免心中起个疙瘩,分出一份精神,防备太乙道人捣鬼,不敢放心对敌。
只听梁芳娥又道:“瞧太上道长金面,我不想多伤贵教弟子,望你道长三思而行。”说着,传令第三线人员前来支援,同时飘身而去。
穷家帮第三线人员,距此只二十丈,早已磨拳擦掌,准备前来支援,只因没有命令,不敢擅自行动。
今闻命令到来,立即蜂涌而来,喊杀连天,震山撼野!
太乙道人见此情景,忙对古苍松:
“古施主,请你千万别听那丫头之言。”
迸苍松道:
“老朽又非三岁孩童,那有那么容易中她的离间诡计!”
太乙道人道:“彼此能相互信任就好。”
顿了顿,又道:“我们埋伏在山上之人员,何以还不现身,让我们这等混战下去,岂不吃亏。”
迸苍松游目场中,就这一阵工夫,战情已变,本来各占所长的局面,因穷家帮实力骤增,已占了绝对优势,九门派和茅山教弟子,伤亡激增。
他双目血红,冷哼一声,跳下巨石,舞动手中利剑,参与混战。
他乃一派宗师,内功剑术,皆臻上乘之境,穷家帮众人,虽悍不畏死,但因武功太差,那里是他的对手。有的勉强接上三五招,有的只一二招,便非死即伤。
太乙道人见情,轻松地舒了一口气,暗道:“这可不能怪我了,谁叫梁芳娥不派几位高手前来?”
他心语甫落,陡闻一声雷喝,忙侧首一瞧,见吃禄丐邓化龙,如飞而来,眨一眨眼,即已扑到战场边沿。
吃禄丐邓化龙手握一根铁棍,横扫直击,杀开一条血路,来到古苍松身前,喝道:“老兄真有两手,不愧是一派宗师,接老丐几招试试。”
说着,举棍朝古苍枪脑门劈下,力道甚强,棍发龙吟之声。
迸苍松喝道:“来得好!”
同时斜退半步,运剑横架。
摈剑相碰,金铁交鸣,火花四射。接着,你来我往,各出绝招奇学,相搏起来。
迸苍松与邓化龙年岁相近,所差也不过一二岁,修为也在伯仲之间,只一会工夫,即打出十招之外。
被古苍松杀得狼狈不堪的穷家帮众人,见帮中长老敌住迸苍松,精神大振,重整军威,再次与九门派及茅山教弟子搏杀起来。
此刻,最头痛的是太乙道人,眼见教下弟子伤亡激增,欲参与搏杀,却有违教主心意,欲下令撤退,又恐败露奸谋,弄得他进退为难。
他脑筋一阵乱转之后,登时计上心来,忙跳下巨石,挥动手中拂尘,在战场中东来西往,穿插在众人之间。
他在场中穿插游走,手挥拂尘,矫健无伦,但却没有伤人。只解救他教下弟子及九门派弟子之危,和阻止穷家帮众人的攻势。
且说梁芳娥返回第一线后,正要单独前往破解名震天上下的“罗汉阵”时,忽见鬼见愁古苍松,不顾一派宗师身份,投身战场,大杀穷家帮弟子,即忙令吃禄丐邓化龙回来救援,直至邓化龙敌住迸苍松,穷家帮众人扳回优势,才前进五步,对伍伯铭道:
“你要我先打两场后破阵,还是破阵之后再打?”
不待伍伯铭答复,道:“这三座奇门阵,是你们赖倚取胜的法宝,我看还是留作最后使用吧。”
梁芳娥聪明过人,她不愿先行破阵,是有她的用意,她想先打几场,拖延时间,等待外面人员攻到时,再行破阵,然后内外夹攻,如若先破去敌人阵势,埋伏在三面山中之敌人见势危急,定然前来救援,在外人员岂不毫无用处;再说,她虽有许多设置,但也不能阻止全部敌人的冲杀,他们人单力薄,岂非大大的不利。
伍伯铭冷笑道:“你既无胆量破阵,先打几场也未尝不可。”
伍伯铭也有他的想法,梁芳娥说得不错,这三座奇门阵,的确是他们赖倚取胜的法宝,如果梁芳娥真有能耐破去这三座厉害无比的奇门阵,虽尚有力量硬拚,但人心士气却大不同了,倒不如先打几场,若能胜,当然最好,即使败北,对人心士气也无多大影响。
梁芳娥淡淡一笑,道:“庄主既同意小女子愚见,就请派人出来。”
这一战,无形中梁芳娥已占了便宜,换句话说,已稳操胜券,因为她可以因人而派人,若对方派的是普通高手,她便派一位能胜对方者出阵,若对方派的是一等一的高手,她便自己出阵。
伍伯铭闻言,暗道:“这贱婢当真厉害非凡,但话已出口,不能收回,不得已,只好认输一场再说。”
当下,朝身后之人扫了一眼,道:“终南清风道长,请打第一战。”
这清风道人,年方四旬,是江湖中无名之士。
梁芳娥打量了清风道人一眼,回头道:“洪堂主,你出来领教这位道长几招。”说着,退于一旁。
洪公琉是个悍勇之士,闻言后,立即大步走将出来,对清风道人一拱手,道:“道长请!”
清风道人也不客气,自后领中取下拂尘,身子一矮,踏中宫,走洪门,直捣洪公琉胸怀。
洪公琉大喝一声“来得好!”
斜闪半步,运掌如刀,横切而下,同时踢出一腿。
就这一招,清风道人已被洪公琉逼退三四步。
梁芳娥见状,忙用传音入密功夫道:“洪堂主,不可急于取胜,藉此拖延时间,等待外面人员。”
洪公琉的武功,高出清风道人甚多,如无梁芳娥的叮嘱,不出五招,便可伤敌取胜。
且说牛郎山中,有一浓林山坳,山坳中,或隐或现,集结有一二百人。
不用说,这些人都是九门派和茅山教门下弟子,这群人的首领,是太上真人、空空禅师、广缘大师。
三位一派宗师正在一株虬松下议事之际,忽地,一名道士匆匆过来,禀告道:“天山喇嘛已入山区,现彼等前行方向,似是往织女路去。”
太上真人道:“有多少人?”
那道士道:“约四十余人,瞧其明目张胆,列队入山,似乎毫不把我们放在眼中。”
空空禅师道:“阿弥陀佛,他们倒也有些眼光,专找我们隐密要害攻击。”
便缘大师道:“据报,敌人对织女路十分重视,埋伏下强大的兵力,茫杳道长只带二百人员前去,实难达成任务,如今又有天山喇嘛拖腿,已形成内外夹攻之势,我们若不作紧急处置,茫杳道长定必遭害。”
空空禅师道:“大师此话甚有见地。”
太上真人道:“不妨,让贫道给些颜色他们瞧瞧。”
空空禅师道:“你准备如何处理?”
太上真人道:“我立即率人前往截他们进路。”
便缘大师道:“听说天山有四院,四院院主的武功都高不可测,道长务多带些人去。”
太上真人抚须淡淡一笑,道:“武林贤儒,单身只剑,独败勾漏一百余人;范仲淹胸中有数万甲兵;楚项羽只有八千子弟;孙膑吴起,将略堪夸,范尉缭兵机莫测;战争之胜负,并非倚赖人众,乃靠运筹帷屋,方能决胜。贫道此去,只须五十人足矣,时间有限,请各位静候佳音。”
话毕,站将起来,点派了五十人,扛了两大包东西,抄操近路匆匆而去。
便缘大师道:“阿弥陀佛,太上真人真够狂傲,一意在我们面前显露他的本领。”空空禅师道:“眼下,只要他能忠诚合作,以后的事以后再谈。”
便缘大师道:“瞧他神情举动,今番绝不致有所奸谋。”
空空禅师道:“谅他不敢。”
便缘大师道:“既明天山喇嘛行踪,已无后顾之忧了,我们是否立即向前推进?”
空空禅师道:“梁芳娥诡计多端,伍、朱、古三人绝难对付得了,应该立即推进,准备支援。”
话毕,召集附近人员,向蔼兰谷方向推进。
二位老和尚并肩而行,广缘大师道:“此次之战,不论胜负,太上真人均应居首功。”
空空禅师道:“若是林元生真为花自芳所害,太上真人当真功劳不小。”
便缘大师道:“此消息系出自敌方通信人口,绝不会有假。”
空空禅师道:“若单凭那化子一面之词,倒不能全信,可靠的还是太上真人的盟友之消息。”
便缘大师道:“两者都相当可靠,天山喇嘛插手拖我们的后腿,也是太上真人的盟友,及敌方通信人的消息,现已有事实证明。自然,林元生之死也是实情了。”
二人一面疾行,一面谈话,不觉已翻过牛郎山,已可清楚地看见谷中的情形。
二人站在一株古松下,向谷中细目瞧了一会,空空禅师道:“情形并不恶劣,暂时埋伏于此,伺机行动。”
便缘大师道:“有理。”
说着,令身后的一百余人,就地埋伏待命。
且说林元生一觉醒来,天已微亮,忙一跃而起,见白紫燕坐在床前,痴痴出神。
他不禁大为光火,道:
“你在想什么,叫你四更时叫醒我,何以到此时还不叫我?”
白紫燕道:“是柳姊姊叫我让你多睡一会。”
林元生顿脚道:“完了!”
说着,开门欲走。
他刚跨出门槛,迎面突然来了一人,若非二人反应灵敏,几乎碰个满怀。
那人道:“这样匆忙干吗?”
林元生道:“我贪睡误了大事。”
柳玉瑶道:“误了什么大事?”
林元生道:“我们昨晚商议好的计策,已无用了。”
柳玉瑶笑道:“我已代你去办了,毋须躁急。”
林元生轻舒了一口气,道:
“谢谢你,谢谢你。”
柳玉瑶道:“时间还早,吃过早饭再走不迟。”
林元生回身入房,推开窗门,瞧了瞧天色,道:“也不早了,该去准备了。”
柳玉瑶随后进入房中,道:“梁芳娥叫你什么时辰起程?”
柳玉瑶道:“卯正。”
柳玉瑶道:“她未料到事情有变,现在应晚一些才行。”
柳玉瑶道:“为什么?”
柳玉瑶道:“我们必须等天山人员先行,以免与他们同路前进,弄成前后受敌。”
林元生道:“你这话也有道理,但不知他们何时起程?”
柳玉瑶道:“也不外是卯辰之间,绝不会很晚,我已令人监视他们的行动,他们一走,我们便立即起程。”
白紫燕道:“既是这样,我就去叫伙计拿饭来吃。”
柳玉瑶道:“我已吩咐过掌柜的,马上就会送来。”
三人匆匆用过早饭,算清店钱,来到北门外时,天已大亮。
江东富丐黄一蜂,自一家农舍出来,道:“出发时辰到了,走那条路?”
柳玉瑶道:“天山人员去了没有?”
江东富丐黄一蜂道:“没有。”
柳玉瑶道:“待他们走后,再决定行走道路。”
江东富丐黄一蜂道:“既这样,我们就在这家农舍暂息一下。”说着,将三人领入农舍,并请农舍主人沏了三杯茶后,道:“我们准备分几路进行。”
林元生道:“一共有多少人?”
江东富丐黄一蜂道:“连同各路赶来者,共有八十人之多。”
林元生道:“八十人不算多,就一路进行较佳。”
四人等了约一柱香的时间,仍未得报天山人员的行动,林元生心急如焚,主张立刻启程。
柳玉瑶道:“走那条路?”
林元生道:“抄近路走。……”
就在此时,一名地痞打扮的化子,入舍来道:“天山人员约四十人,已朝织女山方向入山。”
林元生忙站起来,道:“好,通知众人,向牛郎山进发!”
说着,领先走出茅舍。
只见那地痞打扮的化子跳上一个高墩之上,连打了几个手势,立即三三两两,有的自村庄中出来,有的自树上下来,有的自坟地中现身,有的自山石旁露面,远近不一,同向山区移动。
这些人,各行各业的打扮都有,若非有心之人,绝对想不到都是穷家帮人员。
林元生心情异常激动,健步如飞,不一会便进入山区,与众人会合。他见这些人,尤其是派出散谣的五六十人,武功虽然寻常,却是百中选一的鬼灵精,于是,约定信号,仍令他们分散前进,行动越谨慎越好。
且说梁芳娥用拖延战术,令洪公琉不要急于取胜,与清风道人,直打出百招之外,仍是个半斤八两。
伍伯铭见此情景,大感奇怪,洪公琉明明可于数招内取胜,何以竟处处留情,不肯伤人。
就斗酒神丐吴为非等众人,也是大觉茫然,不知洪公琉处处留情,是何意思?
伍伯铭心思灵巧,双目数转之后,猛然体悟,当下喝道:“清风道长,你不是洪堂主对手,请退下……”
洪公琉闻言,不待伍伯铭把话说完,陡然奇招突出,“蓬”的一声,把清风道人击得口吐鲜血,昏厥在地。
梁芳娥忙令洪公琉返回营中,对伍伯铭道:“你们已败一阵,第二阵应派位好手出来。”
伍伯铭虽体悟出梁芳娥有意拖延时间,却猜不透他拖延时间的用意。
他双目转了几转,招手令华山计囊郭文郎过来,在文郎耳畔低语了几句。
冰文郎点了点头,大步出阵,双手一拱,道:“在下自不量力,欲再领教洪堂主几记煞手!”
在长草坪时,洪公琉曾被郭文郎杀得遍体鳞伤,若非林元生求援及时,洪公琉很可能已作剑下幽魂。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况且郭文郎当众指名挑战,洪公琉是个悍勇之人,明知非郭文郎对手,不肯示弱,登时,拔剑出鞘,复自走将出来。
一抖手中利剑,指着郭文郎道:“姓郭的,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冰文郎微微一笑,慢吞吞地拔出长剑,道:“好的,咱们今天不死不休!”
冰文郎长剑一圈一切,同时斜退半步,轻而易举地解去洪公琉三记毒着,接着,展开“万流集”中的“梵音剑法”,剑吐龙吟,白光耀目,一轮急攻,只不过十招,即把穷家帮名手洪公琉,逼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长草坪之战,至今不过月余,郭文郎的剑术似乎又精进了许多,洪公琉简直不是他的对手了,由此可知,“梵音剑法”之精深博奥,实非一般剑法可比于万一。
斗酒神丐吴为非等见状,无不提心吊胆,紧张万分。
梁芳娥鼻哼一声,顺手摘下一片树叶,挟在指缝中,若无其事地观看即将血洒青草的恶斗。
蓦地,郭文郎虎吼一声,白光飞闪之间,鲜血出现,同时,洪公琉踉跄后退。
冰文郎又虎吼一声,跃身而出,准备取洪琉性命。
吴为非、铁公明,古上人同声雷喝一声,跃身而出,准备救援。
但见郭文郎只踏上半步,突地浑身一震,剑落地上,同时,拨步倒窜,他这举动大出众人意料,也大使众人不解,若是恐斗酒神丐吴为非等三人联手合攻,大可杀死洪公琉再退,也从容有暇。而以他此时的身手,即使吴为非等三人合攻,一时半刻之间,也不致落败,何须这等急促而退?
伍伯铭忙迎上一步,道:“怎么啦?”
冰文郎惊悸犹存,将右袖卷起,只见一枝松叶,插在肘间曲池穴中。
要知这曲池穴,乃是人体麻穴之一,不说插入一枝松叶,就是偶而不慎,碰上一碰,也会感到浑身酸麻,难过万分。
至此,众人方始了然郭文郎丢剑突退之原因。
伍伯铭冷哼一声,运劲于指,将松叶拔掉,并在郭文郎肘间按捏了几下后,抬头对梁芳娥道:“这等宵小举动,也亏你做得出来。”
梁芳娥微微一笑道:“你看见我出手么?”
伍伯铭老脸不禁一红,说真的,谁也未见梁芳娥有出手的动作,可是,这等摘叶伤人的能为,除她之外,别无他人。
摘叶伤人功夫,在武林中,并不罕见,有相当内功火候之人,都可以办到,如吴为非、铁公明,皆可伤人,但却不能相距过远,而也没有准头,更不能在对方动作下认穴打穴。
伍伯铭冷笑道:“你难道还敢否认么?”
梁芳娥道:“你没有见我出手,就不能胡说八道,你若想证实这摘叶伤人者是谁,就请出来,你我对上几招。”
伍伯铭虽已练就“梵音剑法”,但自量之下,想胜梁芳娥,仍相差甚远,那肯作此傻事,自讨苦吃。
他双目转了几转,自我解嘲地道:“匹夫之勇,何必沾沾自喜,你若真有实学,就破罗汉阵给我瞧瞧。”
梁芳娥仰首瞧了瞧天色,时已将近午了,计算林元生的行程,如无阻挡,已离此不远了。
她点了点头,道:“你们自以为‘罗汉阵’厉害非凡,无人能破,我就给你们开开眼界吧。”
说着,拔剑出鞘,姗姗莲步,朝“罗汉阵”走去。
她这一行动,彼此双方,都大为紧张。
蓦地,一名干探化子自六曲路如飞而来。
梁芳娥忙退了回去,对那干探化子道:“什么事如此慌张?”
那干探化子一面喘气,一面眨眼,良久不语,似乎有所顾忌。
斗酒神丐吴为非急道:“究竟是什么事,快说。”
那干探化子忽然泪如雨下,悲痛欲绝地道:“公子……公子他……”
梁芳娥浑身一震,接着,头昏目眩,摇晃欲倒。
斗酒神丐吴为非见情大骇,忙伸手将她扶住,道:“姑娘怎么啦?”
梁芳娥吸了一口气,压制着上浮的气血,道:“不要紧,我还不致就此倒下。”
铁公明脸色铁青,对干探化子道:“公子他怎么样?”
吧探化子擦了擦泪痕,道:“刚才我偷听九大门派的人谈话……他们说公子中了花倩如的奸计,误喝毒酒,被关在牢里,后来花自芳悄悄地偷入牢中,把公子害了。”
铁公明冷笑了几声,才道:“此消息可当真?”
吧探化子道:“据他们说,这消息是黄长老的传信人被他们俘去,用毒刑逼他说出来的,还有太上真人的盟友,通知太上真人,也是这么说的。”
梁芳娥站在一旁静听,神情已不似刚才激动,默不出声,已不落泪,猜不出她此时想些什么。
吧探化子微顿了顿,又道:“听他们说,天山有四十余人,已入山区,走织女路拖他们后退。”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他们还谈了些什么?”
吧探化子道:“我因欲将此消息禀报,不曾继续听下去。”
站在十丈外的伍伯铭,对这番话,虽未完全听清,但也听了三四成,再观察吴为非等的神色,经过一阵细思判断之后,已知事情的七八成了。
倏然间,喜得眉开眼笑,不自觉地手舞脚蹈起来。
林元生可说是伍伯铭的魔星,每一想起林元生,心头就似乎压了一块大石,惴惴不安,往往一夜不能安眠。今闻林元生被花自芳所害,那得不喜之欲狂。
斗酒神丐吴为非悲叹了一声,道:“姑娘毋须悲伤,这消息也不知确实不确实。”
梁芳娥仰首吐了一口气,道:“我一点也不悲伤。”瞧了得意忙形的伍伯铭一眼,又道:“你们小心防备敌人冲杀,我就此去破‘罗汉阵’。”
斗酒神丐吴为非道:“罗汉阵不同凡响,姑娘应三思而行。”
梁芳娥道:“不要紧。”
说着,再次出阵。
铁公明摇头叹道:“好一个坚强的孩子,只可惜命途多舛。”
梁芳娥在表情上,没有流泪,也没有哭泣,假装是与平常一样,但,有谁知道她此时的心情,比流泪痛哭犹难过万分。她的泪是往肚子里流的,她的哭泣,是无声的。
她虽不相信林元生是个短命人,然却言之确实,不由她不信,更使她难过的,她的战略计划落了空,此战只有靠她一人死拚了。
现在她已没有什么等待了,迟早发动大战,都是一样。
她面无表情,手按剑把,不迟不快地往前走,经过伍伯铭身前时,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伍伯铭得意忘形,竖起一只大拇指,道:“姑娘好胆量,今天伍某倒要一开眼……”
他话犹未完,陡见一道寒光,一闪已到。
他心头大惊,赶忙一低头,反应和动作,都快若闪电。
然而,仍嫌稍慢,发髻已被剑光削去,并还削了一块头皮,鲜血下流,自头于脸,直至颈项。
他一低头之后,紧接着,伏倒在地,不管地上平与不平,连忙一式“懒驴打滚”,滚出一丈之外。
梁芳娥冷哼了一声,继续前进,行至距“罗汉阵”约八尺时,始停下步来,瞧了一眼站在阵前的空灵大师,冷冷地道:“今天我要大开杀戒了,在我未杀人之前,请你答复我一个问题。”神情冷漠,吐语如刀,声声刺入空灵大师内心深处。
空灵大师低宜一声佛号,道:“姑娘有什么问题?”
梁芳娥道:“我问你,八年前,天山一派,犯了什么满门遭斩的大过?”
空灵大师道:“阿弥陀佛,姑娘此时此地提此八年前之事,不知什么意思?”
梁芳娥道:“并无他意,我是梁放天的小女儿,现在我要为父母兄姊及其所有天山门下报仇,请你把斩杀天山一派的理由说说,如真有理由,我可以少杀几人,如说不出理由,这蔼兰谷很可能要改名血谷了。”
空灵大师道:“贫僧只是少林长老,歉难答复姑娘问题,再说贫僧对此事也不大清楚。”
梁芳娥道:“听说,武林帖是由少林武当的掌门人发的,你是少林长老,怎会不清楚此事。”
空灵大师道:“贫僧对此事确不大清楚,信不信由你。”
梁芳娥道:“好,你既不肯说,我就以无理由办了!”瞧了瞧“罗汉阵”一眼,又道:“本来我可以先把你杀掉,但你是此阵的主持人,我要留你指挥阵势的变化,方显得本姑娘有所实学。”
空灵大师道:“自古到今,‘罗汉阵’还未被人破解过,姑娘诚然非等闲之辈,也未必就能破解得了。”
梁芳娥只哼了一声,便转向阵左,自一处凹入之处入阵。
她这一入阵,彼此双方人等,无不惴惴不安,聚精会神地朝“罗汉阵”瞧来。
九门派众人之不安者,是恐梁芳娥真能破去这名震天下的“罗汉阵”,如“罗汉阵”犹不能困住她,继之置她于死地,还有什么方法胜她?
穷家帮所不安者,却恰恰相反,万一梁芳娥她有什么差池,被陷阵中,林元生又已被害,靠他们几位长老和堂主,那能挡得住九门派和茅山教二千之众的冲杀?
但见梁芳娥一步跨入阵中,即闻空灵大师高声叫道:“苦海茫茫。”
紧接着,五十四位和尚,便各自毫无规则地疾驰起来,同时,口中念念有词,有板有眼,却听不出念词的意思。
这五十四人,有三种武器,一种是禅杖,一种是戒刀,另一种是方便铲,一面无规则地疾驰,一面挥动手中武器,带起浓浊的尘埃。
但见梁芳娥有时站立不动,有时也跟着众僧疾驰,有时又舞剑挥劈,却见剑光飞闪,不见人头落地,显然,她仍未全得破解要领,但众僧也伤不得她。
就这样,约一盏热茶工夫后,空灵大师忽又高声叫道:“佛法无边。”
话声甫落,五十四位和尚疾驰的情形骤变,有的驰得更快,有的却驰速顿减,有的却仍与原来速度一样,念声也变了,原来是齐念,此时已分成了三部念,最显著的变化;凡是经过梁芳娥身边之人,手中武器,均似有意,又似无意地向梁芳娥挥舞。
伍伯铭见此情景,大为兴奋,略包扎了一下头上伤处,陡然高声叫道:“朱兄,快解散‘五行阵’主动攻击!”话落,率领他这边布阵剩下的三十余人,挥动武器,向斗酒神丐吴为非等冲杀过来。
斗酒神丐吴为非双目赤红,顺手取饼一名化子手中的铁棍,令众人散开,准备应战。
穷家帮出阵之人,本来就少,上下也只有六十人,现吃禄丐邓化龙已派往支援第二线,悍勇著称的洪公琉,左肩膀又受了重伤,已失了战斗能力,统帅梁芳娥又陷在阵中,虽只少了三人,但战斗力量,却少了数十倍。
现在真正能以本领与敌相搏者,只有吴为非、铁公明、陆云中、陈善仁、萧子胥、古上人、李炳坤等七人。
括苍神州一奇朱世杰,闻伍伯铭话后,立即令茫杳道人解散“五行阵”,领先向吴为非等冲杀过来。
铁公明忙错步迎了上去,拔出利剑,指着朱世杰道:“无耻老匹夫,接老夫几招试试!”说着,抖剑攻出。
神州一奇朱世杰,举剑一架,冷笑道:“铁公明,你有清福不会享,偏偏投身浑水中,敢情是活腻了!”
就这几句话工夫,两位武林名宿,已对拆了五招。
铁公明有铁灵剑客之号,剑上功夫,自是有相当造诣,朱世杰乃系一派宗师,各门武功,目也非等困,正是棋逢敌手,将遇良材,登时,杀得难解难份。
随铁公明迎敌的,是陈善仁,他是穷家帮七长老的老么,今年才六十出头,对医道有相当造诣,救从无数,故有江湖郎中有之称,武功方面却不很高,只能算是普通好手。
他的武器,是一把药锄,见铁公明与朱世杰对上手,忙向茫杳道人杀去。
茫杳道人是武当长老,谷门武功,都已臻上乘之境,尤其剑术,更是其专长,行走江湖数十年,从未遇过对手。
他冷笑一声,拔剑出鞘,道:“无量寿佛,人之生死,多为自己找的,你既不想活,贫道也不敢有违天命。”
话间,连攻三剑,把陈善仁逼退三步。
江湖郎中陈善仁虽非茫杳道人对手,但要想在一时半刻中将他击败,也非易事。
且说前面攻来的敌人,当首的是伍伯铭,此刻,他头脸鲜血未干,看去十分狰狞可怕。
斗酒神丐吴为非雷吼一声,冲杀上去,也不打话,举棍斜劈过去。
伍伯铭忙仰身倒退一步,拔剑出鞘,一拨一挑,反攻前来。
半年前,伍伯铭只不过是个普通高手,在吴为非手下,如能走上五十招,已算是难能可贵了,但自他练就“梵音剑法”后,已非吴下阿蒙了,此时的他,谁也不敢说没有可能打败吴为非。
九门派前后冲杀过来之人,为数虽然不少,但突出的高手却不多,除已然动手的朱世杰、茫杳道人、伍伯铭外,就只有华山计囊郭文郎、峨媚广海大师、终南铁道人。
便海大师手执戒刀,拨开穷家帮迎来之人,喝道:“我佛慈悲,贫僧不杀无名之辈,快给我滚开。”
他双目一扫场中,见穷家帮羊城堂堂主萧子胥,手执双刀,左右开弓,连伤九门派数人。
他低宣一声佛号,冲将过去,戒刀一挑,托住萧子胥的双刀,道:“有本领就与老衲一较高下。”
萧子胥一抖双手,把戒刀架开,道:“萧某怕你不成,看刀!”说着,双刀一上一下,直击横切,刀光耀目,冷风飕飕。
便海大师戒刀一圈一切,化成一团光幕,把横直而来的刀锋硬生生地封了回去。
就瞧二人这一来一往,已可瞧出彼此是在伯仲之间,要分出高下,非千招以后不可。
现在,穷家帮的大将,尚有陆云中、古上人、李炳坤未找到对手,只在乱军中冲杀,和解救穷家帮弟子。
九门派也有二员大将未找到对手,一是终南铁剑道人,一是华山郭文郎。
冰文郎曲池穴虽被松叶所伤,但松叶拔出,经过一阵按捏疗治后,如今已不碍事了。
二人同站在一块巨石之上,游目场中。铁剑道人陡地雷喝一声,飞身而来,投入混乱的战场中,举手投脚间,便伤了两名化子,来到陆云中身前,道:“兵对兵,将对将,我们到外面去打!”
陆云中道:“好的,我正要找个对手煞煞痒。”
说着一展臂,跃出混乱战场。
铁剑道人手执铁剑,跟随出来,都未再说话,便拚将起来。
陆云中以赤手空拳,力敌铁剑道人铁剑,拳风呼呼,毫无败象。
此时,穷家帮因有古上人和李炳坤二员大将在冲杀,九门派人数虽多,却处于下风,伤亡垒垒。
冰文郎手按剑把,忽然微微一笑,跳下地来,慢步进入场中。
一个化子见他前来,忙舞棍迎上。
冰文郎冷笑一声,陡地利剑出鞘,只见剑光一闪,那名化子登时血溅当场,死于非命。
紧接着,冲入战场核心,展开剑法,东来西往,每到之处,几乎即有人伤亡。
迸上人和李炳坤见状,大为震怒,拨开众人,前来阻止,但郭文郎无意与古上人和李炳坤对手,一面砍杀穷家帮弟子,一面躲避古、李二人。
战斗中,彼此双方,足有一百七八十人,在刀光剑影之中,古、李要想追上矫如游龙的郭文郎,谈何容易。
迸、李二人追击郭文郎,足有一盏茶的工夫,虽然几次截了他的进路,但只相拆了二招手,又给他跑了。
冰文郎这一阵冲杀,几乎把穷家帮五十人伤亡一半,其手段之辣,当真是天下罕闻。
迸上人和李炳坤无法,当下,也狠下心来,横冲直撞,大杀九门派弟子。
迸上人刚一侧头,忽见江湖郎中陈善仁,已被茫杳道人杀得汗流浃背,手忙脚乱,险象环生,即忙冲扑过去,朝茫杳腰间一剑刺去。
茫杳道人冷哼一声,斜退一步,抡剑一挑,把古上人的剑架开,道:“你们就一齐来吧。”说着,一招二式,分攻古上人和陈善仁。
茫杳道人不愧是顶尖高手,以一敌二,依是毫无怯意,但在短时间中,却也占不到便宜。
要知,古上人在穷家帮挤挤人材中,能掌堂主之印,自非凡俗可比,论其武功,可要高陈善仁许多,虽然不一定是茫杳道人对手,但要把他击败,也得千招后始可办到。
现在,战况已然分出强弱,九门派反占了绝对优势,穷家帮除靠李炳坤一人横冲直撞之外,其他之人,有的被敌人围攻险象环生,有的遇上对手,进退不得。
冰文郎见状,停了下来,冷冷一笑,左移数步,挡住李炳坤的冲杀,道:“刚才你不是要找我么?”
李炳坤是穷家帮蛮荒堂的堂主,与洪公琉一般的悍勇,他之外号是蛇公,此号之由来,并非他会弄蛇,而是他的武器是半软半硬的蛇头鞭,而鞭上功夫极具火侯,败过无数名手。
他双目血红,冷笑道:“不错。”
冰文郎淡淡一笑,道:“好,你若能接我五十招,我郭文郎立即丢剑认输!”
李炳坤道:“好不狂妄,接招!”
蛇头鞭一抖,“啪”的一声,向郭文郎扫去。
他这蛇头鞭,粗若拇指,长有五尺,长于远攻。
冰文郎忙后退一步,让开一记后,旋即展开剑法,反攻前来。
但,李炳坤手中的蛇头鞭,变幻莫测,不时发出“啪啪”之声,郭文郎连攻数招,仍是无法欺近,反觉得鞭风拂面,鞭影缭目。豆豆书库图档,fsyzhOCR,豆豆书库独家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