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度道:“姑娘最好言归正传,要知时间无多……”
白瑶琴道:“好吧,你那一句话,底下可是想提及武功行不行的话么?我不妨告诉你,我红姊姊虽然刻法精绝,不弱于姊夫。但假如加上我联手出剑,威力更强,这话你相信不相信?”
王元度叹一口气,道:“我信不信难道对你发生作用么,瞧,咱们免谈啦,还是动身上路为是。”
白瑶琴道:“好极了,走!”
当先行去,王元度随后跟着。
她找到了马匹,回头瞪了王元度一眼。道:“咱们只有一匹牲口,如何是好?”
王元度心想:“这有什么好问的,难道我们可以同乘一骑不成?”
口中应道:“在下脚程还过得去,姑娘尽避上马疾驰。”
白瑶琴道:“那怎么行?”
王元度大吃一惊,道:“不行的话,那便如何?”
白瑶琴讶道:“你怕什么?我可以步行陪你呀!”
王元度道:“何必两个都跑得筋疲力尽?再说你一个大姑娘家,在路上飞奔,更惹人注目。”
白瑶琴道:“其实要紧的还是你,你决计不可筋疲力尽,这样吧,我步行,你骑马,反正几个时辰就可赶到地头。”
王元度沉吟一下,道:“白姑娘你在一元教中,地位甚高,定然详知一元教在附近各处的巢穴。”
他撇开了步行骑马之事,问起这个问题,白瑶琴讶道:“我当然知道啦!”
王元度又摇摇头道:“不行,知道也没用,想那姜石公何等狡猾,怎会往你已知道的地点跑?”
白瑶琴恍然道:“原来你是考虑到红姊已不在那行宫中,这话实在有理,我们胡乱猜测一下,碰碰运气。”
王元度道:“在下认为姜石公一定会往我们猜不到的地方走,荀伯业定会听他的主意。”
白瑶琴道:“为什么呢?”
王元度道:“因为姜石公不认为我们是十分聪明机警之人,这一来可就大有分别,假如他对付智慧很高之人,必定前往隐秘难觅之地,假如对付普通的人,他将使用空城计,故意藏在易找之处。”
白瑶琴苦笑道:“我还是听不懂。”
王元度道:“只怪我讲不清楚,假如我是姜石公的话,如若认为对手智慧过人,则对方必定考虑到这条空城计,虽然经过显眼之处,也不会大意放过。所以必须藏身于真正隐秘之地,设若他认为对手乃是普通的人,则对方一定猛向隐秘地方找寻。然而就近的地方,反而会忽略了。”
白瑶琴喜叫道:“你猜得好极了,我看你简直比姜军师还强。”
她接着抿嘴一笑,道:“原来你只是忠厚大度,并不是老实愚笨。”
王元度心中嗟想道:“这位姑娘竟然是我的知心,很少人能看得透我乃是聪慧忠厚之人。”
他微笑道:“姑娘过奖了,常言道是愚者千虑,亦必有一得。这个猜测究竟对不对,还待事实揭晓,现在姑娘请上马吧,我们反正不能走得太快,还是别让人觉得惹眼的好。”
他找出假须假眉,粘贴上去,顿时变了样子,一面说道:“现在到前面市镇。换一身衣服,打扮为行旅商贾,或者暂时可以瞒过他们的耳目。”
白瑶琴道:“我也要化装上路,请你回转头,我得更换衣裳。”
王元度不便多问,如言回过头望向别处。耳中只听得她换衣服声。又过了一阵,白瑶琴道:“行啦!”
王元度回眼望去,但见她已换上男装,头戴方巾,俨然是个白面书生,她很得意地问道:“怎么样?别人看不出来我是女扮男装的吧?”
王元度道:“的确不易看出,但你剑插背上,固是很便于发出,却也易惹武林之人注目。假如佩挂腰间,就不致如此惹眼了。”
说时,白瑶琴解剑改悬腰间,接着又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却怕你不敢坦白回答。”
王元度见她神态中含有神秘的味道,实在测不透那是什么问题,便询问地瞧着她,没有开口接腔。
白瑶琴微微一笑,举步走到他面前,相距只有尺许,目光锐利地迫视着对方,道:“刚才我换衣服的时候,你心里想不想回头瞧上一眼?”
这个大胆的问题,连王元度,也不禁为之面红。他用力的摇摇头,代替答复。
白瑶琴冷笑一声,道:“当真没有这个念头么?我不相信。”
王元度耸耸肩,道:“在下向来不打诳语,没有就是没有。”
白瑶琴美眸中露出恼火,大声道:“我不相信。”
王元度又好气,又好笑,心想:天下间哪有迫人胡乱承认此事之理?当下反问道:“白姑娘何以见得在下必有这等龌龊的念头呢?在下做过什么事,使你认定我是这一类的人?”
白瑶琴恼声道:“除非你不是男人,才会没有这种念头。”
王元度苦笑一下,道:“姑娘定要这样想法,在下也无可奈何。”
白瑶琴回嗔作喜,道:“那么你已承认有过回头瞧看的念头了?”
王元度坚决地道:“没有。”
白瑶琴顿时又气恼起来,道:“你不是男人大丈夫,你不敢承认心中的念头,其实你有那种想法,我也不会怪你。这本是天经地义之事,只不过大多数人晓得不该当真那样做,抑制得住自己,而有些人却忍不住回头看了。”
王元度摇摇头,道:“这个意念对与不对,暂时不论,但当时在下心中确没有此念,何以姑娘硬要说我有呢?”
白瑶琴恼声一哼,道:“好吧,我算你没有动过此念,咱们走着瞧。”
她一甩头,跑到大路上。王元度啼笑皆非地跟着走去,却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她乘马先行,王元度坠后数丈,遥遥跟随,彼此之间,规定了几种简单的暗号,以资联络而不启人疑窦。
他们以相当快的速度往前走,日暮时分,远远见到一座市镇,人烟稠密,占地甚广。
白瑶琴驰入镇内,按照原来的计划,一径找到一家饭馆进食。王元度便坐她后面的一张桌子,而两人以背相向,谁也瞧不见谁。
可是他们正施展内家传声之术,互相交谈。
白瑶琴说道:“我一路上都没有见到本教的人,你可曾发现什么可疑迹象?”
王元度道:“有是有,但我还不能确定。我发现好像有人跟踪,对你特别注意。”
白瑶琴道:“是些什么人?”
王元度道:“或者是我多疑,因为这其中有妇人、孩童、农夫、老妪等等。他们只是对你特别注意地瞧看,然后匆匆走开,不再出现。人镇之后,因为街上人多,反而看不出可疑的迹象。”
白瑶琴道:“本教教徒各式各样的全有,假如他们真是本教派出侦查我的人,不足为奇。”
王元度道:“姑娘可有应付之法?”
白瑶琴道:“咱们抓起一人加以审问,岂不是立刻就可以明白真相了?”
王元度道:“此举只怕会打草惊蛇,我猜他们必定有一套传送消息的法子。假如其中一环忽然中断,主持之人立时可以知道。这样一来咱们纵然问出真相,但对方已改变计划,仍将徒劳无功。”
白瑶琴不耐烦地道:“那么咱们如何做法才对?”
王元度道:“在下有个想法,但似乎有点危险。”
白瑶琴道:“只要找得到红姊姊,帮助他们月兑身,我做什么都不怕。”
王元度道:“我们本拟搜索行官隐秘之处,那行宫既是建于山脚,则山上必有隐秘之所,但现在咱们改变计划,你直奔行宫,我绕行入探。此举或可使一元教中的重要人物露面与你接触。”
白瑶琴讶道:“就算有人与我接触,便又如何?”
王元度道:“他们见你虽是改了装束,但仍然一直回到行宫,定必不再疑惑你已晓得钱、甄二人被囚之事,因此,他们将传荀伯业之令,要你到某一处去找令师姐。你尽避前往,一路上只须留下记号就行啦。”
白瑶琴道:“此计甚妙,红姊到底是否被教主迫害,立见分晓,咱们早就该这么做了。”
王元度道:“咱们本想暗中回去察看一个明白,如若他们皆已失陷,咱们暗中动手救人,到底上算得多。但目下你已受人注意,形迹已露,才不得已改用此法。”
白瑶琴道:“这样说来,万一我进入行宫后,便被教主擒下,你在暗中查出我们的情形,但人孤势单,如何与教主对敌?”
王元度道:“姑娘尽避放心,我还有帮手。加以我是在暗中行事,占了不少便宜。”
白瑶琴没有再问,结帐出门之时,天已全黑。她自信的跨马向行宫驰去,出镇后折向西北。
大约走了七八里路,地势渐高而又荒凉,不久,她到山脚一座村庄,那一元教的行官就在这村庄内后半截。
村子虽大,但住户其少,皆是本教教徒,别无外人。
她入村之后,饶是性情悍蛮,但想起了荀伯业的厉害,也不由得暗暗心惊。她直入行宫,一名教徒出迎。
白瑶琴问道:“怎的好像没有人在?”
那名教徒躬身道:“副教主亲自吩咐过,说是姑娘赶到的话,可转道前往襄阳。”
白瑶琴道:“原来如此,教主也去了么?”
那教徒道:“都一齐走的,小人仿佛听说武当派有什么大典,或者要赶去参加吧?”
白瑶琴点点头,又问道:“目下此地有多少人在?”
那教徒应道:“共有十二人,由小的负责管理。”
白瑶琴道:“哦!我记起来啦,你是此宫的李总管。你可传令众人,今晚都守在房内,不准出来。”
李总管不敢多问,迅即去了。
白瑶琴忖道:“他见到我时,一眼就认出了我是谁,可见得我的女扮男装根本瞒不过本教教徒的眼睛。”
当下把长剑挪到背上,迅即查看全官。这一处行宫其实只是普通房屋,并非真的宫殿。
她前前后后看过,果然没有别的人在。又到前村查看,见无可疑之处,便一径回返自己的房间。
三更时分,王元度顺利地从村后潜入行宫。
很快的模到白瑶琴的房间,远远已见到她房中灯火明亮,心中大是惊讶,是以行动格外小心。
一直潜行迫近,从后窗缝隙间窥望入去。但见房中灯火通明灿烂,却沓无人迹,再定神看时,才发现白瑶琴和衣躺在床上,手足弛张,似是已经睡熟。
她已换回女装,长长的秀发遮住了半边面庞。胸口衣襟微敞,露出皙白的皮肤,甚至隐隐可以见到一部份酥胸。
下面裙脚披散,雪白浑圆的大腿出来,那酥胸玉腿,构成一幅极为诱惑的画面。
王元度几曾见过这等场面,不禁一怔,他怕房中另有古怪,因此耐心地细细查看。
饼了好一会儿,才伸手轻轻拉开窗户,一跃而入。
来到床边,白瑶琴的胸脯和玉腿看得更清整,充满了青春弹性的,散发出强烈的魅力。
王元度虽是坦荡君子,但那些诱惑的景象,使得他本能地血液奔流加速,呆了一呆,才伸手推推她的胳臂。
低声道:“白姑娘……白姑娘。”
白瑶琴身子稍一转动,胸前的衣襟敞得更开,王元度因是微微前俯,是以几乎可以窥见她那对突起的。
王元度又呆一下,接着无可奈何地皱起眉头,再伸手推她。
白瑶琴应手坐起身,差点碰到他的鼻子,王元度愣然道:“原来你没有睡着?”
白瑶琴仍然没有拉紧衣领,故此王元度低头望她之时,没有法子瞧不见那雪白得耀眼的胸脯。那一道更惹人遐思。
她微微一笑,道:“我想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是真正的道学先生呢,抑是个伪君子?”
王元度移开眼睛,转到壁间一幅宋人的花卉条轴上,但这幅色彩妍艳的画,竟不能驱走他脑海中的幻像。
他道:“照你这样说,你已知我是怎样的人了?”
白瑶琴道:“当然啦,难道我的身子可以让你白看的么?”
王元度明知她会如此回答,却仍然问道:“那么姑娘以为在下是怎样的人?”
白瑶琴放肆地笑起来,笑完之后,才道:“你是……”
忽然改口道:“坐下来吧,这儿没有别的人。”
王元度迟疑一下,这才坐在床沿。
转眼望去,由他坐着的高度,可以与她正面相看,不必望见她敞开的酥胸,稍觉安心。
白瑶琴又纵声一笑,道:“你先告诉我,你瞧我是不是放荡的女子?”
王元度道:“在下从来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白瑶琴紧紧迫道:“现在想还来得及。”
王元度沉吟一下,道:“在下对任何人向来不肯轻率评论,对姑娘也不例外。因此姑娘的作风虽大胆惊人,在下却还不能视为放荡。”
白瑶琴道:“我最讨厌人家拍马屁,也讨厌不奉承我的人,你是后者,所以我也讨厌你。”
王元度听了这话,突然记起不知什么人说过:“女人的性情怪得很,喜欢说反话。她口中说不,心中却说是,准此而论,她口中说讨厌,岂不是变成喜欢?”
他自然不会真的相信这个理论,只不过当时记起了这些话而已,他洒月兑地耸耸肩,道:
“在下天生如此,也是没法子之事。”
白瑶琴浮现出讥嘲的笑容,道:“你可还记得日间我换衣改装时的对话么?”
王元度突然间站起身,似是被她撩拨得生了气。
但终于抑制住脾气,重新坐下。白瑶琴一点也不害怕,笑嘻嘻地道:“我的王大侠怎么啦?是不是我有些话叫你难以作答?”
她口气中充满了挑战的意味,王元度只好苦笑一下,觉得无从作答,也犯不上跟她呕气辩驳。
白瑶琴伸手勾住他的臂膀,又笑嘻嘻地道:“我们说一句正经话如何?”
王元度道:“在下是求之不得。”
白瑶琴道:“咱们横竖还须赶一段很长的道路,今晚索性好好地睡上一觉,因此,你敢不敢跟我同睡一床?同覆一衾?若是假道学先生,当然不敢答应。”
王元度真是啼笑皆非,道:“这算是正经话么?”
白瑶琴挑衅地道:“怎么不是?我想探究你这个人到底是真君子抑是假道学,不惜以身相试。在你来说,只有便宜而没有吃亏,你也不敢么?”
王元度道:“这等道理简直是无中生有,恕我不敢苟同。”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向外眺望,又说道:“令师姐把你托付于我,乃是要我保护你的安全,并非要你来试我的为人,希望你别弄错了。”
白瑶琴嗤笑一声,道:“千古英雄,难过此关,看来你也不能例外,真使我感到十分失望。”
王元度道:“姑娘苦苦相激,不知是何用意?”
白瑶琴道:“我没有一点别的用意,也知道你早已订了亲,并无想你娶我之意。”
她停歇一下,又道:“我最怕盗名欺世之人,所以定要拆穿你的假面目。”
王元度道:“姑娘尚是待字闺中,可曾想到这件事的后果?”
白瑶琴道:“什么后果?”
王元度道:“孤男寡女,同眠共宿,纵然彼此守礼,但别人传说起来,可就不是这么说法了。”
白瑶琴道:“只要问心无愧,别人讲什么我都不放在心上。”
王元度回身走到床边,瞧着她诚恳地道:“假如姑娘将来的夫婿,也听闻此事,问将起来,姑娘如何作答?他纵然相信绝无婬邪之行,可是他只想到姑娘竟然曾经和别个男人同衾同枕,睡过一夜,当真可以活活气死。”
他眼中虽还见到她大半的和大腿,但心中已不起波澜,神情恳挚,一听而知句句出自肺腑。
白瑶琴顽强地摇摇头道:“那是我自家的事,用不着你担心。”
说时,双臂伸展,做出欢迎他登榻的姿势,任何男人见了这等情景,非心跳不可,也很难拒绝。
但王元度定力绝强,心头一片宁恬平静,怜悯地微微而笑,道:“你真是最任性倔强的姑娘。”
白瑶琴道:“你到底敢不敢躺下来?”
王元度先是吹熄了灯,举步走到床边,弯腰凑近她,低声道:“你真要试验我的定力么?”
白瑶琴道:“当然是真的啦!”
王元度道:“我发现外面似乎有敌人。”
白瑶琴大吃一惊,赶快整好衣服,跳落地上,抓过长剑插向背上。顺便又拿了一柄长剑给王元度。
她悄声道:“怪不得你死也不肯上床,原来已发现了敌踪。”
王元度苦笑一下,也不再辩,道:“来人一定是一元教的高手,咱们实是不易应付。”
白瑶琴道:“你枉是当今第一高手,竟然如何胆小。”
王元度道:“你再想一想就明白了,要知目前我们还未曾确知今师姐和钱兄的情况,假如荀伯业已出手对付他们,咱们自然可以毫无忌惮的冲杀。但万一荀伯业尚未动手,或者根本没有加害他们之意,则咱们便不能替令师姐闯祸,迫使荀伯业非对付她不可,所以我认为这等局势实在不易应付,你说是也不是?”
白瑶琴哑口无言,也想不出有什么计谋可施。
王元度先想了一想,道:“倘若有事发生,我躲在角落里不露面,你则不许他们入室,并且严加训斥,或是下令抓起两三个人严办,我想大概可以试得出荀伯业是否已经向令师姊动了手,假如他们抗命不从,可知你在一元教中已失去权势地位。”
白瑶琴大喜道:“就这么办。”
王元度讶道:“你好像很愿意发生事故呢?”
白瑶琴道:“我很想和你并肩作战,出生入死的激斗一场。”
王元度暗忖她的想法真是荒谬,但懒得多说了,举步走到墙角,隐身在一只大柜后面。
等了片刻,突然间两道灯光,从前后窗同时射入,照得一室皆亮,但见白瑶琴独自和衣躺在床上。
她一只手拿住被衾下的长剑,随时可以掣出,灯光一明,她马上明白此举正是想撞破他们的好事。
假如她赤果着身体,和王元度睡在一起,灯光之下,她势难离床起身。
她睁开双眼,厉声道:“外面什么人?”
有人应道:“属下张超,听说有夜行人潜入姑娘香闺,特地赶来查明。”
白瑶琴冷笑一声,道:“原来是张护法,只不知还带了一些什么人?”
张超外号血幡,乃是一元教四大护法之一,武功高强,他高声应道:“还有十几个人,除了胡护法之外,还有两位姑娘尚未见过的高手。”
白瑶琴道:“张护法既然特别提起,一定是位有名人物了。”
张超道:“不错,一位是没角犀屠望兄,一位是摩天寨尉迟忻兄,他们都是刚刚加人本教,教主极为重视倚重,目下尚未决定职位。”
白瑶琴哦了一声,接着提高声音,凌厉地道:“你为何尚不移开灯光?今晚之举,大是无礼放肆,虽说用心甚佳,但仍然不可轻恕。”
外面灯光不减,仍然从前后窗照射入来,张超缓缓道:“白姑娘且勿生气,敝座奉教主严谕,追究一件重大之事,是以得罪姑娘,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白瑶琴怒道:“什么?你竟敢抗命不服么?哼!哼!就算是姜军师也不敢不遵我的命令。”
另一个人接口道:“姑娘只不过是副教主的妹妹,怎能说出这等话?张兄身为护法,岂是姑娘可以任意斥责处罪的?”白瑶琴喝道:“说话的可是胡护法胡谏?”
那人答道:“正是敝座。”
白瑶琴哼了一声,道:“我奉命去办一件事,只离开了一会,你们竟然造反了。”
胡谏道:“姑娘言重了,敝座亦是亲奉教主之命来此,假如姑娘服从教主旨意,那就赶快出室,让敝座派人搜查房间。”
白瑶琴掣出长剑,震荡到房门,一脚踢飞门板,跃了出去。
放眼一看,院中由血幡张超为首,共有八人,除了一人三旬上下没见过之外,其余的尽是本教高手。
她冷冷道:“教主怎会派你们来胡作乱为?八成是你们造反了。”
张超跨前两步,手中那支六尺长的幡旗封住身前门户。
防她出手突袭,他年约五旬左右,身量颀长,白面无须,气度沉凝,一望而知不是等闲人物。
他朗声应道:“敝座受命之时,这儿不少人都在场听见,教主吩咐说,白姑娘为人任性,如若你行事之时,她敢从中阻挠,可把她擒下带回,假如她敢出手相抗,格杀勿论。”
白瑶琴道:“空口无凭,这等大事教主一定赐以龙符,以作信物,你拿来瞧瞧。”
张超伸手入囊模索,蓦地刻光一闪,寒气森森卷到,原来白瑶琴趁他腾手入怀之时,突然出剑攻去。
斜刺里人影掠到,双刀幻化出大片光华,挡住了她这一击。
双方一触,各各心惊,都发现对方内功深厚,招数奇奥,白瑶琴美眸一瞟,瞧见竟是那个三旬年纪的长衫汉子,当下厉声道:“好刀法,再接我两剑。”
长剑如电光打闪,霎时向那汉子连攻两招。
白瑶琴这两创固然变幻辛辣,令人难以测度来踪去脉。
但那三旬长衫客双刀也施展出诡奇无匹的招数,堪堪抵住,白瑶琴哪肯就此收手,长剑幻出一片波澜,如排山倒海般攻去。极是凌厉凶毒,大有不胜不休之慨。
长衫客双刀如电,竭力抵挡,却竟被迫得脚下移动,连连后退,但他功深力厚,刀法精奇之至。
虽然处于劣势,但白瑶琴亦休想能在一二十招之内取胜。
换句话说,白瑶琴如若没有出奇制胜的手段,势必须得久战多时,始能制敌于悬殊。
张超汉螃作势,似是准备应付任何突袭,口中大喝道:“请胡护法入屋一查。”
后院那边有人应道:“好的。”
声音未歇,一道人影打房门跃出,这人自然是王元度。
他听得后窗那边有人作答,算计那不畏刀剑的没角犀屠望必奋身入屋,而决不会是胡谏打头阵。
本来他大可以暗算屠望,只因屠望虽是一身硬功,刀剑难伤,可是以王元度的功力,仍然可以使他重创。
王元度甚至知道那护法张超故意大喝之故,目的正是诱他自行从房门出来。因此他故意这么做法,自然有他的心思打算。
他在院中转眼一瞥,见到了张超等人,也看清白瑶琴的情况,而她的对手,正是摩天寨四雄中最擅计谋、武功最高的老大尉迟忻。
此人擅长以秘传的传音奇功,指点他的师弟们应战,当下几乎立刻就决定了对策,那便是以其人之道,加诸其人之身。
他迅速地用千里传声之法,向白瑶琴道:“你对手的武功路数我最深悉,因此你一听见我啸声,可赶紧使出那一招宇内无声,定可大获全胜。”
这几句话清晰迅快地传入白瑶琴耳中,她的头轻点一下,算是回答,王元度先转眼打量张超。
忽然感到背后有人,回头望去,但见一个庞大的身影堵住房门,果然是没角犀屠望。
目光再往上移,但见房顶上站着一个六旬老者,身穿普通的衫裤,衣袖裤管都很宽大。
浓浓的眉毛下,那对眼睛神光特别明亮,一望而知他双眼上有过严格特殊的训练。
王元度虽是从未见过此人,但从这人特别的双眼,联想起那护法胡谏外号八臂神猿。乃是当今武林中擅使暗器的高手,而使用暗器定须目力特佳,由此推测出此人必是胡谏无疑。
除了胡谏之外,还有七八个散布在屋顶上,以防王、白二人有隙突围。
他看过了全场形势之后,便又迅快地向白瑶琴吩咐几句话。
她都听清楚了,但这么一来心神不免分散,因而尉迟忻气势突盛,速速反击。
王元度自忖计谋已定,这才慢吞吞地掣出长剑。
张超等人无不凝神注视他的动作,想从这拔剑出鞘的手法中,窥看他的武功造诣和路数。
但王元度如此缓慢的动作,谁也休想查看得出来,他已乔装成中年商贾,因此一元教之人亦未曾认出他的真正身份。
张超眼见尉迟忻已略占上风,可就不急于动手了,最上之策,莫过于先击败了白瑶琴,这才收拾王元度。
在占了上风而又人多势众的一方面而言,自然最好不要使局势混乱,亦可易于控制收拾。
因此王元度目下不动手突围的话,他宁可等到尉迟忻得手之后,方始发动全力对付敌人。
王元度故作惊惶之状,流露出举棋不定之态,像要动手而又不敢动手,张超等人信与不信是另一回事。
而事实上他们都希望等白瑶琴和尉迟忻这一对打完后才收拾王元度,所以都对他不加理会。
白瑶琴深知王元度武功高强,定然不会信口瞎说,因此很沉得住气地用心应付尉迟忻。
四十招过后,她又渐渐占了一点上风,尉迟忻虽是用尽了绝招,仍然感到抵挡不住,对方的奇奥剑法,心中大是震惊。
猛听王元度发出长啸之声。
白瑶琴等候已久,玉腕一振,剑光电射刺出,那锋利的剑尖果然毫无困难的刺入尉迟忻小肮。
尉迟忻顿时摔跌,双刀撒手。
与此同时,王元度驭剑向张超攻去,但见他身剑合一,宛如一道惊天长虹,雷奔电掣般卷去。
张超在仓卒之间,挥幡抵挡防御,但目光掠处,只见敌人身剑合一,气势凌厉,大有无坚不摧之威。
顿时心胆俱寒,一身武功无形之中已减弱了大半。说时迟,那时快,剑光一卷而过。
但见幡折人扑,那名震一时,身任一元教四大护法之职的血幡张超,竟自在一照面之间,遭遇伤败之辱。
王元度更不怠慢,凌身倒纵上屋,剑光潮涌,直向胡谏攻去,这一击虽然威力不下于上一回。但由于距离较长,敌方已有三人迅即聚拢,加上胡谏一共四人,合力抵拒。是以胡谏全无损伤。
而那三名手下则有一人长刀折断,一人右臂负伤,但总算把王元度挡住了。
他们合力对付王元度之时,白瑶琴也疾速上了屋角,从空隙中一直奔出重围,霎时已去得无影无踪。
王元度复又长喝一声,长剑激荡猛攻,接连伤了两名敌人,但这刻已有数人扑过来增援。
他不再恋战,使个身法,闪出圈外,越屋而去,片刻间已出了这座村庄。这一次,一元教方面伤亡惨重,却连王元度是什么人都没模清楚。
王、白二人在村庄外数里之遥会合,白瑶琴抓住他的手臂,道:“谢谢你啦!”
王元度道:“何劳姑娘挂齿?”
白瑶琴道:“我以前总是感到你的剑法虽是高明,但不够毒辣,似是永远不会杀得死人,哪知发起狠来,可真凶得紧呢!”
王元度微微一笑,道:“假如真的杀不死人,要剑来何用?只不过在下不容易生出杀心而已,咱们现在到哪儿去?”
白瑶琴道:“我入庄之时,那总管说出红姊转赴襄阳,这话自然不可靠了。”
王元度沉吟一下,道:“即使他们真的已赴襄阳,但咱们此行迢迢千里,路上所遭遇的伏击狙杀,似乎也很难躲过呢!”
白瑶琴微现惶急之容,道:“那便如何是好?咱们不去襄阳援救他们么?”
王元度心想:“假如你今晚不是亲手刺死了尉迟忻的话,我能不能相信你的话,还成问题,现在却可以完全相信了。”
当下说道:“咱们除前赴襄阳之外,别无选择余地,不过我想不通荀伯业前赶襄阳有何用意?他也不知我和你在一起,决不会就设计准备在这条路上伏击咱们。”
白瑶琴大声道:“我知道,大概是去对付武当派。”
王元度大吃一惊,道:“什么?对付武当派?”
白瑶琴道:“不错,荀教主把武当掌门许无量真人列为对手之一,听说许无量真人是武当派近百年来相当杰出的高手,他第一个对手就是许无量。王元度道:“既然如此,我们便须改变计划,先以报警为主,救人其次。”
白瑶琴道:“武当派与我全无瓜葛,我先救红姊,再管别人闲事。”
王元度道:“假如荀伯业要加害钱兄和令姊的话,不须等到襄阳,即可下手。因此咱们急也没用,倒不如借助武当之力,杀败荀伯业,或者也可达到救人之愿。”
这个理论自然很空泛,白瑶琴不肯听从,坚持以救人为主。
两人未能获得同一结论,只好暂时不谈,先行赶路,当下连夜赶路,沿着汉水北上。
天明之时,他们已奔驰了百里以上。由于连日奔波不歇,这刻都感到疲乏,尤以白瑶琴为甚。
她扯一扯王元度衣角,道:“咱们找个地方歇一歇吧!”
王元度道:“在下正有此意。”
在曙色之下,纵目四望,只见数里外有一座村庄,炊烟缕缕。当下道:“瞧,那边有个村庄,我们到村里借个地方好好地睡上一觉,养足力气,以便长途奔驰。”
两人走到切近,但见这村庄相当的大,此时农人纷纷离村做活,一片兴旺的气象。他们入村之后,信步走去。
堪堪走到村后,忽见一座房屋特别高大,门外种了几株大树,甚是整齐气派。
这座屋子看来十分干净,真是一尘不染,他们停下脚步,都想若要借宿,自然以这儿最为理想了。
大门响处,走出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只见他衣着干净合身,面貌韶秀,皮肤白皙,全然不似是乡下人。
王元度上前道:“请问兄台,这村庄叫什么名字?”
那白皙少年眼睛一转,瞧看过他们,目光扫掠到白瑶琴面上之时,突然一亮,随即恢复原状,道:“此村名为田家口。”
王元度道:“小可姓王,欲与舍妹前往襄阳,昨夜因错过了宿头,走了一夜,眼下极是饥渴疲迷,意欲奉扰府上,借个地方休息一会。”
那白皙少年目光又掠过白瑶琴。但见她睁眼直视,毫无怕羞之态,心中甚是奇怪。
由于她的大胆,他反而不敢再瞧她,应道:“原来如此,寒舍虽然简陋,但王兄若肯将就些。即管歇息无妨。”
王元度道谢一声,跟他进屋,一面询问姓名,这才知道这白皙少年姓田名仲宝,家中只有一母一兄。
母亲人称田大娘,兄长田伯厚。
屋内第一间是座厅堂,相当宽敞,王元度注意到屋内各处都清洁异常,找不到一点尘垢。
甚至连外面的院门台阶,亦是如此干净。
那田仲宝亲自端了两杯茶给他们,说道:“家兄有事不在家中,家母体弱多病,近年来左边身子时时麻痹,行动不便,是以不能出来招待贵客。”
王元度忙道:“敝兄妹冒昧奉扰,心中实是不安,田兄万勿惊动老夫人,我们略略休息,便须赶路。”
田仲宝睨视白瑶琴一眼,道:“令妹纤纤弱质,竟也能耐舟车之劳,小弟实是自愧不如。”
他话声一顿,见她没有什么反应,便又道:“两位喝完这杯茶,请到那边房间略作安歇,小弟自当准备好素餐薄点,请两位食用之后,这才好好的休息。”
王元度、白瑶琴两人都感到喉中干渴,更不多说,很快就喝完杯中之茶,随即又到后进的一个宽大房间,先后梳洗过。
只听田仲宝叫道:“王兄和姑娘这边来,早餐已准备好啦!”
他们闻声出去,走到厅右的小厅内,但见一张小圆桌上,已摆好碗筷以及菜肴热饭,相当丰盛。
王、白二人饱餐一顿,但觉此是平生以来最可口的一顿饭,吃饱了之后,顿时眼困瞌睡。
是以也无心与田仲宝多说,胡乱敷衍几句,便回到房中,房内就摆设好两张床榻,他们各占其一,和衣倒下。
两个人都是一样的感觉,头方自触及枕头,便昏然欲睡。
王元度突然一惊,脑子清醒了许多,忖道:“我怎的变得如此软弱渴睡?”
原来大凡修习上乘武功之人,最忌情思昏沉,困倦渴睡,即使万分疲倦,但入睡以前,也得略作调息。
同使内力真气在体内运行不息,及至回醒,自然精力旺盛,生机活泼,假如昏然着枕,酣沉大睡,久而久之,功力自退。
因此,他一旦发觉如此,顿时吃了一惊,定神回想一下,这数日来虽然奔波风尘,昨夜又走了一个通宵。
但以他这等内家高手而言,还不算是十分艰苦之事,何以这刻就困倦渴睡一至于此呢?
他暗暗运功提聚真气,一面极力的振作精神,对付睡魔的侵袭,但不知如何突然睡着了,并且很快就沉酣得像一堆烂泥一般。
也不知隔了多久,他突然被某种声音惊醒,假如他不是觉得十分疲倦,还想睡的话,一定会起身看看。
但目下他只是迷迷糊糊地听着。
房间内似是有人在移动巨大的物件,以致发出刺耳沉重的声音,他自家也不明白何以晓得是有人在移动白瑶琴所睡的床榻发出的声音。
饼了一会,他感到自己的床榻也在移动,床脚磨擦地面时,发出吱吱的声响。他很想睁眼瞧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心头又是那么的迷糊昏沉,正处于昏昏欲睡之际,一切的声音,似是而非,似真还假。
在迷离恍饱之中,他听到一个女性尖锐的声音道:“快点动手,不要像个傻子一般,你以为他们当真是兄妹么?”
一个男子的声音喃喃地说了几句话,那尖锐的声音又道:“不许再说,这是咱们千载难逢的机会,快动手。”
王元度还未来得及思忖话中的意义时,突然又睡着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回醒,徐徐睁眼,却是黑漆一片,一时之间,真弄不清楚在什么地方。
他天性沉稳细心,静静地躺着不动,然后突然恢复了灵智,完全清醒过来,记起了借宿之事。
他内心似是有一种古怪的感觉,一方面觉得情形不大妥当,另一方面,隐隐有一种冲动。
王元度内心中尽避起了风暴,但他仍然静静地躺着不动。他睁大双眼望着黑暗的床顶。
很快就看出盖在床顶的帐子,也见到帐预外的天花板。他双手捏着拳头,手心已沁出汗珠。
那是因为他发觉内心中的冲动几乎不可遏抑,而他一方面竟又明知自己不该有这种奇异的可怕的。他紧紧抓牢理智的道理律条,不可妄杀,又可好婬,但另一方面,他又感到杀人见血时的极度快乐。
或是向无力反抗的弱女子施以强暴,这种刺激的想法,颇能满足他内心中爆发着的兽性。
但不知为什么这刻他居然没有想到白瑶琴,假如对她的印象深刻些,一定记起她在同一个房间之内。
那时候,他能不能抑制得住自己的兽欲,谁也不知道了。
总之,幸而是他一直在作内心的挣扎,竟没有想到这房间之内,另一张卧榻之上,有个美女睡在那儿。
饼了好久,他感到体内真气渐渐运行得畅顺许多,同时内心中的狂暴冲动也相对的减弱。
终于他长长的舒一口气,忖道:“奇怪,为什么我极想去杀人,或是强暴妇女呢?我一辈子也没有过这个念头呀!”
于是他缓缓的转头瞧望,突然间大吃了一惊,原来在他左方三四尺之远,有一张矮半尺左右的床铺。
床上躺着一个女子,方作海棠春睡,动也不动。
由于她矮了半尺,所以他瞧得十分真切,那个女子正是白瑶琴,她本来就很美貌动人,而目下的睡姿更是柔媚之致。
王元度突然间觉得那阵狂暴的冲动又高涨旺盛起来,如怒涛狂潮般拍击他理智的堤防。
虽然她和衣而睡,并没有丝毫故意诱惑他的意思,但这已经使他几乎要离床扑过去了。
他定睛望了一会,终于没有任何行动,但他自家知道曾经费了多大的力量,才遏制住这股野兽般的冲动。
他又想到假如她像昨夜那般,出大部份的身体的话,他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一定会向她扑去。
这真是一种奇怪的经历,王元度在一个静寂孤独的世界中,作着有生以来最痛苦的争斗。
他总算是冷静下来,当即徐徐坐起,双目半瞑,运功吐纳,调息真气,他满以为自己已经得到胜利,能够恢复常态了。
谁知这一调息运气,丹田中猛可升起一股热气,迅即遍布全身了。
换言之刚刚压抑下去的欲火一下子又高涨飞扬,而且这一次来势之猛,无以复加。
这刻由于已见到了白瑶琴,因此他内心中的冲动只是属于方面,而不是杀人流血的残暴行为。
其实这两种冲动都是人的本能,假如一种受到压抑,往往从另一种寻求补偿。
换句话说,王元度内心中的冲动可以从残杀或是好婬这两者之中,选择其一以发泄之。
只要有一种达到目的,就同样的感到刺激和满足了,由于白瑶琴在他眼前,使他只偏向于后者。
但见他身躯微微发抖,显然是十分用力挣扎的征象。
静寂的黑夜,别无他人的屋子里,孤男寡女,这似乎是很顺理成章又不可抗拒的。
王元度趺坐了一炷香之久,理智的堤防已渐渐抵受不住欲潮冲击,呈现崩裂溃坏之兆。
这可不是他的过错,假如人性之中,没有这种强大的本能,他一定不至于无力抗拒而濒于崩溃边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王元度心神一分散,顿时停止了跳下床的动作。
这阵脚步声显出有三个人,很快就走到窗下,王元度感觉到危险迫在眉睫,本能地向后一倒,仰卧不动。
窗外声息寂然,过了一会,一个年轻的男子口音道:“他们还熟睡未醒呢!”
这句话显示出他们正在窗外窥视房内的情形,王元度蓦然怒火中烧,几乎弹跳起身,向来人袭击。
原来他突然触动灵机,明白了自己为何忽然有了野兽般冲动,这自然是受了别人暗算。
不用问也可以知道必是对方在饭食之内,暗暗下了含有催情作用的药物了。但对方是什么人?为何要这样做呢?
假如有仇恨的话,趁自己熟睡之时,一刀刺死,岂非更加干净俐落?
因此他认为必须加以查究,是以没有跳起来。一个尖锐的女性口音道:“当然啦,再过半个时辰,便是五更时分,可点起灯烛,把女孩子的衣服月兑去。”
另一个男子口音道:“夫人,你当真确知他们不是兄妹么?”
这口音竟是田仲宝的,他忽然提起这一点,使王元度甚感疑惑不解。
那个女性口音道:“我已经把那男子的假眉假须取下,你还不相信么?”
这后面的一句话,有点严厉的意味。
田仲宝呐呐道:“小人怎敢不信呢!”
另一个男子道:“那么你就少说话,这是千载良机,咱们须得好好的善加利用才是。”
王元度听到这里,可也就更加疑惑不明了,不过他倒是记起了曾经醒过一次的事。
其时房中有移动物件之事,也有这个声音尖锐的女人口音,他仿佛还记得那女人也说过有关兄妹与否的问题。
这些线索当然十分重要,但王元度这时却没有法子冷静思考,因为他内心中充满了杀人的冲动,这股狂暴的,使他忘记了白瑶琴。
他没有考虑到武功高低的问题,更没想到对方既是曾经在他饭食中下过药物,会不会影响到他的武功。
窗外之人没有说话,大概还在细细观察他们。
王元度忖道:“他们虽然对我和白姑娘有一种奇怪行动,可是他们是什么人?我一点也不知道,如何能出手把他们杀死?那样一来,我与一般的匪徒何异?日后焉能仗义行侠于江湖?”
此是学武之人心中的道德观念,大凡练武之人,初学之时,一定受到谆谆告诫,不得仗技横行妄杀,至于是否遵守这规律,则是每个人自己的事。
王元度身为当世大侠,当然对这些观念严格遵从,极力保持人格之完整,并非随随便便就可以被称为侠士的。
因此,他极力遏抑着出手杀人的念头,实是他一生之中十分重要的荣辱关头,是不是会堕落伦丧,就看他能不能在这一场内心的争斗中获胜了。
又过了一阵,那尖锐声音的女人道:“走吧!”
于是一阵步声起处,渐渐远去。
王元度直到步声已消失之时,突然按捺不住,呼一声从床上跃起,奔到门窗边,向外面望去。
窗外一片黑沉沉,杳无人迹。
这时他可就发现窗子都是用极粗的铁枝隔开,决计无法毁窗而出。
他遭此挫折,心神又分散了,杀机减退许多,忖道:“假如我刚才扑起,空自被他们发觉我已回醒,却无法得手,那时他们不知会改用什么手段对付我呢?”
想到此处,大为欣幸,移步走到门边,伸手一模,果然不出所料,那扇门竟是铁制的。
他似乎已陷入樊笼之内,逃出去之望甚是渺茫,王元度把面颊挨贴在铁门上,一阵冰冷之感传到心中,如卧雪水,顿时又清醒许多。
他暗暗忖道:“他们说再过半个时辰,还要再来,把灯火点起,并且把白姑娘的衣服月兑掉,假如他们早就这样做,我定必已中了奸计诡谋,熬受不住美色的诱惑而把白姑娘玷污,可是现在……”
现在又如何呢?难道他见到白瑶琴的,便忍熬得住么?他不由得打个寒噤。
既然他自知很难抵受白瑶琴的诱惑,他就必须及早设法,免得陷入无法自拔的深渊中。
假如白瑶琴忽然回醒,亦是和自己一样欲火上升,热烈地纠缠示爱,只怕他也无法抗拒这等诱惑。
他一念及此,迅即回身走到白瑶琴的床前,伸手摇撼她,一面在她耳边低叫道:“白姑娘,醒一醒。”
摇撼了好一阵,白瑶琴仍然没有动静,他拉起她一只手,直按脉息,发觉脉搏很慢,似是在昏迷或酣睡中一般。
由于他摇撼了许久,她还没有一点动静,又可知道这刻很难把她弄醒,想是服过什么药物,一时不易回醒过来。
在黑暗的房间内,独对一个美貌如白瑶琴的女子,而她又失去了知觉,不论怎样对待她,她亦不能反抗以及全不知道。
在这等情况之下,一个男人能够不动歪脑筋的,可说绝无仅有,即使是有许多大顾忌,不敢真个宽衣解带,遂那云雨之欢,也定必上下其手,肆意抚模,一偿口舌手足之欲。
王元度亦是男人,虽然十分守礼自重,但这刻也在有意无意中占点便宜,例如摇撼她之时,故意碰触到她的胸部等。
假如在平时,他当真是暗室不欺的真君子,目下与平时大异,能够如此有限度的占点小便宜,已经是使人难以置信的事了。
白瑶琴仍然没有反应,王元度停手寻思一下,突然伸手向她胸月复之间三处大穴点去。
她娇躯应指震动一下,呼吸逐渐回快,大有回醒征象,王元度这才又推推她,低声叫道:“白姑娘……白姑娘……”
白瑶琴轻轻啊了一声,欠身欲起,但才坐起一半,突然又倒在枕上,发出申吟之声,道:“头痛……我头痛……”
王元度轻轻道:“除了头痛之外,还有别的奇怪感觉没有?”
他话说之时,左手用力扭捏自己后股,痛得直皱眉头。但这却是暂时压抑欲火的好法子。
白瑶琴道:“没有,就只是头痛,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怎么如此黑暗?这儿有灯没有?
点上灯好不好?”
王元度沉声道:“白姑娘,你没有忘了咱们借宿之事吧?”
白瑶琴道:“当然没有啦!唉,我的头痛得真要命。”
王元度股上的疼痛传到心中,他揣想那儿也许青紫了一大块,但他须得继续用上的痛苦,对抗欲念的冲动,他沉声道:“白姑娘,我需要你帮助。”
白瑶琴甚感奇怪,暂时忘了头疼,道:“你要我帮助,帮助什么呢?”
王元度道:“咱们已中了暗算,对头不知是谁。据我揣测,既可能是一元教的陷讲,但亦可能不是。”
白瑶琴道:“哦?中了暗算?他们想杀死我们是不是?”
王元度道:“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白瑶琴道:“别开玩笑,方才说对头可能是一元教的,又可能不是,现在又这么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王元度道:“我先解释关于他们的打算,由于情形特殊,我认为他们是施用了什么药物,使我大失常态,内心中有一种强烈的冲动,假如他们只想使我坏了你的清白,暂时就可能不杀死我们。但日后将会如何,恐还是不免于死在他们刀下。”
白瑶琴大感兴趣,一点也不头痛了,问道:“你内心有什么冲动?可是想奸污我么?”
王元度深深吸一口气,她这句话大具挑逗之力,使他难以招架,因此他又把后股上另一处扭出一块青紫,他露出痛苦之色,道:“我就是要你帮助我排除这股兽念。”
白瑶琴哪里知道他的痛苦?心想,我倒要瞧瞧你可敢当真奸污我。
自然她深心中乃是愿意献身给他,才会这样幸灾乐祸地想,假如对方是个极丑陋愚昧之人,她决计不肯让人家试验,亦无疑异。
她笑道:“假如我有能力帮助你,我也未必肯听你的话呢!”
这几句话简直是火上添油,因为她不啻暗示说,她并不拒绝他的任何要求,这岂不是等于煽动他动手?
王元度自知已到了自制力快要崩溃的边缘。他申吟一声,道:“你愿意我在受人暗算,失去理智之时对你强暴么?这等受人摆布之时,咱们当然要同心合力对付敌人才好。”
这话大大打动了白瑶琴,心想:“他说得不错,假如在他正常情形之下,向我求欢,自是对我大有爱意,但目下他受药物之力所迷,见了大母猪也当作美人,我岂能受此侮辱。”
当下道:“我如何能帮助你呢?”
王元度道:“他们半个时辰以后就要来此,点起灯火,把你衣服月兑掉。他们以为我到时才会回醒,睁眼见到了你,定然忍不住那股欲火兽念。因此咱们必须在这段时间之内逃出去,但我发觉他们手段十分厉害,这刻我已经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
白瑶琴听他的口气,看他的表情,晓得事态万分严重,可真不是开玩笑的,不由得紧张起来。当下急道:“那么怎么办呢?”
王元度咬牙切齿,迸出奇异的声音:“快快点住我穴道,使我失去动手之能。”
这时他已把后股捏得出了血,全靠这阵锥心的剧痛,才使他抗拒得住那一股欲焰。
白瑶琴自然全不知道,幸而她也没有好整以暇地跟他慢慢讨论,暗暗运聚功力,突然出指点去。
这真是千钧一发,危险无比,原来当她出指之时,恰是王元度控制不住之际,刚刚放开了拧捏后股的手,待要向她压下去。而她的玉指及时点中了他月复间穴道,王元度顿时身子一软,倒在她身上。不过这刻他已没有任何动作,只像一瘫烂泥般卧伏在白瑶琴娇躯上。
白瑶琴这刻已感觉到这等微妙的危机,芳心中升起一股奇异的情绪,也不知是庆幸呢,抑是失望?
她把王元度放好在床上,自己站起身,一阵极猛烈的头疼使她摇晃一下,差点摔倒,她咬牙忍受着,暗暗以大腿抵住床沿,借力站稳,深深呼吸几下,这才向王元度说道:“王大哥,我似乎也受了暗算,全身功力减弱了一半以上,这还不说,最要命的是头疼非常,好像孙行者戴上了金箍一般,难以忍受。”
王元度口中发出申吟之声,也不知听见没听见她的话。
白瑶琴心中甚急,偏偏那锥心刺骨的头疼却不肯饶她,老是阵阵的侵袭,如浪潮一般,一波一波的冲卷不停。
饼了一会,王元度长长吐一口气,说道:“白姑娘,你的头还痛么?”
白瑶琴有气无力地道:“疼呀!”
王元度道“你须得振作起来,须知咱们的敌人不怀好意,咱们落在他们手中,虽遭受种种不堪的凌辱,最后仍然难免一死。”
白瑶琴不能不信,因此,她一想到已陷入绝境,求生的本能自然而然激发起她的斗志,陡然间头疼已减轻了许多,极力寻思逃命之法。
王元度又舒了一口大气,缓缓道:“刚才我已无法自制,幸而体及时出手,现在我已稍为好些了,虽然此举于功力大有损耗,但总算逃得大难,我猜想他们设法使我失去理智,兽欲勃发,必定大有作用,可惜测想不出内中原故,无法从这一条路找寻破解之法。”
他略一停顿,又道:“但总而言之,我们没有让他们达到第一步的目的,已经略占上风,如在必要之时,你要毫不迟疑地杀死我。”
白瑶琴失色惊道:“什么?杀死你?”
王元度道:“不错,我们既不能手刃妖邪,为世除害,自然要牺牲自己,不让敌人达到某种目的。”
白瑶琴道:“你确信我们如果当真做了那件事之后,对敌人一定大有好处么?或者他们只是要从中破坏而已?”
王元度道:“破坏什么?”
白瑶琴道:“像破坏你的婚姻或是声名等等。”
她刚才说到“做了那件事”之时,双额已经泛满红晕,含羞答答,显得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因而使王元度奇怪她昨天晚上,又怎么那般大胆的诱惑自己。
他自然不去说她,思路又回到目前的问题上,说道:“敌人一定大有作用,并非破坏我的什么,我虽然不晓得他们能得到什么,可是我从他们对答之时,那种语调口气,再加上这间屋子有一种异常的气氛,可知敌人不是一元教的,而是近乎妖邪的恶人。”
白瑶琴到底是见闻广博的人,不比普通女孩子,当下恍然道:“原来是妖邪之辈,那就怪不得使用这等邪恶手段了。不错,我听红姊姊说过,有一邪派专门利用男女好合这件事,修练奇功绝艺,但详情却不得而知,我一向没有十分留心这等事,实在太可惜了,如若深悉这等邪恶功夫,必有破解之法。”
王元度道:“现在后悔也没用,我确定一个原则,只不知你同意不同意?那就是咱们极力设法死中求生,反击敌人,但如实在办不到,你就先杀死我,免得被他们利用。”
他说得坚决万分,流露出一种愿为正义而死,却不愿忍辱苟活的凛凛骨气,白瑶琴大受感动,决然道:“好,咱们若不能反击而生,就一同赴义保节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