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千数百观戏群雄此时都议论纷纷,四方人面升起嗡嗡语声,要知这柳慕飞昔年为争美艳夫人(彼时美艳夫人外号为玉府天狐,姓容名美艳),曾经力挫当代十大高手,其中包括赫赫有名的直隶颜家第一高手颜大先生。
因此关于当年柳慕飞如何吟诗挥鞭,出剑伤敌的种种事绩,至今仍然传颂不衰。
现下众人又听到蓝大先生亲口说出他只须一首诗就足够考核之用,因此都纷纷谈论起他的独门绝技诗情鞭意,人人都心急和兴奋,等着瞧他如何吟诗挥鞭,怎生将鞭法化在诗境之中。
柳慕飞缓步走到台中,他举手投足间,都自然流露出一种滞洒风度。
他笑一笑向无名氏等人道:“你们虽是共有五人,但实在等如四位,慕飞不才,还要逐场领教,请诸位自定先后次序。”
蓝岳朗声道:“柳前辈负天下盛望,我等劳动大驾,心下难安,这次序先后,一发烦前辈随意召唤,诸位意下如何?”
无名氏、祈北海,辛龙孙都没有异议,颜峰却迟疑一下,公仇私怨两种情感在心中交战,公仇是这柳慕飞曾经挫辱过他大伯父颜望,论理他今日当着天下群雄,应该先与他拼一死战,洗雪前耻。私仇便是他和无名氏争战之举,不但关系到他们自身声誉,还有凌玉姬的归属更是重要。
但他终究没有出声反对,柳慕飞道:“要排定次序,容易的很,我先讲明动手之法。那就是我先挑选四首诗词,或是悲壮沉郁,或是凄婉缠绵,或是描摹女态,或是念悲决绝。先编上号,然后由你们抓,决定先后和哪一首诗词,这个法子,诸位以为公平否?”
这话也没有异议,柳慕飞便道:“第一首是悲壮之诗,用唐人王翰凉州词。第二首用本朝纳兰性德的院溪妙词,取其凄婉缠绵。第三首用今世龚定公美人诗,第四首采唐未韦壮悼亡姬七律一首。”
美艳夫人听了他说出的这几首诗词,别的都不怎样,独独最后一首韦壮的“悼亡姬”,分明是告诉自己说,他已把她当作已逝的爱宠。心中情思波荡,暗生爱怜之意。
吴遐上前安排抓阄之事,结果是蓝岳首先上阵,祈辛二人居次,颜峰第三,无名氏压轴。
老赌徒向众人宣布了次序之后便退到蓝。葛,美艳夫人身侧,四人商议一下,便分别站在这木台四角,共担评判之任。
柳慕飞丝鞭轻摇,姿态甚是舒徐。蓝岳空手在他面前一站,双方点点头,随即开始考试。
柳慕飞面上忽然流露出悲壮沉郁之容,朗声长吟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他手中的丝鞭随着诗声激烈飞扬,每一鞭发出,幽怨悲壮兼而有之。蓝岳双掌上下翻飞,竟敌不住他这股气势,连连倒退。
只听他接着吟道:“醉卧沙场君莫问,古来征战几人回……”
吟到这后面两句,鞭势直如浩荡天风,澎湃波涛,蓝岳退无可退,计穷力细,人人都看出他非毁在鞭下不可。哪知蓝岳突然间接连点出三指,每一指都点在丝鞭之上,顿时将鞭势完全瓦解。
柳慕飞击出最后一鞭,虽然无功而退,但蓝岳头额上己沁出点点汗珠。
这首诗一共是二十八字,柳慕飞丝鞭一共发了十四招,招招都奇绝一时,不知从何而来,从何而去。蓝岳从来使出的指法,也是神奇绝伦,只发了三指,就封住对方七招之多,这两人的招数皆是千百群雄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奇奥手法。因此两人分开之后,彩声雷动,良久不息。
蓝岳抹掉冷汗,走到蓝商一跟前,面上露出惊惶之色。蓝商一哼一声,道:“这三才指法我平生只传过一个人,你从何处学到?”
蓝岳垂手肃立,道:“便是那人转传侄儿!”
这话一出,葛山堂和吴遐都睁大双眼。葛山堂怒道:“原来那舟子心机极深,当时装出神智不清,瞒过我们四人……”他说的就是当年对付东海大离岛魔镜长老叶如时,他们四绝都曾传授一个少年舟子三招绝艺。事毕之后,那少年舟子早得吴逻之教,装出神智不清的样子,是以其余之人都没有动念收回秘艺。
蓝岳忙道:“晚辈只学得我怕父三才指法,别元其他技艺。”
吴接声道:“这还可以,哼,我敢打赌此子苦练多年之后,有意闯入帝疆争雄逐胜,是以特地传授蓝世兄三招指法,瞧瞧他出手成就如何再作定夺蓝商一颜色,道:“这也罢了,岳儿你待会儿还要出手,老夫这就运功增长你的功力!”
他们伯侄二人径行落台,就在台前地上盘膝对坐。
柳慕飞等到喧声稍息,道:“第二阵是祈北海,辛龙孙两位……”
祈辛二人跃了出来,柳慕飞等他们立好门户,当即挥鞭吟道:“椎道飘零不可怜……”
鞭势随着凄婉吟声,飘忽发出,如裔湘忧瑟,鱼沉鹰起,孤月微明。
祈辛二人才一接战,便陷支继之境。柳慕飞似是对这第一句特别欣赏,又从头吟道:
“谁道飘零不可怜,旧游时节好花天,断肠人去自经年。一片晕红疑着雨,晚风吹掠鬓之偏,情魂销尽夕阳前………
这一趟鞭法使得迂回往复,如丝剥不尽,只把祈辛二人打得头晕转向,不分东西南北。
不少高手已经看出祈辛二人早就败了,但柳慕飞却似打得兴起,好几次留手不发。大家都以为柳慕飞手下留情,谁知等到最后一个“前”字之时,柳慕飞鞭势卷横出,同时之间将祈辛二人甩开丈许。
台下彩声如雷霆般升起,淹没了一切。祈辛二人茫然起立正不知如何是好,老赌徒皱起眉头,挥手喝道:“还不下台去?日后记得好好用功广祈辛二人连忙跃落台下。
柳慕飞丝鞭虽然已经停住,吟声亦歇,但面上仍然笼着一层凄郁意味。
老赌徒吴逻望他一眼,道:“小柳自是一代情种,可惜所遇非人,我老赌徒倒要听听你待会儿如何形容心中的美人!”
柳慕飞想不到这个形容滑稽的异人居然看出他的心事,微微一震,道:“慕飞故习难除,情难自己,倒教高人见笑了。”
吴道:“古人有云:太上忘情,太下不及情,钟情正在我辈。何人会晒笑于你?”
柳慕飞感激他点点头,道:“相识满天下,知己有几人,正是为慕飞写照!”
这时,台下震天喧声渐渐沉静,柳慕飞道:“请颜少侠准备!”
颜峰应声跃出来,意态悠闲地在他面前一站道:“请柳前辈赐教!”
柳慕飞道:“不敢当得赐教二字,却有句话要向少侠说明,便是今日你我交手,谈不上其他恩怨。少侠想必懂得我意?”
颜峰道:“晚辈省得!”
柳慕飞点点头,深深吸一口真气,挥鞭吟道:“美人清妙遗九州,独居天外之高楼……”
只见他丝鞭随着吟声收发扫击,神姿清澈,如琼林滇树,又如孤云白鹤,翔舞天表。
吴逻听了这两句吟美人诗,转睛向美艳夫人望了望,觉得果是刻划妥贴,无怪柳慕飞立即就迷诗境之中,浑忘世事。
颜峰使出一路手法,拳劈腿踢,抓住鞭势,虽是炽烈紧张,却元丝毫败象。
柳慕飞接着从头吟道:“美人清妙遗九州,独居天外之高楼。春来不学空房怨,但折梨花照暮愁……”
他第二次从头吟起,句子依旧,但手法全非,这时颜峰可就大见险艰,全力拼搏。柳慕飞鞭法越来越发飘忽莫测,尤其是到了最后的一句“但折梨花照暮愁”时,更是极尽追忆惆怅而又宛转怜惜之致。
他的鞭法本是随着诗中之情,自创新境。越是清深意切,就越发奇幻莫测。
梆山堂动容,注视局势发展。但他纵有通天能为,这刻亦元计可施。
颜峰堪堪不敌落败之际,忽地大喝一声,双拳翻飞,威力陡增。他的手法固然是奇妙莫测,但好几个人都看出仍是葛山堂的拳法,早先业已使过,这回再使出来,竟然威力陡增,个中道理,甚是奇妙。
原来葛山堂的拳法本是武林一绝,颜峰若是一上手就自顾自施展出来,柳慕飞无论如何也占不了上风。但颜峰心意却受对方影响,因此拳法威力只使出五六成。及至后来一落下风,他本是资质盖世,聪敏过人之士,一看不论怎样破拆都不对路,陡然醒悟出一个道理,心想你既然自顾自发鞭,我也可以自顾自发拳。
这一来他心灵上的束缚顿时除去,拳法威力陡增,一直打到柳慕飞吟声已歇,收鞭退开,仍元丝毫败意。
这两人各显奇能,短短一二十招之中,忽强忽弱,忽危忽安,只看得千百武林人物个个都几乎喘不过气来。
彩声又像雷鸣似升起,久久不歇。
美艳夫人含愁脉脉,心中不住地吟诵着“春来不学空房怨,但折梨花照暮愁。”之句,未句“梨花”二字,本来就有象征衰老的意味,何况折来照对“暮愁”,更添衰老之意。
她一生毫无所惧,就怕“衰老”二字,这时心中涌起千百种恫思怅绪,几乎要流泪哭泣。
颜峰走到葛山堂身边,葛老人大加慰勉,一副开心的样子。低低道:“据我参详出来的看法,柳慕飞正是藉此机会,向美艳夫人表示心迹。因此他最后的一首悼亡姬,未必能令旁人感动,但他自己定是感触最深,因此,鞭上威力也得随之增涨,无名氏能不能过这一关,连我也不敢预测。”
颜峰暗自好生庆幸,却见无名氏冷漠如故,一点也看不出他的深浅。
群声渐息,无名氏忽然走到美艳夫人身边,道:“玉姬到底在什么地方?”
美艳夫人一怔,道:“她……她……”她本是机变百出之人,心窍玲珑剔透。但这刻情思恫惆,一时之间比常人还要不如,道:“她失踪了!”
这话一出,不啻是睛天霹雳劈在无名氏头上,只见他神色冷漠,道:“我不打了,我要找她去!”
美艳夫人这时才醒过来,一看已经铸成大错,眼珠一转,道:“好,你快去找她!”
无名氏见她鼓励自己,反而觉得不解,迟疑一下,道:“她怎生失踪的?”
美艳夫人道:“我不说,你踏遍大涯海角去寻她好了!反正你找回了她,她仍然不属于你!”
无名氏一听这话有理,不觉失魂落魄。那边柳慕飞叫他过去,他也不理。
武林中这刻无人不知这无名氏的种种怪庭行径,因此一看他冷冷漠漠,便知今日比武之事大有波折。
神指丁岚大叫道:“无名氏你不能不打!”罗门居士和叶葆则连连跺脚叹气。
无名氏听到神指丁岚的声音,冷漠地投以一瞥。目光之中流露出不信任甚至怨怪之色。
丁岚抖丹田叫道:“神尼伽因大师亲口保证凌姑娘的安全!”
他的声音淹盖全场,人人都听到“伽困大师”之名,但却只有葛山堂。吴逻,美艳夫人,柳慕飞等有限七八个人耸然动容,无名氏淡淡道:“枷因大师虽是一代神尼,但我除非亲眼见到玉姬,否则任何人都不能信任。”
神指丁岚说不出话来,只好瞪大双眼,心中替他急得要死。
无名氏寂立片刻,举步走到台边,正要跃下。
人丛忽然奔出一人,身上裹着黑色大擎,头上皮帽已经掀开。无名氏一眼望去,只见此人云鬓雾鬓,面上自双眼以下,挂着一幅白纱。
他不觉大叫一声“玉姬”,美艳夫人跃下木台,擞住凌玉姬腰肢,无限慈受自然流露。
凌玉姬偎倚在她怀中,不知不觉叫了一声“妈妈”,美艳夫人微笑道:“好孩子,你总算及时赶回,现在一切都好了。”
无名氏精神一振,转身走到柳慕飞面前,眉字间英气勃勃,与刚才判若两人,拱手道:
“有劳前辈久候,还望恕罪。”
柳慕飞道:“好说,好说,无名兄虽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但足见用情之深,令人感动!”
他接着神色一整,道:“无名兄小心!”无名氏道:“柳前辈请指教!”
柳慕飞丝鞭一挥,“凤杏骛冥不可寻,十洲仙路彩云深,若元少女花应老,如有媳娥月易沉……”
他满面悲抢之色,衬上满头自发,自有一种深入人心的力量。鞭势随着吟挥舞得飘渺杏冥,如孤鸿出没,难寻踪迹。
无名氏双掌前拒后封,招数平淡无奇,但每一出手,都是恰到好处,封蔽住全身空隙。
他的打法与别人最是不同之处,便是静多动少,只一出手,快逾电光石火,生似深知对方鞭势来路,每一招封架都能抢制机先,恰到好处。
柳慕飞声调越发苍凉凄婉,接续吟道:“竹叶岂能锁积恨,丁香从此折同心。湘江水涧苍悟远,何处相思续舜琴……”
这下半首鞭势更是飘忽曲折,来去无迹。
然而无名氏依;日从容自如,招招都抑制机先,封住门户。
柳慕飞吟声已歇,鞭势犹自盘空飞舞,似是余情未尽。
所有的人包括葛山堂吴逻在内,都看得凝神屏息,甚是紧张。
柳慕飞忽又长吟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他手中丝鞭仍然极尽飘忽音冥之能事,开头时无名氏仍然从容自若,但听到“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两句,摹地神色一怔,心中隐隐约约想起一点前尘往事的模糊影子。
这一来掌招大见疏慢,柳慕飞那根丝鞭刷刷刷直抽人去,每一鞭都贴着他头面胸月复等要害处掠过,当真问不容发,极是惊险。
千数百观战的武林人物都看出无名氏已呈败象,局势比之早先蓝岳和颜峰都更为危殆。
人人都暗暗替无名氏着急。只因他过不了这一关的话,可就丧失与颜峰蓝岳争雄的资格了。
偏向无名氏这一方的人都急得叹气顿足,却又元什可施。神指丁岚待要高声叫喊,罗门居士早有防备,碰他一下,沉声道:“你一出声,他就永远过不了这一关啦!
丁岚道:“难道就让他败阵不成?”罗门居士道:“这也是没有法子之事!
两人对答之时,柳慕飞手中丝鞭刷刷刷又连攻三招,每一鞭也都贴着无名氏身上要害掠过,险是险到极点,但三招过后,依然只属虚惊。
梆山堂忽然洪声喝道:“小柳住手!”
他的声音响震四野,观战之人无不感到耳中隐隐作疼。
柳慕飞心收神领,停手跃出圈外,无名氏也如突然惊醒,回复正常神色。
梆山堂道:“小柳你已打完一道,为何尚不停鞭?”
柳慕飞道:“这位无名兄武功绝世,每一招都封架住我的鞭路,使我余情不尽,无法自抑。当时也忘记一切,才接着打下去。”
老赌徒道:“你后来吟的纳兰性德所作拟古决绝辞,似乎比前一首韦庄的悼亡姬诗还要威力倍增,无名氏虽然心游神移,但你再也赢不了他。”
柳慕飞点头道:“是啊,我也有此感觉!”
臂战的千百人本来都以为葛山堂只是主持公道,才喝住二人,现下一听,敢情无名氏虽呈败象,却永远不会输败。他们谁也想不出其中奥妙,不由得喷喷称奇,互相猜测,四方八面便响起阵阵语声。
梆山堂转眼望住无名氏,道:“原来你除了传得小凌一身绝技之外,还得到伽因大师的大悲佛手心诀,是以举手投足,行藏定止都妙含宇宙至理。老赌徒说得不错,柳慕飞再打一百年都伤不了你!”
无名氏茫然寻思斯语,没有回答。
柳慕飞朗声道:“帝疆四绝中遗缺有后起之秀堪足填补,可喜可贺。我那老友居介州曾有誓言,若是元人能踏人帝疆之中,他永不将帝疆四绝之名录入史中,如今此誓已破,在他也是大喜之事广
他接着仰天长啸一声,道:“四场考毕,慕飞告退了。”
他双臂一振,飘飞到木台边缘,目光到处,正好与美艳夫人相遇。他不觉一怔,微嗟一声,道:“从此天涯海角,容姑娘多多珍重!”
美艳夫人听他仍然称她做“容姑娘”,芳心中怅恫不已,幽幽叹息一声,道:“你永不见我了?”
柳慕飞道:“看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我们不见也罢!”
美艳夫人记起他刚才吟的拟古决绝词,不觉低声凄婉念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敌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凌玉姬望着柳慕飞,柔声道:“柳叔叔,谢谢你啦!”
那一角的神指丁岚面色一变,道:“原来是他,原来是他。”
柳慕飞刚刚跨步,突然一个苍劲声音喝道:“柳兄且慢!”柳慕飞本是站在木台边缘,这一向前跨步,一只脚已伸向空虚之中,同时身形也是向前倾跃之势。但耳中一听有人喝叫,立刻硬生生煞住去势,单以一只脚定住在原处。
这一手显露出功力造诣,已臻绝顶之境,台下喝彩之声登时如雷升起。
人丛中出来一人,只见他身躯颀长,穿着一袭布衣,年纪约在五六旬之间,朴素之中又隐隐含有一种慑人威仪。
他一迈步便上了木台,台下四方都有人惊叫道:“啊,是颜二先生……”霎时间人声皆寂。
要知武林之中,现下声名最是显赫的,要推武林第一世家直隶颜家,这颜家自从数十年前出了颜老大颜望之后,声威如日中天,天下同钦!那颜老大颜望一生游历江湖,家中一切皆由颜二先生主持。自从颜老大于七八年前去世,颜家第一高手就落在颜二先生身上。此所以颜二先生一现身,全场皆寂。
柳慕飞听见人丛中有人叫出颜二先生之名,顿时记起二十年前击败颜望之事,心下已自了然,退后数步,拱手道:“颜二兄有何见教?”
颜二先生向台上的葛山堂和吴逻二人作了一揖,然后应道:“不敢当得见教二字,兄弟特地上来向柳兄领教一招剑法!”
台下观战的千百群雄听说又有一场意外之战,兴奋地鼓噪起来。
柳慕飞道:“柳慕飞多年来未动过此剑,颜二兄如不坚持此意,就让兄弟使用丝鞭如何?”
美艳夫人抱着凌玉姬纵上台去,千百道眼光都聚集在这个绝世尤物的面上。
她道:“柳慕飞你昔年豪气何在?”
柳慕飞眼中光芒暴射,俊秀的面上陡然泛出傲色,立时有如变了一个人一般。但迅即便傲色全消,叹口气,道:“年来做骨消磨尽,只为当年一段愁!”
美艳夫人怅然退开一边,不再说话。
颜二先生道:“兄弟只求柳兄赐教一剑,若是抵挡不住,落个尸横就地,只怪兄弟学艺不精!”
颜峰接口道:“二伯父,侄儿可堪代你老接他一剑?”他说这话时,凛然,豪气飞扬,面上找不到一丝险诈神色。
颜二先生摆手道:“不用了,你虽堪当此任,但待会儿还有剧战!”
柳慕飞微一沉吟,收起丝鞭,道:“颜兄既己说出此言,自是不能收回,兄弟勉力一试!”
他右手随即接在剑柄上,众人等了好一会儿,只见他神色凝重,却不掣剑出匣。却看颜二先生已经取出一柄长剑,神态极是专注沉凝,面对柳慕飞,仿佛已经开始交手。众人元不大感讶异,想不通是何道理。
颜二先生首先发难,长剑一抖,闪出七八道寒芒迅疾攻去。
柳慕飞从容迈步,便从剑光中月兑身走出,剑气漫身淹过,竟元丝毫损伤,甚至连须发也不曾飘动。
颜二一柄剑指东打西,飘忽进击,迅若雷霆,静如山岳,一连攻了七招之多,满台皆是剑光流转,只看得千百武林人物个个目瞪口呆,心中都暗道,颜家盛名不虚。
柳慕飞在剑光中忽进忽退,右手一直按在剑柄之上,他的剑虽不离匣,可是显然威胁极大,而且隐隐有一层剑气护住全身,是以对方剑势虽是凌厉,光气纵横,依然伤他不得。
眨眨之间颜二先生已攻了十二招,一剑比一剑毒辣奥妙,变幻元方。柳慕飞直到此时,还寻不到可乘之极,根本不能出剑。若在二十年前,狂做盖世之时,定必使出与敌硬拼的一招。但经过二十年岁月消磨,已经心平气和得多,更深知自己这一招发出去,如若两人功力悉敌的话,就变成两俱伤之局,是以始终沉住气,不肯妄发。
梆山堂道:“老赌徒你瞧结局如何?”
老赌徒摇摇头,凌玉姬实在替柳慕飞担心,插口道:“柳叔叔不会输?”
吴道:“他既不输,也不能赢广葛山堂道:“这话正合我意!”
凌玉姬道:“哦,原来打个平手!”
吴遇道:“虽是平手之局,但局中人却得同归于尽!”
凌玉姬大惊失色,连忙道:“老伯怕请分开他们吧!”
吴逻道:“老赌徒出手的话,只怕天下人都不服气……”凌玉姬望望他,又望望葛山堂,发觉他们决不会出手,情急之下,摹地疾奔出去。台上台下之人都不觉大惊,却见她已被剑光卷住。
台上台下数百人见到这等惊险景象,都骇得襟口元声。
凌玉姬被剑光卷人圈中时,正在作生死之斗的柳慕飞和颜二先生初时还不曾发觉,直到她闯入圈内,并且不由自主地向颜二先生剑上撞去之时,两人才暮地惊醒。
然而在柳慕飞而言,因为凌玉姬背向着他,阻住他出剑之路,无法击敌救援。在颜二先生来说,剑势已发,收回已是无及,同时还得考虑到若是收回剑势,一方面仍然难免杀死凌玉姬,另一方面却予敌人以出剑疾击的机会。因此在剑学上讲究起来,这一剑万万不能收回。
颜二先生这一刹那间心念轮转,反复考虑了六七遍。利害关系业已条缕分明详列胸中,更不多虑,这一剑虽依然运足功力发出。
这位历尽沧桑的颜家高手乃是考虑到这一剑是杀死凌玉姬,别的人知他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决不能怪他。若是尽力留情,凌玉姬多半难免一死,而自己还得冒被敌人乘隙攻人之险,太不化算。而最要紧的便是凌玉姬此女如若除了,侄儿颜峰和无名氏这一场架大概就打不成,因此颜峰就不须冒生死之险……
他剑势发出何等迅快,宛如电光一掣,剑尖已刺中凌玉姬心窝。
凌玉姬尖叫一声,身形摹地弹退,把身后的柳慕飞也迫得退了丈许。风声飒飒数响,三条人影落在凌玉姬身边,却是葛山堂,吴遐和无名氏三人。
只见凌玉姬星眸已闭,面色惨白,身躯向后便倒。无名氏伸手把她托住,虎目中泪水籁籁洒落。
柳慕飞一眼瞥见无名氏落泪的情形,心中一阵激动,厉声大喝道:“颜老二好毒的手段,柳慕飞今日和你拼了!”
喝声中揉身纵起半空,接着一提真气,又升高了数尺,倏然在空中翻个跟斗,紧跟着就是长剑出匣,身剑合一化作一道剑虹罩射对方,但匣中之剑尚未掣出,耳中已听无名氏凄厉喝道:“这凶手是我的……”
柳慕飞心中电光石火般忖道:“不错,他如不亲手杀死颜二,如何能略消心中之恨……”当即又打个跟斗,身形反而退回七八尺,飘落地上。
这等神奇身法,只看得台下千数百人无不目瞪口呆,加以台上风云瞬息万变,人人都忘其所以,屏息以观。
颜峰刷地跃到颜二先生身边,沉声道:“二伯父,侄儿在你这边!”
颜二先生心中大感安慰,要知直隶颜家近年来内部颇有暗争,颜峰极力想争取继承颜二先生死后的领导大权。但颜二先生却颇不喜这个侄儿,属意他人。故此伯侄之间明面上没有什么,但暗底却大有心病。
颜峰退侍颜二先生身后,右手骄指如敦,缓缓向颜二先生背后伸出去。
他手指去势甚是缓慢,这时台下绝大部份人的眼光及注意力凝注在无名氏那边,只有少数几个人见到颜峰的动作。但这些人都不明白颜峰此举用意何在,故此也只能诧异看着,无人做声。
要知道颜二先生一身武功,尤其是内功精绝深厚,颜峰久已深知。因此他虽然有意是暗算伯父,一来为凌玉姬报仇,二来借此机会除去眼中之钉。故而先稳住颜二先生,待他毫不防备,然后在后同加以暗算。他出指迟缓之故,便是免得被他发觉指风,立加戒备。
美艳夫人这时虽是心悬爱女,但她更深知颜峰为人阴险狡诈,一看他自称站在颜二先生这一边,毫不因凌玉姬之死而心情有所波动,便知其中有诈。果然见到他出手暗算颜二先生,心中大喜。她自是想颜峰能杀死颜二先生,一来可替女儿报仇,二来颜峰从此身败名裂,正是一举两得,自然不肯叫破。
颜峰手指已离二先生后背上的大穴不及半尺,正要吐劲发力,耳中忽听一声娇叱,道:
“颜峰你竟敢当着天下英雄面前,杀害尊长?”
随着喝声三点寒光疾袭颜峰,颜二先生迅如狂飓般转个身,恰恰见到颜峰缩回手指,当下冷笑一声,底下陡然飞起一脚。
颜二先生这一脚踢得恰到好处,迫使颜峰必须在他的一脚或是那三粒寒星之间做个决定,选择其一。
美艳夫人心念一动,在这电光石火之际,她已想了不少事情。当下发掌遥遥一拍,娇声道:“他是葛老先生的传人,谁敢伤他?”
这一掌掌力过处,把那三点寒光全部震歪。颜峰斜斜蹿开七八步,出了一身冷汗。
原来美艳夫人乃是想到以颜峰这一身功夫,那三点寒星未必能取他性命。因此如果他伤在暗器之下,伯侄之间的一段梁子便从此化解。倒不如留下他的性命,好教这伯侄二人互相窥伺,随便哪一个被杀,都是使她称快之事。
那边葛山堂已洪声道:“颜二你别忙着伤人,你自己目下已吃不了兜着走!”
颜二先生略一寻思,突然微晒道:“凌玉姬姑娘可是当真死了?你们看清楚没有?”
无名氏正在伤心欲绝之际,根本没有听见这话,葛山堂,吴遇两人定睛一看,吴沉声道:“喂,小泵娘你干吗装死?”
凌玉姬果然应声睁开双眼,道:“我还没有死么?奇怪……”
无名氏见她活转来,不禁破涕为笑,凌玉姬站好身子,便用衣袖替他拭泪,无名氏全部心意都倾注在她身上,根本忘了还有千数百对眼睛。这对年轻人在众目下,互相嘘问安慰,神志举止都是那么自然,真情流露,全场千数百人竟没有一个晒笑他们。
颜二先生一看她果然活了,一言不发,跳下木台,目光一掠,已见到碧萧红罗柳燕娘站在一边,便向她点头称谢,径自挤人人丛之中。
梆山堂望一望吴,道:“照这样看来,这位小泵娘已经练成伽因大师的无相神功了!”
吴逻道:“不错,而她自己居然还不晓得,真是咄咄怪事。”
柳慕飞见无名氏,凌玉姬犹自互相安慰,唯恐有人取笑,连忙道:“玉姬你代我抵受一剑之厄,此恩自当永铭心中。”
凌玉姬回头道:“柳叔叔好说了,其实我真不晓得这么危险呢!”
美艳夫人过来把她拉到一旁,柳慕飞向众人行个礼,径自落台。
只见两道人影飞上来,却是一直在台下传功授艺的蓝家怕侄。
吴望望台上这三个后起之秀,不觉摇头叹气,道:“我老秃也该收个好徒弟才对。”
梆山堂哈哈一笑,道:“机会有的是,他们还算不上是替我们出手的传人!”
蓝商一点头同意,道:“只不知凌兄是否作此想法?”
无名氏记起黄山之麓传授内功给他的凌波父,又想起凌玉姬,顿时豪气飞扬,朗声道:
“我便是承继帝疆四绝中的遗缺的人!”
蓝商,葛山堂,吴三人都哦了一声,老赌徒道:“孩子你口气太大了,须记取满招损,谦受益,六个字,便可一世平安!”他到底是正派之人,心地良善,唯恐蓝葛二人一接口,无名氏便将丧命在黄山始信峰顶,所以赶紧把话岔开。
无名氏微微一笑,不再开口,心中暗忖道:“此事多谈无益,还是等日后做到了,他们便没话说!”
蓝葛二人以为他听从吴之劝,便也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老赌徒接着又道:“现在老赌徒为你们三人主持一下,早点结束这一场,然后就轮到老赌徒清断昔年的恩怨公案!”
他扫瞥那三个年轻人一眼,又道:“你们三人若是分场作战,先出手的两人未免太过吃亏,若是三人一同上场,则必出人命,这倒难住我老赌徒了!”
要知这三人同为争夺凌玉姬出手,若是三人同时上场混战,势必有一个恰恰因两人夹击而丧生,剩下二人再作生死之斗。
颜峰最是险诈多智,朗声道:“晚辈今日非生即死,宁死不输,老前辈何须担心人命!”
蓝岳望一望凌玉姬,心中打个寒颤,忖道:“我若得不到她为妻,今生今世已无一点趣味,虽然犹疑,何不决一死战?”
当下也大声道:“颜兄说得是,今日之局,非生即死,老前辈无用多虑!”
无名氏一见他们都说这话,自忖若是缄口不语,天下英雄都将以为自己胆怯畏死,是以也朗声附和。
老赌徒暗忖道:“他们为了争夺凌玉姬,都抱着不得则死的决心,干脆就让他们作殊死之战,免得日后活着也难过!”
但他还是犹疑了一阵,才道:“好,你们三人一齐出手,但我先行声明,上乘武功讲究是干净得落,你们之中哪一个首先负伤挂彩,就丧失比武资格,须得立刻退下!”
他这话自是有意为武林保存人才之意,但颜峰却欠身道:“老前辈此法用意虽佳,但晚辈却大胆请你老再加斟酌。”
蓝岳拍一拍身上尘土,晒然道:“死生二字岂在我辈心上,无名氏你怎么说?”
无名氏道:“你们要怎样就怎样!”
吴见他们坚持死战,实在无法,只好挥手道:“好吧,你们这就上前拼命便是!”
蓝岳,颜峰,无名氏三人举步上前,成品字形一站,互相运功戒备。
颜峰、蓝岳都暗暗盘算好自己决不先动,待到其余两人拼上,方始乘隙伺虚出手夹攻,无名氏却没有想到这许多,只密切注意蓝颜二人的动静。
三人鼎足峙立了一盏热茶之久,还没有动手之意,全场千数百人都等得是有点不耐烦,但又明知这正是暴风雨前夕的平静,只要均势一失,立刻就出现血战拼搏之局。
无名氏目光不时掠过蓝岳,心中那股无名的憎恨越来越深。他自家也不知何故,自从第一次见到蓝岳,心中的憎恨就已经存在。
又过了一会儿,无名氏忍耐不住,长啸一声,摹地纵身向蓝岳扑去,发掌迅击。
颜峰岂肯失此良机,也自迅急向两人合手处扑去,他想也不想便知蓝岳处于守势之中,定必有隙可乘,但一扑到切近,忽然涌起对无名氏的妒火恨焰,心意立改,拳腿齐发,猛攻无名氏后背。
蓝岳已发出一指,破解了无名氏掌势。他本是极端聪明之人,料想颜峰一定乘隙向自己下手,故此这一指发出,并不施展底下反攻敌人的变化招数。反而迅急旋开数步,趁着旋转之势,一招“大摔碑手”猛击颜峰腰胁要害。
颜峰心中骂一声“该死的东西”,左拳疾出,接住蓝岳的一掌,底下踢出之腿势道自消,只余下右拳攻势,无名氏感到背上拳风袭到,半肩斜旋,一掌拍出。
“砰砰”两声,颜峰左右拳都和对方二人碰上,登时震退七八尺远,但觉胸口热血上涌,真气浮动。
这时若果蓝岳或无名氏向他出手,他因真气浮动,自是无法抵挡,非死不可,但无名氏心心念念都集中在蓝岳身上,颜峰一旦退开,他随即飞身向蓝岳扑去,双掌连环迅劈。
蓝岳见他攻势凶猛,心中微怯,同时也大感不解,想不出他何故认定自己两番猛攻。这一来心中甚是紊乱,连应敌招数也施展不出。
正在心慌意乱之际,耳中听伯父蓝商一的声音道:“速以我亲传指法应敌!”
蓝岳顿时惊醒,疾快一指点出。无名氏自从学会了凌波父的修罗七诀和伽因神尼的大悲佛手这两种根本之学,上阵对敌时,对方任何手法数一使出来,便有克制破解之法。
但蓝岳这一指点得神奇无方,一望之下,竟想不出如何克制,只好陡地撤回攻出掌势。
施展出凌波父十二散手中的“西风残照”之式,一掌直击,一掌横扫,不但严密封住敌人指势,还暗蕴反击威力。
两人都无隙可乘,各自退开,那边厢颜峰得这顷刻工夫,已经调运好真气,回复常状,暗忖蓝岳刚才的一掌显示出功力之深厚,前所未见,竟不知蓝大先生到底使他增加了多少功力?现下须得考验出来,所谓“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于是涌身直扑蓝岳,双拳先后猛击出去。
蓝岳又出指抵挡,颜峰双拳上发出那么浑厚真力,尽皆被他一缕风破去。颜峰一见硬拼不得,双拳化作虚势,迅快一晃,领开对方眼神,底下陡然踢出一脚,蓝岳指尖一沉,封住下三路,他对颜峰毫无怯意,是以能将“三才神指”奥妙威力十足发挥。
颜峰不敢试他指上功力,迅如掣电般缩底下踢出一脚。上面双拳化虚为实,猛急劈击。
他这几招上下变化,迅速神妙兼而有之,观战群雄眼见这两人对面互相作势,大部份看不出个中奥妙,只有极少数高手领略得出其间惊险。
蓝岳到底欠缺岁月浸婬之功,这刻指法已接续不上,当下使出本身精熟手法,一招“手挥五弦”,双掌先后劈扫出去。
颜峰心中大喜,拳上真力增加到八成,原式猛攻。两人右手拳掌首先相接,啪地一响,蓝岳脚下浮动,身形不稳。眼看另一只手的招数碰上了,势必当场吃亏。风声飒然响处,无名氏已落在颜峰身侧,出手奋攻。颜峰心中最是忌惮无名氏,这时宁可放过了取胜蓝岳的机会,将攻袭蓝岳的拳力转移到无名氏身上。
蓝岳感到压力消失,勇气大振,不知不觉又使出刚刚学会的指法,一招“遥指天南”,侧袭无名氏。
这两人合力夹击之下,攻势险恶。这一来无名氏反而居于劣势。只见他左手一勾,指尖已勾中颜峰手腕,右掌横扫出去,轻飘飘拍中蓝岳手指。
颜蓝二人都不由自主斜斜冲开,颜峰的手腕和蓝岳的手指都有一阵火辣辣之感。
梆山堂洪声道:“好小子,这一招可不是凌波父绝艺……”
蓝商一道:“达摩心法失传已久,果然十分神妙厂无名氏微微一怔,心想自己乃是代表凌波父出战,怎可施展别家绝艺?
本台之上只有一个老赌徒看出无名氏微怔之故,当下缓缓移到美艳夫人身边。
颜峰和蓝岳二人心中不忿受辱,不约而同地一齐向无名氏攻去。这两人一个拳脚交加,一个运指如风,霎时间已攻了四五招。无名氏奋勇封架,出手皆是凌波父的十二散手。
颜蓝二人攻势有增无减,又是四五招过去,无名氏已显出不敌之象。
老赌徒侧眼望一望美艳夫人,见她面含忧焚之色,这才低声道:“无名氏功力比这两人都要深厚,但仍然抵挡不住两人联手夹攻之势!”
美艳夫人两眼不离战圈,随口道:“那怎么办?”
吴道:“小凌的十二散手乃是武林绝学,可惜无名氏施展时微见走样,似乎不是得自小凌嫡传!”
美艳夫人道:“是啊,有一招‘天马行空’凌波父曾亲自指出我手法谬误之处,但无名氏恰好就是错在这个地方,所以我晓得你说中他的弊病便这时无名氏业已险象环生,凌玉姬骇得全身发抖,几乎急出眼泪。
美艳夫人接着道:“他的手法只是得自玉姬口授,这等绝世之学何等深奥,自然难免有误!”
吴接口道:“既然如此,他便不是小凌的传人了。”
美艳夫人登时醒悟吴话中之意,当下大声叫道:“无名氏你听我说……”她连丹田真气传出声音,无名氏自然听见,但苦于被对方着着紧迫,连眼睛也不能眨一下,更加无法开口应答。美艳夫人虽是知他处境艰危,但又怀疑他过于专注,没有听见,心中一急,随手把凌玉姬拉到身边,举手除下她的面纱。凌玉姬全副心思都倾在战局上,面纱除下也不晓得。
美艳夫人运气迫出声音,道:“你们快看玉姬!”
这句话比符咒还要灵验,激战中的三个人都一齐偷眼一觑,只见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美人站在一起,手上招数登时在中途停住。
无名氏跃开数步,喘一口气,道:“她怎么啦?”
美艳夫人道:“我是她的母亲,现下当着天下英雄面前,将她许配与你为妻!”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两个绝世美人面上,再也移不开去。
美艳夫人平时看不出年纪,但这刻和凌玉姬并肩而立,相比之下,可就看得比凌玉姬要年长得多,但也只如长姊幼妹,决难教人相信竟是一对母女。
凌玉姬举手模模面庞,发现面纱已失,立时张惶失措,颜峰第一次见到她的全貌,直是目眩神摇,心智迷失,蓝岳前此已经见过,是以仍然能够思想,朗声叫道:“这话从何说起?我们三人尚未分出胜负广颜峰摹地惊醒。也道:“当日我们是怎生约定,天下无人不知,夫人怎能反悔广
美艳夫人道:“我做主将她许配与无名氏是一回事,你们相争又是另一回事,现下毋须争论!”
颜蓝二人那肯不跟她争论,正要开口,忽见美艳夫人把凌玉姬面纱收起,向她说话,于是齐齐忍出驳斥之言,等她讲完再行争论。
只听美艳夫人道:“你已有了丈夫,从此以后不须再戴着面纱,以免徒然惹出无限是非!我是你生身之母,自是有权改变你爹的话!”
凌玉姬被千百对眼睛看得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美艳夫人随即向无名氏道:“你只是凌家之婿,不是凌家传人,出手之际,不须限于凌家绝艺!”她煞费苦心安排这个场面,为的只是要对无名氏说这几句话。
老赌徒吴逻见她机变过人,手段高妙,心中暗暗佩服,接口道:“这话说得是,你不是凌兄弟子,无须拘束武功路数!”
无名氏心中豁然贯通,大感轻松。
蓝岳道:“假若今日在下赢了,请问夫人如何安排?”
颜峰厉声道:“那一日在华山中的约定便又如何?”
美艳夫人道:“两位还未得手,多说无益。只要你们之中有人占得鳌头,我自有公平之法。如若措置不公,蓝大先生和葛兄也不肯答应,是也不是?”
颜峰,蓝岳一听这话有理。果然不再多言。转身之际,两人目光互相碰上,颜峰趁机使个眼色,蓝岳微微颔首。
三人再度峙立,蓄势待发。蓝岳暗自忖道:“颜峰以阴险奸诈著名,莫要他趁机暗算……”
谁知这一次颜峰却是真心实意想和蓝岳联手,合力先击毙无名氏,是以他首先出手向无名氏攻去。蓝岳也随即发动,出手夹攻。
眨眼间三人激斗了十多招,依然是以二攻一的局势,可是无名氏这回却挥洒自如,有攻有守。原来他一则不拘武功路数,得以放手施为。二来蓝岳表面上和颜峰合作,其实处处提防,不用全力。
台下群雄但见这三人兔起鹊落,出手如电,惊险之处真是一羽不能加,一叶不能落,既刺激,又热闹,因此喝彩叫好之声,此起彼落,震撼大地。
看看又斗了二十余招,颜峰已看出蓝岳心意,大是恼恨,歹念随之而生。他家传武功都是从帝疆四绝处偷学得来,当下暗暗盘算道:“蓝岳招招都施展三才神指的话,我便奈何他不得。设若偶一不用指法,我颜峰管教你立毙当场……”
这三人当中只有无名氏一个人心中但坦荡荡,全神应付战局。他最近两个月来又练会了达摩秘发内的六招,合共是九招,这九招变化无穷,越是使用,越发有所妙悟,威力逐渐随手法纯熟而增加。
梆山堂、蓝商一两人的面色越来越发凝重,原来这两位绝代高手已看出无名氏渐具闯入帝疆争雄逐胜的实力。最使他们不安的便是无名氏于今尚自年轻力壮,而他们已属老迈之人,假以时日,无名氏势必压倒他们,称尊字内!他们想到这个结论,都感到难以忍受,胸中涌起阵阵妒火般杀机。
老赌徒看出他们心意,大是忧虑,环顾台上,却没有一个足以出手相助之人。
无名氏越战越勇,不论掌拍指扫,都别具威力,迫得蓝岳也用上全力。又战了数招,无名氏随手一掌就迫开颜峰,接着快得如同白云舒卷向蓝岳连拍两掌。蓝岳一指点去,”只抵住他第一掌,下面指法已不能变化。当即使出一招“冰封千里”封架他第二掌。
侧边的颜峰一声不响,倏然欺近,拳出如风,猛袭蓝岳腰胁要害,蓝岳万想不到颜峰这时忽施暗算,已经无法抽手抵挡,只好运气护住胁下要穴。“膨”的一声,这一拳打个正着。蓝岳只觉五脏六腑一阵剧疼,登时失去知觉,身形随着拳力打横飞出丈许。
颜峰一击得手,揉身猛攻无名氏,双拳如风雨交袭。无名氏一怔之下,被他迫退四五步之多,才能稳住身形。
蓝商一纵落侄儿身边,模模他的脉息,沉声一叹,取出一颗丹药放在蓝岳口中。台下纵上一个青衣女子,双眼含泪,道:“他还活得成么?”蓝大先生摇摇头,道:“难说得很,老夫虽然用去仅存的珍贵灵丹,却不知是否能挽救他的性命……”他上上下下打量这个青衣女子一眼,道:“你是瑛姑么?岳儿曾经提起过你!”
瑛姑双泪籁洒下,行了一札。蓝商一叹口气道:“老夫从前不传他心法之故,就是知他根基浅薄,到了要紧关头之时,禁受不住敌人的重手法一击!并非因他聪明才智低于别人!
唉,今日果然这般下场,你如果有意思,可以把他带走,或者在你悉心调护之下能够挽回性命。”
瑛姑不敢多耽时候,连忙抱起蓝岳,纵落台下,径自走了,她从现身以至离开,都不向美艳夫人和凌玉姬看上一眼。
台上这时只剩下无名氏和颜峰二人激烈争持,那颜峰凌厉进击,一味施展葛山堂所传的六六三十六路天罡拳腿法。他拳脚之上威力绝大,因此无名氏几次以绝妙手法反击他都相应不理,迫得无名氏只好收招封挡,不然就得出现同归于收的局面。
他虽是占了优势,但葛山堂却不时皱眉摇头,似是大大不以为然。
颜峰一直凌厉进击,这一路天下第一的拳脚招数已经反复施展了两遍,无名氏突然大喝一声,双手齐出,左手抓住他右拳脉门,另一只手则抓住他足踝穴道。
颜峰全身乏力,无由挣扎。无名氏将他举过头顶,作出摔死他的姿势。
全场千数百人没有一点声音,人人都在等待这结束的最后一刹那。
无名氏一抬眼,恰好见到帝疆四绝之一的葛山堂,不觉手势一滞,朗声道:“葛前辈可要接住他?”
梆山堂摇摇头,道:“老夫不接!”原来他早就知悉颜峰为人险诈无情,今日眼见他出手暗算他伯父颜二先生,深感此人太以卑鄙恶毒,加上他出手暗算蓝岳,奸诈百出,其时葛山堂虽是唯恐他不能取胜,但颜峰得手之后,这个绝代高手就大为后悔,觉得自己实在传错了人。是以无名氏一问,他想也不想便说出答案。
无名氏双臂一挺,把颜峰举得更高,心中摹地记起另一个人,不禁转头望去。
只见她白前要飘飘,绰约多姿,这刻美艳人衰的花容上,布满惊恐震骇之色。
无名氏心中一软,忖道:“她为人最是仁慈,怕看一切惨醒景象,我若是当着她眼前将颜峰活活摔死,只怕她一生一世都不能忘记!”
全场之人都被他的动作挑起是紧张情绪,个个心胆悬吊在半空中,就等他那么一下。
无名氏心念电转,终于轻叹一声,把颜峰放下,转身走到凌玉姬身边。凌玉姬满面含笑,如春花吐艳,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感激地道:“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无名氏点点头,两人四目交投,从眼光中互相倾诉心中情意……
老赌徒走到台口,宣布无名氏获胜,四下彩声雷动。当下众人跃下木台,那千数百武林人物见好戏收场,都各自纷纷散去。
梆山堂和蓝商一早已走得没影,台下只余无名氏,凌玉姬,美艳夫人。罗门居士,丁岚、叶谋等人。四下拥挤的人群渐渐散去,忽见楚南宫、灵隐山人,莫庸,苦行禅师等数人过来,大家都向无名氏,凌玉姬道贺。凌玉姬初时还自笑逐颜开,但后来被众人的目光看得渐感不安,神情变得十分黯淡。
颜峰在那边的台下,有如一尊石像,动也不动。一张马面拉得长长的,目光不时闪动,显然正在想什么心事。
丁岚谈起那日追踪凌玉姬之事,美艳夫人则问她何以留下遗书,不让无名氏赴约之故。
凌玉姬支吾以对,罗门居士和叶葆丁岚等三人已知道无名氏身世之谜就在这庐州之内,因此也晓得凌玉姬绝不能在无名氏面前道出原委,忙道:“凌姑娘深爱无名兄,所谓关心者乱,自然判断不清,诚恐无名兄战败,所以设法阻止!”
叶道:“不错,凌姑娘此举也是人情之常!”丁岚接口道:“但她却不知江湖上的规矩,因此反而做成错误,险险使无名兄心神受扰,好险好险!”
美艳夫人道:“我们且回城去,今晚大排筵席,为这两小口子庆祝一番,再行择吉成亲!”
楚南宫不知庐州和无名氏的关系,大声道:“好极了,无名氏天生侠骨,武功盖世,凌姑娘仁心慈肠,貌美如花,正是珠联壁合,何不就趁今日交拜大地,成就一段美满良缘?”
灵隐山人莫庸等都同声赞成,罗门居士觑见凌玉姬惊惶之色,忙道:“不可,不可!眼下武林人物都聚于庐州,这等婚烟大事,势必招来千百贺客,试问如何应付?即使应付得了,无名氏和凌姑娘也将筋疲力竭,元疑自寻烦恼!”
楚南宫怔道:“然则却在何地成亲?”
叶谋道:“婚烟大事乃是人生百年大典,兄弟主张郑重从事,我们都是武林中人,筋强力健,不怕辛劳,莫如立刻起程前赴金陵,那儿才是真正的大地方,适宜铺张大宴宾客!”
丁岚道:“此计良佳,兄弟首先赞成广其余之人都没有什么意见,只有美艳夫人几自沉吟。
罗叶丁三人都十分紧张,只因美艳夫人身为凌玉姬之母,乃是主持婚事之人,自然要以她的话为准。
凌玉姬比他们更加不安,一则为了害怕美艳夫人决定前赴庐州,二则为了自己不守父亲严训,除下面纱,三则这等哄动天下之事,凌波父的生死使她心头遮布上一层阴影。
美艳夫人察觉出她神色阴郁,大是讶异,道:“姬儿你有什么心事?”凌玉姬摇摇头,道:“没有什么,女儿想到金陵走走!”
美艳夫人沉吟道:“这也使得,但你须得把心事抛开。”
无名氏柔声道:“你不舒服么?”凌玉姬强笑道:“我很好!”
数丈外的颜峰忽然大声道:“这世上亏得有这么愚笨之人,连她的心事也不晓得!她是在忧虑她父亲的生死,与她身体何干广
楚南宫厉声喝道:“干你什么事,少说话广这一于高手之中,谁都晓得颜武功高强,没有人敢出声斥责,只有楚南宫胆粗气豪,全然不把他放在心上。
颜峰冷冷一笑,没有做声,楚南宫又喝道:“你赖在此地偷听我们说话,这算什么英雄行径?”
众人都不做声,美艳夫人晒道:“他不敢走开之故,便是怕他伯父收拾!”颜峰面色微变,似是震惊于美艳夫人的智慧。
他迅即恢复冷静,道:“这话只说对了一半,还有一半,这一半只有凌姑娘。罗门居士,叶大侠和丁岚兄听得明白!”
无名氏,楚南宫等人都讶疑地望望这四人,只见他们面色都变了一下,尤以凌玉姬为甚。这一来都心知必有缘故,无名氏道:“到底是什么事?”一言未毕,数丈外传来一声长笑,声如骛凤,响彻云霄。
众人都转眼望去,只见木台的另一侧站着老赌徒,独自仰天长笑。
笑声未歇,空中传来一阵拍翅之声,众人抬目望去,只见一群飞鸟冲下来,就在吴的秃头上两三丈之处盘旋低飞。
众人还道吴表演奇功,用笑声招来这一群飞乌。可是众人心中最是迷惑的,便是这一群飞鸟之中,有鹰有隼,有鸥鸽,鸽子,还有麻雀,形形色色。这些种类不同的飞鸟竟会聚在一块儿,实在是罕见罕闻之享。
那群飞鸟在他头上盘旋数匝,摹地敛翅束翼,疾坠下来,转眼间跌了一地。只一落地便即僵毙,不再动弹。
这时连颜峰那么阴沉多智之人,也惊讶得张开嘴巴,别的人更不用说了。
紧接着一阵异声从东边传来,顷刻间出现数十道影子,贴地滚驰,都向老赌徒冲去。
众人运足目力一看,惊讶得瞪大双眼,原来这数十团影子竟是一群家畜,其中有鸡有狗,有猫有羊,这一群家畜似乎也是听到老赌徒的笑声,特地赶来。
老赌徒面带微笑,望着这一群家畜,转眼问已冲到他面前两丈之内,摹地先后倒地,完全僵毙。
颜峰用力敲一下脑袋,自语道:“怪事,怪事,真是匪夷所思……”
老赌徒道:“你若猜得出其中缘由,老赌徒便把平生绝学人鬼八大剑传授给你!但限你在一年之内参透,逾期无效!”
颜峰精神一振,道:“这话可是当真?”
吴道:“老赌徒平生从元戏言,但你得赶紧走开,老赌徒要将谜底揭晓!”
颜峰哪敢怠慢,生怕失去这个天大良机,赶紧飞驰而去,转眼间无影无踪。
凌玉姬,罗门居士,叶葆,丁岚等四人明白吴此举乃是暗助无名氏,设法支开颜峰,使他一时来不及揭开无名氏身世之谜。
美艳夫人讶道:“吴兄你会变戏法?”
老赌徒挥手道:“你们速赴金陵,老赌徒在练功夫!”
罗门居士接口道:“吴老前辈既是这么说法,我们这就动身前赴金陵!”
众人开始移劝,向东面走去。走了十余里,美艳夫人停步道:“哪一位想得出他变的是什么戏法?”
没有一个人出声回答,凌玉姬突然道:“我回去问问他!”
无名氏微笑道:“算了,想不出也没有什么关系!”
凌玉姬坚持道:“我要回去问问他老人家,但不要你陪我!”
无名氏怔一下,道:“你最好别一个人乱跑!”凌玉姬道:“只此一次,不要你陪我!”无名氏无可奈何地耸耸肩,楚南宫朗声道:“兄弟愿陪姑娘走一趟!”无名氏最是敬重此人,当下拱手道:“如此有劳楚兄了!”
美艳夫人没有做声。
凌玉姬回头走去,楚南宫大步跟随。不久已望见那座平台,只见老赌徒。吴犹自站在台上,遥眺四方。
他们奔到台下,吴道:“两位回转来作甚?”
凌玉姬道:“请问吴怕伯,你变的什么戏法?”
吴摇摇头:“不关我事,是别人变的!但却是世上一宗绝艺,不是戏法。”
凌玉姬接着道:“吴怕伯可知道我爹爹的生死下落么?”
老赌徒吴逻定眼望住她,只见她满面愁容,楚楚可怜。”暗忖自己已经活了八九十岁,但这个女子的娇容仍然能打动自己,怪不得天下武林中无数高手为了此女甘心拼命搏斗。
他实在不忍得眼见这个女孩子宛转娇容,当下道:“令尊今日不曾现身,无怪你要想到生死二字!”
凌玉姬一听这话,泪水已涌满眼眶,吴逻又道:“不过据我老秃所知,令尊对美艳夫人成见甚深,有她在场,决不肯现身并非奇事!但这一说终嫌牵强,还有一个理由,较为满意!”
凌玉姬忙道:“好伯伯,你老快点说吧!”
吴道:“令尊近二十年来武功每况愈下,已难在帝疆中立足,以他那等人物,自然要发奋图强,故此他可能在某一处极为隐秘之所,埋头练功,人间消息,根本不曾传人他的耳中!”
凌玉姬透出一丝笑容,抹掉泪珠,道:“我爹只要健在的话,不论他神功练成没有,我都不让他再上黄山争雄。”
她仍然没有走开之意,吴讶道:“你没有事就最好回去,此地凶险得紧,不宜久留!”
凌玉姬蹑喘半晌,才道:“我爹命我遮住面孔,但我妈却要我除下,唉,我也不知如何是好,求伯伯指教!”
吴道:“她果真是你的妈妈?”
凌玉姬点头道:“不错,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她曾问起我身上的痞记,我身上虽然没有,但那是被我爹用药水月兑掉的!”
吴想了一想,道:“父母之命,虽是如天之大,但也得衡情度理,可行者则遵,不可行的亦不须盲从……”
话犹未毕,七八丈外传来一冷笑,接着一条人影凌空飞来,晃眼落在台上,却是个鬓发如银的美貌妇人。从她雪白的头发看来,最少也有七八十岁,但看她的面容,却只像是四旬上下之人。
她道:“胡说八道,父母之言焉能不听?”
陪笑道:“程姑娘说得是,但像她目下情况,应当听从父训?抑是慈命?”
凌玉姬早先听葛山堂说起过,当即知道这个白发美妇就是那位毒仙程珠,接着又记起祈辛二人现身上台时,曾经施展这位毒仙所传的绝艺,弄倒了一排人,踏躯而过,这种以人身作桥梁道路的手法,既是毒仙传给祈辛二人,而这二人上台后又自称是吴弟子,迫得吴非出头否认不可,从这种种迹象看来,毒仙程珠分明正是吴的仇家对头。
她从葛山堂口中己听知毒仙极是难惹,心中不禁暗暗替吴担忧。
毒仙程珠沉吟道:“父训母命都难违背,那就只好两命皆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