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勒国师道:“小姐,怎说?”
端木芙道:“实不相瞒,我心中一直以援救文达之事为先,突围之事还是其次。因此之故,我舍弃了可以月兑困的南方,也就是文达他们所在之地,免得大阵涌起,把他们也卷了入来。”
疏勒国师道:“换句话说,假如不是被文达他们阻碍,我们可以冲出重围么?”
端木芙道:“他们刹住此阵的生门,就算冲不出去,也有更多的斩获和胜算……”
崔阿伯忍不住插口道:“小姐不选此路,果然大是失策。”
端木芙道:“我固然是失策了。但亦是故意而为,希望救得文达他们。谁知雷世雄才略过人,精於决断,竟甘冒被我们突围而出之险,务必先杀死文达,假如换了才识较差之士,必定先来对付我们,文达、莲姬即可乘隙遁走了。”她轻叹一声,又道:“文达的武功,一定已臻一流高手的境界,才会使得雷世雄如此重视。如若能救了他们,独尊山庄也有好瞧的。”
她乃是站在最内的圈心,所以尽避四下激斗交锋,时时刀落血冒,十分紧张。但她却可以从容不迫,娓娓而言,不必出手招架。疏勒国师和广闻大师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总有敌人伤亡,使得敌方之人,极感忌惮。
若然不是雷世雄等十馀高手入阵抵挡,迟早得伤亡过百之众。只听雷世雄洪声喝道:
“端木小姐听着,本庄伤亡之人不少,足见你们的高明。但咱们乃是敌对之势,你们高明,则本庄自然吃亏,因此之故,本人要求你们立即弃械就缚。如若不然,我为了部属性命着想,只好施展毒着,当场全部杀死,休想一个人漏网。”
崔阿伯冷嗤一声,道:“冒什么大气,这话想唬谁啊?”
端木芙却泛起忧色,道:“我们今日真是一着错,满盘皆错了。”
她满腔尽是悔疚之情,这一点谁都不知,甚至连崔阿伯,亦不晓得她竟在自责不已。要知目下这等情况,原本是她所导演而成。她只为了一个私念,那就是如何找寻出血海深仇。
因此,当她相信了少林寺没有嫌疑之后,便一步步依计而行。
最初时,她已防到有这种可能,是以那些劲箭上的毒药,只是一种奇异麻药,受侵之人,昏倒如死。
事实上,当然不是死,此所以其后少林寺清风、广闻等高手,才肯经易的放她走路。如若那十馀僧人已死。广闻等不拚命才怪。
端木芙乃是要看看有没有奇峰突出的门派人物,前往侵袭少林馀下诸僧。因为假如馀僧皆亡,则少林寺一定把这笔血账,完全算到端木芙头上。其时死无对证,端木芙纵想否认,少林寺亦绝不相信。
她也算出独尊山庄最有可能出手,以便使少林寺和端木芙干上了,江湖定然为之大乱。
丙然不出所料。真是独尊山庄大遣兵马,想杀尽诸僧,行那移祸东吴之计。
这一来,她又生出新的烦恼。因为如果是别的宗派或集团,来杀少林众僧,则可以确证这一帮人马必是端木世家的仇人。但独尊山庄却有另一个莫大理由可以这样做,那就是由於少林、武当二派,已表示支持翠华城。则独尊山庄设法使少林和端木芙火并!实是合情合理之事。
换言之,唯有独尊山庄这样做法,可使端木芙无法断定他们是与端木世家惨案有关。孰不知她含有私心,以致许多地方失算。因而如今陷人了险境。
疏勒国师道:“他们可是想使用暗器?”
端本芙道:“不错!我相信他们除了强弩硬箭之外,还有其他绝毒暗器,例如烈火、毒水这一类无法抵御的手法,便可以杀尽我们了。”
雷世雄又高声问道:“端木小姐,请一言立决。”
端木芙有生以来,从未感到如此的软弱无力,她向来是以才智称雄,这刻既是感到计穷,自然难以支持了。她转眸一望,蓦然惊悟,忖道:“原来我时时觉得心灵空虚,竟是因为没有一个可以倚赖寄托之人,唉!说起来实是可怜,我一个弱质女流,身上竟担负如许重大的使命,面对看各种强敌,也只有独力奋斗。”
疏勒国师挥手传令,那七八名西域高手,立刻聚集全力,准备应付敌人的凶毒攻势。那边广闻大师亦向清风长老示意过,当即由他们加上郭神拳大师、玉金刚大师,四个人为主柱,排下一个阵势。
雷世雄厉声道:“端木小姐,你本是当代第一才女,为何至今尚看不出生死胜败的契机?你尚不投降就缚,莫非甘心送死?”
端木芙长叹一声,正要开口。突然间,瞥见敌阵生出了动摇之势,霎时间由西南角传遍了全阵。这儿所谓“动摇之势”,只是一种极隐微的徵象,只有像端木芙这种深谙阵法,具有慧眼之人,方始看得出来。
她立刻高声说道:“雷大庄主,我承认已无力与抗了。你把我擒去,也就足够了,对也不对?”
说话之时,举步走去。崔阿伯第一个大惊失色,其馀如疏勒国师、广闻大师等,亦都骇得四肢发冷,为之呆住。只见她当真要走出这一群人布下的坚守阵势。崔阿伯横杖欲挡。
端木芙向他一瞪眼,严厉地道:“阿伯不许多事,亦不得多言!”
她自有一种尊贵气度,使得这个把她自小养大的崔阿伯,也被她震慑住,竟至全然做声不得。雷世雄本已举起右手,这一落下,即将有无数种奇异暗器,夹杂在劲箭中,疾袭敌人。他本来也不敢相信端木芙真会投降就缚,只疑是缓兵之计,可是她竟付诸行动,斥退崔阿伯,可就又不能不信了。因此收回了命令。
端木芙一步步走去,掠过最外面的己方之人时,似是大为伤感,回头向他们投瞥了一眼。连雷世雄这般高明英武之士,也看不出她目下正在施展缓兵之计。因为她已付诸行动,再踏前数步,便落在雷世雄手中。而这数步的时间,只不过是转瞬之间,缓兵之计,决不敢如此施展法。
便闻大师厉声道:“端木小姐,你纵是自缚以降,但独尊山庄仍然不会放过我等。因此何不乾脆留下,同心戮力,与他们决一死战?”
端本芙突然道:“好啊!这话甚是。”
蓦地一跃,快如飘风,已回到己阵当中。雷世雄方要含怒发令,但同时传来的警讯,使他不得不分散了注意力。说时迟,那时快,右侧人丛裂开,一股人马冲了入阵,刀光剑光,以及惨叫之声,一齐传送到双方耳中。这一股人马约模是七八个人,领头的是翠华城少城主罗廷玉、剑后秦霜波。怪不得他们衡入来之时,快如闪电,势若破竹。许多方才被他们砍杀伤亡之人,此刻才传来惨叫之声。
除此之外,四方八面都有警讯传来,显示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四方八面进攻独尊山庄。
雷世雄立时转动大阵,自己率领了七八名高手,在最内层,抵御核心中这一群高手强敌。他的阵法一旦受到敌人的牵制,疏勒国师及少林这大霉高手们,便如归山猛虎,入海蛟龙一般,马上活跃起来,圈子倏然扩大,与罗廷玉、秦霜波他们会合。此时四下杀声大作,而这核心之中,独尊山庄之人更是伤亡。
端木芙在诸僧和西域高手环护之下,再加上崔阿伯贴身保卫,她的安全,一点不成问题。至於罗廷玉、奏霜波这一股人马,加上了疏勒国师和广闻大师等特级高手,纵横转战,威势强绝。只杀得独夺山庄之人,狼奔豕突,死伤惨叫之声,此起彼落,益发显出大势已去。
假如不是雷世推率众奋抗,则伤亡之人,至少也得增加一两倍之多。双方混战良久,独夺山庄之人越来越少。好几次雷世雄竟是孤杖单刀,力拼两叁名强敌。
这时罗廷玉方面之人,已有大部份突破敌阵,向核心迫近。霜衣卫队则越来越少,相形之下,比照更为强烈。罗廷玉的血战宝刀发出震耳惊心的风雷之声,每一招劈出,必有敌人伤亡。
他看准了独尊山庄大将之一的索阳,亦即是玄武帮帮主,外号追魂太岁。心想:“祗要杀死这种等级的人物,一个可抵数十霜衣卫队。”
现下已没有阻手碍脚之人,他集中意志,奋起神威,虎目中射出森寒杀机,宛如两道闪光,罩定了索阳。追魂太岁索阳突然间感到一阵寒栗,毛发皆竖。转眼一望,恰好碰上罗廷玉炯炯的眼神,登时又是一惊。
罗廷玉挺刀疾进,脚下发出“哧哧哧”的声响。在这等乱军杀之际,本应无人听见。然而索阳却感到他这一阵步声,宛如天鼓雷鸣,震得他耳中生痛,斗智消萎。他乃是久历戎行,不晓得拚过多少次命的人物,此时已知道对方的坚凝强大的气势,已压倒了自已。
但见罗廷玉晃眼已自迫近,索阳待要逃走。殊不料罗廷玉手中宝刀,闪耀出千万点精芒,化为一道虹光,闪电般攻到。这一刀在旁人眼中,似是十分简单平淡,可是在索阳眼中,竟然千变万化,查看不出来踪去迹。这等仗如何能打?索阳这骰负有盛名之人,陡然骇得心寒胆裂,空自举起那一对跨虎篮,作势封架。
说时迟,那时快,精虹一扫而过。索阳人头落地,身兀自屹立未倒。
罗廷玉这一刀之威,把独尊山庄之人,吓走了七八个,馀下二叁十名霜衣卫队,也都溃不成军。混战了一阵,又伤亡了六七个之多。翠华城的子弟兵,以及各路武林人物所组成的大军,巳形成了包围之势。
核心之中,雷世雄只下四个高手,以及二十馀霜衣卫队。雷世雄挥杖吼啸,馀众全部集合起来,结成一个小阵。前后不到一个时辰,他已经从稳居上风,军容赫赫的主帅,变成了垓下的楚霸王项羽了。
罗廷玉压刀不动,因此馀人也全都停下来。千百道目光,完全集中在他和雷世雄身上。
雷世雄长笑一声,豪雄如故,接看说道:“罗公子,咱们非拚个生死不可了!”
罗廷玉道:“看今日的情势,正是如此。”
雷世雄道:“兄弟可以代表家师出手,但馀下之人,都无什关连,罗公子你何不让他们安然离开?这样兄弟也可以专心奉陪。”
罗廷玉道:“以雷兄这等人品气慨,兄弟心折得很,假如不是为势所迫,真想好好结交一番,可惜,咱们是泾渭分明,势难两立。现在言归正传,雷兄今日想拚便拚,不想拚也得拚,没有选择之权。说到馀众,兄弟可不能轻易放过。”
雷世雄还未开口,背后转出一人,厉声道:“罗廷玉,我彭典先代师兄斗这一杨。”
他丰神如玉,潇洒不群。如今加上一份豪情胜慨,益发轩昂飞扬,使人生出爱惜之心。
别人倒不怎样,剑后秦霜波不知如何。竟泛起袒护之念。当下扬声说道:“彭典,若然你是知恩图报,是以甘愿洒鲜血,掷头颅,为你师兄挡这一阵,这实在是无可厚非。”
她一开口,人人都不敢出言打岔。彭典见了秦霜波,马上就敛起那份杀气,恭容聆听。
他变得如此模样,许多人都大感不解。
秦霜波略一停顿,便又说道:“但你当思你目下这一身武功,从何处习得?假如你没有忘记的话,我要你听从雷大庄主之言,马上退出。”
雷世雄道:“秦仙子之言甚是,二弟速去。”彭典长叹一声,面露痛苦之情。
罗廷玉剑眉一剔,含怒说道:“彭典乃是独尊山庄之中的重要人物,霜波你放他走,岂不是要我好看?”
奏霜波了解他的心理,一则事实的确如此,二则他也不无吃醋之意。
因此她并不拿道理反责,只道:“我要他允诺离此之后,有生之日,再不侵犯翠华城,亦永不卷入你们的是非漩涡之中。”众人一听若是如此,罗廷玉当然没得话说了。
雷世雄朗声道:“我以独尊山庄主持人的资格,宣布彭典从今而后,非复是本庄之人,不管他愿意与否,此话已成定案。”
假如没有雷世雄这等大师兄,彭典当然不能答应秦霜波的要求。彭典听了这话,登时涌出泪水,跪倒在雷世雄面前,却已说不出话来。
罗廷玉冷冷道:“彭典,咱们的公仇算是了断吧,但还有一段私仇,你可曾忘记了?”
彭典身躯一震,雷世雄趁势拉他一把,让他起立。
雷世雄道:“秦仙子,罗公子之言,你也是听到的,看来咱们都白费心机了。”
彭典高声道:“罗公子,咱们有何私仇?”他故意立即接口,以免秦霜波答不上话来。
罗廷玉道:“舍妹因你的流言和毒计,断去了一臂。”
彭典仰天一笑,道:“要解决这件事,何难之有?”
只见他唰地拔出杖中之刀,往左臂砍去,刀刃一挥而过,整截手臂,落在尘埃。
罗廷玉跺脚道:“罢了!罢了!彭典,你我之仇,从此一笔勾消。”
此时已有人上前,替彭典止血上药,包扎停当。
罗廷玉上前两步,气势迫人,又朗声道:“雷世雄,你独尊山庄之中,竟也有不少英雄好汉,你可传令手下,如要离开,可随彭典出去,绝不留难。”
雷世雄道:“这倒要向罗公子致谢了。”
他仰天嗟叹一声,想起昔年攻破翠华城时,何曾网开一面?但对方毕竟是正派英侠,心胸、手段,大异於师父严无畏。彭典在催促之下,举步走去,行了一一十馀步,回头一望,只见独尊山庄之人,全部跟着自己。
那边厢雷世雄独个儿站立在强敌群中,虽然显得豪雄盖世,毕竟孤独得教人生怜。转眼间,彭典等人已完全走光,雷世雄面色变得十分肃穆,道:“罗公子,我今日纵是死在你刀下,也绝不敢有怨心。我相信假如我不是家师座下首徒,你一定会放过我,对也不对?”
罗廷玉颔首道:“雷兄说得不错,可惜时势迫人,使我不得不倾全力与君决一死战。”
雷世雄哈哈一笑,道:“罗公子如此看得起兄弟,今日之战,虽死无憾。”
此时众人已散布作一个圈子,外层尚有数百人之众,布防严密。要知道早先分兵突破独尊山庄那座大阵之人,乃是杨师道,此人深谙韬略,通晓兵法。因此,这刻又是由他指挥布阵,雷世雄纵然不要脸,突然逃走,亦不易突破外面的阵法。
自然雷世雄不是这种无耻之徒,他绝对不会做出这等贻笑天下之事。他的目光扫过秦霜波等人,发现竟没见宗旋的影踪。他微感奇怪,因为在这等时机中,他应该在场,方可收呼应之效。
现在也不容他多想了,因为罗廷玉这个敌手,非同小可,自己不论是在招式功力上,或是心灵智慧上,有一丝的空隙,便将陷入被动捱打,以迄万劫不复之境。因此,他急忙收拢心神,贯注於敌人身上。
罗廷玉提刀向他迫到,顿时全场被一股强大劲厉的杀气所弥漫,令人不寒而栗,斗智大见减弱。旁人的感受,竟也如此,身处局中的雷世雄,所受到的压力之大,自是可想而知了。
雷世雄也挺杖反迫,见机出击。他存下了必死的决心,那股气势之强大,自然亦不在话下。除了这股气势之外,他手中的怒龙杖,招式间也增加了一股凶厉之气。
这是因为他不必过於讲究自已的安全,形势已迫得他作全力出击的打算,所以凶威特盛,亦使人望而心寒胆裂。两人相距丈许,便绕圈寻觅对方可乘之隙。这一刹时之间,全场静寂如死,连一根针掉在地上,也可以听见。
后面大阵中走出一人,悄无声息地往前走。但目下巳没谁注意到他。自然假如他是敌方之人,决不会无人置理。他走到秦霜波身边,踌躇了一下,忽又挪动脚步,向端木芙走去。
雷世雄突然出手,怒宠杖“轰”一声,当头砸落。这一招果然具有翻江搅海之威,又如迅雷横击。但见罗廷玉宝刀一挥,人随刀走,一下子就穿出对方杖影之外。两人忽又凑上,互攻了一招。刀杖相触,迸射出无数火星。
雷世雄此时显示出他绝强的实力,怒龙杖挥舞如风,抢占先手,连接攻了五六杖之多。
罗廷玉并不一味与他硬拚,宝刀施展出精妙奇奥的招数,封拆敌人杖势。他使得如此灵活奇巧,使人泛起了鸢飞鱼跃,活泼之极的感觉。双方着着激斗了二十馀招,罗廷玉的宝刀威力渐强,不似刚才一味避重就轻的打法。
雷世雄全神驭杖,尽力猛攻。谁知忽然间一眼瞥见了宗旋,心中顿时一怔,精神略为分散。这一下,在一般人看来,全无异状,但在罗廷玉眼中,却等於已开放了门户,任得自已长躯直入。
他的宝刀上又蕴蓄了足够的真力,但须砍劈出去,定可立毙敌人於刀下。然而他竟没有这样做,反而收刀退了两步,冷冷道:“雷兄有何心事?不妨早做安排。”
雷世雄自己何尝不知方才的一怔神,已陷人了必死的境地?因此罗廷玉突然收刀而退,使他几乎难以置信。不过他随即勃然大怒,厉声道:“罗公子,你这话当真可笑得紧,你焉知不是我诱敌之计?”
罗廷玉哑口无言,虽然他心中知道他乃是强词相责,非是事实。雷世雄怒气勃勃,又道:“罗公子,若然再有这等情形,休怪我雷某言语得罪。”
话声方歇,“呼”的一杖扫去。罗廷玉大吼一声,血战宝刀使出一招“霆斗雷驰”此是“君临天下七大招”之一,也就是罗廷玉仗以称雄天下的绝艺。但见宝刀化作一道强烈精虹,锹然射出,“锵”一声,架开了敌杖,直取雷世雄胸口要害。这一招已分出了胜负,雷世雄虽然不是立毙於这一刀之下。
但败势已成,此后一连尽力封拆了七八招,越发显得危殆,难有反败为胜之机。猛然间人影倏分,雷世雄曳杖连退七八步。而罗廷玉却如影随形,落在雷世雄身前,挺刀欲剌。雷世雄不知是受了内伤,以致无力封架,抑是自知终难匹敌,是以放弃了困兽之斗,自甘送死!但见他杖垂地上,门户大开。众人无不动容变色,只等罗廷玉一刀毙敌,便爆发出欢呼之声。
当此千钧一发之时,猛然间一声断喝,竟迫得罗廷玉煞住刀势,回眸望去。他刀尖已柢住雷世雄胸口,只要在前一送,即可立毙敌人。这一声断喝,竟是出自宗旋之口。罗廷玉已得过秦霜波警告,是以对他特别留心。此刻间闻得他大喝之声,心知必有大变,加以另有一个原因,这才会煞住刀势,竟不立毙对方。
人人都向宗旋望去,只见他左手抓住端木芙,右手已掣出了长剑,满面杀气,凶厉迫人。崔阿伯已被他推开了七八步,此时面色如灰,手中的九曲拐欲待发出,却又投鼠忌器,不敢出手。
宗旋望也不望他一眼,厉声道:“罗廷玉,我用端木芙一条性命,换回雷世雄的,你怎么说?”
所有的人完全楞住,只有秦霜波和罗廷玉,神色如常,似乎并不因此而震惊。
雷世雄道:“宗旋,你走吧,我的生死已无关重要。”
他的声音已远不若早先雄壮了亮。端木芙心中大是怜悯,想道:“他身上已负重伤,但仍然生怕罗廷玉不肯答应这条件,以致害死了我,唉!想不到他对我竟然恁般多情。”
宗旋道:“不行!以我看来,端木芙的性命,珍贵无比,谅他罗廷玉也不敢不答应。”
罗廷玉没有回答,双眸中流露出为难之色。全扬鸦雀无声,众籁俱寂。所有的人,都等候罗廷玉说出他的决定。不管是放人抑或不放人。那都是足以震动江湖的大事。
崔阿伯厉声道:“宗旋!你是什么人,何以忽然帮助起独尊山庄来了?”
正因宗旋侠名极盛,因此之故,他走近端木芙身边之时,崔阿伯不加注意,仍然注视着那一场激斗。
宗旋哈哈一笑:“好教天下英雄得知,兄弟便是独夺山庄嫡传门人,那雷大庄主,正是区区的大师兄。”
这话顿时震惊全场,使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秦霜波轻叹一声,缓缓道:“这样说来,那一次江上追逐,你竟是那个使鞭老人了?”
宗旋道:“是的!”
他长长透一口气,又道:“我今日当面向你承认了:心中顿时十分舒坦。”
端木芙接口道:“这是因为你天性尚不恶,不喜这等作伪行间之事,才会心中耿耿,恨不得早早恢复本来面目,我可有说错你么?”
宗旋道:“不知道。”
停歇一下,又道:“你最好别多嘴插口。”
崔阿伯诚恐小姐遭受不测,忙道:“他说的是,小姐你别惹他。”
端木芙心中一笑,忖道:“我指出他天性并不邪恶一事,已足以使严无畏听了,心中不舒服,因为他会想到也许有那么一天,宗旋会改邪归正。”
秦霜波接口道:“宗旋!目下端木小姐乃是另一派的领袖。你如若伤了她,势必激起这一路人马的仇恨,向你寻仇作对,至於罗廷玉这一方面,他似没有多大关系。”
宗旋冷冷道:“仙子之言差矣,我深信端木芙和罗廷玉之间,有某种微妙关系”谅他非答应我的条件不可。”
秦霜波微怒道:“端木小姐不识武功,你竟向她下手,真是鲜廉寡耻之行!”
宗旋道:“我承认应该向你下手,可是一则你具有预知危险的本事。二则我那大师兄已露出了破绽。聪明如你,岂能不觉?所以我临时变卦,改向端木芙下手。这也是无可如何之事。”
秦霜波道:“我看罗廷玉未必会答允。”
宗旋道:“他如不答尤,则端木芙之死,责任由他担承,与我无干。”
崔阿伯终是直性子之人,闻言勃然大怒,道:“我家小姐若是死了,必是死於你手,如何反倒与你无干了?”
宗旋冷冷道:“假如罗廷玉答允,她便可无事。他不答应而迫得我下手的话,自然是罪在他身上了。”
他停歇一下,又道:“你少跟我顶撞的好,不然的话,我将使端木芙先吃点苦头。”
崔阿伯果然忍住一肚子乌气,不敢作声。
罗廷玉高声道:“看来我除了答允放走雷世雄之外,别无他途可以使端木小姐保存性命了?”
宗旋道:“到目前为止,果是如此。”
罗廷玉摇头,无可奈何地皱眉寻思。
宗旋大喝道:“快点决定,我可不能久侯了。”
空气立时变得十分紧张,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罗廷玉身上。罗廷玉虎目一转,落在端木芙面上,只见她那一大络秀发已经垂下来,露出那张甜美之极的面庞。她星眸中并无畏惧害怕之色,似是深信自己一定不会遭害。但也似乎蕴含看别的意思,教人难以测度。
雷世雄也见到她的真面目,眼中光陡增,精神大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洪声道:“宗旋!我尚有一拼之力,你速速放了端木小姐。”
他的话声震耳生疼,威风凛凛。使得全场的目光,又向他望去。
宗旋坚决地道:“大师兄!你负伤甚重,小弟焉有不知?古语道是:留得青山在,那怕没柴烧?咱们兄弟今日月兑身出困,很快就有卷土重来之日,请你视在不要干涉我。”
秦霜波摇摇头,道:“宗旋!你最好再想一想,须知罗廷玉一旦下决心拒绝了,你便面临抉择。纵然你杀死了端木小姐,但你将不得好死。”
宗旋狂笑一声,豪气冲霄。许多人见了他这等英雄气慨,再加上雷世雄和彭典所留的印象,都不觉大为惊诧疑惑,想不通以严无畏这等奸雄,如何会收录这许多的英雄人物为弟子?罗廷玉被迫不过,只好道:“罢了!我答应今日放过雷世雄便是。”
他这话一出,崔阿伯首先透一口大气,高聋道:“公子,老奴这厢行礼感谢了。”
罗廷玉道:“老伯别多礼,端木小姐曾经助我多次,我岂能忘怀?”
宗旋纵声而笑。道:“罗廷玉,我谅你也不敢不答允,现在要我放了她也行,但你如何保证我们的安全?假如我一放手,第一个发难的人……”
他的目光转到崔阿伯面上,却摇头表示不是,又道:“第一个出手之人不是你,而是疏勒国师。”
罗廷玉道:“我岂能限制疏勒国师。”
宗旋道:“若然如此,有烦你和秦仙子一同护送我们出去。”
一个中年大汉厉声喝道:“宗旋!你这话未免欺人太甚了。”
宗旋望他一眼,道:“你是谁?竟在这儿大呼小叫的?”。罗廷玉道:“这位是我秦叁叔秦绍。”
宗旋道:“原来是翠华叁雄之一,失敬失敬,但你最好少开口,因为你目下非是作主之人。”
他转眼向秦霜波望去,又道:“秦仙子怎么说?”
秦霜波蓦地发觉他眼光之中,含有一种悲怆、失意与激动的意思在内,心中自是明白,暗自忖道:“他早已深深爱上了我,但后来又知道永远不可能胜过罗廷玉,所以妒极生恨,决然公开了他的身份。然而事到如今,他却不免有悲凉凄怆之意,唉!人生的奇幻莫测,实是使人感到心寒!”
她轻轻叹息一声,不禁又想到自己本有超凡月兑俗之志,但如今亦在这人海中,与芸芸众生共浮沉。正如陶潜诗中所谓“误入尘网中”的感慨相似。
宗旋又高声问了一次,秦霜波把缥渺感慨的思绪收回来,淡淡一笑,说道:“宗旋兄,这个问题不该找到我的头上。”
宗旋道:“你肯不肯与罗廷玉一同护送我们?”
秦霜波仍然淡淡的道:“你难道不知道我乃是不想与世人相争的人么?换句话说,大凡是涉及感情之事,我都不打算沾惹,所以我说你找错人了。”
宗旋听了固然惊讶,连旁人如罗廷玉、疏勒国师他们,亦大感惊异不置。谁也料不到,她忽然变得如此淡漠,起因竟是看见了宗旋刚才眼中的神情。
崔阿伯厉声道:“罗公子,你怎么说?”
他护主情急心切,一看秦霜波不管此事,大为着急,立刻向罗廷玉追询,要他表明态度。
罗廷玉摇摇手,说道:“崔阿伯不须着急,在下定必尽力顾及端木芙小姐的安全。”
宗旋突然间仰天长笑,豪气迫人,同时放开了端木芙,退开六七步之远。崔阿伯连忙上前,横身护住她,免得她再度受袭……宗旋笑声一收,朗朗道:“端木小姐,适才多有得罪,使你受惊,还望宥谅。”
端木芙道:“宗大侠好说了,只不知你何故忽然放开了我?”
这话正是在场之人无不想问的,因此人人竖起耳茱,聆听宗旋的答覆。
宗旋慨然道:“我宗某奉命混入各门派之中,充当奸细,虽然有欠光明正大,但对垒为敌之事,亦不得不符此道。今日我宗某既然恢复本来面目,小姐你又是天下皆知不懂武功之人,我挟持你为人质,日后定被天下英雄嗤笑。因此之故,宗某决定放开了你。”
罗廷玉高声道:“宗旋兄,本人刚才的诺言,仍然有效。”
他自从出道以来,碰上巨大的场面,处处皆须顾及声誉大体,行事定必光明磊落,如此方足以领袖天下群雄。因此他毫不迟疑的重申前诺。
宗旋一桃姆指,道:“罗公子气吞河岳,志比天高,更兼一诺如山,真是当今人杰,兄弟在此谢过。”
那疏勒国师直至现在,仍是一言不发,使得这局势十分微妙紧张。群雄眼见宗旋如此豪迈磊落,虽然未减敌视之心,但以目前而论,却也很难说得出自已究竟希望他安然撤走?抑是被疏勒国师拿住?宗旋转头向雷世雄说道:“大师兄,眼下不宜久留,您先走一步,小弟断后。”
雷世雄点点头,曳杖而行。他走出十馀丈,忽然停步回头,向端木芙投以深深的一瞥,这才继续行去。
他本是一时之雄,这刻却已是负伤在身的败军之将。而最可悲的,莫过於他在情场上,他完全溃败了。还是不久之前,他正为着能娶得端木芙这等绝色才女而窃喜不置,孰知人间之事,翻云覆雨。现在端木芙不但永还不会是他的妻子,甚至变成了死对头,再也没有释嫌修好的机会了。这心上的创伤,使他激起了无限伤感,怅怅而行,心神大是迷惘。
端木芙如何不知?但她也无能为力,纵然她能像观世音般化身无数,遍度世人,可是由於血海深仇,她其势亦不能嫁与雷世雄为妻。
雷世雄的曳杖声和雄壮身影,渐渐远去。穿行於敌阵之时,无人出手拦阻。之后,宗旋开口说道:“在下也要走啦!”
他脚下未动,分明是等着瞧瞧可有人反对没有?罗廷玉没有表示,秦霜波亦不开口。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疏勒国师面上,看他有何反应。只见这位异国名家,当代高手,竟然也全无表情,甚至在那深邃的双眸中,露出一丝奇异莫测的笑意。
宗旋见他没有反应,不觉一怔,正要开口,只听一个和善而圆朗的声音响起来,说道:
“宗旋!你为何不问一问我?”
人人都向发话之人望去,但见竟是少林寺戒律院的广闻大师,无不大感奇怪。
宗旋笑一笑,道:“大师有何见解?”
便闻大师胖胖的脸上,突然换上严肃的表情,说道:“贫僧代表武林受害之人,除了翠华城之外,今日要尽力留下了你。”
宗旋道:“大师说得很清楚,好的,宗某亦同意大师有这等资格,请吧!”
他长剑举到胸前,左手覆按腰间,摆开门户架式,既高深凌厉,而又甚是怪异。因为他的左手按在腰身,不知有何用意?广闻大师正要出马,身后闪出一人,朗朗诵一声佛号,说道:“师兄等小弟无法取胜之时,方始出手不迟。”
此人声音响亮雄壮,强劲震耳。众人视之,原来竟是少林寺大大有名的二老叁师之一,人称郭神拳大师的便是。
他的身份不比等闲,说到在武林中,声望极高,远超於广闻大师。若不是由於淮阴中西大会的一役,江湖中几乎无人知道广闻大师,竟是如此厉害的人物!以目前而论,郭神拳的威望仍然高於广闻大师,因此人人都认为他的话只是谦词,其实他乃是主力,如若不能取胜,广闻大师也不必上了。
便闻大师高声应道:“师弟愿意代劳,自是最好不过的了,但愚兄却有几句话向你交待,那就是你动手较量之际,如若试了多招,仍然没有取胜把握的话,便须即退,免得武林朋友们误会咱们使用车轮战法,消耗对方的体力,请你记住这一点。”
冰神拳道:“小弟记住了。”
说罢,大步行了出去。但见他擘手投足之间,虎虎生威,一望而知,他的硬功,实在已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宗旋双目如隼,等他行到切近,剑式突然撤回,横护已身。左手一扬,已掣出一条钢鞭。众人这时方知他左手按腰之故,但见他舞动钢鞭,发出鸣鸣劲响,声势惊人,迫住了对方行来之势。
冰神拳曳拳坐马,吐气开声,蓦然发出,遥攻敌人。拳头出处,发出一片推山撼岳的劲力,砂飞石走,威势之强,真是一时无两。众人见他拳力如此威猛强大,可隔空遥袭敌人,方知他不必使用兵刃之故。
宗旋钢鞭从侧面反击,右手长剑一划,破去敌人拳力。但见他这一剑不快不慢,如初写黄庭,恰到好处,轻轻易易就化解了敌拳威力。郭神拳不敢怠慢,双拳连环劈出,也自荡开了敌鞭,兼且继续还攻敌人。这真是一场剧烈刺激的龙争虎斗,双方一上手,就各尽全力。
宗旋施展的剑法,博杂异常。但没有一招是没有出处的。而当他陷於危险之时,所用以力挽狂澜的剑法,更是诡奇莫测,玄奥之极。
端木芙一望而知,他竟精通好多招“魅剑”。而当他施展这等剑法之时,也显示出他的“邪功”功行深厚,真能发挥那“魅剑”的威力奥妙。
因此他虽然未曾完全学会了魅剑,但仅是这偶而施展的奇招,已足以在剑道中称霸逞雄了。除了剑术之外,宗旋的钢鞭,也炼就了惊世骇俗的能耐,虽是多节的软鞭,却时时可见大开大阖,强攻硬取的招数,远攻近缠,威力无穷。只见这两人一个是剑气鞭影,有如狂风骤雨,蜃楼海市,真是变幻无方,无法测度。
另一个则是拳力重如山岳,气势雄浑威猛,天下罕睹。酣斗之下,可说是棋逢敌手,将遇良材。众人眼看那少林叁师之一的郭神拳,居然也久攻不下,又见宗旋武功如此高明,因此更加想早早知道这场搏斗的结果。那两人兔起鹊落的激战良久,郭神拳一直是攻多守少,只因他所炼的拳法路数,乃是以进手攻敌的招式为多,所以他破拆敌人反击之时,用的亦是攻式,所以显出他攻势特别凌厉,很少有防守的手法出现。
一般的高手,直至这刻,仍然看不出双方胜败的契机。有些人偷觎广闻大师或清风长老的面色时,却看不出端倪。只能从他们凝重的神情上,看出这一仗实在十分激烈险恶而已。
冰神拳攻出第九十招之时,猛可让出圈外。宗旋盘鞭压剑,屹立原地,竟不曾追上进犯於他。
冰神拳把掖起来的僧袍放下来,拍拍衣上的皱纹,这才稽首道:“宗施主武功高明之至,贫僧自知难以取胜,就此告退。”
宗旋道:“大师好说了,在下已竭尽全力,幸而支撑下来,实在大感不易。”
他说的是由衷之言,由於他以前一向不把少林寺放在眼中,而今日一战,方知迈一派能稳居武林中泰山北斗的地位,实在有它真正的潜力。因此大改观感,承认这一派亦是难斗的劲敌,乃生敬重之心。
便闻大师道:“郭师弟辛苦了,看来愚兄非得出丑不可了!”
他向众人扫瞥一眼,又道:“假如贫衲留不住宗施主,那也是无可如何之事,贫衲只要尽饼心力,也就是了。”
人丛中许多声音升起,都是慰答他的话。广闻大师含笑频频稽首,表示惑谢众人的支持鼓励。当他迈步上前之时,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呈现出一片出奇的静寂,使局势显得格外的严重和紧张。
宗旋前此见识过广闻大师的武功,心中有数,因此不敢怠慢,沉身坐马,运集全身功力,迎击大敌。
便闻大师提刀迫去,但到了相距寸许之时,已感到对方的剑气鞭势,威烁射。除非是出手攻去,否则便难再欺近去。
他脚步一停,道:“宗施主,你与我郭师弟动手之时,耗费了不少气力,目下自应让你稍作调息,以便恢复,以免传出江湖,人人都在心中笑我少林恃多为胜。”
宗旋傲然道:“不必了,宗业自信还经得起这等考验,大师即管放手赐招。”
便闻大师微微一笑,道:“既然宗施主这样说,贫衲如是坚持,反倒变成看不起你了。”
他刀势一起,顿时一股刀气,猛扑过去。宗旋长剑一挥,喝一声“好刀法”,身子不退反进,哧哧哧一口气连迈数步。双方已近乎短兵相接,但谁也不曾出招攻去。这是因为双方皆是一流高手,防御严密,无隙可乘。如若鲁莽出击,失去先手,那时要扳回劣势,只怕难之又难。
他们虽是对峙未动,但已教众人觉得形势紧张之极,连眼睛也不敢眨,生怕错失了任何一招。
秦霜波忽然轻移莲步,迫进战圈,说道:“广闻大师,我替你押阵。”
此言一出,宗旋大受影响,心思浮散。广闻大师却精神抖擞,心想:“这回宗旋插翅也休想逃得出此地了。”
此时朝阳如轮,光照大地。这座古寺四下的殿院顶盖,在阳光下都绚烂增辉,别有一番气象。广闻大师戒刀起处,化做一道耀目精芒,朝宗旋电射而去。这一刀,去势不特迅急无伦,兼且闪烁变化,灵动无比。招式之奇幻多变,使人有叹为观止之感!宗旋正因心神浮散,气势稍懈,招来敌人出击。连忙挥剑舞鞭抵挡时,已感到敌人刀势威不可挡。他脚下一连使了六七种步法,双手的剑鞭更是绝艺全出,无奈广闻大师紧紧抓住那一丝空隙,不肯轻放。直迫得他绕圈疾退不已。霎时间,他已退了六七个大圈,众人但见刀光剑气,弥漫全场。其间的招数变化,有些快得连影子也看不见。
便闻大师一口气迫攻了十六七招之多,但见敌人虽是落在下风,然而要收拾下他,却非易事。他为了少林寺千馀载威名,目下在天下群雄眼前,正是打击独尊山庄,恢复少林威望的绝隹机会。尤其是名列少林叁师之一的郭神拳,已经当众承认无法取胜。此举早已把宗旋的功力造诣,以及声誉提高了不知多少倍。
假如自己一举而击败了他,少林威望,不但不会因郭神拳而稍减,反而大为增高无疑。
此念掠过心头,立下决心。当下迅即提一口真气,催动魔功。
宗旋蓦觉对方刀上锋煞陡增,压力如山。这一惊非同小可,晓得他已施展魔功,缴发体内潜能,由此可知,他实有击败自已的决心,所以不惜耗损宝贵无比的真元。他深知情势危急,如无惊世骇俗的突出奇峰,今日定必惨遭败亡之祸。说时罗苏,其实只是念头一转而已。他也深深吸一口气,面色顿时变得十分苍白可怕。
便闻大师方面,竟感到对方的功力亦随之而增长加强,虽然仍然落后了一步,但尚须化点时间硬拼。
他情知若是硬拚下去,双方都可能因体内潜能完全催发,因而精枯力竭,结局就算不死,亦须大病一场。
可是目下已成了骑虎之势,双方均是全力催动魔功,贴身搏斗,凶险之处,简直教人不敢相信自家眼睛。
便闻大师一直占了优势,刀刀都如狂风骤雨,电劈雷掣。宗旋坚持苦守,已显得势穷力蹙。两人翻翻滚滚激斗了五六十招,广闻大师突然大喝一声,刀光如电掣般划过,把宗旋手中长剑击落尘埃。宗旋一跃而退,停在两丈之外。
他一来下左手钢鞭。二来施展那魔功之后,气力衰竭,自知无法闯得出群雄的大阵。所以他并不作突围的打算,屹立不动。
便闻大师已下了决心,定要杀死宗旋。一则绝去后患。二则杀死此人的话,严无畏的最后一条臂膀,亦等如断去,变成孤掌之势了。
他本应趁势上前取他性命,可是问题却出在当他击落敌剑之时,突然一股森寒剑气射来,把他罩住。
他乃是少林中超凡绝俗的高手,见多识广,立时晓得这一股剑气非同小可,已等如有人把一柄长剑,抵住自已咽喉一般。如若再行上前,那是非死不可。
最使他吃惊的还不是这股剑气,而是他晓得这个发出剑气之人,乃是为他押阵的“剑后”秦霜波。
他自然不敢迈步,只好放弃杀死宗旋的机会。但亦不转眼向奏霜波瞧看。心想:“假如你不自动向我解释个明白的话,我也决不询问。”
宗旋喘了几口气,眼见广闻大师并不过来动手,心中大为惊诧,心想:“他实在没有理由放过我啊?”
只听秦霜波冷冷道:“宗旋,你目下真元伤耗,几近枯竭,因此广闻大师本着我佛慈悲之心,并不当扬手刃了你,你可知道?”
宗旋那知自己一命,竟是秦霜波打救,心中仍然大为忿怒,道:“宗某并不怕死,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想叫我宗旋摇尾乞怜么?”
秦霜波淡淡一笑,端木芙已高声说道:“哟!好大的口气。你就算不怕死,也用不着顶撞秦姊姊,因为秦姊姊决不会与你计较,这一来,你岂不是反而显得量小,太没有丈夫气慨了?”
宗旋瞪她一眼,道:“谁要你插嘴的?”
端木芙道:“如果你讲道理,则我便有插口的资格了,只因目下为我出力之人中,包括有天下第一流高手疏勒国师。早先如果我要留下你,他亦可办得到。”
她摆摆手,阻止对方辩驳,又道:“这些话都不必提了,单论眼前之事,我亦有理由插口。”
宗旋哼了一声,道:“你最多事。”
端木芙面色一沉,双眼射出冰冷的光芒,道:“假如你全家被杀,而那血海深仇之人却在眼前,你能缄默不语么?”
宗旋厉声道:“我可不是杀你全家的凶手。”
端木芙没有做声,但也没有别人说话。因为在她未指出凶手仇人是谁以前,气氮情势十分紧张。
谁都不敢插口,以致沾惹上这件事。她凝视看宗旋,目光异常的冰冷。
宗旋皱皱眉头,道:“你看我作什?我与你的仇恨有关么?”
端木芙道:“当然有啦!我试问你一声,你踏入江湖以来,经历的战阵不只一次,尤其是上一回在淮阴中西对抗大会上,你为何一直不施展这‘魔功’绝艺?直到今日,实是迫不得已,方始施展?”
宗旋道:“此是家师严令,我如何敢违?”
端木芙道:“当时严无畏还说过,假如必须施展,亦定要在无人得见之处,同时一定要杀死对方,对也不对?”
宗旋昂然道:“不错!这又如何呢?。”
端木芙冷冷道:“这就是足以证明严无畏很怕被外人晓得你懂得这一门功夫。”
宗旋道:“是又怎样?”
端木芙冰冷的目光中,又透出一股忿怒。宗旋突然感到不妥,暗暗倒抽一口冷气。在这等场面中,宗旋无论如何,也得隐藏起心中的情绪,因此没有人看得出他内心波汤。
只听端本芙冷冷道:“宗旋,你一定想知道其中的过节和隐么?”
宗旋应声道:“小姐想听我的真话?还是假话?”
端木芙道:“自然是真话,你说好了。”
宗旋环显四下一眼:缓缓道:“若然我说真话,那么我的答覆是:在这等情势之下,我不想知道贵府被害的经过和隐。”
众人都觉得他实是有理这么说,但罗廷玉却仰天大笑,道:“宗旋兄,假如换作是我罗廷玉,处於此境,纵是血溅当然,也不能说出不想知道之言。”
自然他的大笑。含有讥嘲之意,所以并不会与端木芙目下的悲恨触,因为此笑非是得意快乐之意。
宗旋厉声道:“现在你别说风凉话,总有一天,我会有机会向你提出相似的问题,那时节可就晓得你究竟如何答覆了。”
端木芙高声接口道:“宗旋,我们言归正传,刚才我的一番话,已解释清楚我为何有权插嘴之故。假如你感到满意,恕我暂时退出此一事件。”
崔阿伯急急道:“依老奴之见,乾脆现下就取他性命,免得日后多费手脚。”
在场的人,但凡是同情端木芙以及偏向翠华城的,莫不有此同感,因此崔阿伯此言一出,便有不少声音发出,附和这个说法。
端木芙摇摇头,道:“今晚的局势乃是属於翠华城罗公子,假如他愿意放过他,我决不干涉。等到有一天,轮到我造成这种局面之时,别人亦休想平涉。”
她说得很明白,那就是她已认为自已的力量,足够与罗廷玉比拟,同时亦有击败独尊山庄的信心。到了那时,严无畏将是她俎上的鱼肉,不许别人分一杯羹。换言之,她也有她的血海深仇,到时决计不肯把宰杀仇人的机会,让给罗廷玉。
众人的目光,先是集中在罗廷玉面上,但随即又跟着他的目光,完全转移到秦霜波的身上。显而易见,罗廷玉已把这个权力,交给了她,才会望着她,等候她的决定。
秦霜波淡淡道:“多行不义者,神人共愤。宗旋!我真希望你能大澈大悟,从此放下屠刀。好在你年纪尚轻,以前的积孽,与你没有太深的关连。有的也只是感情上,觉得不能放周你而已。”
宗旋终於叹息了一声,说道:“我现下才放下屠刀,不觉着太迟了?”
秦霜波道:“不迟!不迟!只要你有这等决心,没有办不到之事!你眼下但须当着天下英雄之面,向天立誓,正式月兑离独尊山庄,不再承认严无畏是师父。然后,假如有人保证你永远退出江湖,尚有何仇不能解得?”
他的目光,最先扫向端木芙。这自是看看她对这个意见,有何反应之意。但端本芙却避开了她的目光,不给她一点答案。
秦霜波心中有点不自然起来,转头向罗廷玉望去时,但见他剑眉紧皱,似乎亦很不满意,只是没说出就是了。
她心中暗暗一欤,忖道:“这两家对独尊山庄的怨,竟是如此之深,真是可怕啊!”
她再向宗旋望去,但见他器宇轩昂,长相英俊,站在当地,宛如玉树临风。真是一表人才,可惜他命运不济,却被严无畏网罗去了……人人都瞩目宗旋的神情动作,等侯他的答案。假如他迳行拒绝,后果如何?谁不想知道?即使他应承起誓叛出师门,但所发生的结果,亦是众人亟欲得知的。
宗旋沉吟了片刻,才道:“好!秦仙子,在下愿意从此退出江湖,跳出这是非恩怨的圈外。假如因此而遭独尊山庄诛杀,那也是罪有应得,前生孽债使然。不过在我立誓之前,你最好还是先徵求过别人的意见,因为以我看来,只怕你扛不起这件事呢!”
他的话表面上听起来,完全是依情照理而说。但事实上他乃是使用纵横裨阖之术,设法使对方内乱。
只要秦霜波被拒,她势必要履行她的许诺,变成了非与他联手不可之势。那时他已非复是人孤势单,何惧之有?秦霜波凝视着他,缓缓道:“你应允退出江湖之言,若是真心,我自然会向有关之人徵询,但你是不是真心实意的呢?”
宗旋道:“当然是真心实意。”
秦霜波道:“若是真心,那么你一身武功,留之无用,我也可以为你废去了?对也不对?”
宗旋一横心,咬牙道:“对!武功留之何益?”
奏霜波淡淡一笑,回头向罗廷玉道:“廷玉,我已用不耆再说一遍了,你同意不同意?”
罗廷玉寻思一下,才道:“同意!”
全场之人,都觉得“同意”两字,有如雷霆施威之时那么响亮。有些人甚至怪他答覆得太容易了。以他们的想法,即使答应,也应该提出一些条件来,例如斩去宗旋一只手之类。
寨霜波很迅快的扫瞥众人一眼,目光又转回罗廷玉面上,道:“你居然同意了,一定有你的道理,可不可以说出来听一听?”
罗廷玉道:“这又有何不可?我有两点理由。第一,此举既可劝人及时回头向善,又可减弱严无畏的实力。以我想来,功德与报仇,应是同样重要。因此。既可劝人向善,立下功德。又可削弱仇家力量,便於报仇。一举而两者兼得,如何不可?这是第一点理由。”
人人都听得呆了,尤其这只还是第一点理由。他们都猜想不出尚有什么理由,所以格外留神聆听。罗廷玉歇一下,又道:“第二点,我不是基於私人感情而对霜波你卖账,而是由於信赖你的智慧,坚信此举不致於被宗旋出卖,使你无法向天下之人交代。”
这直是别出心裁的理由,同时又极具说服力,人人莫不颔首连连称是。
寨霜波目光移到端木芙那张轻纱半掩的面上,慢慢地而又十分清晰地道:“端木小姐怎么说?”
端木芙仰天长呼一声,说道:“秦姊姊,你此举太过冒险了!宗旋乃是一代奸雄之才,举世罕有其匹。你如何能轻信他的话?”
寨霜波道:“我说过要废去他一身武功,人人听见,如何有假?”
端木芙道:“秦姊姊,我劝你还是别迫我答应的好。”
宗旋冷笑一声,道:“端木芙,你不答应就是了,何须闪烁规避?”
端本芙道:“我不会被你激怒的,因为我能看透你的用心。”
秦霜波道:“你倒是说说看,为何劝我别迫你答应?我只是徵求你的意思而已!假如你别具慧眼,看破了他的阴谋,何不当众说了出来?”
端木芙道:“假如我解释出来,你就很难找到藉口,更改此意了。”
秦霜波淡淡一笑道:“不妨事,你即管说出来。”
端木芙被迫无法,只好道:“宗旋虽然废去了武功,但他仍然是有过人的智慧,又热知天下武林的情势和隐,有他运筹帷幢,尤其是不须出手,集中全部智慧以筹划大计的话,,实在比现在还可怕些。”
端本芙必是一语中的,因此以宗旋这等深沉多智之人,竟也不禁变了面色。众人这时方始从恍然中,钻出一个大悟来。这个道理,在以往也许无人相信。尤其他们皆是练武之人,岂肯承认“智慧”比“武功”还厉害可怕?然而端木芙的异军突起,以一个不懂武功,荏弱娇躯,居然能崛起江湖,成为一大力量之首。以前又在淮阴中西大会上,露过锋芒,教人亲眼见到智慧的力量,是以现下无人不信了。
,寨霜波沉吟了一下,缓缓道:“不妨事,我可以看守着他。”
端木芙道:“这还不够糟么?他以一个武功全失之人,却能羁绊了剑后,使之无法分身对付独尊山庄,这已经是莫大的成就了。”
众人听她这么一计算,都不禁纷纷出言表示同意她此说。秦霜波默默沉思,端木芙道:
“你也知道无法可派别人看守他,因为一则不能囚禁他,二则他诡谋甚多,城府之深,单看他能在你们这一方混迹这么久,尚未败露,便可知道了。”
她吸了一口气,又道:“但现在你已来不及了,他只要愿意被你废去武功,就算我不同意,徒然使他阴谋得逞,使我和你做上了对头而已。”
崔阿伯怒声道:“那小子真狡狯可恶不过,讲来讲去,他都不是真心悔过,秦仙子,你何用护着他?待老朽过去一杖砸死,一了百了!”
这倒是十分乾脆的方法,人丛中有七八起大声赞成。端木芙认为问题已交给秦霜波去处理,没有自己的事了。因此她趁这馀暇,打量罗廷玉的表情。只见他沉静如常,似乎不甚关心这件事。但自然亦可以解释为他相信秦霜波必有解决之法,所以才如此从容镇定。
端木芙不觉吃了一惊,忖道:“不好了,我一定有那一处失算了?待我想想看。”
宗旋忽然高声道:“秦仙子,你无须为难啦!在下岂是如此资生怕死之人?假如你认为我没有诚意,那么我可以自动撤消此一约定。或算是我拒绝武功被废,你就可以撤手不管了。”
秦霜波原本很沉静安详地思索,但听了宗旋之言,突然泛起懊怒之色,美眸一瞪,射出比刀剑还要锋利的光芒。
她冷冷道:“宗旋,你太辜负我一番真挚用心了,我原本望你能够及时猛然回头,那时终然我必须跟定了你,以资保护,我亦不辞这等辛劳,可是,我体察至今,你仍然自以为高明得很,相信我已钻入了圈套之中,泥足深陷,无法自拔了,哼!哼……”
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恼意,又道:“刚才我乃是给你一个最后的机会,可是你却轻轻放过。”
宗旋道:“你别恼火,我几时放过了自新的机会呢?”
奏霜波道:“你的作伪,我也不得不承认很高明,如要指出,须得费上许多居舌,现在我们直接了当的解决这个问题吧!”
她严肃地扫视全场,好像想找一个什么人似的,看了老大一会工夫,这才继续开口,道:“宗旋,目下要提到废去武功与否的问题,我且问你,你能找到竟以身家性命担保你的人没有?”
宗旋顿时呆住,这正是他唯一的弱点,而他根本没有想到。甚至连端木芙也忽略了,早先才会认为秦霜波自陷於泥悼之中。全场寂然无声,没有一个人开口表示愿意保证宗旋,这自然是由於身家性命不是可以开玩笑的事,再者,纵然这一大群武林各方高手之内,有那暗中与独尊山庄通声气之人,可是眼看独尊山庄已碰上了极强大的高手,失去了稳赢之势,又岂敢开口而暴露了自己?一片静寂中,突然一阵大笑之声升起。人人皆向笑声发出之处望去,只见宗旋兀自仰天长笑不已。等他笑声一歇,秦霜波道:“你这一笑,必有道理。我恪奉门规,不能不让你说个明白。也许你说得出一个道理来,只要真的合理,我决不会故意为难你。”
她的身份非同小可,话当众说出,便须负责。因此宗旋露出欣慰之色,高声道:“既然如此,在下更不能不直说了。”
奏霜波道:“你有话请说。此处天下英雄云集,皆可作证。”
宗旋道:“我提出一个问题,秦仙子如能答覆得令我满意,那便死而无怨。”
奏霜波道:“我早已准备好了,你即管问。”
宗旋朗朗道:“此处人数甚多,又皆是武林中知名之士,这都是不容置疑之事,并且我也相信他们皆能公平评论是非。”
秦霜波道:“你知道就好了。”
宗旋道:“可是他们纵然谈不上个个与独尊山庄皆有仇恨,但既然参加翠华城的行列,算是敝庄对头!试问他们那一个肯替我作保证呢?”
崔阿伯厉声道:“住口,这是你自家的事,谁教你找不到人相信你呢?”
宗旋打个哈哈,道:“我不妨打个比方,假如拿名望高如罗廷玉,就是他吧,放在敝庄的人当中,要我们的人作保,只怕也找不到一个人?”
全场之人,但觉他这话既雄辩,又合理。在这等场合之中,无人肯为他作保,那自然是合理之事。
秦霜波道:“即使如此便又如何?”
宗旋道:“你如是承认此地必无人为我作保,而你却又提出保人的条件,则足以证明你从开头就是在愚弄於我。事实上你不肯放过我,只不过趁机表示一下仁义,其实呢……”
他冷笑一声,才又道:“别的话不必多说了,秦仙子,你能在此地找出一个可能替我作保之人么?”
寨霜波道:“我纵能指出来也没有用,因为你现下已不相信我的话了。”
宗旋道:“你纵然作弄我,但你若是指得出来,我仍然相信的。”
秦霜波道:“承蒙你信得过我的人格,那么我就说了。”
宗旋环顾四周,这刻太阳几乎移到头顶,光线强烈不过,所以把所有的人都看得十分清楚。在人丛中,他发现不到一个肯用身家性命以及声誉来为他作保之人。甚至连端木芙,本是完全不可能之人,也考虑过。
因此他很有把握地道:“好,秦仙子请说。”
寨霜波淡淡一笑,道:“这个人就是我。”
宗旋大吃一惊,刚才由於处於针锋相对的情况下,所以没有想到是她。而现在一想,却很合理。四下升起喧闹之声,当然都是承认秦霜波有此资格。人人都觉得她这一击,真正把宗旋打垮了。
饼了一阵,众声稍歇,奏霜波才道:“宗旋,我还得证明一下我的话不假。”
她转眼向广闻大师望去,道:“广闻大师,请问刚才你对宗旋可曾起了杀机?”
便闻大师一怔,却不得不点头道:“罪过,罪过,老柄确曾是满腔杀机!”
秦霜波道:“那么,其时如果你没有其他意外的话,必定挥刀直进,把宗旋当扬杀死了?对也不对?”
便闻大师点点头,心中已略略明白她问这话的动机。然而在场的绝大多数人,还是感到十分迷惑。
秦霜波又道:“是不是因为我发出了剑罡,才阻挡了你攻去之势?”
便闻大师道:“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