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先入船,船头挺立着“洞庭七妖”。
另一蒙面少女,白袍凌风飘然,正是黄琼。
她现在的打扮,更比前次见面时不同。酥胸前面,挂着一具死人骷髅,那白森森牙齿映着日光,愈显得邪恶可怖……
季灵芷胸有成竹,自不放在心上。
可是湘江王见黄琼的装束,立知是自己克星到了。下意识骇得失声低呼道:“不好——!”排帮帮主“湘江王言家骥”见“七妖”倾巢而出,更有一个练就“月孛迷魂”的少女。不禁骇得面色大变,立刻举手一招——三十六只大排齐向主排靠来,连环相扣,结成百丈见方,坚如泰山的阵势。
“七妖”所领快艇,见状也一阵骚然,齐向当中集合。
只见双方的艇队,“排”阵,各以其快如电的速度,对面疾冲!
人人剑拔弩张,磨拳擦掌,紧张的空气,弥漫全场。
除了呼呼风响,潺潺水声之外,更无半点声息……
眼看“洞庭七妖”的船只,要被这小山般的“排阵”撞成齑粉!
季灵芷冷眼旁观中,却见“洞庭七妖”并无慌乱之色,似乎有恃无恐。
他们一个个凝立快艇尖端,散发迎风飘拂,面色阴残森冷!
再一转头打量湘江王,他目光怨毒之极,脸皮微微抽动,反有几分忧容!
就在双方近至半里之时,“阴风鬼王”突地一声厉啸,余妖齐齐应和,袍袖猛挥中,黑气疾射。方圆数里的浮沙夹地裂海啸之声,猛自湖底冒出,把双方的艇队、“排阵”全部顶在沙中,纹丝不动!
随听老妖桀桀怪笑中,阴侧侧地喝道:“言家小子,你‘老子’都不是敌手,你更不成……”
湘江王眼角血痕绽露,暴叱道:“老妖你的死期到了!”
“少来卖狂,你如乖乖的带着帮众滚出洞庭。还有一条生路!否则你可吃不了兜着走!”“阴风鬼王”说到得意之处,又是一阵狂妄至极的怪笑。
却不料一个清劲无比的口音,冷冷哂道:“老妖!言帮主说你该死,你就算死定!”
“阴风鬼王”怪眼一翻,见是季灵芷从旁说话,立刻狞面肌肉几闪,骇然道:“姓季的,这是我与“排帮”之事,你何必多管……”
“哈哈哈哈!本人有此兴趣!”
“为的什么?”
“你们‘七妖’罪恶满身,我懒得一一数你罪状!”
“你敢是要多管闲事?”
“依我一件,可以放过!”
“哪一件?”
“你们,七个当场‘自了’!”
对方当然懂得“自了”的意思,就是自杀,恼羞之余,恶心陡炽,厉号道:“小子,咱们等着瞧!”
“正要看你有何能耐!”
“有种的让我们上排!”
季灵芷目光如电,向湘江王一使眼色,湘江王竟然点头道:“季兄,这可以答应,但老妖请留给我,以全孝道!”
季灵芷即冷声对“七妖”说道:“排上给你们一半地方,想必够做陈尸之所!”
话声刚落,湘江王依言将手一挥,“排帮”门下人影如潮,立刻让出一半之地。
“七妖”身形疾旋,七道黑色桶沿着浮沙,迳落排上。
休看黄琼年轻少女,她所旋出的气团,亦不逊于“七妖”,紧跟“阴风鬼王”身后,同落排上。一双明眸绿光炽如潮,但季灵芷并未留神看出。
那“阴风鬼王”停身后,先不发招,却阴沉地问道:“此番排帮倾巢而出……”
季灵芷一声冷叱,道:“老妖不必拿话挤兑,今日之战,你们“七妖”一齐上好了!”
“你们三十六家‘排公’——”
“一旁观战!”
“阴风鬼王”立刻笑意一浮,又道:“就只你们三个——?”
“资江王监阵!”
“阴风鬼王”更加得意洋洋,道:“这样说,你们两个!”
“嫌少吗?”
“桀桀桀桀!两人年龄加起来,不及我一半……”
季灵芷微然冷哂,不予答理,迳到湘江王道:“帮主父仇在身,请!”
湘江王目眦出血,怒毒至极的急纵出阵。
“阴风鬼王”暗自得意,狞恶阴笑连声,身形旋得快似风车,眨眼时,黑色气桶粗逾丈五。
湘江王随他身形疾转过来,黄色气团绕身涨大,其粗也够一丈二三,双掌迳自气团中发招,疾向“阴风鬼王”劈去。
木排上,一阴一黄两座气团中,掌影如山,快得令人目眩神摇,身形更已隐在气团中,不见踪迹,就在这未分轩轾的分际,其余六妖,突向季灵芷无声袭来。
季灵芷俊目余光突见六股黑柱,如鬼魅般疾飘而近,下意识的身形一拔,飞纵二十丈外。六妖如影随形而至,竟把他围住垓心。
他冷哼一声,左掌疾出——但掌风到处,对面敌人立刻疾旋暴退,并不还招。
而左右两侧和身后,却腥风大作,五道阴毒掌力,电袭而至!
其势一若奇寒狂飚,劲道十足。连忙两臂连连圈划,奇奥无比的拍出五道劲芒,反击对手,只听平地焦雷似的爆声起处,群妖引身猛退,季灵芷也被迫得身形几下摇晃。
那“六妖”的护身气柱,以各隔五六丈距离,走马灯般,绕他而旋!木排上黑气如蛇蜿蜒,寸寸升高,厚可半尺!
蓦然间,怪啸起处,“六妖”如电疾冲,掌风击到,血雨先淋,十丈方圆中,尽是桃红色的腥臭的血滴。其中更翻卷着十二条绫带,俱是各种脏血所浸成,如灵蛇发闪,分找他周身生死大穴。
季灵芷心知此血污毒无比,凛然下,双掌两种奇功进出。
血雨飞酒处,“六妖”见掌即逃!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就这样拉锯般,一进一退之间,三十余招业已过去!
季灵芷眼角一扫湘江王那边。
只见他与“阴风鬼王”打得难解难分,半斤八两。
猛然湘江王掌法一变,火光突闪,雷声震爆,五指尖端烈焰疾射丈余,直向老妖黑色气柱中切入。
立闻“阴风鬼王”厉喝连声,顶心上绿光徒涨,来迎湘江王本门绝招的“雷火掌”。
但绿影火光一触之下,老妖蹬的震退半点……
湘江王得势不让,双掌连翻处,雷音与烈焰,震得湖山响应,水面通红。
老妖已然踉踉跄跄退了丈多!
季灵芷正在暗中庆幸“排帮帮主”可报父仇,但猛见老妖身后黑气中的黄琼已然取下枯髅,高举过头,娇躯疾转中白袍飘然离体,已然可以看到膝盖!
“不好!她神色太不好了……”
心念中,掌法缓滞。“六妖”马上血雨、掌风、绫带—齐攻来,竟迫得他连退三个大步,险为对方所乘。
不由得杀机顿炽,奇猛无伦的一连攻出十八掌之多。
“六妖”仍是按计行事,专取软困之法,缓和他雄猛无俦的掌风!
季灵芷赫然狂怒,奇快的身形箭射。首对“阴阳人妖”迎面一掌!
“阴阳人妖”哪有胆量硬接?自是引身疾退,其余五妖趁机攻上,季灵芷竟不回头,更向“阴阳人妖”兜胸三掌,已然用上全力!
只听一阵“隆隆”掌风起处,五妖所发劲道,竟绕过季灵芷的身躯,散为无形!
而“阴阳人妖”那护身黑气,已被他雄沉的盖世掌力,震成缕缕淡烟。
渗嗥中,摔出五丈多远。但见木排上平添一堆血浆肉饼!
旁立观战的资江王与排帮门下,早先被场中两处恶斗,看得目眩神摇,俱都屏住气息,默然无声这时,齐声发出暴雷似的一阵欢呼!
五妖更是骇得凄厉如鬼,连连嘶啸,竟然亡命抢攻!
立见五道黑柱,夹腥风血雨,直奔神色凛然的季灵芷,立见——身影,掌风,惨嗥,闷哼,交织一片,其惨烈之情,真是前所未有!
但湘江王那边,却是战局疾转直下。
“阴风鬼王”数招不敌后,右手突然模出一个绿玉小瓶,对黄琼面前边摇!
随听阴风大起,黄琼明眸中绿光暴出三寸,乘着丈大护身黑气,只一闪,已然抢到湘江王面前,右手枯髅头,闪电推出——湘江王一则功力为对方所克,二则季灵芷说过此女并非恶人,但她的出手,却无丝毫相让之处。吓得冷汗进出,护身黄色气柱,立缩三尺!
忙迫中,身形暴移,堪堪避过一招,“雷火掌”不敢妄行施为,焦急的目光直向季灵芷这边射来!
季灵芷也骇得心头巨震,掌法一紧,神光暴现,劲风排涌下,又有两妖震飞数丈,骨肉如泥而死,还剩“三妖”亡命纠缠,犹作困兽之斗。
但在同一时间,黄琼也向湘江王连逼三招,迫着这“排帮帮主”连连闪避,眼看双方生死立判,季灵芷纵然奇快无比,也无法抢救此招!
就在这群雄束手的关头——巨排边,“哗!”“哗!”连响。
两条婀娜身形,直冒而出!
随闻娇叱连声!正是海宫蛟女到了,“秘魔神掌”劲芒暴闪,迳取占尽上风的黄琼!居然迳道威猛,立刻刹住对方锋芒!
另一个,不用说就是“白蕙”,她双掌妙的连圈带划,真奔“阴风鬼王”,老妖惊怒中,左掌疾截,右手高举绿玉小瓶却放不下来,彼此堪堪敌住!
季灵芷见二女突然出现,心头狂喜。身形奇妙的疾旋而出,双掌齐开,怒海鲸波般掌风震击下,三娇连发惨号,全部了账!
就在众帮如雷采声中,季灵芷“天龙九现”身法,凌空翻射而来,似向海宫蛟女与黄琼扑去。
但将近二女头顶,他突然蜂腰一拧,二指暴出,劲芒嘶闪处,不偏不歪,恰巧点中“阴风鬼王”右手腕部,所持绿玉小瓶立刻飞入季灵芷掌中。他更不等身形着地,就在空中抽去瓶塞。
“飕”的一声,黄琼身法顿缓,明眸绿光立刻收缩。
海宫蛟女却不了解内情,对方一慢,自然乘机抢入。皓腕起处,掌影如潮,迳取黄琼生死要害!
季灵芷骇得狂吼,道:“住手!”身形疾折,右掌忙向海宫蛟女挡去!
就在同一时间,黄琼已被海宫蛟女掌风扫中胸侧,虽经季灵芷发招挡住,但距离太近,立见娇颜骇然变色,樱口血箭狂喷,颓然倒地,手中骷髅月兑掌飞出。
海宫蛟女也被季灵芷掌风真劲迫得急退丈余,血气乱翻!明眸惊骇至极的瞪视个郎,莫名其妙!
季灵芷忙道:“蛟妹,快来救人!”
话音未落,奇快的抄起黄琼,拉住海宫蛟女纵回本阵。
再说“阴风鬼王”眼看玉瓶被夺,黄琼旋被对方所获,惊骇更至。百忙中顺手抄起骷髅骨,狂怒的对白蕙猛攻数招,招招毒辣无比!
白蕙不及对方,这一来险象环生……
退让中,猛见“湘江王”电闪而出,“雷火掌”烈焰呼呼,迳向“阴风鬼王”扫去!不由芳心一喜,“分波破浪手”划出层层劲波,要报刚才数招之辱。
季灵芷正在运功治疗黄琼,见状急喝道:“言帮主一人尽被杀她!你快退!”
丙然,他这一句话,灵验无比。白蕙立刻收招,直奔意中人身前!
“阴风鬼王”风仅剩湘江王一人出手,怪眼暴睁,桀桀狂嘶道:“小子,咱们单打独斗,以判生死!”
湘江王沉痛的叱道:“正要杀你以祭先父在天之灵!”
排帮大众一声暴雷似的答应,立从主排棚中,抬出一座香案,红烛亮烧,当中供着老帮主的神位!
“阴风鬼王”见状全身猛打冷战,随后桀桀冷笑道:“你父子正好一路同行,看招!”
招字刚落,手中骷髅如电推出,身外黑色气柱暴涨数尺!声势骇人之极!
湘江王双掌齐错,护身黄气如潮,已然使出全功!
只见场中,一黄一黑两个丈五粗细气柱,相对疾转,身形俱已隐没其中。
黄气中,烈焰雷声暴震,掌掌相连,以快得看不清的手法,猛向黑色砍劈!
黄气中,阴风疾啸,骷髅头幻出无数怪影,拚命挡来!
一声残酷的决斗,就此揭幕!
不但排帮门下,人人心急如焚,目呆口定!
连季灵芷运功中,也不时俊目频频回头,希望这“排帮”少主能手刃亲仇以雪前耻。
电光石火间!
五十招已过,湘江王又处上风但黑气中,厉啸突传,“阴风鬼王”手中骷髅一抖,那死人头骨牙床格格一开,大蓬阴雾狂射,湘江王雷火掌的焰芒立短三尺,脚下连退几个大步!
,“阴风鬼王”厉笑桀桀,更将舌尖咬破,血箭如一道喷泉,漫空疾射,骷髅头同时“蓬”的炸为粉碎,锐如利刃的奇毒碎骨,“嘶”!“嘶”!破空,笼罩三丈之地——湘江王骇然横移八尺,但仍不出对方威力范围,骇然中,左掌疾发,但“雷火掌”在克制重力下,虚飘飘的,仅余两成功劲,虽然右掌又上,眼看难逃此招!
季灵芷突然暗出右手,二指白芒如电,疾向湘江王灵台穴虚空一点——“轰”然一声山鸣水应的巨震,湘江王右掌如火山发,雷焰齐飞!
立见“阴风鬼王”护身黑气应声进散,一袭衣袍火光冒起,烧得老妖手脚乱抖,“唧唧”惨号!
转眼间,毛发荡然,化为一块焦灰,臭腥之气,令人掩鼻不及!
这厢老妖伏诛,湖中浮沙随即沉没,“七妖”百只快艇所载门众,吓得手麻足软,齐齐拜伏舟中,湘江王忙赴季灵芷身旁,感动至极说道:“季兄恩同再造……”一旁倒身下拜。
“这不算什么,‘七妖’门下帮主打算怎么办?”
“全听季兄处置!”
“这些人不值得深究,帮主施他们一条生路好了!”
湘江王一声传话,百艘快艇上谢声四起,与“排帮”中如雷欢声响成一片,十里可闻,顿时散得干干净净!
黄琼也明眸一亮,悠悠醒来,随即凄婉无比地说道:“灵哥!我最后还是被老妖迷住,真对不起!”
她这声“灵哥”,叫得在旁的海宫蛟女和白蕙柳眉齐皱。
季灵芷收掌轻叹,道:“还好,你没有……使出绝招……”
黄琼心知个郎指的是她未曾振月兑衣袍,立刻粉脸红晕,翻身坐起,细声道:“对方不用“雷火掌”,我不会那样……”说时自袍下取出“五龙环”一亮,接道:“而且也多亏此环护身,也许它有无形的力量,暗中在保护我……”
海宫蛟女立刻又和白蕙交换了一个骇异的眼光,表情甚为复杂……
季灵芷却没有注意,随手搀起黄琼,面对着国色天香,含语的海宫蛟女和白蕙,万绪千头,无从说起!
至于这三个妙龄少女,更是各有一番心事,默不出声。
三女一男彼此互看了几眼,竟无人先打破这尴尬的沉寂!
这时,湘江王与所有帮众,业已祭过老帮主神位,齐声前来致谢,道:“季兄对本帮恩德如山,我不知应如何答谢才好……”
季灵芷猛然惊觉,随口道:“举手之劳,谈不上谢字,本人也要告辞。”
全帮苦留不住,便将主排亲送四人过湖,湘江王依依惜别不已。双方互道珍重,季灵芷及三女飞身上岸,迳向一处幽静之地而去!
排帮对季灵芷这种侠义洒月兑,武功超凡,敬佩得无以复加。
于是将他衡山力敌道家三真湘江掌震佛门三老,以及洞庭诛妖等事迹,加上英雄美人的渲染,编写歌谣,日常诵唱。
这一唱,传遍三山五岳,五湖四海!
再说季灵芷与三女纵入林中,自然先作一番介绍,只听莺声燕语,彼皮寒暄两句,季灵芷急急问道:“蛟妹,你怎么又跑出岛来了?”
海宫蛟女面上立现红晕,略含委屈地答道:“灵哥,你又来责备……”
“我并不是责备,你第一次出岛,碰上青姬与寒金教这次又来……”
海宫蛟女生性纯良,但从看到黄琼的“五龙环”,芳心早已闷闷,加上青姬的旧事重提,更不自在,竟不待个郎说完,嗓音微变,截住道:“你?……”
“我怎么——”
“你好像不愿意看见我!”
“这从何说起?”
“一次见面一个钉子,这算什么——”
白蕙深通世故,见她两上当面就要说僵,黄琼在旁表情微妙,立忙一使眼色,插言道:“蛟妹!你们那边去细谈好了,我陪黄姑娘聊聊。”
两人立刻依言走出十多丈远,白蕙嫣然一笑,对黄琼搭讪道:“黄姑娘跟他认识不久吧?”
“灵哥跟我是这两天才相识的!”
白蕙马上芳心剧震,暗忖:“相识两天……就成了‘灵哥’……而且居然得了一枚金环!”心念中,面部表情颇不自然,勉强笑问道:“那‘五龙环’是他自动送的吗?”
黄琼不知白蕙曾给为着一只金环,煞费苦心,竟轻松的答道:“当然是他自动送的,我根本不知他戴有此物……”
白蕙芳心,“呼”地一震,几乎气得吐血,讶然忖道:“好哇!我为了此环,不知费了多少心血。灵弟竟会一见就送给她。不过这妞儿长得也是真美……”
连吸两口长气,讶然道:“你是洞庭七妖一伙,他怎会……”话到一半,已知失言,立见黄琼玉面飞红,不再答理!
羞恼中,迳自向季灵芷这边纵来,便听海宫蛟女说道:“灵哥!我们是为你报仇才出岛来!”
立刻听到季灵芷感动的答言道:“我非常感谢你们这番好意,但也太过冒险……”
白蕙一听两人并无误会,芳心顿时安慰许多,竟自立足倾听下文,立闻季灵芷的口音传来,问道:“武当派的事情,是不是你跟蕙姐两人所为!”白蕙一听季灵芷亲口称她“蕙姐”,芳心甜意丝丝涌出,她料到义父“神通一指”必然已向个郎提起终身,自然是一说就准……耳边又听海宫蛟女坦率答道:“是的——”
“你们为什么偏排‘武当’一派?”
“我们听说你先和五大掌门决斗,然后去‘万刃谷’救我,结果碰上仇人‘黑衣圣母’,被她劈落‘绝灵崖’……”
“这都是事实,以后怎样?”
“依我就要找‘黑衣圣母’拚命,可是师叔神通一指,跟‘蕙姐’都说我功力尚浅……”
“难道你就拿‘武当’派试招不成?”
“那完全不对!我想从你出道以来,第一个纠众为难你的就是‘武当’派,我本意是去跟他们讲和,然后联合对付‘黑衣圣母’,不料一到什么‘解剑泉’,马上遇到许多道士,声势汹汹的,又要解剑,又要我们揭去面巾,那自然是办不到。”
“结果就动手了!”“我再三申明要见掌门,老道们一听我说姓季,更加不分皂白,乱问一气,说了许多难听话,我当然不能受那种气呀!”
季灵芷轻叹一声,道;“原来是这样!”
海宫蛟女却天真的接着,道:“结果武当掌门‘如意道长’出来,一言不发立使辣招,被‘秘魔神掌’惊退,我看他也没有什么了不得本事,灵哥!你看我功力是不是有了进步?”
季灵芷心神不宁,漫应一声,剑眉微锁!
海宫蛟女见状讶然道:“你可是又生气?”
“没有。”
“眉间皱得这样,还没有!”
“我只是在想,‘崆峒’、‘少林’所发生的事情……”
“哦——那可不是我们,你不要乱猜!但后果如何?”
“七大门派的上辈元老,除衡山‘无灯大师’外,都下山来了。”
“可是来找你……?”
“当然!”
“有没有动手?”
“那还用说!”
海宫姣女关切至极地问道:“他们的武功一定是厉害无比。”
“这倒不见得。”
“那么你又赢了他们?”
“是的!”
海宫姣女笑容如春花怒放,道:“我真高兴!”
“这并不值得高兴!”
“怎么?”
“黑衣贱妇不久要开武林大宴……”
海宫姣女惶急骇问道:“这跟我们出手的事,可有关连?”
“少林寺晚上有人偷入纵火,留下我的名字。”
“呀——!”
“幸好佛家三老在寺,来人受惊而逃未成大害。”
“崆峒山呢?”
“虽然另有‘青城’派掌门与不少门徒在场,来人竟以‘秘魔神掌’一类功夫,杀伤很得!”
“那决不是我!灵哥,我可以发誓!”
“我相信不是你们,必是‘黑衣贱人’敲山震虎,移祸江东的诡计,但那两个冒名人物,一定要查出来,把他们锉骨扬灰,才消得我心头之恨!”
季灵芷说到此处,眼睛中杀气凌人,连海宫姣女都吓了一跳,道:“我们大家分头去查,好不好?”
“不必……”
“为什么?”
“武当、崆峒、少林三件意外,虽然两件是假,但有一件是真足以引起外界误会,我看你们……”
“不,我跟‘蕙姐’都有权利参与追凶报仇的大事!”
“你的意思是——?”
海宫姣女微一忸怩,随即理直气壮的说道:“我们都算季家的人,你的父母就是我们的父母,报仇之事理所当然!”
“蛟妹]以你们的功力,惹事有余,成事不足J”
“你是说我们到‘武当山’替你惹了祸?”海宫姣女嗓音一哽,明眸中立现泪珠。
“蛟妹不要会错意思,反正你们不必冒险……”
“反正我一次也来岔了,二次又来岔了,你就是要催我回.‘海宫岛’去!”
“我完全是替你着想。”
“好吧,这先不谈,师叔‘神通一指’可曾提起‘蕙姐’的婚事?”
“这是有的。”
“我……我也赞成,你该不反对吧?”
“这个——”
“难道你没有答应?”
“我……我先要禀告义母!”
“你找到她老人家啦?”
“不错!”
“那么,我们两人的事情,你禀告过没有?”
“也还没有。”
“奇怪——”
“她老人家心疾虽然好了,可是记忆没有恢复,而且我来去匆忙也没有想到这一点上去!”
“没有想到这一点!”
海宫姣女柳眉微皱,沉思片刻言道;“既然她老人家还不曾痊愈,留她一人岂非无人照顾?”
“这倒没有关系。”
“还没有关系?”
“义母收了个螟蛉,足以照顾一切。”
“是男是女?”
“是女。”
海宫姣女柳眉皱得更深,人影飘闪处,白蕙已至当地,她听到季灵芷推辞婚事,芳心已极失望,如今又平空钻出另一异性,自然沉不住气,竟自瞬地出现,海宫姣女惊噫失声道:“女的?她叫什么名字?她年龄多大?”
“名叫‘弃尘’,年龄比你‘蕙姐’大概轻一点吧!”
“哦!想必很美?”
“武功颇高,人也机智,但是面貌——不佳!”
“有两个优点,一个缺点也无所谓。”
“我也是这么想。”
“我早猜到了,我的事你瞒着义母,‘蕙姐’的事你拒绝了师父,八成和她——”
“你不要瞎猜,与她半点关系也没有!”季灵芷说时,也是剑眉微皱,眼看这两个少年男女又要说僵。
白蕙连忙插言道:“多一个义妹不是更热闹一点吗?灵弟,我们应该恭贺你!”
海宫姣女此时与她情逾骨肉,言听计从,竟也不再说话,她认为这位一能说会道,必然可以谈出一个所以然——季灵芷闻言,也答道:“弃妹确实生得奇丑……”
“那且不提,我另外有个问题。”
季灵芷心中一戚,道:“是哪方面的?”
“就是黄姑娘!”
“她又怎么——?”
“她口口声声叫你灵哥,想必是你同意的?”
“我与她相见不过两天。”
白蕙妖笑一声道:“进展倒是很快……”
“你又来了……”
“别紧张,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琼——”季灵芷几乎失口叫出“琼妹”,随即改口道:“黄姑娘生性不善言词,蕙姐不要拿她取笑!”
海宫姣女愈听愈不是味道,冷冷道:“她不善言词,可是有你帮着好说话——”
白蕙却轻笑阻止道:“蛟妹别忙,我还没说到正题上去。”
紧接着对季灵芷问道:“五龙环也自动送给她一只,这又怎样解释?我看这位不善言词的‘琼妹’,倒有两下子!”
“这——”
“别这这那那的,快些讲吧!”海宫姣女泪如断线珍珠,玉容惨变!
“你们两个真是——”
“难怪你老怪我们不该来,原来有这一个‘琼妹’,那一个‘弃妹’,你……你……就是嫌我!”
“蛟妹——!”
“留着叫别人吧,我不配!”
海宫姣女说毕,纤手一抹泪痕,爽利地转身便走,季灵芷少年心性虽想制止又不便,还是白蕙一把拉住,道:“蛟妹,你别使小性子,乱跑可不行……”
“我才不使小性子,我回‘海宫岛’,让他省心!”
“蛟妹,爱情和婚姻都是大事,不可儿戏!”
海宫姣女生性纯厚,坚认从一而终的思想,迳自坦然答道:“当然不会儿戏,我既已自认姓季就姓到底,决不拿这种事来赌气!”
季灵芷见状,心中自是感动,唤道:“蛟妹一海宫姣女不待他说完,面色一整道:“你不用叫,我这次回岛,除非你请决不再来!而且——”
“而且怎样?”
“凡事有个先来后到,除了‘蕙姐’,其他什么姐妹我是一概不认帐!”
说毕,身形如电疾射而出,季灵芷与白蕙下意识的随而纵出,那料海宫姣女芳心气到极点,竟然头也不回,皓腕翻处,照定身后风声便是一掌!,她既曾服食“蛟胆”,亦且苦练秘魔神掌颇久,已具季灵芷出道时五成功力,自属不凡,只听“蓬”然掌风震处,白蕙一声闷哼,侧飘坠地!
季灵芷一身难顾两头,只得先行察看伤势,片刻后,白蕙翻身坐起,面色仍是满布骇然之色。
季灵芷关心的问道:“可伤了什么地方?”
“还好。‘章门穴’稍为岔了一点气,不妨事了!”
季灵芷略一思忖,道:“姣妹既已回‘海宫岛’,蕙姐你也赶去,免有意外。”
“你就不追吗?”
“我有许多紧要事情,无法分身。”
“是不是还要安置‘琼妹’?”
季灵芷尚未答言,白蕙回头中忽发一声惊噫,道:“她怎么不见了?”
两人身形如电,纵回原地,惟见一片枯林,空空荡荡。
黄琼早已悄然离去!
“怪呀!不久以前还在这里!”
季灵芷怅然中,俊目电扫,发现枯枝上一幅白巾,迎风飘荡,正是黄琼蒙面之物。
连忙一手摘下,只见桃红点点,血迹犹新,竟是她匆忙中,咬破纤指所写,使人更增凄恻之感!
只见那白巾上写道:“灵哥:为成全你之幸福,我走了。
妹幼为老妖迷拐,迫习邪功,以致不齿于人,誓必另投明师,习得“秘魔掌法”。以求列身正道。
我虽远去此心不渝。
诸希珍重琼”
季灵芷不禁跺脚叹道:“她这一走,不晓得又会出什么岔子!”
“不至于吧?”
“她是‘阴风鬼王’拐来的,曾习‘月孛迷魂’之术。”
“听说这种功夫很厉害,防身有余,何必替她担心?”
“就因为有这种功夫,坏人以为她坏,好人以为她不好!”
“她不是说要去学‘秘魔掌法’,希望她学成好了!”
“不可能有此机会!”
“我看你确实有点偏心,难怪‘蛟妹’生气……”
“这从何说起?”
“蛟妹走了你倒不着急,黄琼走了你似乎特别担心。”
“她们两人以蛟妹武功较佳,而且有地方可去,黄琼却完全不同。”
“好吧!反正都去了,你我也该走了!”
“你和我……一道走?”
“当然!”
“你不去追赶蛟妹了?”
“你不是已经说过,她武功又好,又有地方可去,不必担心!那还用得着我追!”
“蕙姐,你一定要去!”
“灵哥,你对谁都不错,但对我……”
“怎样?”
“最不公平!”
“何以见得?”
“你先是担心黄琼,其次是蛟妹,最后是赶我快走,这难道也算公平?”
“蕙姐不要取笑,你一定要去!”白蕙明眸一转,说道:“就算依你,可有一件——”
“哪一件?”
“我义父提的事情……”
季灵芷想不到白蕙居然开门见山,提起亲事,不竟微微一愕,答道:“你的意思是——”
“你一定禀告你义母。”
“这——个,师叔已经表示由他将来去说。”
“至于你总该不反对吧?”
“我没说过反对二字。”
“灵弟,你既不反对就是承认了!”
季灵芷俊目一瞥白蕙,只见她媚艳的玉颊上,充满殷切,极是感人,因此点头道:“蕙姐,这岂不委屈你的终身!”
白蕙顿时大喜过望,娇笑如花,道:“那不必提,可是你要记着一点。”
“请直说好了。”
“除了蛟妹和我,希望你不要再找些姐呀妹呀的……”
“你尽避放心!”
白蕙依依不舍,慢慢转过娇躯,一声“珍重”,两人各朝一个方向疾闪而去!
瑞雪纷飞,琼瑶遍地,一片锦绣山河,都被点缀成银堆玉砌的一般。
梅林中,落英缤纷,暗香点点。
包显得清雅绝尘,见而忘俗。
只见人影翩然处。
一位倜傥不群、英俊潇洒的少年踏雪而来。
他正是季灵芷,此时月兑去“无灯大师”所赠僧袍,恢复了本来面目。
他一面足下不停,一面沉吟道:“现在距‘武林大宴’不过七日,师叔‘神通一指’既未遇见,偷袭‘崆峒’、‘少林’的冒名人又不曾找到,只是遇到了些武林人物,他们有些人已经接受我的警告,有些人还是执迷不悟,存心观望,看来我惟有现身‘无归湖’将‘黑衣贱人’除去,省得噜嗦……”
心念中,走入梅林深处,幽香扑鼻,沁人心腑,蓦地抬头一望——顿见梅林深处,一座颓废寺院,既无钟鼓又无诵佛之声,不禁心头微震,脚下也就放慢下来。
而且,寺前银色身影一晃而入,更令他大吃一惊,忖道:“此人衣着颇像‘五毒帮’门下,尤其行动诡祟……”
正思索间,又见一个黑衣蒙面俏影一闪入寺!
季灵芷有过目不忘的记忆,立刻发现此女身形,就像“癸水教”内坛八女侍中的一个,不由惊噫道:“癸水教八女侍如在此地,可能仇家‘黑衣贱人’也在,这倒是天赐报仇良机,我必须小心一点,以免惊走对方……”
忖思已毕,奇妙的身法一施,便已纵至废庙后院墙外。
院内情形尽收眼底,果然是“五毒教”和“癸水教”潜伏之地,虽则此地荒凉已极,却仍有四个教徒隐身破墙后不住向外了望!
季灵芷身形如电,那四个教徒连人影还不曾看清,已被他一指点中要穴,顿时身形僵立不动,半点声音都未知出。
季灵芷更不迟疑,身如电掣云飘,早已闪上殿顶,俊目向殿内一看,骇得心头一阵狂震不已。
只见师叔“神通一指黄继然”仆倒殿中!
殿上大辣辣的坐着“太上邪君公孙渊”’“癸水教主黑衣圣母”,打横坐着“五毒教主苗银毒叟”。八女侍与二十多名教徒肃立两侧,默默无声。
只听“黑衣圣母”阴狠至极地问道:“你只要好好答复这几个问题,便有生路,否则——哼!”
“神通一指”显已穴道被制,只听他冷哂一声,怒吼道:“废话!”
“你不必臭硬,难道你不怕本教主独门手法?”
“神通一指”闻言一阵颤战,似是余怖犹存,怒哼一下,并不作答。
“黑衣圣母”冷森森地问道:“老实讲,你跟季灵芷是什么关系?”
“……”
“白蕙可是跟你们一道?”
“……”
“黑衣圣母”见对方硬不答应,不怒反笑,媚声喝道:“带下去,将他琵琶骨穿了起来,再行拷问。”
四个“癸水教”徒奉命急行而前,将‘神通一指”拖出殿去!
罢到殿口的时候————条奇快身影,如怪鸟般掠殿直出。但见左手翻处指风飕然,四个教徒一哼不哼,立刻翻身仆地。
便更右手一抄,将“神通一指”拦腰提到院心,随手拍活了他的穴道。这一连串动作,仅在电光石火间一气呵成。
显见来人功力之高已至不可思议的程度。
殿中诸人,都被这意外剧变骇得面无人色。
“太上邪君”身如轻絮,立刻飘到殿口,“黑衣圣母”却一阵狂笑,道:“季灵芷,你来得好!”
季灵芷目棱出血,怨毒至极喝道:“你也来得太巧!”
左掌疾翻,一股强烈无比的劲风,直劈过去。
“黑衣圣母’’面现一丝阴笑,娇躯暴移八尺,立刻回敬一掌,“太上邪君”到底曾经吃过亏,睹状亦自侧方发掌攻出。
“轰”然一响暴震后,三人身形各退半步,“黑衣圣母”笑容顿敛,骇然忖道:“对方功力比上次又增一倍,竟比我苦练“万邪录”还要快些,岂非怪事!”
心念中,对方右掌又至,功力愈见沉雄威猛,但为照顾坐地运功之人,不敢发步上前,立刻心机一动,横飘丈五,笑道:“慢来!”
“你还有什么遗言不成??
“此地不是决,斗,之所,你我另找地方好了!”
“用不着!”
“哈哈!你敢是受了两次教训,不敢去了?”
“你这套激将法骗不倒本人!”
“你口口声声要与本教主寻仇,你我远觅幽僻之地一决胜负,不用外人参加,难道你还不乐意?”
“你无非想引我远离,无法在‘武林大宴’上,戳穿你的阴谋而已,你一生全靠阴狠,本人可不听你这一套。”
“你两次在我剑掌之下逃生,还敢来公然挑战——”
“今日叫你粉身碎骨!”
“你不怕我另有奇功Y”
季灵芷冷哂一声,叱道:“你如有胜我的把握,焉有不及早下手之理!”
“少来猖狂,我问你白蕙哪里去了,可是被你们收留?”
季灵芷面色一转,道:“你不配问!”
“本教叛逆,当然问得!”
“癸水教人人可杀,叛逆者才是好人,你不必废话连篇,接招吧——?
“真是不知好歹,本教主原想网开一面,让你先带此人出去,难道你毫不考虑他的安全吗?”
季灵芷闻言一怔,俊目闪处,“神通一指黄继然”昂然立起,激动地说道:“别理她那一套!”
季灵芷连忙低声道:“你老人家伤势可有妨碍?”
“已经好得不少了!”
“请师叔相机退下,小侄要动手——”
“替我好好的打!”
“打”字未歇,季灵芷眼眸寒芒连闪,双掌以惊天动地的声势,拍出两道劲波,分袭“太上邪君”与“黑衣圣母”!
两人已知诡计难遂,面色凛然中,各以双掌发出十成功力相抵。
立见两股排山倒海般的劲流,合而为一,直向对方掌风上硬接过来。
“轰”然一声,柱摇梁动!
满殿涡流乱卷中,季灵芷蹬蹬退了三个大步!
“太上邪君”与“黑衣圣母”也是各退三步,即便站稳,立刻面浮放心的狞笑,心知二人合力之下,即令不胜,也不致于落败,竟自猛扑而上,招招毒辣齐向季灵芷生死大穴上拍来!
季灵芷俊面一凛,双掌连划带圈,层层劲波涌潮而出。
在这破庙广院中,展开了前所未见的一场惨斗!
只见三道奇快无比的身影,此起彼,乍合乍分!
不惟手法之快,令人目眩神摇。
那掌风劲力,更卷起漫空涡流,将满院积雪,吹得如柳絮逢风,在“波!波!”不绝的爆响中,四飞进散!
一会儿工夫,双方已过百招以外!
季灵芷真力深厚,愈战愈勇。
但“黑衣圣母”与“太上邪君”亦是配合得天衣无缝,攻守相应,妙到颠毫,一时之间毫无破绽!
“神通一指”黄继然看得目瞪口呆,但旁观者清,已然想出制敌之法。
随即一声雄沉的劲喝道:“先解决一个,剩下一个决跑不了!”
“太上邪君”与“黑衣圣母”闻言大惊失色,眼中怨毒之光,齐齐扫来。
季灵芷剑眉一轩,大有所悟,立刻左掌使出一招“如来闻道”,劲芒乱闪中,逼得“黑衣圣母”跄退丈余!
他立乘对方阵容散乱中,右掌“伽蓝十二手”的奇奥招式,夹怒海乐皮般的白气清光,疾划“太上”邪君”面门。
“太上邪君”上次被他所伤,犹是惊弓之鸟,身形暴退中,微闻半声闷哼,已然震得血气翻涌,面泛惨白。
季灵芷得势不让,奇奥身法立刻展开。
指东击西,连连发掌,迫得对方两人如走马灯般乱转,惊骇百出的避过数招。
立闻宝剑出鞘之声铿然嗡鸣。
“黑衣圣母”已拔出从青姬处夺来的“玄女剑”。
只见黑光暴闪,划出层层剑墙,如灵蛇吐舌般,便向季灵芷疾刺而至!
季灵芷对她的“三分剑法”颇有戒心,右手一探,“霓电剑”青紫寒芒划空疾闪,“叮叮”剑刃相击之志,不绝于耳。
两人各展波谲云诡的剑招,剧斗起来。
季灵芷内力雄厚,剑法简明,全是大开大阉的招数。
“黑衣圣母”虽然一身邪功,但剑法却是武林中大家秘技,以她这种罕见的功力施展出来,声势自是骇人心魄,凌厉无俦!
那“太上邪君”刚才被季灵芷一招所伤,功力顿减三成。此时仍是乘隙进招,以收牵制之效,但季灵芷何等聪明,竟自故意微露破绽,手中长剑,将三式师傅剑法,连贯刺出,挡住“黑衣圣母”剑墙。
左手反身拍出,正好硬接住“太上邪君”附背抢入的一掌。
又是一声闷哼,对方身形立滞,抚胸僵立,显已伤上加伤!
“黑衣圣母”睹状骇极,手中剑招一紧,娇声大喝:“苗银毒叟快拿那老小子!”
“五毒教主苗银毒叟”与季灵芷有杀子之痛,只因技不如人,隐忍已久。
闻言身如电出,迳抢“神通一指黄继然”。
立见拍掌翻飞,二人已是狠斗一处。
季灵芷知道“苗银毒叟”“五霞散”的厉害,师叔决难抵敌,正要发声喝破,目棱中猛见银光突闪一五彩斑烂的毒粉,嘶嘶进射,霎时如烟雾般罩满全院。
“黑衣圣母”剑气排空,身随剑走。
已如凌波踏浪似的翻出当地。
季灵芷无暇思索,奇奥身形凌空划出一道弧形,左手拦腰抄在“神通一指”,凌空直上三十余丈。踏雪御风疾驶而去!
他以奇快身法,眨眼间已出数里之遥,心内正在焦急师叔神通一指的伤势如何,却听对方说:“灵儿放手罢,老夹着可不像样了!”
心头惊喜交集,忙一松手,“神通一指”已然翻身站在当地,哈哈朗笑道:“苗银毒叟虽是厉害,老夫可也不是初出道的雏儿!”
“你老人家竟未中毒?”
“他掏毒粉银壶的时候,为叔已然劈出掌风护身,抽身急退!并未被他沾着皮肤,不过久缠下去,必不讨好,因此只得由你夹着出来!”
“你老人家怎样跟他们遇上的?”
“这很简单,我偶然发现几个‘癸水教’徒,已将他们擒住,打算追问教中动静,真想不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结果遇上了‘黑衣贱人’!”
“神通一指”说到被擒之事,仍是气虎虎的!
季灵芷接着道:“蛟妹,蕙姐都已回‘海宫岛’去了,你老人家可否也去照顾她们一下?”
“神通一指”大喜不已,道:“那是当然的,这次老夫担保不让她们私自出来,可是——”
“你老人家直说好了!”
“蕙儿的事,你到底是否答应?”
“小侄要转去再斗‘黑衣贱人’——”接着猛喝道:“慢点!你身上的毒粉抖干净吧——”
话声中,竟自伸手往他衣袍着粉之处弹来!
季灵芷有了误毒湘江王的经验,骇得身躯疾旋三丈开外!
扭头处,却见师叔怔了一下之后,又去抖指自己的衣袍,不禁惊得狂叫出声:“碰不得!”身形重又扑回原地!
“神通一指”讶然,道:“这有什么关系!灵儿,你要去快走,以防仇人逃跑!”
“是!”季灵芷口中答应,脚下甚慢,一面频频回头!尚见师叔挥手相送!
于是,身形拔起——刚出十数丈,目棱瞥见师叔身躯猛颤,仆地僵倒雪中!
“糟!”
季灵芷身形凌空疾拆翻回,已见师叔面红如火,鼻息咻咻,显然中毒不轻!急促地问道:“你老人家怎么样?”
“灵儿!我恐怕不行了——”
“不要紧,有药可治!”说时,下意识地向怀中模去,但那半支“雪参”早给湘江王服下,不由又是一凛……
“神通一指”双目紧闭,继续申吟道:“灵儿!我有一件事……交……代你,我……死……也……瞑目!”
“你老人家快说好了!”
“蕙儿……的……终身都交给你……”
季灵芷双泪簌然而下,应声道:“灵儿一定答应!”
“神通一指”面露安慰的笑容,挣扎道:“好……好……!”
“你老人家不要说话,运功护住心脉,灵儿送你去找解药!”
季灵芷说毕,出手如电连点对方各处要穴,以阻毒气攻心,随即负起师叔,尽展轻功,电射离去!
“可是我究竟到哪处去是好?如去‘佛指峰’找雪人求药,路途遥远,师叔势必半途死去!而且背着他影响脚程,留下他又无人照顾,还怕‘癸水教’乘机下手……”
心念中,冷汗涔涔,又见一道大江,横亘面前,无船可渡!
烟波渺渺,惜见三两孤帆顺流东下,原来已到“长江”岸边。
耳听数声熟悉的呼哨声中,几条白影自江岸飞纵而来。
当先一名精壮中年,打恭禀道:“第十三排‘排公祁飞’参长‘长老’!”
季灵芷心机触动,激动地问道:“帮主湘江王在哪里?”
“现在下流巡视。”
“可否请他前来一见?”
“遵命!先请到‘分堂’憩息。”
“本人有个长辈中了‘五霞散’,有无急救之方?”
“到分堂后,帮下可以用‘湘灵水’为之外洗内服,能保六个时辰无事!”
说毕,一行人飞奔“分堂”,如法救治。
“神通一指”此时神志不省人事,急得季灵芷如坐针毡,又见“排公祁飞”尚在身边张罗,急忙问道:“你可曾派人去请帮主?”
“没有——”
“怎么还不快去?”
“禀长老,若派人去绝对来不及。”
“那用什么方法?”
“本帮有‘千里传信’之法,非最紧要之事不用,但这一次……”
“好!请快点!”
“排公祁飞”极为慎重地自胸中摘下一只黄绫小袋,取出内面朱符,然后飞到院心,取火点燃后,向空一掷。
只见火花“轰!”地烧成一团烈焰,红光凌空进散,似是向东射去J然后“排公祁飞”入室禀道:“信号已然传出,帮主六个时辰之内定可赶来!”
季灵芷漫应一声,兀坐床边替“神通一指”运功护穴只感到对方肌肉渐渐僵硬,已难接受掌心真力。
季灵芷忧心如焚,不耐的等待中。
房内已掌上明灯,诸人均退在室外肃立,仅余焦急满面的“排公祁飞”,垂手站在床边,不时打量门外动静,连帮众送来满桌酒菜,也忘了招呼季灵芷食用。
满院悄无声息!
惟有紧张与焦急,深扣着每一个人的心弦。
“神通一指”全身已僵,季灵芷束手无策。
只见满头冷汗,沿颊而流。
屈指计算,六个时辰应已快满!
突见季灵芷目中寒芒如电开阖,怨毒至深,连“排公祁飞”都吓得闪退两步。
他随即霍然立起,语音寒若冰霜,道:“祁排公,看样子言帮主来不及了,一切后事托你代劳……”
“你……老……要到哪里……去?”
“杀几个该死的人就来!”
“排公祁飞”被他满面骇人杀气,吓得又是一个踉跄,将满桌杯盘撞得叮当乱震,嗫嚅道:“你老……再……等……等……”
季灵芷并不答言,身形如电疾射房门——却见灯影里黑影突闪!
湘江王飘然闯入,激动地问道:“季兄慢走!发生了什么紧急之事?”
季灵芷见对方竟在这最后一刻方始现身,不由剑眉—皱,道:“本人的师叔中了‘五霞散’,帮主似乎是来迟了!”
湘江王言家骥惊骇至极,道:“又是‘五霞散’!不知令师叔中毒多久?”
“差不多将近六个时辰!”
湘江王跌足道:“这是小弟之错,我原以为帮中遇上大敌,所以沿路查问了几处地方,以致耽误救人的时间……”
季灵芷见对方痛悔不已,道:“这也难怪帮主!”俊目中又坠下两行热泪!-“排公祁飞”更将以“湘水”急救等事禀明,湘江王赧然道:“季兄,我们再看看令师叔病况如何?”
季灵芷伸手模去,只感“神通一指”身体坚冷如冰,呼吸停止,不由悲声大恸。
湘江王已知对方身体业经洗静,也自伸手探试穴道。
突地惊噫一声,道:“季兄不必悲伤,还有救活希望!”
季灵芷悲愤答道:“你以为我连人的死活都认不清吗?”
“不是这个意思!”
“难道人死之后,还能复活还魂?”
“令师叔内功颇厚,心有余温!”
季灵芷颇为不耐,收泪问道:“哪有一死即冷的道理?”
“季冗暂忍悲痛,小弟说出理由,你就会明白,如果令师叔是年老而老,精血干枯,或是自受重伤,震坏经脉,那自然是没有希望!”
“现在这样——?”
“现在这样只算假死,,只要心头一点余温还在,小弟有办法延长几天时间,如能按时找到解药如‘雪莲’、‘雪参’之类,还可以救得转来!”
“你可以延长几天时间?”
“这——七天可无问题。”
季灵芷闻言沉吟道:“七天……”
“季冗你要多少时间去找解药?”
季灵芷猛地想起七天后正是“武林大宴”之期,可是师叔“神指一指”的性命要紧,自然无法去考虑,但七天时间是否能找到解药,也无绝对把握……
湘江王见他满面忧容,问道:“雪莲远在‘天山’一带,数千里路程,还要掘雪寻找,想必来不及!”
“嗯……”
“上次你解救小弟的‘雪参’是哪里来的?”
“五指峰‘雪人’所赠。”
“来得及吗?”
“以我轻功三天可以来回。”
“这样很好,只是小弟听说这‘雪人’是前古遗民,行踪不定,何况目前严冬时节,冰雪封山,你有无把握一定能找到他们?而且他们还有此药?”
“这——无论如何,这是惟一办法,纵有干难万险,也要一试!”
湘江王见他心意至为坚定,忙道:“如此说来,惟有季兄前去一试,但临行前,小弟略施小术,看你此行能否成功。”
季灵芷要待不信,自己此时心乱如麻,亦无良策,随声答道:“帮主还有什么能知未来之术?”
“本帮有‘圆光术’可以查看未来。”
“我看不必,免得耽误赶路。”
“季兄想是不信?”
“有点——渺茫。”
湘江王不由发急道:“难道我还能害你不成了”
季灵芷见对方词意恳切,点头道:“好吧,帮主可要快一点!”
湘江王将手一挥,“排公祁飞”如飞出房准备。
片时后,搭起香案,当中端正的放着一只银盆,内储清水。
季灵芷不识其中玄奥,只得一旁凝立观看。
只见湘江王解发披肩,然后焚符诵咒,踏罡步斗。
然后垂头凝望着一盆清明如镜的水面,片刻后,轻念一声道:“不好!”
“你看见什么?”
“五座山峰五指耸立冰天雪地之中。”
“这就是‘佛指峰’,上面情形如何?”
“一片空山毫无人影!”
“你再看看!”湘江王又是一阵沉默的凝视,骇道:“此山隐没不见了!”
“这代表什么?”
“徒劳往返而已!”
季灵芷也不由失色道:“这样说,惟有远走‘天山’,干脆你看天山之行如何!”
湘江王低头盯望一回,并不答话,但口中唧唧不已,急得额头见汗,盏茶功夫后,发出一声失望的长叹!
季灵芷急问道:“怎么样?”
“天山未曾出现!”
“这意思是——?”
“你根本走不到那里去!”
季灵芷犹如冷水浇背,忖道:“神怪之事,原不足信,我不是赶路要紧……”
心念中,突闻湘江王喜极道:“我看见了!”
“又是什么?”
“一座山,云雾迷漫——”
季灵芷心情刚起又沉,道:“原来如此!”
“它有三颗洁白如玉的‘雪莲’!
“哦!这是什么山?”
“位置是在北方!”
湘江王说毕,满面喜色道:“季兄放心好了,一定有救!”
“我问你这山叫什么名字?”
“这却无法知道,从来也没有山上刻着名字的……”
季灵芷不禁摇头,一想对方有点事近虚玄,但出乎诚意,未便责备,于是毅然说道:“既如此,我还是先去‘佛指峰’比较可靠,家师叔请多照顾……”
话音未落,身形早已如电穿门而出,迳朝‘佛指峰’方向而去!
湘江王仰望夜色笼罩的空中,浩叹一番,自去安排一切。他虽希望季灵芷碰上“雪人”,但内心,深信必然无法如愿。
“佛指峰!”
风光依旧。
只是冰雪更深,人兽绝迹。
奇寒彻骨的雪地上,仅有一行极浅的新鲜足印,若不仔细察看,根本无法发觉。
一阵朔风狂啸,足迹立被掩没不见。
但——“雪人”所居峰后,一阵“咿!呀”声随风而至!
人影疾闪处,季灵芷已至当地,原来他遍搜此山,竟未发现“雪人”所住洞窟,想是早为冰雪封迷,无奈中,只好模仿“雪人”叫声,希望对方闻声出现。
可是除了山风怒号之处,别无回音!
失望至极下,竟自怔立当地,忖道:“费了半天时间毫无结果,想不到湘江王的说法竟会灵验,如我就此前往‘天山’,可能也是徒劳无功,七日之期届满,师叔的生命必然断送……不去则又更无希望……”
想到此处,不由周身一阵猛颤,但随即毅然决定先回湘江王处,看他是否还有什么办法!
立刻身形暴起,施展全部轻功,竟在大半天内赶回排帮十三分堂。
便见百余“排客”分布内外,齐齐施礼相迎。
他略一点头,便向内室飘入,湘江王一瞥他脸上脸色,急问道:“季兄想必空手而回吧?”
“不错!”
“那你还准备去‘天山’?”
“我正为此事着急。”说时,走近床前一探师叔“神通一指”,目闭身僵,已与死去无异]“季兄,以你的功力,恐怕五天时间只够赶到‘天山’,何况必无结果。”
“难道就此作罢不成……?”
“小弟‘圆光’中所见山峰,也在北方,因此暂以‘天山’为目标,前往一试,途中想必另有奇遇!”
“既是这样,我背着师叔前往好了。”
“恐怕不妥当吧?”
“为什么?”
“背着领师叔必然脚程减慢,可是现在分秒必争,季兄要多考虑!”
“来回时间不够,背着脚程减慢,这还有考虑的余地吗?”
湘江王闻言,也大为沉吟起来,片刻后猛然道:“有了!”
帮主有什么两全之策?”
“我们给好路线,季兄一人尽快先走,小弟护送令师叔后来,我以百名帮众沿途散开,你回程的时候必可发现他们,这样岂不缩短了路程?”
“可是师叔不能骑马,如用车轿却又太慢,那能走多远……?”
湘江王极有自信地说道:“小弟亲背令师叔乘马赶来,逢站换马,日夜兼程可行二三百里,至于马匹的话,一声令下,沿途先可备好,决无问题!”
“排公祁飞”极为关心的说道:“禀帮主,季长老五天可到天山,已是满了限期,何况我们还赶不到……”
“你晓得什么!本帮主原说暂以‘天山’为目标,并不真要赶到,我‘圆光’中已见‘雪莲’出现,到时必有奇迹!”
季灵芷此时无暇另作他想,忙道:“如此帮主画出路线,立刻准备罢!”
湘江王依言疾速画好,双方约定后,季灵芷竟然不事休息,人影疾射中,早已穿屋朝北电射逝去!
湘江王晚不迟误,亲自背着僵冷如冰的“神通一指”飞身上骑。
令丰帮众在人喧马嘶中,也向往北官道,风驰电掣般赶了下去!
季灵芷尽展奇奥身法,犹似彗星径天,风飘云泻。
他毫未考虑自身连日来的疲乏,倦极之时就地运功片时,便又跨上征途。
饥渴时,便以积雪果实充饥,更不稍延片刻时间。
像一支劲箭——射越雪原。
时间在日月流转中,也在飞逝!
季灵芷却正以无上轻功,与时间竞争!
三日后。
他又进入了群峰起伏的山陵地区。
只见身开曼妙圆弧现处,起落间便是数十丈远。
他此时,无心观看山中景色,只感觉越走越高越高越冷,山顶高处,全为迷离的去雾所掩盖,业已来到绝顶之间。
季灵芷俊目如电,从云隙中寻路,已见两片插天的巨峰,如一对王屏面对而立,当中相隔大约三十多丈宽,以他的轻功来说,只能一纵而过。
随见足尖轻点,身形凌空飘旋……
但刚跃过一半的时候——季灵芷突地身形凝滞,满面现出惊骇至极的表情。
接着身形疾沉数丈,又凌虚略停一下,然后又坠……
就这样三坠三停,他竟如一颗陨星落入深可百丈的山凹!
多日来的苦斗狂奔,令他强提的真气突散,无以为继。
就在离那石骨嶙峋地面三丈高处,季灵芷猛地疾折身躯,用全部残余功力,双掌齐出,向地面进出一股无形劲波,总算安然着地未伤筋骨!
但虚弱疲劳之感,令其四肢乏力,阵阵晕眩,仆在冰冻雪封的地面,竟自不省人事地昏迷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
季灵芷突自奇寒彻骨中惊醒。
自感手足僵直,目眩神摇……不禁骇极暗忖道:“我一定要赶快月兑离此地,否则必被冻死……”
心念中,强自凝积真力,费去盏茶功夫,才勉强立起身形,但双眸黑影一迷,再次仆倒,连手指都无力弯曲了!
季灵芷神志恍惚中,似闻自己的心声召唤:“你恩怨未了,决不能死!你要活下去!你要挣扎——挣扎!”
紧接着,耳边又闻人声唤道:“灵儿!灵儿……你还不快醒!”
仿佛是师父“天龙圣僧”和“潜龙圣僧”佛寺雄钟般的声音,振聋发赜,使他心神猛然大震,眼皮几下掀动,俊目突闪!
“灵儿!白蕙都交给你了……你要终身照顾她……我……我……”
师叔“神通一指”垂死的嘱托,又在他的耳旁响了起来!
季灵芷两手撑地,尽力挣扎着……
“灵儿!快回家吧,妈在等着你……等着你……”
义母兹祥的呼声,如和煦的春风,润遍他几濒绝望的心灵!
季灵芷霍地直立身影,脚步沉重的,一步步向着不真切的山壁走去。
一步一停,艰辛无比的走出十多丈远,丹田中一点真元,反复起落,渐渐地脚步又虚浮起来,那迎面石壁黑沉沉的似仍在千里之外,可望而不可即!
蓦地里!
一个清若银铃的声音,激动无比地叫道:“灵哥!我在这里!”
季灵芷心头巨震,骇然中虚弱无力的掀唇,道:“青妹!……”
嘴唇尚在掀动,另一个娇女敕的少女声又起,叫道:“灵哥!是我———”
“蛟妹?”
“灵哥,还有我……”
“不!灵哥,我是黄琼……”
这一片清劲娇柔的呼唤声,此起彼应,袅袅不绝,季灵芷下意识中体会出这些都是幻象,但不知不觉中,他又前进了十多丈远,朦胧可见对面石壁黑暗之处,是个丈余高的洞口!但眼中一阵金星闪爆,他又停住了!
身形摇晃中,心头毅然自语道:“我决不倒下去!我……
决不……倒下去]决……不……不……”
只见冰雪密覆的双峰中,孤立着一个小黑点,兀在强烈如潮的罡风怒飚中,岸然挣扎,身形摇曳不已正像狂澜中一丛弱草。
他在以气力不断的血肉之躯,与大自然无情威力相抗衡,究竟胜利属谁,分秒间便知分晓。
季灵芷如此顽抵一会工夫,自知真力被奇寒所制,无法提起,数丈外的山洞,已成无法到达的目标,心念欲绝中,突听到一阵婬媚阴狠的狂笑,刺耳之极。
这声音他听了十几年,太熟悉了!立刻使他血脉贲张,周身如火。
“小残废!小畜牲!炳哈哈哈……”
“这山洞是你横尸之地,还等什么!炳哈哈哈!”
“你父死在‘幽灵谷’!”
“儿子死在‘云雾山’!”
“真是各得其所!炳哈哈哈!炳哈哈哈!”
季灵芷愤怒已极,一股神力冲关直起,俊目寒芒射处,似见血海仇人“黑衣圣母”立身洞中,对他作最恶毒的嘲笑!
立见他身形如箭,平地直射而前。
“砰”的巨响中,季灵芷全身却扑向黑沉沉的洞内去了!
季灵芷被那阴笑不已的“黑衣圣母”幻影激得狂怒至极,陡发一股猛不可当的精神力量,竟将危立欲倒的身形,如鬼魅般疾飘而出。
刹时冲入石洞之内,立感奇寒尽去,和暖如春。脚步几个踉跄,急忙手扶石壁,连喘几口大气,也顾不得细看洞内情形,先自跌坐行功起来。引道着丹田中一股真元,缓缓冲送过穴。
盏茶时间后,他已经控制住了本身血气。
只见一阳复始,百穴渐通,骇极的心情,立刻收敛下来,进入了物我两忘之境——一层淡淡的白气,绕体而生,愈来愈盛。
终至像一座白色的光体,把全身罩在其中。
一望可知,已至功行圆满的境地!
季灵芷运功完毕,一跃而起,容光焕发,气足神清,他深庆自己居然能够绝处逢生逃出血气焕散之危。
猛又想起师叔神通一指命如悬丝,下意识的脚尖轻点,身形已出洞外,正要向北而行,忽然心灵一震道:“慢着!”
罢才“黑衣贱人”的幻影狂笑中,提起此地名叫“云雾山”,虽然是幻由心生不算可靠,但这地名太耳熟了……
而且湘江王说过北方有山,云雾迷漫,内藏“雪莲”,他的预言灵验过一次,这次是否应在此地……
对了!青姬曾经提起她令师“青灵姥姥”隐居“云雾山”中,暮非这就是她老人家潜修之地不成!
想到这里,“青灵姥姥”白发如银,手持“凤头金杖”
的身影历历在目。
当日“白云台”与五派掌门决斗,若非她在场仗义执言,自己可能在对方重兵刃之下落败,何况事后她还有助力疗伤之德!
心念中,重又飘然入洞,恭敬至极地低唤,道:“青灵前辈可是在此,晚辈季灵芷来拜。”
但却未听有人回答!
“莫非她老人家不在这里……?”
季灵芷深入数步,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又一阵回音绕洞而生,他从回音中已然听出此洞甚浅,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但下意识驱使他继续前行,曲折‘弯之后,前面竟被一堵人造石墙阻住去路,而且上面还刻有字迹]他以奇锐的目光,凝眸细看,只见极为娟秀的字迹刻着:“先师青灵姥姥之墓不肖弟子李无垢敬立”
季灵芷如被焦雷轰顶,双膝屈跪尘埃中,落下两行恸泪。
她老人家功力惊人,不仅对我极为慈祥,而且与师父“天龙圣僧”同辈相识,如今近百高龄,撒手西归,怎不令人辈伤,何况我有负“青妹”的痴情,不知她老人家临终前,是否了解一切……
他用手指逐一抚模石壁字迹,更是珠泪如雨,尤其对“青姬”的本名“李无垢”三个字,更是如握故人,分外的不忍释手。
就在模到“垢”字的时候——季灵芷突感指尖所触之处微微活动,禁不住好奇地轻按了一下!
蓦地间,整座石壁竟向山月复中缩入,顿时门户大开,异光满室。
抬头处!
只见“青灵姥姥”盘坐深远洞窟那头。
慈目生光,面带微笑,头上萧萧银发似是迎风欲飘,那根“凤头金杖”插在身旁,左手握拳放在膝上,右掌微伸做出一个奇妙的手势,似是迎客入内!
季灵芷心头猛震,他真不相信这位栩栩如生的世外高人竟是去世已久。
立展奇奥身形电射而前,端跪青灵姥姥面前,纳头便拜。
就在他低头之间,石洞四壁小孔中,金珠如电疾射而出,撞着石壁后,便又以奇妙的角度电射另一方向,顿时满洞金光暴散,交叉往来,声如雨打残荷,击得石粉漫空而起,由此可见其力道奇强无比,足能射胸洞月复,若非他动作奇快,也难逃躲。
而且他跪拜之处,与“青灵姥姥”的遗体,恰在金丸交叉角度之外,否则饶是功力绝伦,在不防中,必被打成遍身蜂巢血孔!
季灵芷骇然中,对这种巧夺天工,神鬼难逃的布置,惊佩不已,暗中咋舌。
他微一怔神之后,打量石室中一切陈设均甚精致,而且有条不紊,只是刚才那阵金丸将室内击成处处斑痕,石案上一个暗藏的抽屈,也被触动消息,自行移出。
季灵芷万分歉意,对“青灵姥姥”祝告道:“晚辈无心进入此地,以致藏骨之所受损,还望前辈宽恕……”
只见青灵姥姥无异生前的面貌,笑容宛然,似乎是毫不计较,接受了他的道歉。
他说毕后,迳自走向石桌去关抽屉,就在低头之际,发现一封书柬,上面赫然写着——“季灵芷亲启。
青灵缄!”
字迹俊拔苍劲,毫无疑问是这位前辈亲笔所留。
禁不住心中惊呼道:“奇怪!她老人家居然知道我会到此山,而且能发现石洞,触开洞门,而且金丸会把这石桌抽屉打开……这未免太神奇了……”
但此信既是给他,自可拆开观看——只见书笺上写道:“灵芷贤侄。”
白云台一别,英姿时在念中,深庆“天龙”得此传人,殊堪欣慰。
小徒“青姬”对贤侄爱慕至深,但小儿女间意气自所难免,余晚年只此一徒,未免骄纵,但此女心地姿质均佳,尚堪为偶。
贤侄倘能接纳,未尝不为武林中一双良配。
余求得天山“雪莲”,聊以三枚相赠,惟近以年事渐老,不口即将撒手尘世,临去之托,尚祈慨允,想令师闻知,亦必首肯也。
季灵芷看完书信,激动不已,对方将“青姬”托他,而且以“雪莲”相赠,足见垂爱之深令人感动至极。
但是“青姬”的终身,究竟自己能不能接受?而且她现在什么地方?这些事都令他心中委折不下,而且他对眼前一切事物还有更多的疑问——“青灵姥姥”死后端坐,固然是功力高超的现象,但她右手掌式奇特……?而且她面露笑容,显似临终时心情甚佳,但死不瞑目,是期待什么未了心愿……
这封信如说是留在石桌暗屉中,等他来无意得到,太过神奇,那么,她要何人传书?又是谁将此书藏起?
她信中说遗赠三颗雪莲,又在何处?
心念中,旋室而绕,在“青灵姥姥”身前走过许多次,室后几处小房,也搜看了几遭,却未找到任何线索!
季灵芷终于决定离此而去!
行前再对“青灵姥姥”叩拜辞别,祝告道:“晚辈无缘接受遗赠,只好告辞,至于“青妹”的事情,我一定踏遍万水干山,去找她回来……”
说到这里,眼眸中突见对方眼皮往下略垂一分,似乎要闭上眼睛——心头猛震下,接道:“晚辈决以义妹待她,终身看顾!”
但对方眼皮却停住不动,似乎对他的答复还不表满意。
季灵芷骇然中,眼眸盯住对方不住凝视,就在目光不移的时候,蓦然看见“青灵姥姥”握拳的左手指隙中,露出玉白之色——正是三颗硕大的“雪莲”!
他竟不禁心头一声欢呼道:“好了!师叔‘神通一指’可以有救!”
随手一触“青灵姥姥”手指,只觉硬如精钢,将“雪莲”捏得坚牢不放!
季灵芷功力过人,自不难擘开对方手指,但是以他坦诚的心情,焉能在别人手中强夺物件,因此微一低思……
目光一阵流转中,顿时悟出许多答案。
从“青灵姥姥”的笑容与留书中,可知已然遇见“青姬”,而且她在“白云”台临别进说过,她已得奇药要赠与“青姬”,不用说这就指“雪莲”而言,为数应在三颗以上。
“青灵姥姥”右手掌式,其位置恰在女子身躯的“命门穴”上,正是为别人贯注内力的模样,那对象必是“青姬”无疑,由此证明“青姬”业已服下“雪莲”,“青灵姥姥”才会为她助力行功,甚至已将本身真力全部转注她的身上,也未可知!
那么,“青姬”此时功力定必猛进。
而且他俩之间的误会,“青姬”应已禀明对方,但“青灵姥姥”仍是鼓动爱徒不必为此灰心,并且留赠“雪莲”亲写书信……
以下的事情,很为简单。
“青姬”少女心性,无法忍耐“海宫蛟女”误伤之耻,结果藏妥书信,封好石洞,迳自远走他方,遁迹尘世,也不出面来找他,从这些迹象看来,一切都是由——“青灵姥姥”生前所安排,以免爱徒小性不依,料她死后,“青姬”不致违拗,因此“雪莲”尚握在左掌心内,但“青姬’’伤心过度,仍是飘然自去!而在石门上自称不肖弟子。
季灵芷恍然大悟后,再对“青灵姥姥”遗体祝道:“晚辈承你老人家遗赠‘雪莲’,正好替我师叔治伤,可否让晚辈自取……?”
说时,伸手微触对方左手,还未见松开,只是她那栩栩如生的笑容依然如旧!
“你老人家还未瞑目,想必是挂念‘青妹’的终身,如果晚辈答应……”说到“答应”二字,“青灵姥姥”的眼皮又往下微闭‘分!
季灵芷对她这份厚爱,感动至极。
青姬娇艳的面容,与临别的怨愤神色,刹时映入眼睑,不禁心头猛震不已,竟自毅然道:“晚辈决遵遗命,生死不渝……”
此言既出,“青灵姥姥”眼皮瞬然收阖。
右手下坠,右拳突松!
“咯咯咯”!几下响声,三颗白玉般的“雪莲”齐滚落地!
他惊喜交集地拾起三颗“雪莲”,揣好书信,将石室内整理一番,然后恭敬地叩别“青灵姥姥”,祝道:“你老人家好好安息罢,晚辈靠辞了……”
然后,纵出石室,再一按门上字迹,石门重又封合如初。
随见奇快的身形穿空飘起——季灵芷尽展全部功力,疾朝来路方向电射而去!
他以极端愉快的心情,飞越山川,兼程赶路!
到限期的最后一天。
遥见官道上雪花直冲空际。
数十骑快马踏着坚冰积雪,迎面疾驶,应是湘江王率众赶到。
季灵芷身形电射迎上,立见对方纷纷下骑为礼。“排公祁飞”趋前问道:“季长老想必找到了解药!”
季灵芷微一点头应是,反问道:“帮主到了没有?”
“约在后面十里之处……”
“赶快带我前去!”
“排公祁飞”立引季灵芷步行前往,只见官道上人影如两条劲箭飞射,一会儿工夫,已经截住湘江王等一行。
湘江王身负重毡包裹着的“神通一指”,虽在严寒中仍是头上势气氲氤,显见其内心焦灼已极,见状激动地问道:“季兄果然如约赶回,‘雪莲’找到没有?”
“已在‘云雾山’中,承一位前辈遗赠三颗。”
“如此,小弟‘圆光’术不算骗人吧?”
两人无暇多谈,遥见道旁二三里处一片黄瓦飞檐,露出青松翠柏之间,季灵芷顺手一指,道:“如今给家师叔服药要紧,可是官道上多有不便,我们往那旁憩足如何?”
湘江王答道:“这样很好,只是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排公祁飞”上前禀道:“此处乃是‘万松观’,观主‘静修道长’与帮下有一段香火之缘。”
湘江王问道:“这个名字很生疏,这位观主可是武林中人物?”
“不是,此观道众甚少,全是清修之士,观主也轻易不见外客,到那里去医病人,确是合乎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