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振侠在两头巨犬的虎视之下,思绪十分凌乱,刹那之间,乱七八糟,不知想起了多少事来,屋子中的气氛诡异而僵硬,三个人都不出声,静得出奇,只有两头大狗发出的“咻咻”的呼吸声,其余的一切,像是都凝结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至少有十分钟),原振侠才镇定而冷静地道:“我绝不会让你吸血,其实,你可以不告诉我这些,制造我一次意外受伤,不是很容易吗?”
玛仙叹了一声,没有立时回答。
饼了一会儿,她才幽幽地道:“当时,达伊安大巫师虽然展示了他极其神奇的力量,但我还是根本不相信我的脸容会有所改变,直到那次意外____那是真正的意外,桑雅,他的名字是桑雅吧?”
原振侠简直感到了愤怒!桑雅为她如此神魂颠倒,甘心情愿被她吸血,把她的头脸那么可怕的肉瘤,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而她居然连他的名字是什么都不能肯定!
原振侠提高了声音:“对,他的名字是桑雅,你应该好好记得他的名字,还有一个叫鲁旺财,你也应该记得,他们都是对你如此迷恋的人。”
玛仙发出一阵轻笑声,笑声听来,悦耳之菜,她又轻轻挥了一下手,然后才道:“对我迷恋的人将会超过十亿,我哪能记得那么多人的名字?”
原振侠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个美丽的少女,自然具有颠倒众生的力量,这种力量是天然的也好,是巫术的也好,如果她曾运用这种力量去胡作非为的话,可以达到的祸害程度真是难以想像。
他一时之间,被这种可能性震憾到了讲不出话来的地步,而玛仙的声音,听来竟然那么轻柔:“那是一次意外,我靠着他,他伤口中的鲜血涌出来,涌进我的口中,我立即有了一种奇妙之极的感觉,感到大巫师对我讲的一切全是可靠的,我必须照他的话做,每一句每一字去做,所以,第二次,那个什么阿财受伤……我是故意这样做的,我想,他还会来,应该快来了____”
玛仙才讲到这里,那两只犬陡然发出了惊心动魄的吠叫声,连原振侠也不禁吓了一跳,以为两头巨犬向他展开攻击了。
原振侠早已盘算过,在他和玛仙这种“巫术”关系之下,玛仙唯一的方法,就是通过暴力硬要吸他的血。原振侠甚至知道,陶启泉也想到了这一点,这是他为什么在一旁一直保持沉默的原因,他用他的态度来表示,即使使用暴力,他也决定旁观到底。
原振侠也考虑过,自己虽然身手矫健,但是要赤手空拳对付两头如此凶恶高大的恶犬,绝对没有不受伤的把握,所以早已察看好了可以安全退避的方法,这时,两头巨犬的陡然狂吠,原振侠整个人已经向上直弹了起来,凌空向后翻了出去,十分快捷地落在一张高背的安乐椅之后。
可是也就在这时,那两只大狗一面吠叫着,一面冲出了屋子,玛仙也立时站了起来,向外奔去,当她奔到门口之际,还向原振侠挥了挥手。
原振侠这才知道,大狗叫并不是为了攻击他,他向外望去,看到一辆小车子已停在花园的铁门外,那是阿财的车子。
阿财果然来了!心甘情愿,让她在未曾痊愈的伤口上吸血。
这时,陶启泉也站了起来,原振侠感到自己有一种无法挪身子的麻木,他怔怔地站着,看着阿财下车,玛仙开门迎着他进来,又带着他登上了陶启泉的那辆大车,车门紧紧关上。
直到这时,原振侠才陡然大叫一声,待向外奔去,可是陶启泉却一把拉住了他,道:“我这辆车子,一连士兵也未必攻得进去。”
原振侠用极愤怒的眼光望向陶启泉,陶启泉神情镇定:“别忘记,那人是完全自愿的……事情虽然很……妖异,但他是自愿的!”
原振侠的声音有点哑:“好!他愿意,我绝对不愿意,你准备怎么样?”
陶启泉真是老奸巨滑:“她正要你不愿意,我不准备怎样,又不是我要吸你的血。”
原振侠真恨不得重重打他两个耳光,他用力一挣,挣月兑了陶启泉。
陶启泉又道:“你在外面无论做什么,车子里面都不会受影响,玛仙变得这样美丽,有什么不好!”
原振侠不禁苦笑,一个严重畸形的少女,能够变成绝色美女,自然是一大好事,但是事情却是在这样妖异的情形下进行。
他没有理会陶启泉的再阻拦,慢慢向外走去,他走得十分慢,他知道自己的干扰是没有用的,那倒并不是因为陶启泉的车子如何坚固,而是知道,如果干涉的话,阿财反而会和他拚命。
阿财是完全心甘情愿的!
在那个车厢之中,现在,玛仙正在吸着阿财的血,那是要巫术的力量发挥的必须的程序。
原振侠慢慢地来到那辆车子前面的时候,车门打开,阿财像是喝醉酒的人一样,从车上走了下来。他一看到了原振侠,用一种原振侠从来也未曾听过的,轻柔至极的声音道:“原医生,你骗人,她脸上一点也没有破相,她是最好看的女人。”
原振侠注意到了阿财脸上那种极度满足的神情,也注意到了他右臂十分不正常地下垂着。
原振侠吸了一口气:“好,算我骗你,你____”
阿财继续摇着,忽然扬起了左手,自己在自己头上重重打了一下,道:“我真是想昏了头,想娶她做老婆,她肯要我的血,我这一辈子已经心满意足了,谁能有那么好运!”
他说着,踉跄向前走去,右臂一直下垂着,原振侠想去拉住他,玛仙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让他去吧,他比那个医生要想得开多了。”
原振侠转过身来,看到玛仙已下了车,低着头,让长发落下来,遮住了她的脸,然后,她陡然抬起头来,长发像云彩一样散开来,让原振侠看到了她整个脸。
在那一霎间,原振侠怔呆了!
不管是迷恋也好,是厌恶也好,看到如此美丽、如此完美的一张脸,都无法使人不怔呆的。
才过正午的阳光,映在她的脸上,使她整个人、整张脸都发出如同珍珠一样的光辉来,柔和美洁,像一首可以传诵千古的诗,如一朵向阳绽开的花,那是完善得全然无懈可击的一张脸,而且,所有的色彩全是自然的绚丽,没有一线人工添上去的俗色。
原振侠不知自己怔呆了多久,直到玛仙开口问他:“怎么样,好看?”
原振侠不由自主点了点头。在这时候,听到身后传来绝望的嚎叫声,转头看,阿财的左手抓在铁门上,身子在发抖,陡然转过身,冲向他自己的车子,上了车,车子跳动着,以绝不正常的速度向前冲去,情形如刚才桑雅医生一样。
原振侠心中的厌恶感再度升起,他的声音之中,表现了他的厌恶:“那么容易就摆月兑了两个对你迷恋至深的人,真有本领。”
玛仙清脆玲珑的声音传来:“以后我不知要摆月兑多少迷恋我的人,没有这种本领可不行。”
原振侠陡然转过身来,直视着玛仙,声音冷酷得不近人情:“告诉你,要是得不到我的血,你的美丽可以继续多久?我希望只是二十四小时?”
玛仙的脸色在那一霎间变得极其苍白,在阳光之下看来,简直苍白得透明。双眼之中,射出一种异样的光芒来,虽然阳光普照,但是一和这种目光接触,阳光带来的光亮和温暖,刹那之间一起消失。原振侠只感到了黑暗和寒冷,那令得他在这一霎间,全然不知所措,而就在那一霎间,事情就发生了。
在玛仙妖异的目光注视下,原振侠在那一霎间,感到在黑暗和寒冷之中,自己需要力去对抗这种充满妖气的感觉,所以在行动上,变得茫然和麻木,而就在这时,那两头大犬就如同鬼灵一样,向他疾扑了过来,那是在原振侠全然没有防备之下发生的事。
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等到原振侠觉察到不妙时,左肩上一阵剧痛,一头大犬的利爪已经在他的肩上扯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涌出。
原振侠第一个反应是一掌劈出,劈向那头犬的鼻子,早在医学院求学的时候,原振侠已经是空手道的黑带七段高手,这一下“手刀”,曾经是他在多次空手道比赛中夺标的绝艺,曾经做过科学仪器的测试,有两百磅的力量,而且当他在发“刀”之际,掌沿简直是坚硬若铁的,而鼻子又是所有狗最脆弱的部分。
所以,在十分之一秒钟的时间内,听到了他自己这一掌劈在狗鼻上的骨头碎裂几那头狗发出的惨叫声,那头大犬也几乎立时在他视线中消失。
可是,另一头犬却在那时在他的身后人立起来,一双前爪却搭住了他的肩头,原振侠来不及反手用肘去撞,只觉得后颈上陡然一紧,一股又腥又臭的热气将他的颈几乎完全包住,同时,他感到了犬的利齿简直已陷进入他的颈子之中。
在那一霎间,原振侠想到的是,如果自己双肘一起撞出,受过严格训练的巨犬一定同时合拢双颚,那么,双肘反撞的力量可以把巨犬撞得疾飞出去,但那一定是带着自己被咬下来的头一起飞出去的。
他只犹豫了极短的时间,玛仙已疾扑了过来,一下子就咬住了他肩头上正在冒血的伤口。
原振侠一生之中,从来也未曾有过这一刻的这样惊怒过,他连想也没有想,就一把扯紧了玛仙的头发,想把玛仙拉开去,可是玛仙咬得他的伤处极紧,原振侠已经感到,她在吸自己的血!
他尖声叫了起来:“女巫!女巫!”
一面叫,一面更向外扯玛仙的头发,他用力道是那么大,使自己感到,再这样扯下去,会把那一把头发连同头皮一起扯下来!同时,也由于外部的力量,使他被咬住的伤口发出一阵剧痛。
然后,玛仙突然松开了口。
她一松开口,便被扯得头仰向上,正对着原振侠愤怒至极的脸。
在这时同,原振侠已感到,身后的大犬已经离开了自己,原振侠扬起了左手来,一掌就待向玛仙的脸上劈下去。
一切,全是在不到十秒钟之间发生的。
不到十秒钟,玛仙趁原振侠完全无防备的情形下,发生突袭,达到了她的目的,吸了一个不愿意被她吸血的男人的血。
这时,她被原振侠扯着头发,脸被推向上,口唇上还沾满了鲜红的血。当原振侠扬起手掌要劈向她如此美丽的脸蛋时,他的心中充满了愤怒,根本没有一丝爱怜之意,而就在他的手掌将要落下去之际,玛仙整个人忽然靠了过来,身子对身子,贴住了原振侠。
原振侠立即感到了一阵无比柔软香腻,玛仙的身子,柔软得像可以任意变形一样,紧贴着他的每一部分,虽然,隔着衣服,可是那种奇妙之极的感觉,却也令得他的左手在掌沿快碰到她的鼻尖时,陡然停了下来,而且,抓住她的头发的右手,也不由自主松了开来。
玛仙并没有立时后退,反倒更紧贴了原振侠一下,在原振侠有近乎窒息的感觉时,她才翩然后退,退开了两步,站在原振侠的面前,带着微笑,伸出舌头来,舌忝着她唇上的和口角边的鲜血,那景像之妖异诡异,令得原振侠全然忘记了肩头上的疼痛,而全身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玛仙舌忝干净了口角的鲜血后,笑得更甚,声音低得近乎听不见:“你可以得回报,我不能先把你可以得到的代价告诉你,因为如果你知道自己可以得到什么,就会愿意被我吸血。”
原振侠想说什么,可是颤抖的双唇却使他张大了口,也说不出话来,只是发出了一阵愤怒的低吼声。
玛仙又吸了一口气,才缓缓道:“你可以得到的代价,是……可以得到我!”
玛仙现出了一个凄然的笑容:“你要我也好,不要我也好,你都会是我生命中唯一的男人,除了你以外,我不能再有任何其他的男人,不然,巫术的力量就会消失,我会变成原来的样子!”
原振侠被这种突如其来的话弄得头昏脑涨,他只是不断地叫:“不要你,我根本不要你!”
陶启泉在这时奔过来,大声说:“原医生,你没有结婚,玛仙配你,真是太好了!”
原振侠怒吼一声,一手把陶启泉推得跌倒在地,又立时挥手重重打了玛仙一掌,玛仙俏女敕的脸上立时现出了五个红指印。
然后,他再次叫:“我不要你,我不会要一个女巫!”
玛仙十分冷静:“是的,我是一个女巫,不但是女巫,而且是巫术王国中的女王!达伊安大巫师说过,我是一个天生有巫术力量的人,只要知道运用的方法,我就会成为巫术王国的女王。他也说过,他向我施术,有一半也是由于我自己的力量,所以才能成功!”
陶启泉这时已被吓呆了,玛仙甚至不去碰一下她捱了打的脸颊,她在继续说道:“你可以打我,踢我,不论怎样虐待我,我都不会反抗,困为你将是我唯一的男人,你可以随便将我怎样,这是巫术发生力量的程序之一,我喜欢现在的样子,不喜欢以前的样子,所以我也不会破坏巫术的程序。”
原振侠木立着,心中不住苦笑,他曾在意念之中兴起过对玛仙的难以遏制的幻想,如果在那时候,变得如此美丽的玛仙在他面前说“你随便把我怎样都可以”,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再简单也没有了。
可是现在,原振侠只是苦笑,他自己明明知道,玛仙是巫术王国的女王,他对玛仙的幻想已经降到了零点,自然是什么事也不会发生的了。
玛仙在说完之后,指着他的肩头:“伤口总要扎一扎吧。”
原振侠声音苦涩:“我肩头也会长出一大堆肉瘤出来?”
玛仙摇头:“不会,肉瘤转移到了桑雅的身上,骨头的畸形,转移到了……阿财的右臂上,你在伤口痊愈后,甚至连疤都不会留下来,你可以得到我,要不要,是你的事,不论何时,你要,我都是你的!”
原振侠有点神经质地笑了起来:“真上太不公平了,心甘情愿被你吸血的人,得到的是悲惨,而我根本不愿意,却可以得到你!”
玛仙淡淡一笑:“世事往往是这样,,不是吗?”
陶启泉又小心地走过去,陪着笑脸:“对,先进去扎好伤口再说,别的事,慢慢再商量也不迟,可以慢慢商量。”
原振侠想告诉他,那又不是做生意,有什么好商量的,可是他却懒得开口,他向屋中走去,陶启泉和玛仙,跟在后面。
原振侠听到陶启泉在说:“唉,原医生一掌就劈死了一只,另外一只怕也活不长了,唉,再要找一对那么好的犬,怕找不到了!”
原振侠这才注意到,一只犬软瘫在地上,另外一只在绕着死狗不住地打转,那么凶恶庞大的身体,这时看来,竟像是充满了哀伤,自它的喉际不住发出一种接近呜咽的声音来。
玛仙也叹了一声:“他们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是死亡,那是连巫术的力量也无法挽回的,巫术能令活变死,却无法令死变活,另外一只活着既痛苦,不如死了。”
玛仙的动作又快又轻柔,替原振侠包扎着伤口,原振侠偏着头,不和她的目光接触,但是心中却有点感叹,因为这时的玛仙,非但不像是女巫,反倒柔顺得有点像是女奴。
一等到伤口包扎好了,原振侠决定离去,在他离去之前,他道:“如果桑雅和阿财的情形太坏,你能不能运用你的力量,使他们有所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