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白却瞪了我一眼:“就只你聪明,这还用你教?”
我不禁有气,齐白竟这样对我说话,未免大可恶了,可是我还没有开口,朱槿已先笑了起来:“看起来,卫先生的消息不是很灵通,并不知道事情后来的变化。”
我怔了一怔,霎时之间,我知道自己有许多事被蒙在鼓里了。
或许,这些事根本和我无关,所以没有人告诉我,但是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之下,心中难免不快。我先向齐白望去,齐白现出很是讶异的神情,好象他绝不能理解会有这种情形。
我知道他自从“人不入鬼不鬼”之后,神通广大,有许多事,他凭藉脑能量的活动,就可以知道,和我这个平常人不同。
(其实,平常人要他人告知,或是接触到了资料,才能知道一些事,也是脑能量活动的结果,只不过和齐白工某些外星人的方式不同而已。
所以齐白可以道我抽不和道的事。
我忍住了不快,冷冷地道:“确然不灵通之至,竟不知道又变化,看来勒曼医院的那个外星人,也混得可以,他也没有告我什么!”
大亨笑道“倒不能对那个外星人,我是出小主意,他非答俏不可!”。
我大奇——
林亨虽然神通广大,莫非财真的可以通“神”,连外星人也会受他所制?
大亨又道:“事情是这样的,在勒曼医院的那一男一女,由朱槿带来,她同时也带来了一个要求。”
事情好象越来越复杂了,我耐着性子听下去。
大亨向朱槿作了一个手势,朱槿接了下去:“由于有不少领导人,曾见过一男一女‘木头人’所以知了他们能还阳复生,都会望和他们有进一步的交往认知。”
我冷笑道:“为了什么?好向他们求教长生之道?就算能,做上千多年的木头人,只怕也没有什么趣味。”
朱槿道:“我不知道,大人物自有他们自己想法,交侍下来要我执行,我哪有资格去问什么。”
我道:“这任务不易完成,外星人有让他们的杰作外流。”
午槿道:“所以,大亨就帮了我的忙!”
我仍然不明白大亨能出什么力,大亨笑道:“简单之至,他们要我在心甘情愿的状况之下,提供遗传因子给他们,我就说,如果他们不答应,我应当情愿,他们即使取到遣传因子,也没有用处,他们自然答应了。”
我沉声问,“他们答应了什么?”
朱谨道:“他们答应,那一男一女还阳之后,借给我们三年,和领导人相交,所以,他们如今正处在深宫,向老先生们传授特殊的养生之道。”
我不禁苦笑了一下,这件事还有如此的变化,真是始料不及,没有人告诉我,也不足为怪,因为事情确实与我无关。
我的语气仍然很冷:“还有一个用处,就是你可以利用他们来做买卖——原来他们生性如此善良,可以任由他人摆布。”
朱槿微微一笑,并不回答。一副高深和神秘莫测的模样,我讨厌槿和她的同类,倒也不是全无理由的,一和特要权统治和点关系,有就会变得鬼头鬼脑,藉此一表示他高人的一等。是属于知道秘密的特权阶层,嘴脸便也就很难观了。
齐白在这时,向我频使眼色,示意我不要插手,由他来处理。
我道:“很好,本来是谈合作的,现在谈出上个三分天下来了!?
齐白做然道:“不论多少分,真命天子,始终只有一个。”
陶启泉拍案而起,大声道:“我真是见识过了,算了,我放弃了,我获得资料,即已公开,自然也不想收回,各位,后会有期!”
找人合作,结果出现了如此的局面,自然令人灰心,陶启泉毅然退出,不失为明智之举,因为至今为止,他一点损失也没有。
齐白却仍不领情,冷冷地道:“你的资料,其实一点用处也没有!”
陶启泉怒极反笑:“是!是!你有建造过陵墓的鬼,当然已经知道确切的所在了!”
齐白道:“当年挑选最忠诚的官兵去建筑陵墓,每一个人都蒙上了眼,经过好几十天才到目的地,谁能知道是什么所在。”
我的思绪大是紊乱,因为当时的情景如何,实在难以想象。那么宏伟的陵墓,是如何在水底建造起来的,那比金字塔是如何建造,更难想象。
我说了一句公道话:“阿水提供的资料,也不能说没有用,至少证明了确有其陵,而且是在海底。”
齐白明显地在敷衍:“是!是!”
陶启泉不准备再逗留,已是由温主裕陪着离去,阿花自始至终,黏在陶启泉的身旁,阿水口中喃喃,也跟着走了出去。
齐白又及不可待地问朱槿:“你何时安排我去见那一男一女?”
我怒道:“你何必要她安排?你已有突破空间的能力,瞬息万里,动念即至,自己去好了。”
齐白道:“我自己去容易,可是要和你一起去,你却没有这个能力。”
我大奇,事情竟又有了突变!
我道:“我才不会去!”
齐白却道:“你非去不可。”
我望定了他——他和我相识已久,不会下知我的脾气,最恨受强迫,可是他仍然这样说,自然非给我一个我可以接受的解释不可。
齐白叹了一声:“卫斯理,我们相识以来,我听你的话,做过许多事,你就听我的话一次,有何不可?”
他虽然软言相求,但我仍不为所动:“齐白,你最好想想清楚,我从来也不曾强迫你做过任何事!”
齐白欲语又止,白素突然道:“不急在一时,有话慢慢说。”
朱懂人极机灵,她嫣然一笑:“或许有我们在,有点不方便,我们告退,你们慢慢商量!”
她说着,挽着大亨走了出去,温宝裕才送了陶启泉口来,见这等情形,忙又送他们出去。
等到温宝裕回来,齐白吁了一口气:“好了,这下全是自己人了,说话就容易得多。”
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在阴间呆久了,真的沾了几分人鬼飞。
齐白道:“错,我早已是鬼不是人,又岂止‘几分’鬼气而已。”
白素笑道,“人也好鬼也好,既然全是自己人——”
他说到这里,突然顿了一顿——刚才齐白自认是鬼,这“自己人”三字,便大有语病了。我们又不是鬼,所以,也不能说成“自己鬼”,她就说不下去了。
齐白道:“总之,我们久共患难,说话容易。”
白素道:“是,齐白,要请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我们说个清楚,有大多的事,我们被蒙在鼓里,一点也不知情!”
齐白伸手在脸上抹了一下:“从头说起!”
我、白素和温室裕齐声道:“从头说起!”
齐白吸了一口气:“我和宣宣在一起,阴间岁月,不啻神仙,但即使是神仙,也会起凡思,我有两大愿望,其一已实现,另一个,却仍然魂牵梦系。”
我笑道:“你的愿望,无非是发掘古墓,你所谓已实现的一个,莫非是指秦始皇墓?”
齐白点了点头,我嗤之以鼻:“你根本连秦始皇墓的入口处都找不到,这就算实现愿望了?”
齐白一扬眉:“我用古法,在秦始皇墓中,得了异宝,并且运用异宝,和那‘十二金人’有了沟通,这已够了——我的是愿望,并不是奢望。”
我点了点头,确然,齐白在秦始皇墓上所下的功大,已是无人能及了。
齐白又道:“另一个愿望,就是要找到成吉恩汗墓,并且,至少也要有如同秦始皇墓一样的成绩。”
我道:“你这愿望,由来已久,而且,也曾做了不少研究工作。”
齐白道:“是,只是和其他所有研究者一样,不论上了多少功夫,都属白费心机。直到你提出了在阴间找‘蒙古老鬼’的方法,才算是有了突破——在这之前,几乎要疑心世上根本没有此墓了!”
循“蒙古老鬼”的线索去找成吉思汗墓,这倒是我的发明,齐白上次还说没有成绩,如今自然已有所获了。
他兴奋起来,伸出了两只手指:“皇天不负苦心人,我找到了两个——当年参加建造、策划的,至少有五六万人,但是鬼魂四散,能找到两个,已经算是不容易了,这两个在生时,都是低级军官,是百夫长,他们都曾参加营造陵墓——”
接着,齐白就把那两个蒙古百夫长,生前参加营造陵墓的经历,详细说了出来。
一个有好几万人参与的工程,单靠两个低层营造者的叙述,自然只是一鳞半爪,难窥全貌,不太详细,没有全部复述的必要。
其中,只有几点很重要,必须说得明白。
两个百夫长,一个参加的只是运输工作,单是运输工作,也分十几路,他参加西路,专运石块。照他所述,巨大的花岗石块,均采自今高加索山区一带,然后东运。所有参与运输的人,一律蒙眼——有些人表示忠诚,甚至把自己双目弄瞎,以示决心。
据这位百夫长说,每一程来回,需时一百二十天左右,蒙眼的日子为三十天,即在距离目的地三十天路程起,就要蒙眼,所以根本不知道目的地何在,他也根本未曾起过丝毫偷窥之念,因为他一片忠诚之心,不允许他这么做。
他只知道,石料有二十八种规格,一丝不苟,上万个来自世界各地的石匠,日以继夜赶工,每块石料都有凹槽,可以严丝合缝,镶嵌在一起。
另一个百夫长,则参加了海上作业。这个百夫长的叙述,有意思得多。
据他所述,参加工程的人,只知道是在一个“海子”上作业,在海面上扎起极大的木筏,把石料一块一块的学到水中去。在水中作业的,是另一批人,那批人轮流下水,至于在水下作些什么,他也不知道。只知道所有下水的人,都顶着一个圆球下去,每隔一些时,就冒上水来,换上别人。
下水作业的人,干挑万选,全是身体是最精壮的青年,被视为英雄,而且待遇极好。每当大军征服了什么地方,总有大量美女和财宝运来,任由他们选择。命名别的官兵眼红的是,一定要在水中作业的官兵,选择完毕之后,才轮到犒赏他们,所以,人人都争着要到水底作业去,他也努力过,可惜没有成功。
当齐白说到这里时,温宝裕说了一句:“要是能找到一个老鬼,当年是参与水中作业的,那就好了。”
齐白摇头:“也没有用处,因为水中作业的人,也不知道是在哪一个海子之中作业。”
我吸了一口气:“不论是参加了哪一项工程,这些官兵最后的命运,都是被杀戮灭口了!
齐白道:“是,但多少和世人想象的有些不同,他们之中,大多数人是自愿一死以效忠的。”
我们都沉静了一会,人类行为之中,“效忠”竟可以达到这种程度,真不知该如何评说才好。
我感叹道:“数万官兵的鬼魂,都不知散落何处了,竟然只找到两个!”
白素道:“就算找到了两百个、两千个,也一样没有用处。”
齐白点头:“卫夫人的意见和我一样——那么伟大的工程,一定有一个组织在策划进行,指挥运作,这个组织,一定有一个核心领导。”
他说到这里,我也明白他的意思了!
这么庞大的工程,要动用不知多少人力物力,指挥部的组织,也一定规模颇大。而在总指挥部之中,知道核心机富的,也绝不止一个人。
算它有三五人知道总的机密,这三五人所知的机密,也当然仍在他们鬼魂的记忆之中。
也就是说,若是能和这三五个鬼魂之一接触,那么,就可以知道夫墓所在的确实地点,不必在众多的海子中去探索了。
对于发掘陵墓来说,这当然是一大突破,而且,可以节省不知多少人力物力。
我一面想,一面已急不及待地问:“你有可能找到当年核心人物的鬼魂吗?”
齐白却又摇了摇头——这一来,不禁令人莫测高深,我以为我已明白他的意思了。
我瞪着他,他压低了声音:“当年的核心人物,主持了这样的一件大事,一定有一种方法把秘密留下来,不会就此由它淹没的。”
我有点不明白:“请你说具体一些。”
齐白吸了一口气:“我的意思是,秘密必然会以一种极其隐秘的方法,在最亲近的人之间传下去。”
我皱眉:“何必兜圈子,就设法去找当初核心人物的鬼魂好了。”
齐白道:“鬼魂亿万,不但飘忽无踪,而且,存在于各个不同的空间之中,要找特定的一个,比什么都困难,不如另外设法!”
我仍然不明他何所指,齐白又道:“这种稳秘,有资格参与的人,必然是子孙,不可能是外人。”
我同意他的分析:“让子孙知道先人陵墓之所在,也很合情理。”
齐白吸了一口气:“成吉恩汗的子孙繁多,若是人人都有权知道那不必多久,秘密也就不成为秘密了!”
我点头:“所以,一定有一个特定的传授方式,我猜是……”
我说到这里,心中有了一个主意,但是我且不说。我知道齐白也必然有了想法,所以我也不问他,只是向温主裕望去。
温宝裕知道我是在考他,他略一想:“我猜是,皇位传给谁,这秘密也就传给谁。”
我一击掌:“正是!”
齐白极兴奋:“这也正是我所想的。”
温宝裕双手一摊:“元朝的皇帝,早已没有了,你找谁去?”
齐白大大地吸了一口气,却不言语。
温宝裕一怔,叫道:“难道大亨的遗传日子之中”竟也包含了这个秘密?”
我心中一亮“大亨不会知道这个秘密,但有一个人,有可能知道!”
我这样说的时候,白素点了点头,温宝裕大奇:“这个人是谁?”
齐白一字一顿:“那一男一女树中人的男子!”
我和白素,早已知道齐白有这样的答案,温宝裕虽然一听之下,大是讶异,但是随即略有所悟:“这个男子,会有不属于他的记忆?”
温宝裕这样问,证明他已经了解到齐白的意思。
齐白的意思是,成吉思汗陵墓的秘密,必然世代相传,只由一个人或极少数人说,这个绝顶秘密,只有蒙古皇帝才知道。
这个假设可以成立。那么,根据这个假设,皇帝之一学儿双斤贵由,一定知道这个秘密。
那个男子是外星人取了贵由的细胞繁殖而成的,他和贵由这个蒙古皇帝之间的关系,十分复杂微妙,他不是贵由的儿子,因为他的余生,并非通过贵由的生殖功能而产生的。
他也不是贵由的复制人,因为他的产生,以贵由的生殖细胞为阳,以一株大树的细胞为阴,是人材的阴阳结合而产生的。
他勉强可以说是贵由的化身,但那也只是一半化身,他的另一半是树木。
但不论如何,他必然承受着贵由的遗传因子——人的生殖细胞,虽然小到要用显微镜才看得到,但是却携带着人的全部遗传因子,这已是确知的事实。
所以,那男子体内的遗传因子,是从贵由而来的。
不过,单凭这一点,就能使他有贵由的记忆吗?
温宝裕问的这个问题,很切中要害。
我也立即道:“是啊,儿子有父亲的遗传因子,但是没听说儿子有父亲的记忆!”
齐白沉声道:“那男子不是贵由的儿子!”
那男子和他生命来源的一半之间的关系,我已分析过了,所以齐白的话我同意。
温宝裕补了一句:“不是儿,反倒会有记忆!
齐白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事情很复杂,我也没有说一定会有,只是可能有!”
我问:“可能有的根据是什么?”
齐白作了一个手势,表示那是他的设想:“当年,外星人用了贵由皇帝和海迷失皇后的生殖细胞来繁殖新品种的人,可以肯定的是,细胞中必然有着皇帝和皇后的遗传因子,当和树木结合之后,新种人产生,不论其过程是多么曲折离奇,波折横生,但到了最后,仍然要依靠加强遗传因子的刺激,才能使他们真正成为有思想的人。由此可以推断,遗传因子在他们身上所起的作用,远比一般正常人来得强烈。”
我们都同意他的这个推断,不过我还是道:“由你的这个推断,似乎并不能达到他们拥有皇帝和皇后记忆这个结论。”
齐白对我的责问,居然表示同意,他点多:“可是,同样地,也不能否定有这个可能。”
我呆了一呆,确然,从科学的观点来说:事情在未能有确实的否定之前,也就不能否定没有存在的可能性。
但是,这也未免太虚无飘渺了,我不由自主摇了摇头,表示那太不可靠。?
齐白又道:“我和他们的制造者,那外星人,有过接触!”
我一听之下,不禁直跳了起来,大声道:“那你何不早说?”
齐白叫起屈来:“是你们同意,我从头说起的!”
我连连挥手,催促他说下去。齐白道:“接触的结果是,那外星人当初的目的,不仅是制造一个新种的人,而且是要这个新种的人,有高级生物的思想系统,要使产生的新种人,是优秀的高级生物!”
我回想起曾见过的“新种人”,确然具备了这样的条件。我点了点头:“是不是他们在遗付方面,做了什么手脚?”
齐白十分高兴:“你一下子就明白了,我们人类——”
他说了半句,想起他自己其实已不能算是“人类”了,所以顿了顿,改口道:“人类对于细胞中的遗传因子存在的情形,所知太少了,人类对于记忆,也所知太少,人类甚至不知道记忆存在于人体的哪一个组织之中,人类的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