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魔女凛若冰霜,不理这班强盗,回头过来,吩咐一个丫鬟道:“你给我把玳瑁、珊瑚二人叫来。”
饼了一会,只见一个绛衣玄裳的少女,匆匆忙忙地随那个丫鬟来到,耿照认得她正是用“沾衣十八跌”的武功震翻那个黄衣人的丫鬟。
蓬莱魔女道;“珊瑚呢?”那丫鬟道:“珊瑚姐姐正在为那小妖狐施术急救,要过一会儿才来。”耿照听得“小妖狐”三字,心里一惊:“难道连姐姐终于不能逃月兑吗?”
蓬莱魔女道:“玉面妖狐的那两个男仆怎么样了?”
那绛衣玄裳的少女名叫玳瑁,乃是蓬莱魔女的八个贴身丫鬟之一,奉命押解那两个男仆的,答道:“玉面妖狐狠毒之极。
她逃走之时,还未忘记杀人灭口,用毒雾金针烈焰弹将她那两个男仆炸得重伤。其中一人,就是给我震翻的那人,因为不能走动,当场身死。另外一人,到了半路,因为痛苦不堪,自己咬断舌根死了。什么也没有问出来。”
罢说到这里,忽听得一阵“荷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声音如同野兽嗥叫,悲惨之极,听得令人毛骨悚然。
只见又是一个绛衣玄裳的少女,将一个彼头散发、口吐白沫的女子押了上来,耿照认得口吐白沫的这个女子乃是连清波的丫鬟沉香,这个押解着她的少女,想必就是蓬莱魔女的那个名叫珊瑚的贴身婢女了。
珊瑚神情激动,叫道:“小姐,你看,玉面妖狐何等狠心,将服侍她多年的小妖狐也治成了这个样子,我已用尽办法,给她服下了九天回阳散,给她施用了金针刺穴木,我的本事,是不能救她啦。小姐,你看看她,还有什么办法可想?好坏也得问出她几句话。”
雹照这才知道她们刚才口中的“小妖狐”乃是指连清波那两个贴身婢女,听她们的口气,连清波本人则是已经逃走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这才放了口来。可是目睹沉香的惨状,口沫横飞,“荷荷”胡叫,竟似一个白痴,心中也是十分难过。一串疑问,横塞胸臆,暗自想到:“当真是连姐姐将她治成这个样子的?
为什么?为什么?难道也是误伤了的?何以都是误伤了自己人?
哪有这样凑巧?连姐姐岂能这样狠心辣手?哎呀!莫非是她们故意说谎?是她们下的毒手,都赖在连姐姐身上,故意说给我听的,要我相信连姐姐不是好人。”但看那小婢珊瑚的激动神情,却又不似说谎。
蓬莱魔女走到沉香的面前,凝神注视,似乎在潜心研究,看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挽救。
珊瑚冷静了一些,继续说道:“这两个小妖狐都中了她们主子的毒什,年纪较大的那个,给毒针插正心房,已经死了。这个小妖狐是后脑中了毒针,唉,看来纵能救活,也难免变成白痴了。”
蓬莱魔女凝视了好一会,忽地叹口气道:“毒入脑髓,无法救了。且待我试试,看看是否能令她清醒一时。”她骄指伸出,向沉香后脑枕的“天户穴”一点。
这“天户穴”乃是脑神经中枢所在,陷在昏迷状态中的人,倘若此处穴道被点,会因脑神经突然受到刺激而清醒过来,但随后不久就要死亡,所以这虽然是对昏迷者最易见效的急救术,却从来无人敢于使用。但因沉香反正己是不能救活,蓬莱魔女只想她能清醒片时,问她几句话,无可奈何,才施用此法。她手指点下之际,心中也个禁恻然。
沉香尖叫一声,蹦跳起来,两只眼脯,睁得又圆又大,直勾勾地叮着蓬莱魔女。耿照看得毛骨悚然,连忙掉过了头,不敢再看。
忽听得沉香厉声叫道:“小姐,你,你好狠!我服侍了这许多年,你,你——”蓬莱魔女柔卢说道:“我不是你的小姐,你醒醒,姐姐,你的小姐是谁,是从哪里来的?她的老巢又在哪几?你都说给我听,我会替你报仇!”
沉香又瞪了一会眼睛,叫道:“哦,你不是小姐?你是蓬莱魔女,你是削了我头发的那个魔女!”蓬莱魔女道:“不错,你想起来啦!”
沉香连连后退,似乎对蓬莱魔女犹有余怖,忽地又尖声叫道:“不对,不对,你和小姐都是要害我的,我不上你们的当!
你也没有本领给我报仇。小姐,小姐,你好狠啊!我变作厉鬼也不饶你!炳哈,对了,对了!我就是用这个法子报仇,我变了厉鬼,拘你的魂,夺你的魄,抓你去见阎工!”
刹时间她又似喝醉了酒,神智迷糊,手舞足蹈,跄跄踉踉地向蓬莱魔女抓来,蓬莱魔女轻轻闪过,她抓了几抓,没有抓中,忽地如疯如狂,双手向自己头皮乱抓,登时头发尽都月兑落,头皮也一片一片抓了下来,神情却似得意之极,不住叫道:“抓你去见阎王,抓你去见阎王!”
蓬莱魔女不忍见她多受痛苦,柔声说道:“你去吧,我会替你抓她去见阎王的。”双指在她太阳穴一弹,只见她登时直立不动,再无气息。但两只眼睛却还是睁得大大的没有闭上。转眼之间,七窍之中都流出了血来。在座的群盗,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家伙,但见了如此恐怖的神情,人人都是不禁心里发毛。
蓬莱魔女的两个侍女上未,将沉香的尸体抬了出去。
带领耿照前来的那个丫鬟,忽地指着他骂道:“你看见了么。
你看见了么?你现在还能笑得出来么?要不足我们小姐及早救你,你也要像她这样死去!亏你还说高兴呢!你笑呀,你笑呀!
你笑给我看看!哼,你这不识好歹、没有良心的东西!”
雹照十分难过,低下了头。他的难过,并不是由于那丫鬟的一顿臭骂,而是为了惨死的沉香。心里想道:“但求连姐姐能够月兑身,我是愿意死在她的暗器之下的。但沉香可不愿意死啊!
我中暗器的时候,已是落在魔女的手中,连姐姐要与魔女拼命,自难免殃及池鱼,我不怪她。但她为什么要杀掉自己的丫鬟和忠仆?难道是当真为了灭口?唉,这丫鬟临终之际,口口卢声诅咒她,那是将她恨之入骨了!”
蓬莱魔女道,“不要骂了,叫他上来,待我问他。”那丫鬟道:“对,这姓耿的一定是那妖狐的情人,他中了那妖狐的暗器,还高兴得很呢。我看他一定知道妖狐的底细,只怕比她那两个丫鬟还要清楚。”
雹照听那丫鬟说他是连清波的情人,面上一红,骂道:“胡说八道,连姐姐是,是,是……”他本想如实说出,连清波是怎样于他有恩,是他的恩人,但转念一想,自己的秘密何必说与魔女知道,因而这“恩人”二字,到了口边,却吞吞吐吐地未曾完全吐出。
蓬莱魔女似乎甚不耐烦,说道:“我不管她是你的什么人,情人也罢,仇人也罢,恩人也罢,亲人也罢,总之,你既然知道她的来历,就应该对我说出来!”
雹照冷笑道:“你把我当作犯人,要迫问我的口供是不是?
你干脆把我杀了吧!”他挺直身子,站在蓬莱魔女面前,双唇紧闭,任凭那些丫鬟恐吓喝骂,再也不肯开言。
蓬莱魔女怔了一怔,笑道:“这小子倒很倔强。”挥一挥手,叫那些丫鬟退下,柔声说道:“你都亲眼瞧见了,凡是知道她底细的人。哪管是服侍她多年的丫鬟,她都狠得起心肠,下得如此毒手,你本来也要被她害死的,如今侥幸逃月兑,你还要给她掩饰么?”
雹照仍是闭口不言,蓬莱魔女叹道:“可惜,可惜,可惜了你父亲的半世苦心!”耿照不由得心中一凛,跳了起来,叫道:
“你说什么?”蓬莱魔女道:“你父亲少年的时候,本来是个名震江湖的大侠,他为了光复故国,不惜屈志降心,假意投顺金人,他半世苦心,留下了一份遗书给你,本意叫你做个忠臣义士,谁知你却迷恋美色,迷上妖狐!倘若你不知道她的来历那犹罢了,而你又是分明知道的。你不思报国,却迷上异族的妖狐,你说,你对得住死去的父亲么?你忠贞智勇的父亲,却有你这样不成材的儿子,唉,这岂不是可惜呀,可惜!”
雹照叫道:“原来我爹爹的遗书,是你搜去了,快拿来还我!”蓬莱魔女道:“你这样护那妖狐,我怎放心将这份遗书还你?怎么,话己至此,你还要为那妖狐掩饰么?”
雹照怒道:“连姑娘分明是大汉的女中英杰,你怎可含血喷人,骂她是异族妖狐!”他脸皮女敕薄,在那些丫鬟的取笑之下。
不知不觉地将连清波改称“姑娘”,不呼“姐姐”。那些丫鬟听了,掩口微笑。
蓬莱魔女冷冷说道:“怎见得她是大汉的女中英杰?”耿照朗声说道:“你不过想知道连姑娘的来历而已,好,我就尽我所知,将她的来历告诉你。我不是怕你的恫吓,我是要给她辩白,你明白么?”
蓬莱魔女笑道:“其实,你把你自己所知的都说出来,这不但是替你的连姐姐辩白,也是替你自己辩白,你明白么?没人说你害怕的,你无须顾虑,说吧!”蓬莱魔女正说对了耿照的心思,耿照不由得又是心中一凛,想道:“好厉害的魔女,终于还是把我的话套出来了。但连姐姐身家清肉,来历光明,我说出来,也好叫你们自知理亏。”
当下耿照便即说道:“连姑娘是信州人氏,她的父亲是信州有名的拳师,怎扯得上与胡人有关?”蓬莱魔女道:“你怎么知道?”耿照道:“我外公楚大雄也是信州拳师,楚、连二家乃是通家之好。因此,因此……”蓬莱魔女微笑道:“因此你才与连清波姐弟相称,是么?”耿照脸上一红,大声答道,“不错,这义有什么可笑的呢?”
蓬莱魔女道:“你们两家交好,这是你母亲告诉你的么?”耿照证了一怔,说道:“这是她亲口告诉我的。你们不相信她,我相信她!”
蓬莱魔女忽地向一个满面虬须的汉子一指,说道:“你是信州人,你可知道信州有个姓连的拳师么?”那虬须汉子站了起来,说道:“信州没有姓连的,更不用说是什么姓连的拳师,楚大雄拳师倒是有的。”另一个汉子也站起来道:“姓连的很是稀少,据我所知,这是一个冷僻的姓氏,好似只有岭南一带才有此姓。”那虬须汉子继续说道:“我记起来了,有一次我听得她的丫鬟唤她作赫连姑娘。想是这小子糊里糊涂,粑一个‘赫’字听漏了。”蓬莱魔女冷冷说道:“赫连?哎,这可是个胡姓啊!”
雹照呆了一呆,满面怒存,大声说道:“姓赫连也好,姓连也好,她总是金国的御犯,与金虏作对的我辈中人!”蓬莱魔女道:“哦,她怎么与金虏作对?”
雹照道:“她上月在金国京都,杀了金国的四名军官,后来又在密云杀了金国的两个禁卫军军官和一个蒙古使者。”蓬莱魔女道:“那两名军官,是被派去迎接蒙古来的使者的,可对?”耿照诧道:“原来你都已知道了。你既然知道,那么连姑娘是哪一种人,你还有猜疑么,我看你书房里桂有南宋状元张于湖写的六州歌头,想来你也是抗金的女英雄?何以你容不下志同道合的连姑娘?却务必要将她置于死地?”
蓬莱魔女笑道:“这也是玉面妖狐告诉你的吗?”耿照道:
“不错,难道也是假的?”蓬莱魔女道:“玳瑁,你来说说这一件事。”
玳瑁说道:“上月我奉了小姐之命,打听那蒙古使者的行踪,金国派了两个禁卫军军官迎接使者,我在密云缀上了他们。
“那晚我偷偷进了使者的行署,打听他们的秘密,我躲在梁上,还未到一盏茶的工夫,忽听得似是有人在耳边悄悄说道。
‘小泵娘小心了,有鼠子要来咬你!’我吃了一惊,四顾无人,就在这时,那蒙古使者蓦地一声喝道:‘下来!’
“这使者的劈空掌好不厉害,幸而我早得高人提醒,及时将身子挪开了两尺,只听得‘喀喇’的一卢响,那条横梁,竟然当中折断,就如给刀斩斧劈一般,要不是我早已避开,绝难抵挡他这股掌力!”
雹照听得骇然,想道:“这丫鬟懂得沾衣十八跌的上乘武功,还抵挡不了这股劈空掌力,那蒙古使者的功为之高,岂非不可想象?”
玳瑁接着说道:“眼看我的行藏就要败露,忽听得有人哈哈大笑:‘我就在这里,你们都瞎了眼吗?’房子里突然多了一个人,也不知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那是个书生模样的中年人,双眼朝天,站在房子当中,面向着那蒙古使者哈哈大笑,这一下,登时把他们的注意都吸引过去。
“那蒙古使者喝问:‘你是谁?’那书生笑道:‘我是催命阎罗!’那蒙古使者一掌劈去,两人距离三尺,那书生正面抵挡这股猛烈的劈空掌力,衣角都未曾飘起,倒是那蒙古使者摇摇欲坠,哇的就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这一来,那两个禁卫军军官也都慌了,各自亮出兵器,就向那书生斫去,这两个军官的武艺也好生了得,身手矫捷之极,其中一个使刀,一招七式,瞬息之间,就斩了十三刀,用了九十一个式子;另一个使判官笔的,一笔横拖,便连点那书生的带脉八处大穴!”
雹照心道:“这丫鬟也好生眼利,竟然在那瞬息之间,看得这样清楚。”蓬莱魔女微笑道:“这么说,在江湖上也算得是二流顶的高手了。”
玳瑁继续说道:“他们快,那书生更快,他们狠,那书生更狠!呀,我跟小姐出道以来,也曾见过几次大阵仗,却从未曾有一这样惊心动魄的,那书生出手之重,出手之快,简直是匪夷所思。使刀的那个,斩到第十三刀,就给那书生挟手将他的单刀夺去,转眼另一个军官的判官笔也给他打落了。那书生刀劈两军官,掌毙了蒙古使者,前后只不过是喝两口茶的时间!
们其中的凶险,却是难以形容,令人毕生难忘1”蓬莱魔女好胜心起,忽地问道,“你说得这样厉害,那么伙你看来,我比他如何?”你不必奉承我,实话实说吧。”
玳瑁答道:“小姐武功精深博大,婢子虽服侍多年,常蒙指点,却实是未窥藩篱;那书生来去如风,杀人如草,本领也是深不可测。婢子有多大道行,怎敢妄自谈论?”这番话答得甚是得体,但她将那个书生与蓬莱魔女相提并论,显然在她的心目之中,那书生的武功绝不在她的小姐之下。
蓬莱魔女笑道:“我自出江湖以来,从未遏过对手,实在乏味得很。听你这么说,这书生算得是当世能人,我倒想会他一会了。后来怎么样?”
玳瑁说道:“后来我就向他道谢,并请他留下姓名。他仰天大笑,朗声吟道:‘昂头天外笑,湖海一书生,但识狂歌客,何须问姓名?’狂歌大笑声中,转眼就不见了他的踪迹!”
蓬莱魔女忽地拍掌叫道:“我知道了,这书生定是‘笑傲乾坤’狂侠华古涵。
玳瑁诧道:“他绰号‘笑傲乾坤’,这绰号确实是狂得很.足当‘狂侠’之名,但我以前怎的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他是什么来历?”
蓬莱魔女笑道:“本领越高的人,他的名字越是不易为人所知。这书生游戏风尘、如神龙之见首不见尾,等闲之辈,焉能知道他的来历?我也是不久之前,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当时我听得那位前辈说他的奇行异事,心里还不怎么相信;但如今听你所说,你已在密云目睹其人,亲眼见到他的本领了,这就不由我不相信了。嗯,奇怪呀奇怪!”玳瑁莫名其妙,不懂她小姐连说这两声“奇怪”是什么意思?她心里倒也是奇怪得很,暗自想道:“小姐待我,有如姐妹,她既然早已知道有狂侠此人,何以却从未向我道及?上次我在密云归来,将经过禀告了她,虽没今天说得仔细,但也道及了那书生的卓绝武功:何以当时小姐又没有说出是他?”玳瑁心中疑惑不已,但究竟是婢女身份,虽有所疑,却不敢多问。
但那玳瑁的怀疑却还不如耿照之甚,耿照不但是怀疑,简直是惶惑了,心里想道:“这丫头所说,如果不是编造出来的谎话,那就是连姐姐欺骗我了。她为什么要掠人之美,将别人的事情说成是自己的?”
心念未已,只听得蓬莱魔女已是冷笑道:“你听到了么?这件事情决无怀疑是狂侠华谷涵干的了,与玉面妖狐有何相干?你还要为这妖狐说好话么?”
雹照说道:“好,就算这是假的,但还有一件事是我亲身遭遇的,我在蓟城被武士围捕,就是她杀掉了许多武士,暗中帮助我月兑险的,这总不能说是假的了吧?”蓬莱魔女道:“哦,有这样的事吗?请你详细说说当时的情形,她是怎样暗中助你?”
雹照望了群盗一眼,心意踌躇,沉吟下语。蓬莱魔女何等聪明,早知具意,当下说道:“珊瑚,这儿没他们的事了,你将他们都押下去吧。你可以将我的意思先晓谕他们,让他们慎重考虑,待他们想清楚了,我再召见他们。”听她的口气,似乎并不想就要他们的性命,而只是想收服他们。群盗看出了一线生机,不禁喜形于色,都俯首贴耳地跟着那个丫鬟走了出去。
雹照心想:“我父亲的遗书已在她的手中,我的秘密她也早已知道了十之七八,索性就对她说了吧!”不知怎的,耿照本来是把蓬莱魔女当作敌人的,到了此时,却感到她有一股不可抗拒的戚严,同时也今人感到可以信赖。
蓬莱魔女听他讲了在蓟城的这段经过,忽地冷冷说道:“依你说来,你那晚回到家中,你的母亲和家人王安、小凤都已先给人害死了。玉面妖狐纵使是暗中救你,那也是后来的事了。这中间难道没有可疑之处?你就这样相信玉面妖狐?”
雹照大心一惊,叫道:“你说什么?你、你、你意思是指连姑娘是凶手么?”蓬莱魔女道:“我并无事实可以证明,但照玉面妖狐的行径,她做出这等事来,也不足为怪。她不是已曾对你屡次说谎么?”
雹照叫道:“不,不对。这未免太过不近情理!若然她当真就是杀害我母亲的凶手,她何必还要两次三番救我的性命?”那小丫鬟珊瑚笑道:“或许她看上你这个小白脸呢?”耿照怒道:
“你、你、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复!怎,怎可以老是把别人的义侠行为,往歪处设想?”珊瑚捧月复大笑道:“我还是第一次听得有人这样称赞玉面妖狐。哈哈!想不到妖狐竟变成了君子,又变成了义侠啦!”
蓬莱魔女说道:“珊瑚,不许你这样口角轻薄。耿照,你也不用暴跳如雷。咱们都不要先存成见,总得查个水落石出。”
雹照早已认定他的表妹是杀母仇人,只因这是他有生以来所受的最大创伤,他实在不愿向人提起,在刚才叙述之时,也瞒过了与表妹反目成仇这一节。但这时,他激动已极,不由便冲口说道:“不劳费心,事情早已水落石出了。我母亲是给人点了笑腰穴死的,家人王安、小凤是中了透骨钉死的。这是秦家的独门手法和独门暗器!”
蓬莱魔女微噫一声,说道:“这么说,你是怀疑金刚手秦重了?”那丫鬟忽地叫起来道:“我前日碰到秦重的女儿,她说她的父亲给人杀了,莫非就是你这小子杀的?”蓬莱魔女笑道:“秦重何等功夫,焉能给他杀掉?杀秦重的必是另有其人,你不可胡乱猜疑。”耿照本待直认不讳的,但听蓬莱魔女这么一说,心念一动,便临时改变了主意。
雹照心里想道:“她书房里虽然挂有南宋状元所写的词,但她究竟是何等样人,我仍是毫无所知,何必把一切都向她吐露?
且听她如何说法。”
只听得蓬莱魔女缓缓说道:“有一件事情,也许你还未知道,秦重与南边的一位义军首领旱有联络,那位义军首领请他前往相助,秦重也已答应了,并约好了日期。但却迟迟不见他来。那位首领大哥知道我这次要路过蓟州,曾托我去向秦重促驾。哪知我还来不及去见秦重,他已遭了横死。你想想,秦重是个心怀壮志的义士,他焉能暗害你的母亲?”
雹照听得又是心头一震:“难道我是当真杀错了人?”当下说道:“但那点笑腰穴的手法和独门暗器透骨钉分明是秦家才有,这又如何说呢?”
蓬莱魔女笑道:“不错,这两样功夫乃是秦家的家传绝技,但倘是武学高明之士,一理通百理融,也不见得就不会使这两种功夫?你瞧——”忽地伸指向耿照遥点一指,耿照只觉腰间麻痒之极,不由自主的失声大笑,蓬莱魔女再遥点一指,解开他的穴道,耿照透了口气,这才收得住笑声。
蓬莱魔女道:“你瞧,这是不是点笑腰穴的手法?倘若我不给你解穴,你此时早已要笑得气绝而亡。可见这并不是只有案家的人才会使用,”耿照不禁大为骇惊,这蓬莱魔女能在距离数尺之外,使出隔空点穴的本领,点别人的笑腰穴,比他的姨父又不知要厉害多少倍了。
蓬莱魔女继续说道:“玉面妖狐的本领比我差不了多少,焉知她不懂得这门手法?至于透骨钉,她更会使用的了。天宁寺的和尚,不就是曾有多人死在她的透骨钉之下吗?”
雹照忍不住说道:“天宁寺的血案决不是她干的,我不明白你们何以定要一口咬定是她。在那三夭两夜之中,她始终没有离开过我,难道她有分身之法不成?”
蓬莱魔女诧道:“这是真的?”耿照怒道:“我何必骗你?”当下将他怎样被北神鞭打得重伤,连清波怎样来救他、怎样驾车陪他前来天宁寺等等事情都对蓬莱魔女说了。
那小丫鬟珊瑚忽地笑道:“她当真是片刻都未曾离开你吗?
好亲热哟!你睡觉的时候呢?”耿照面上一红,说道:“你问得无礼,我不答你!”蓬莱魔女道:“珊瑚,不可胡乱对他取笑,”耿照讪讪的甚是不好意思,说道:“其实只要你们好好地问,我也不怕对你们说。她那两晚都是给我在林中守夜。要知我那时伤还未好,又是金虏所要追捕的逃犯,随时都有可能遇险。”
蓬莱魔女颇有诧意,沉吟不语。过了一会,笑道:“我本以为已弄明内了,给你这么一说,倒教我又糊涂了。”
雹照愠道:“事情本来是明白的,只是你对她有了成见而已。”那小丫鬟珊瑚冷笑道:“我看你才是执迷不悟,着了妖狐的迷了!”
蓬莱魔女道:“你们不必斗嘴,慢慢总可以查个水落石出。
我看他也不是有心为那妖狐隐瞒,而是确实不知她的来历。好,现在暂且不提妖狐的事,你父亲这份遗书,先还给你吧。”
雹照接过遗书,蓬莱魔女忽又问道:“你既然把你父亲的遗书看得比性命还要宝贵,却为何把来与那妖狐看了?”耿照怔了一怔,亢声说道:“谁说我与她看了?”
蓬莱魔女道:“你自己看看,书中多了什么物事?”耿照把那几页遗书一页一页的翻过去,茫然说道:“哪有什么物事?”蓬莱魔女道:“再仔细瞧瞧!”耿照忽地“咦”了一声,原来在最后一页的夹缝中,发现了一根头发。
蓬莱魔女道:“你把这根头发拈起来,你礁,这不像是男人的头发吧?”耿照心想:“焉知不是你自己的头发?”
蓬莱魔女似是已猜到他的心思,笑道:“你与玉面妖狐相处了几天,还未曾留意到么?她的头发是卷曲的,和我的全不相同。”
雹照一看,那根头发果然是卷曲的,心里怀疑不定,但随即想道:“天下头发卷曲的女子不止一人,怎知她是从哪儿弄来的?单凭这根头发,岂能证明就是连姐姐偷看过了?而且她曾救了我的性命,又是与金虏为敌的侠盗,即算让她偷看,亦是无妨,这魔女不也偷看了么?”耿照性情耿直,本来还想与蓬莱魔女争执的,但想到自己是她的俘虏身份,得她发还这份遗书,已属喜出望外,当下也就不愿多事,默然不语。
蓬莱魔女笑道:“你直到现在,大约还是把那妖狐当作自己人吧?好,这也由你。我只问你,你今后打算如何?”
雹照昂头说道:“要是你肯放我,我当然要前往江南,设法将这份遗书呈与宋皇。”
蓬莱魔女叹了口气,说道:“你父亲的苦心令人敬佩,只伯这份遗书毫无用处!南宋自岳少保(岳飞)被秦桧害死之后,一直是好邪当途,君庸臣懦,只求苟安。珊瑚,你到过临安,你把那首流传人口的诗,念给耿相公听听。”
珊瑚念道:“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薰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耿照一听,心里凉了半截。
蓬莱魔女道:“临安风气如此,直白他说,南宋根本就是个没出息的小朝廷!你将这份遗书送去,只怕非但不能见用,甚而要被好人杀害也说不定!其实恢复神州,也不一定要指望这没出息的小朝廷。我看,你不如留在我这儿吧,你意下如何?”
雹照道:“这份遗书是我爹爹毕生的心血,他临终时闺下话语,要我长大之后,务必将它送到临安,我岂能违背他的遗嘱,令他泉下不安?不管赵宋天子是好是坏,我的未来是祸是福,我都要尽力而为。柳姑娘,你的好惫请恕我不能从命了。”
蓬莱魔女道:“好,人各有志,你既然抱定了孤臣孽子的心肠,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那我也不愿勉强你了。只是你的伤势尚未全好,待伤好了冉走如何?”
雹照听蓬莱魔女肯让他走,心上的一块大石头方始放了下来。那小丫鬟笑道:“我们的小姐对你真算得特别客气了,你还不拜谢?”蓬莱魔女微晒道:“他怎能与那班强盗相提并论?”耿照虽是倔强,但想到蓬莱魔女总算是对自己有恩,因而也就心甘情愿地向她施了一礼,道了一个“谢”字。那小丫鬟格格地笑了起来。
珊瑚道:“那班强盗如何处置?”蓬莱魔女道:“你将他们带上来吧。”过了一刻,珊瑚、耿渭这两个丫鬟将群盗押上,蓬莱魔女问道:“你们想清楚了没有?你们愿意跟随玉面妖狐还是愿意跟我?”
群盗异口同声他说道:“我们以前都是受了妖狐的威迫,不敢不从,小姐替我们赶跑了妖狐,我们都是感激得很,愿听差遣,执鞭随蹬。”
蓬莱魔女冷冷说道:“你们当真都是口服心服了吗?我削了你的鼻子,割了你的耳朵,你们两人也毫无怨言么?”她指的就是耿照昨日在路上所见的,那两个来迎接连清波的强盗。
那两个强盗抖抖索索他说道:“小的但求免死,怎敢怨恨女侠?”蓬莱魔女冷笑道:“你们也知害怕厂么?你们平日残杀无辜,可曾想到别人也是一条性命么叩?”原来这两人乃是绿林中著名嗜杀的魔头。
那两个强盗面如死灰,“卜通”跪下,嗫嗫嚅嚅地说道:
“求女侠恕罪,小的愿意在女侠麾下,执役为奴。”
蓬莱魔女“哼”了一声,说道:“你们平日的威风哪里去了?
哼,像你们这样的人给我做奴才也不配。
“我知道你们二人是玉面妖狐最得力的手下,有一次你们和沧州的李麻子抢地盘,那李麻子是沧州义军首领王铁枪的部下、你们势力不及他,就向金兵暗通消息,让金兵将他们的山泰攻占了,你们则跟在后面拣便宜,有这事么?”
这件事非常秘密,那两个强盗想不到蓬莱魔女竟会知得这样清楚,吓得噤若寒蝉,只是磕头。蓬莱魔女喝道:“这是不是玉面妖狐给你们的命令,要你们这样干的?”
雹照捏着一把冷汗,一颗心扑腾扑腾的几乎要跳了出来,他竖起耳朵听那两个强盗说话,连清波是友是敌,就要全看这两个强盗是如何回答了。
蓬莱魔女喝问之后,寂然无声,那两个强盗竟然没有回答,他们本来是伏在地上磕头的,这时也似乎变成了僵硬的石像。珊瑚、玳瑁两个小丫鬟走近去一看,失声叫道:“这两个恶贼死了!”原来他们听得蓬莱魔女骂他们连做奴才也不配,早已吓得胆破心裂,蓬莱魔女后来的问话,他们根本没有听见,就吓死了。
蓬莱魔女冷笑道:“唯残暴者最怯懦,这句话当真说得不错。
拖他们出去,丢下山谷去喂狼!别让他们弄污了我的地方。”
群盗个个吓得面如土色,蓬莱魔女说道:“你们不必害怕,我赏罚最是分明,以你们平素的行事而论,也是坏事做得多,好事做得少,但还不至于像这两个狗贼的奸恶邪暴,我可以饶了你们,只要你们听我的话。”
群盗满口道:“愿听女侠吩咐!”蓬莱魔女道:“我与你们约法二童,一不许为害地方,滥杀无辜;二不许奸婬掳掠,抢劫百姓小民,只准劫富济贫,杀官洗库:三要同抗金兵,一接到我的令箭,便要遵命而行,你们都依得么?”
篷莱魔女说一句,那些强盗们就应一句,蓬莱魔女冷笑道:
“你们答应得这样轻易,可别要阳奉阴违才好。我现在放你们回去,一不要你们的地盘,二不要你们进贡什么脂粉钱,但倘若给我查出有哪一个违背约言、我下手绝不留情,这两个人就是你们的榜样。”
群盗都道:“不敢,不敢。我们绝不敢违背与大侠的约言。”他们最初落在蓬莱魔女手中的时候,本以为是有死无生,想不到蓬莱魔女竟然不杀他们,而且不要他们进贡,就肯放他们回去,困此每个人都是在惊惶之中,又感到意外的欢喜。
雹照在旁边看了蓬莱魔女这番处置,也不禁暗暗心折,心里想道:“连姐姐和她同是强盗头子,这班强盗对她们也都是同样惧怕,但看来两人的行事却甚不相同。这蓬莱魔女竟似乎要正派得多。”又想道:“听他们的话,连姐姐本人是否与金虏为敌,没人说得出实在的情形。但最少他们并没有奉过连姐姐的命令去抗拒金兵。而这个蓬莱魔女却确实是个抗敌保民的侠盗。”想至此处,对连清波的信心,不禁渐渐动摇,对蓬莱魔女则益增佩服。
蓬菜魔女遣散了群盗之后,对耿照道:“你也该歇息了,养好了伤,我便让你下山。”当下叫原来那个丫鬟送他回去。
那小丫鬟服侍得甚为周到,服侍他吃了晚饭,临走的时候,还给他添上了一炉香。可是虽然是被暖香浓,耿照却哪里睡得着觉。
连日来他经过不少奇遇,而每一件奇遇,都给他多添了了一重疑云,令他辗转反侧,不能成寐。他虽然闭上眼睛,情绪却总是不能稳定下来,表妹秦弄玉、连清波、蓬莱魔女,这三个少女的影了,一个接着一个,走马灯似的在他眼前晃过。这三个少女,一个是他的多年情侣,一个是他的救命恩人,还有一个则是他刚刚相识的女侠。这三个少女的身份及与他的交情都各个不同,但有一样相同的是:对这三个少女,他都感到难以捉模,弄不清楚她们究竟是何等样人了。表妹是否是他的杀母仇人?连清波是友是敌?这两个问题,在未遇见蓬莱魔女之前,他自己的心里本是有了答案的,但听了蓬菜魔女的一席话,他本来已经有了的答案,登时又变成了悬疑,只觉得似乎什么人都不呵信任了。但蓬莱魔女就可以信任了吗?他自己发问,随即一片茫然。他不敢肯定。可以肯定的是,不管如何,蓬莱魔女总是一个人间罕见的奇女子。他心里想道:“她虽有魔女之名,但这个魔女倒似乎很讲道理。”
雹照辗转反恻,心事如潮,直至将近天亮的时候,才朦朦胧胧地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的时分。昨日那个小丫鬟早已把早点端来,是稀粥和四样精美的小莱。耿照见她殷勤服侍,甚不是好意思,不免向她道谢。那丫鬟笑道:“若是别人,似你和那妖狐这么亲热,我们的小姐早已把他一刀杀了。你是沾了你死人的爹爹的光,我们的小姐深知你爹爹的来历,后来又在你的身上发现你爹爹的遗书,这才对你另眼相看的。”耿照的父亲因为怀抱苦心,屈身事仇,自己的来历,连儿子也是瞒着的。待到他的母亲将那份遗书转交给他的时候,从母亲的口中,他才约略知道了一些关于父亲的事情,但也还说不上是“深知”。因此现在听了这小丫鬟的说话,心里便感到甚为奇怪,暗自想道:“这蓬莱魔女大约比我大不了多少,她又怎会深知我爹爹的来历?”他这样的想着,不知不觉就微微一“噫”,说出了一声“奇怪”!
那小丫鬟笑道:“你是奇怪别人唤我们的小姐作魔女么?”耿照心里想的,本来是不这个,但对于柳清瑶何以有魔女之名,他也颇感兴趣,于是随口应道:“是呀,我看你们的小姐倒也颇能分辨是非,很讲道理的呀,怎么会得了个蓬莱魔女之名?”
那小丫鬟笑道:“最初人家本来是叫她作‘蓬莱仙子’的,后来见她嫉恶如仇,黑道白道上的人物,有不少吃了她的大亏,于是‘仙子’就变成了‘魔女’了。说来也好笑,小姐这‘魔女’的绰号,是从她剥了钟家兄弟的皮后,才开始从江湖上传开的,你可要听听这个故事,”
雹照好奇心起,说道:“只怕耽搁你的工夫。”那小丫鬟道:
“我反正没事,就说给你听听。那钟氏兄弟是陕甘道上的巨盗,身材魁伟,武艺高强,生性风流。不过他们倒非一般普通的采花贼可比,他们恃着风流手段,在绿林中拈花惹草,也自有一些婬娃荡妇,送上门来,于是他们越发自负,以为天下的美女都会对他们倾心。那年他们见了我家小姐,两兄弟竟然不知死活,胆敢转我家小姐的念头,不约而同都来向我家小姐求婚。我家小姐也妙,不动声色,不置可否,却约他们两兄弟同时到来,对他们说道:‘我曾诈下心愿,我的丈夫,必定要本领能够胜我,我才嫁他,你们既然向我求婚,就非得与我比试不行。’那两兄弟面面相觑,小姐又笑道:‘你们不必礼让,最好是同时上来,我若输给你们,就都给你们作妻子。’那两兄弟虽是风流浪子。听她这样回答,也不觉大为尴尬,老大顿了顿足,说道:‘老二,让给你吧!’我们的小姐一声冷笑,说道:‘你既然来到,那就不能走了。你不动手,我先动手。’僻噼啪啪,就打了老大几记耳光,老二见势头不对,他们两兄弟虽然有时争风,手足的感情倒还很好,于是老二也上去相助哥哥。他们二人哪里是小姐的对手,给小姐戏侮个够,一声笑道,‘凭你们这两个癞蛤馍也敢动我的念头。好吧,你们两人都留下来吧!’就这样,把钟家两兄弟都剥了皮,他们带来的随从,也一个不留都给小姐杀了!”
雹照听得毛骨悚然,心想:“这两兄弟固然咎由自取,但蓬莱魔女的手段也未免太狠辣了。”
那小丫鬟道:“自此之后小姐这‘魔女’的绰号,就在江湖上传开,人人见了她都心惊胆战,不敢再说半句不敬的话。但有一样奇怪的是,经过了这次事件之后,我们的小姐倒好似收敛了一些,不大肯乱杀人了。”
那小丫鬟又道:“我们小姐这样的脾气,将来不知怎么嫁人呢?”耿照笑道:“要找一个武功比她强的男子,只怕也确实是很难了。”那小丫鬟道:“这也未必,听玳瑁姐姐说,她在密云碰见的那个书生,就是那个叫做什么‘笑傲乾坤’的狂侠,武功也似不在小姐之下,就不知他长得是俊是丑,倘若也是个美男子的话,就可以和小姐匹配了。”
罢说到这里,忽听得一阵洪亮的笑声,从外面传来,随即听得有人叫道:“有敌人闯寨,快去通报小姐!”那小丫鬟吃了一惊,说道:“莫非当真是一说曹操,曹操就到?你听听这是男子的笑声!”耿照不知不觉的就跟那丫头跑出去,心里想道:“这定是笑傲乾坤华谷涵来了,且看看蓬莱魔女怎样对付他?”正是:
纵横四海天魔女,引出求凰怪客来。
欲知来者是否狂侠华谷涵,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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