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人杰道:“所以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你大神医今天落得如此地步,实在怨不了别人;当年你若是不计较报酬,救活了金笔大侠,今天你大神医又怎会处处依赖别人,如丧家犬,如漏网鱼,最后甚至连一条老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袖手神医辩驳道:“那你刚才为什么要放了姓解的那个奥女人?”
俞人杰道:“放了她怎样?”
袖手神医道:“你难道不知道天龙府系毁于天魔群凶之手,这女人亦为当年劫杀要角之一?”
俞人杰道:“大丈夫不能言而无信。今天没有她,我就离不了君山,我不能杀她,是协议之一,错开今天,你再叫她到小爷面前来试试看!”
袖手神医道:“那么你打算将本人怎样处置?”
俞人杰道:“这个到时候你自会知道,总而言之,一定会比你平日对求你治病的人,处置的方法要公平一点就是了!”
袖手神医见这位小太爷口齿锋利,对他姓施的平素为人,又知道得如此清楚,深知多言无益,即未再说什么。
马车行驶了约模两个更次,俞人杰探头问道:“什么地方了?”
那车夫回头答道:“刚过城陵矶,前面快到草桥镇,相公是不是想歇栈?”
俞人杰点点头道:“是的,到了草桥镇,稍为停一停,我要在镇上看个朋友。”
火姬没有料错,杜门秀才和神形无影两个魔头,果然在第二天中午时分回到君山。
只是,整座地月复中,景物依旧,人事已非!
杜门秀才因为只有袖手神医知道他的“毛病”,起初以为是袖手神医一时色迷心窍,拐跑了火姬,及至仔细搜查了三名失踪者的寝室,才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
袖手神医房中,所有之药经药典,以及各种名贵药材,全都完整无缺,而俞人杰和火姬房中,原有之贵重财物,却均已不翼而飞。
最后在火姬房内,又搜出那封预留之书信。
依神行无影之看法,他认为这封书信,仍有采用之价值。
所以他建议马上派出人手,去将双怪和神行无影抓追回来,因为他猜测火姬也许是遭到了劫持。
杜门秀才连连摇头,认为他这种想法太天真。
神行无影不服道:“那么他们将这封书信留下来,算是什么意思?”
杜门秀才冷笑道:“什么意思?想使你我中伏送命?”
神行无影道:“难道就听任他们这样一走了之不成?”
杜门秀才道:“换了别人,也许差不多,碰在我姓温的手里,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神行无影道:“温兄计将安出?”
杜门秀才道:“你蔡兄等着瞧就是了!”
说着,指令一名小婢,去招来八名均作渔民装束的武师。
他将八名武师分成四组,分别交代了四种不同的任务,八名武师领取机宜后,即日先后出发,两组奔华容,两组奔岳阳。
两天后,前往岳阳的两组武师,有一组首先回报,说是一名叫三楞子的车夫,曾将一名少年和一名长须老者送到草桥镇;车子是那少年雇的,原说要到云溪,最后却在草桥下了车。
杜门秀才望了神行无影一眼,面有得色地冷笑道:“我说如何?”
神行无影向那武师问道:“车上只有两个人?”
那武师答道:“是的,卑属等也曾赶去两人下车之处,秘密套问附近之店家,据说两人下车之后,曾一度进入对街之客栈,只是进去没有多久,又借故退了房间,以后就不知去了哪里。”
神行无影骂道:“好个狡猾的小子!”
杜门秀才嘿了一声道:“草桥不过是巴掌心大的一点小地方,我就不信他小子能躲到哪里去!”
神行无影皱眉自语道:“那女人未跟两人走在一起,这里面原因何在,实在使人有点想不透。”
杜门秀才冷笑道:“慌什么,抓到那小子后,一切自然明白,温某人有的是手段,管叫他小子有得受的!”
说着,向那两名武师挥手道:“你们可以下去了!”
那两名武师退去后,神行无影悄声问道:“依温兄看来,要不要马上派人到华容和岳阳,去将‘四大金刚’或是‘长白六绝’抽调几人回来备用?”
杜门秀才沉吟道:“不一定,得看看情形再说。”
神行无影低声道:“这小子突然劫走施老儿,事情颇不寻常,也许这小子当初投入镖局,便是天山那三个老贼的主意。如果蔡某人没有猜错,小子此举,很可能是因为三个老贼之中,有人忽然得了重症。天魔教方面,不会发动得这么快,倒不如趁此机会,先将人手集中起来,除却此一心月复之患!”
杜门秀才点点头道:“也是道理。”
神行无影奋然道:“小弟这就出去派人!”
就在他离坐起身,待向门外走去之际,门口光亮一暗,忽见两名武师,步履踉跄地抬进一扇木板。
木板上躺着一人,口角流血,气如游丝,正是教中的那位大师爷无影神抓侯玄经!
杜门秀才一呆,连忙跳起来,奔过去叫道:“侯兄不碍事吧。”
无影神抓断续地道:“只是一点内伤,无甚……要紧……快去……请……请……施副教主……先……先……给我……闭……住……穴道!”
神行无影站得较近,闻言之下,指出如风,忙为他点了神昏穴。
无影神抓身躯微微一颤,随即合上眼皮。
杜门秀才急得什么似的,不住搓手道:“这,这怎么办?”
神行无影想了想道:“施老儿房里的那些丫头,不知道是否懂得用药?”
杜门秀才连连摇头道:“没有用,这老儿用药,从来不开药方,连那些药瓶,都以暗号为记,这老儿可恶就可恶在这种地方!”
神行无影道:“小弟早就建议你温兄,向他要几个方子下来,以备不时之需,你温兄总是不听,说什么怕伤了和气,现在怎么办?小弟在这方面,一窍不通,普通大夫,不一定治得了,而且时间上也不一定来得及。唉唉,真伤脑筋!”
杜门秀才在房中转了两个圈子,忽然站定下来,向两名武师吩咐道:“曾师父去佟娘娘那里,先拿点护心丸来。冯师父速处岳阳传令:要铁杵、飞刀、飞戟、黑心四金刚,今天三更,齐集待命,快去!”
原来无影神抓在教中虽然只是一名清客式的智囊人物,其受杜门秀才倚重之程度,却远在领有副教主名义的神行无影和袖手神医之上。
起先神行无影建议派人前往草桥围剿天山三义,杜门秀才虽然答应了,但显然答应得很勉强。
如今,这位天道教主为了挽救得力心月复的一条性命,就是有人阻挡,也似乎阻挡不了!
两名武师,分别领命而去,杜门秀才又向神行无影道:“温某人准备今夜亲自跑一趟岳阳,华容方面,尚请蔡见多多费心。长白六绝的脾气,你蔡兄是知道的,只要有女人和酒,一个个听话得很,你不妨这样告诉他们,将来双姬到手,温某人一定履行诺言!”
神行无影点头道:“这个小弟知道。”
同一时候,岳阳城中,黑天王乔半山的一支人马也到了。
这位甚得婬狐巫马五郎器重的新任金笔堂主,他在婬狐面前夺下海口,声称一定要将金花魔父子抓回总坛,但一路上连鬼影子也没有碰到半个,其恼火之程度,自是不问可知。
他首先跑到城中的天魔分坛,叫来那名分坛主,问对方金花魔父子最近有没有在岳阳这一带出现?
那名分坛主据实报告道:“城中的戚记银号,前几天突然关了门,看情形似乎来过。”
黑天王桌子一拍,勃然大怒道:“那你为何不立即呈报?”
那名分坛主为之啼笑皆非,但他深知道这位过去的黄旗大护教,说什么就是什么,毫无情理可言,当下只得躬身认罪道:“是的,这是卑坛疏忽的地方,尚乞堂主恕罪。”
黑天王翻着眼皮道:“如今你知不知道他们父子去了什么地方?”
那名分坛主本想回说不知道,但一想到这三个字很可能要了他的脑袋,遂硬起头皮扯说道:“不晓得可靠不可靠,有人说是去了城陵矶……”
黑天王想也不想,立即跳起身来,挥手叫道:“走,孩儿们,追下去!”
苞他出来的那十多名护法,当然不乏头脑清醒之辈,只是谁也不想多惹麻烦。
于是,说走就走,大伙儿凳子都没有坐热,便又向城陵矶进发。
到达城陵矶,天色已黑,只好先行落栈。落栈之后,略进饮食,接着派人出去,分头打听消息,就像放出了一窝乱蜂……
那些护法们,比较稳重一点的,虽然知道这样做无异大海捞针,却依然照章行事,大街小巷,东张西望,当散步一般到处逛荡;有一些狡猾的,则干脆跑去窑子里,大干其风流勾当。这是他们一路上得来的经验,弄得筋疲力尽回来,反而更像那么回事。
客栈后面,是座三官庙,这座三官庙,离黑天王等人落脚这客栈,只不过数十步光景,正是杜门秀才,今夜约集四金刚之处!说来也是事有凑巧,有一名陆处白旗护法,在窑子里荒唐过了,意兴阑珊,只想睡觉,走到客栈门口,才想到回来得未免早了点,于是从小巷中穿过去,看见那座三官庙,认为是个好地方,结果竟跑进庙中,在大殿后面放身躺倒,悠然进入梦乡。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忽被一阵脚步声吵醒。
他起初尚以为来的是庙祝,及至听到来人的谈话声,才发觉情势似乎有点不妙。
只听一人粗里粗气地问道:“教主来了没有?”
另一个沙喉咙接口道:“讲好了三更整,大概也快了。”
然后一个尖锐的声音接道:“咱们教主,有些地方也未免过于谨慎,九宫三狐算什么东西,干脆杀过去不知该有多省事!”
陆姓护法听得浑身冒冷汗,连三位教主也不在这批家伙眼里,这批家伙都是何方神圣?
他真想探出头去瞧个究竟,但又鼓不起这份勇气,甚至动也不敢动一下,深恐带出声响,为来人所发觉。
这时只听另一个低沉的声音,阴测恻地说道:“柴兄,话不是这么说……”
声音有气无力,有如大病初愈,但腔调中似乎夹杂着一串无形的刀子,每一个字都使得听的人浑身起毛。
那个尖锐的声音像是不服道:“那你古老大倒说说看,三狐有什么了不起?”
姓古的那人叹了口气道:“有道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更何况是十几二十年?别的不说,就拿咱们四人作例子,十五六年前,试问有几个人知道咱们的名字?”
姓柴的那人失声道:“那还不是一样?今天又有几个人知道咱们的名字?”
姓古的那人阴声道:“不久他们就要知道了。”
原先那个粗里粗气的家伙忽然问道:“听教主说,天狐韦士雷和炼狐尚云笙,都在修习一项神功,古老大猜不猜得出他两个练的是什么玩艺儿?”
姓古的那人阴恻恻地道:“干什么要去猜它?我早说过,除非令狐玄死而复生,并从天山三个老鬼那儿,分别将‘罗汉功’、‘奇正擒拿’、‘百变掌法’三套武学习全,也许还能跟咱们对上一对。否则就凭咱们这十多年来,花在‘四煞宝卷’上的心血,叫三狐合起来斗咱们‘四大金刚’中的一个,都不一定能讨得了好去!”
那个沉默已久的沙喉咙忽然叫道:“好,教主来了……”
陆姓护法知道机不可失,急忙滚身跳起,从后院中一溜烟跑了出来。
他绕道回到客栈,黑天王等人尚未入睡,黑天王见他神色仓惶,不禁动了疑心,注目喝问道:“陆护法,你去哪里了?”
陆姓护法本来不愿说出适才碰上的那段经过,只是一时编不出返归的借口,情急之下,无暇思考,竟来了个和盘托出。
最糟的是,他为了避免惹怒这位大堂主,竟又将四金刚之谈话内容大加更动,只说三官庙中有几个人在秘密聚会,听口气好像是天道教中人,他怕错过机会,所以没有听上几句,就急急赶回来了。
试想以黑天王之脾气,听了此一消息,哪里还能按捺得住?
当下这位大堂主就像中了金榜似的,欢喜得跳了起来道:“好啊!来,来,陆护法你带路!”
陆姓护法不期然机伶伶一个冷战,但又说不上一个不字,只得强打精神,挺挺胸,昂然说道:“是的,大伙儿跟我来!”
他心底下想:知道利害的,只我一个,等会儿要想开溜,未始没有机会,先沉住气要紧!
因为月色好,双方在三四丈之外,便均将对方瞧得清清楚楚。
黑天王以往与人交手,从来没有一句废话,每次都是见面便干,但是这一次却破了例。
原因是他现在看到的这五个人,外表实在生得太斯文了。
就连报讯的陆姓护法,都有点犹豫起来。这五个人中,会有他刚才听到的四金刚在内吗?
杜门秀才温思广,原就长得像个名符其实的秀才,后面那四人,更是一个比一个更具书生气派。
双方均成一字排开后,黑天王用手一指道:“你们几个,是干什么的?”
杜门秀才转向四金刚笑道:“四位自己报名吧,人家问话的那一位,姓乔名半山,外号黑天王,是天魔教过去的黄旗护教,现在的金笔堂堂主,一身硬功,盖世绝伦,看样子就得耽搁一阵子了!”
四金刚微微而笑,谁也没有开口。
杜门秀才又笑了一下道:“你们四位一直埋怨没人知道你们的大名,现在有了机会却又不肯开口了,只好由不才越俎代庖了。”
紧靠杜门秀才身旁的那人叹了口气道:“说出名字来又有什么用?他们又不能再去转告别人。”
黑天王乔半山哧了一声道:“真比我姓乔的还狂!”
杜门秀才指着发话的那人,含笑接着道:“不论乔大堂主是不是还有机会转告别人,礼数总是不能忽略。这位便是四金刚之首,黑心金刚古彤古老大!”
然后又指着另外那三人道:“过来的三位则是:双戟金刚关汤关老二,飞刀金刚柴火烈柴老三,铁杵金刚秦通天秦老四!”
介绍完毕,转脸望向黑天王笑道:“乔大堂主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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