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人杰道:“但也不会超过三人以上。”
左手神剑微愕道:“总座何以知道?”
俞人杰道:“因为这一次的十一具尸体,仍以死于利剑者占多数,其中似乎只有两人是死于掌力;死于利剑的九人创口,又全在同一部位,这不是一个很好的说明么?否则那些同来之人,当时岂非全在袖手旁观?”
左手神剑道:“是的,来的人要不止三两个,应该不会只丧一人才对。”
俞人杰道:“现在该轮到小弟请教朱兄一个问题了。”
左手神剑道:“总座有何见教?”
俞人杰四下望了一眼道:“这十来具死尸,朱兄有没有全看过?”
左手神剑点点头道:“都看过了!”
俞人杰注目接着道:“从林外这九名死于利剑者之创口看来,对于昨夜这位使剑高人之身手,朱兄之评价如何?”
左手神剑道:“就小弟观察所得,此人无疑为一名罕见之剑术名家。”
“较之朱兄如何?”
“小弟自愧不如。”
俞人杰点点头,没有再开口。
三人接着又在林里各处搜索了一遍,并未再有任何发现。
于是,三人一齐动手,挖出一个大坑,将十来具死尸,做一处掩埋了,方始返身回船。
以后的三五天,一直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现在,离此行之目的地自贡市愈来愈近,而四海镖局之名气,也随着愈来愈响亮。
消息也不知是怎么传出去的,船过巫峡后,每至一处大码头,差不多都可以听到有人在谈论着,他们这一行来这一路上的种种遭遇。“左手神剑”朱子铭、“八手人猿”孔义扬、“中州铁汉”贺大宝,在传言中,全成了了不起的大英雄,“金笔神侠”俞人杰,则更被渲染得几乎成了神话中的人物!
左手神剑和八手人猿都问俞人杰这是怎么回事,贺大宝更是耿耿于心,他说:“人怕出名猪怕壮,这些家伙,瞎诌一通,岂不是成心跟咱们过不去么?”
俞人杰但笑不语,他最后被逼不过,只好告诉三人道:“这里面的来龙去脉,小弟虽已猜知一二,只是目前不方便说出来。不过,有一件事,小弟可以先行告诉三位,就是这趟川西之行,请大家放心睡大觉,不管外面如何喧腾,小弟将保险三位能够太太平平地回到华容!”
左手神剑朱子铭恍然似有所悟,八手人猿孔义扬也跟着不住点头,只有一个贺大宝,始终弄不明白。俞人杰想瞒着的,事实也就是贺大宝一个人,因为他怕这位浑爷一旦知道了事情之真象,也许会情不自禁地在船家面前流露出来,那时会真的招来麻烦,也说不定。
十数天后,船抵自贡市,那位蔡姓盐商,果然如约先期候在城外。
出售生铜,改载食盐,约须三天光景。
在这三天中,依例护镖之镖师,可以自由行动。但是,俞人杰却约束朱、孔、贺三人,在这三天中,一步不许离船。他告诉他们,等船上了路,随他们高兴,要喝就喝,要玩就玩,只有这三天中,放任不得!
朱、孔两人,都明白他的心意,贺大宝本来就听他的话,自然没有异词。
如今,诸事就绪,只等货主交代一声,便可以开船了。
午后,那位蔡姓盐商匆匆赶到,俞人杰迎上去问道:“什久时候开船?”
蔡姓盐商道:“明天。”
俞人杰道:“不是讲好了今天午后开船的么?”
蔡姓盐商道:“临时发生了一点小事情,想跟总镖头打个商量。”
俞人杰道:“什么事情?”
蔡姓盐商道:“这儿有几位客商,货早办好了,因为外面不太平,一直没有敢上路,刚才他们去找蔡某人,托蔡某人来跟总镖头通融一下,问总镖头可允许他们附在我们船后,报酬方面,不成问题,他们说任凭总镖头开价……”
俞人杰道:“他们共有几条船?”
蔡姓盐商道:“也是三条。”
俞人杰道:“货主有几位?”
蔡姓盐商道:“三位。”
俞人杰道:“都是您的朋友?”蔡姓盐商道:“是的。”
俞人杰道:“三条船上装载的都是一些什么货?”
蔡姓盐商道:“一船皮革,一船烟草,一船染料和药材。”
俞人杰道:“船在哪里?”
蔡姓盐商返身一指道:“就是泊在那边的那几条,其中两条跟我们的船相同,那条船较宽的,装的是染料和药材。”
俞人杰道:“人呢?”
蔡姓盐商道:“都在城里等回音。”
俞人杰道:“容俞某跟朱、孔、贺他们几位商量一下再作决定如何?”
蔡姓盐商忙说道:“这个当然!”
于是,俞人杰将朱、孔、贺三人召至一处,征询三人对这件事的意见。
三人都说没有意见,全凭总镖头作主。俞人杰仔细想了一下,最后决定这标生意照接不误!
他出来告诉蔡姓盐商道:“跟他们三位商量过了,他们三位的意见是:可以考虑。不过,得请这三位客人先答应三个条件!”
蔡姓盐商道:“哪三个条件!”
俞人杰道:“第一,在起程之前,我们必须先查一下货舱,看船上装的货。是否跟他们所说的相符。”
蔡姓盐商道:“理该如此。这个不须说得!”
俞人杰道:“第二,货主必须随船,不得携带仆从,对何时开船,何时停泊,不许自作主张,一切应由俞某人来决定!”
蔡姓盐商道:“这一条也不成问题。他们三位,都是光身,根本没有仆从;至于航行期间之细节,本来就该听镖师,我想他们不会不懂这一点,第三呢?”
俞人杰道:“第三,途中如遇意外,假使受损失的,”只是他们三位,俞某人愿按常例赔偿七成,如果六条船全部被劫,而我们四人也都负了伤,俞某人不负赔偿责任。”
蔡姓盐商道:“报酬呢?”
俞人杰道:“收费五千两,由他们自己去定分摊之比例,在决定之后,请他们分别送一张货品清单来!”
蔡姓盐商点点头道:“好的,我们晚上再碰面,五千两要得不算多,我看他们大概会答应的。”
傍晚,蔡姓盐商如约将三名客商一齐领来船上,除带来一千两定银外,并带来三份货品清单。
俞人杰见这三名客商果然都是老老实实的生意人,当即收下清单和定银,并立即指派朱、孔、贺等三人,分赴三船,查舱点货。
一直查到起更时分,三人先后回报,都说不差什么。
第二天,俞人杰为便于照顾起见,乃将六条货船之航行次序,排定如下:
左手神剑坐第一条船走在最前面,其次为宋姓商人的皮革船,再次为八手人猿孔义扬乘坐的第二条盐船,再次为邵姓商人的烟草船,再次为贺大宝乘坐的第三条盐船,他自己则与那名谭姓商人乘坐那条满载染料和药材的大船殿后。
六条船,分别插上一面鲜明的小镖旗,由一面大镖旗领航前导,一眼望去,旗角飘飘,煞是壮观,较之来时,又是一番不同的气象!
这次,惟一没有改变的,是那位蔡姓盐商,他仍和来时一样,走旱路先回华容,并未因货值提高而改变他的习惯。
开船之后,那名谭姓商人命船家备了几样小菜,并取出一坛陈年美酒,要与俞人杰对酌。
俞人杰逊辞道:“谢谢谭大爷,本局规定,镖师走镖在外,一律不得近酒,在下以清茶相陪就是了!”
谭姓商人连连点头道:“这是好规矩,很多很多的事情,都坏在一个酒字上,尤其走在外面的人,这玩艺儿以不亲近为妙……”
俞人杰道:“谭大爷府上哪儿?”
谭姓商人道:“云南。”
俞人杰道:“前面的那两位呢?”
潭姓商人道:“不太清楚,听听口音来兄好像是川西本地人,那位邵兄,口音特别,极像是粤中人氏……”
俞人杰大感意外,但仍若无其事地问道:“三位跟我们那位蔡大爷认识很久了吧?”
谭姓商人摇摇头道:“我们几个,都是初次见面。因为大家都是生意人,又歇在同一家客栈,经过几次闲聊,便成了熟人。不过,说真的,这位蔡兄,人倒是挺不错的,这次要不是他引荐,我们这三船货,一真不知道要搁到哪一天哩!”
俞人杰至此方明白过来,这次的三笔生意,原来是那蔡姓盐商以三寸不烂之舌兜揽来的。
什么三人都是他的好朋友,根本就是鬼话!
蔡姓盐商这样做,对他本人有什么好处呢?
答案是:什么好处也没有!
要说有好处,那便是原来的三条盐船,也许还不能引起歹人之兴趣,再加上三船贵重的皮革、烟草、染料和药材,只有更能引起歹人之垂诞!
这是一个简浅的道理,蔡姓商人难道不懂么?
不,这里面一定另有文章,至于其中玄机何在,对目前的俞人杰来说,已经不值一哂了!
假如他没有猜错,华容城中,过去也许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位蔡姓盐商!要有,那位真正的蔡姓盐商,如今也必然仍旧坐在他自己的家中。
至至于现在的这位蔡姓盐商,他敢说跟那天巴东酒楼的那个冒失鬼,必为同一人!
要是他能按一搜这位大盐商随身行囊,他敢打赌一家可以搜出一口锋利无俦的宝剑。
换句说说,这位大盐商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大千四客”之一的“一剑封关”莫英豪,莫大师父!
所以,在以后的这段航程中,俞人杰表面上像煞有那么回事,每日早巡晚查,对任何人不假词色,其实心底下笃定得很,他知道他们四个,只是名义上的镖师,同一时候,在暗地里,尚有镖师中的镖师,在暗中呵护着这六条船,他根本不需要为此行之安全担忧!
俞人杰如今所烦恼的,是他的另一身份。
截至目前为止,他离开天魔教总坛,已经两月有零,他凭黄旗护教这崇高地位,在外面多耽几天,本来不算一回事,但是,至少也得有个借口,以及将不能回去之原因,由分坛报去总坛才行。
他原先打算,本想在口航中,计算时日已到,以在奉节或巴东,找机会登岸一趟,以恶君平之面目,去到分坛,出示令旗,吩咐分坛往上报,就说他已经发现华容的四海镖局,可能是四方堡方面所主持,他目前正在跟踪查察。
现在由于一剑封关隐身在暗中,这样做显然行不通。
看这情形,大概只有等到回去华容,再看看有没有补救之策了。
船人大江,顺流而下,速度极快,一路上果然未再发生事故。沿江各处之天魔分坛,似已奉到天魔总坛之命令,不必再作螳臂挡车之事。
半个月后,六条船,安然回到华容。
俞人杰与货主交代清楚,收足此行之本酬劳,带着孔、朱。贺三人,回到城中。四人尚未走到镖局,便听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他们四人以为哪家迎亲,及至走近了,才知道局中已经得到消息,大放鞭炮,正是庆贺他们四人功成归来!
当晚,局中大摆酒宴,为他们四人洗尘,陪客中不但包括了一剑封关和流星双拳,连那位侯师爷也到了。
划拳听令,一直闹到半夜,方始尽欢而散。
在热烘烘的场面中,俞人杰发觉那位由“三目神鹰”化装的“裴家星”对他敬酒敬得特别,颇有巴结之意。俞人杰正中下怀,于是也就虚与周旋,一顿酒吃下来,两人大为投机。
席散后,他借故将这位天魔教大护法约去房中,挑灯品茗,作竟夜长谈。
先由他将这次川西之行,简略地说了一遍,然后他问对方,自他离去之后,局中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那位天魔大护法先走去窗前,看清室外无人,方始回到原座,压着嗓门儿道:“总座知不知道,自您离去后,局中一连出了好几次意外?”
这正是俞人杰想知道的事,于是他故作吃惊之状,低声问道:“你是说……好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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