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中,成品字形耸立着三座宫殿式的巨形建筑物,在三座建筑物稍后不远处,另外有着一座城堡式的大厦。俞人杰猜想:成品字形的三座建筑物,也许就是三堂堂址,后面那座大厦则可能为教主、护教等居住之处!
他没有猜错,成品字形的三幢建筑物,第一幢便是那座蛾眉刀堂。
这时,在蛾眉刀堂前面,那片积雪空地上,四名青衣少女,正在嬉戏追逐,相互以雪球投来掷去,笑呀叫的,闹成一闭。这四名少女不是别人,正是水火双姬座下,那四位有名的使女:“丑婢”黄美姿,“毒婢”楚莘娥,“婬婢”姚百合,“贪婢”柳玉贞是也!
俞人杰仅知四婢之名,并未见过四婢本人。他如今虽由这座蛾眉刀堂,联想到四女之身份,但除了一名丑婢外,他根本无法辨认另外的三婢谁是谁。因此,他在逐渐走近时,心中不无惴惴之感,他不知道恶君平过去见到四婢,却是怎样一付态度,四婢全都精灵无比,万一露出破绽,局面如何收拾?
同时他知道,眼前的四婢,只是一个例子。
在这座集众恶于一炉的魔教总坛中,想象可知,恶君平之旧识,一定不在少数,应付四个丫头,说难尚不太难,将来要遇上其他的人,他真不知道是否还有跟酒肉和尚周旋时的那种好运气!
那名带路的教徒似对四婢有着相当之顾忌,这时畏畏缩缩地走上前去,干咳了好几声,方始躬身说道:“启禀四位姑娘,这位是贵堂新派来的护法,敢烦赐予引见!”
丑婢黄美姿眼角一扫,忽然拍手笑叫道:“嗨,嗨,大家且看谁来了!”
婬婢姚百合娇声娇气地啊了一声笑喊道:“稀客,稀客。”
毒婢楚莘娥,走过来,阴阴一笑道:“公孙大侠,噢,不,现在该喊一声公孙护法了!
护法上次教的那几招;婢子又给忘记了,能不能请大护法重新再教一次?”
俞人杰窘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心中则恨得牙痒痒的,这儿要不是魔教总坛,随便换上另外一个地方,他不将这些丫头狠狠教训一顿才怪!
最后还是那个贪婢柳玉贞出来打圆场道:“楚丫头,别闹了,现在人家是教中正式委派的护法,分发到本堂来,便是本堂的人,你们这样胡闹,岂是待客之道?”
贪婢柳玉贞,在四婢之中,说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她此刻为何要这样维护俞人杰呢?
原来当日在长安时,俞人杰冒充逍遥书生,于客栈将恶君平唬退,后者为使这名贪婢上当,谎称现在客栈中者,即系尚书府悬赏对象,结果,事有凑巧,贪婢依言前去时,俞人杰已以那名栈伙二串子作为替身。转而投去龙威镖局,以致这位贪婢非但没有上当,反而弄假成真,赚了一千两银子!
贪婢此刻出面打圆场,就是为了报答那次恩惠。
这里面的曲折。俞人杰当然不清楚。他还误以为人言不可尽信,四婢之中,也有好人;还将贪婢之面貌,暗暗记在心中,准备找个机会,向对方表示谢意,将来他要真的这样做,闹笑话尚属小事,若因而泄露身份,那才叫冤枉呢!
婬毒丑三婢经贪婢这样一说,果然未再取闹。当下由贪婢柳玉贞引路,将俞人杰带进那座布置华丽,单是一座议事大厅,就能容纳百人之众,后面尚不知道有着几重院落的蛾眉刀堂。
贪婢到里面去了一会儿,出来说道:“不巧得很,两位堂主,都去了后面天魔宫,本堂那位闵护法吩咐,您的那套三棱刺招,他老人家异常熟悉,用不着再加面试,这里本堂的蛾眉刀法,一共七招四十九式,您先拿去好好揣摩,七天考究一招,连续三次不合格,便要受考叙处分,这不过说说而已,您当然不会被难倒……”
俞人杰听了,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免去面试武功,固属求之不得,但那位什么闵护法,却令人无法不担心!
他对恶君平的武功如此熟悉,对于恶君平本人,当然也不例外,如今双方共处一堂之中,迟早总要见面,将来见面之后,要是偶尔谈及往事,届时他这位冒牌的恶君平将何以为答?
俞人杰正愁忖间,只听贪婢接着说道:“公孙护法这一路来,想必也累了,您的居住之处,早已收拾停当,婢子带您先去歇歇吧!”
俞人杰点点头,说了一声谢谢。他以为贪婢要将他领去后院,没有想到,后者话完,便领先向大厅外面走去。
俞人杰暗暗诧异,他心想:外面谷中,除去三堂一宫之外,哪里还有什么房屋可供居住?
最后,直到贪婢将至一处谷壁之前,俞人杰方始恍然大悟。
原来在方圆数里的谷壁之上,每隔七八步,便开有一道门户;每道门户之上,均分别漆有不同的记号。
如今贪婢给他的一间,在洞口上方,漆的便是黑旗!
依他约略估计:石壁绕谷一周,如以每隔七八步便有一座石洞来说,石洞之总数至少当亦在千座以上!
贪婢走上前去,伸手推开石门,返身笑着道:“进去看看,满意不满意?”
俞人杰口虽不言,心中则止不住暗哼道:“不满意又待如何?人一到了这里,直跟畜生无异,能有个山洞安身已经算是好的了!”
他心中这样想着,一面依言向石洞中举步走去。
来到石洞之中,放眼打量清楚,俞人杰这才发觉他先前的想法完全错误。
眼前这座石洞,深约五丈许,前后隔成三小间,一切设备,无不俱全。除了日用家具之外,尚置有书柜。衣柜、壁炉各一座。壁炉中柴火熊熊,衣柜内鞋袜无缺,书柜里排满了古今书籍,家具之质地,俱属上乘。
三间石室,第一间是客厅,第二间是卧室,第三间光洁平整,空无一物,想是行功练武之地。
贪婢于门外含笑高声道:“还满意吧?如还欠缺什么,只管吩咐,现在婢子喊您名下的佣人来!”
俞人杰正想回用不着,那名贪婢,业已转身离去。俞人杰皱皱眉头,转过身来,再度四下打量。
当他再次看到室中那些精美的陈设时,心中不由得感慨丛生。
一名黑旗护法,都有这等享受,护法以上之人物,自然更不用说。这座魔教总坛,如以一千人计,一年之耗费,该须多少?
这些金钱,都是从何而来?
俞人杰正在出神之际,身后石壁上,突然格达一声,传来一记轻响。他因为一时分心,不禁吓了一跳,扭头望去,石壁上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给开出一道五寸见方的小洞。在小洞的后面,是一张于思满脸的丑恶面孔,他至此方才知道,这些石室间,原来可以互通声息!
这时只见那张丑恶的面孔怪笑着沙声问道:“这位见台,可是新来?”
俞人杰隐约记得,他这座石洞的上首,漆的是一面白旗,下首则是一面黄旗,由此可知,此人必为白旗护法无疑,当下于口中回答道:“是的。在下复姓公孙,单名一个节字,外号恶君平,以后望这位护法多多关照!”
那人哦了一声,面露喜色道:“原来恶君平就是阁下么?久仰,久仰。本座姓胡,名叫正之,过去道上朋友,都喊本座为‘多刺阎罗’…”
俞人杰连忙表示敬意道:“原来是胡前辈,今日一见,真是幸会,胡护法进入本教,时间大概已经很久了吧?”
多刺阎罗被他喊了一声前辈,显然受用之至,这时咧开大嘴,露出一口黄牙,桀桀怪笑道:“是的,三年多了……”
俞人杰由时间方面,止不住又想起那名酒肉和尚。
若照入教时间方面,眼前这个丑恶的家伙,无疑的必也是当日天龙府帮凶之一!
不过,由于现下环境不同,他恨也只有恨在心里,这笔账,只有暂时记上,等将来有机会再说了!
他接着又问道:“胡兄现在哪一堂?”
多刺阎罗笑道:“这还用问么?当然是蛾眉刀堂!这边一角,全是本堂的人,如今总坛之中,就数我们这一堂……”
多剩阎罗说至此处,石洞门口,光线一暗,忽然走进一名年约十七八岁,姿色不恶的蓝衣少女。
那少女走入洞中,裣衽一福道:“婢子如意,奉命前来伺候公孙护法!”
多刺阎罗哈哈大笑道:“好,好,你的好人儿已到,该你享受一番了,恕不打扰,改日再谈,哈哈哈哈……”
榜达一声,壁上那个小洞,自动封闭如初。
俞人杰脸孔一红,讷讷说道:“这位胡兄,真会说笑话。”
不意那个叫如意的少女竟然俯首低声接道:“他说的不是笑话,婢于奉命而来,本来……就是……为了……伺候您老,除非您老不中意,那么,婢子……就退下去……再找别人来。”
俞人杰忍不住暗骂一声:“简直荒唐!”
他本想正容加以训斥一番,但是,他一想到恶君平并非武林中的柳下惠,又觉得这样做,实在不甚妥当。
同时,魔方此一安排,除羁紧人心外,也许别有用意,他如果在言行方面表现得太方正,很可能就马上会弓愧魔方之猜疑。只要他能不欺心于暗室,又何必计较这些细节?
俞人杰想到这里,只得咳了一声道:“你不用想得太多了,本座意思,并非如此……
噢,对了……有什么可吃的,先去弄点过来怎么样?”
如意连忙答道:“大厨房里随时均有酒食供应,婢子这就去端来!”
那叫如意的女婢退去后,石壁上面,格达一声,多刺阎罗那张丑恶的面孔,忽然又在洞后面出现!
他朝俞人杰扮了个鬼脸,暧昧地,低声笑道:“听说如意这丫头,是从苏州买来的,妙不可言,公孙兄怎么不先来个先尝为快?”
俞人杰暂时不想得罪这厮,勉强笑了一下道:“来日方长,何必急在一时?”
他怕对方刺刺不休,老谈这个问题,于是拦在前面,朝隔壁另外那座石洞一指道:“这边住的是谁?”
多刺阎罗哼了一声道:“谁?本堂的红人闵大护法!”
俞人杰不觉一怔道:“闵护法?”
多刺阎罗又呼了一声道:“便是你今天报到时见到的那一位!他是本月的值堂护法,这些日子,都住那里,你瞧他那股劲儿,该够神气了吧?”
很显然的,这位多刺阎罗与那位值堂黄旗护法之间,一定有过什么不愉快。
在俞人杰而言,这自然是难得的机会,于是,他连忙噢了一声,顺着对方语气,接口道:“就是这位仁兄么?是的,这家伙我多年前就认识他了,想不到还是那副老脾气,眼睛永远长在额角上!”
多刺阎罗一见俞人杰也帮着他说话,顿然生出知遇之感,这时脸孔往前一凑,低低说道:“公孙兄务必小心,这厮手段毒辣得很,别以为你们是老朋友……”
俞人杰心头一凛,正想设法套问下去时,不巧的是,那女婢,恰于此际进来了,交谈只得中止。
这一天夜里,如意先上床,其用意当然是想先将被窝睡暖。但是,这一份盛情,俞人杰却无法领受。他借口须要连夜修习那套蛾眉刀法,一个人关去最后那间空室,一直等到下半夜,俟前者睡熟之后,他方取饼一条棉被裹在身上,将就着在一边挨到天亮。
在上半夜,俞人杰的确翻过那册蛾眉刀法。他发现这套刀法,其招术之诡诈辛辣,果非一般刀法所能望其项背,因此,他不禁生出一个奇想,就是混迹于魔窟的这段时期,要能三堂轮流调遍那就好了。他尤其关心那座金笔堂,很想弄清楚魔方的一套笔招,是否真的是得自天龙府金笔大侠处?
第二天,辰牌时分,双姬忽然着人传令召见。
召见地点,是蛾眉刀堂的芙蓉厅。俞人杰随来人到达时,双姬早已在等候。
在双姬身后,除了丑、毒、婬、贪四婢外,尚侍立着一名脸如枯枣,神情冷峻,年约在五旬上下的黑衣人。
俞人杰心中有数,这名黑衣老人,大概便是那位什么闵护法了!
他虽然尚是第一次见到这对武林中的知名尤物,但因为早就知道这对姊妹,一个爱穿绿衣,一个喜着红装,故这时并不难分辨出坐在上面的,谁是水姬桑元娘,谁是火姬解衣蕾。
这对武林尤物,如就姿色而论,火姬解衣蕾似较水姬桑元娘尤胜几分;不过,在风情方面,水姬却有着火姬所不及处。
火姬一身火红,眉如新月,目似晓星,鼻挺、颐丰、唇润,有如一朵五月的石榴花,明媚秀发,艳光照人。
水姬则别具有一种西子捧心,楚楚动人之美。
尤其是那双盈盈秋波,顾盼之际,媚态横生,使人见了,往往会为之意荡神驰而不自知。
俞人杰走上前去,微微一躬身道:“卑座公孙,参见两位堂主!”
水姬桑元娘和悦地问道:“住的地方还习惯吗?”
俞人杰垂手恭敬地答道:“非常宽敞舒适。”
火姬解衣蕾插口道:“在襄阳分坛时,去向那位杜门秀才打听逍遥书生及天山三义下落的可就是公孙护法?”
俞人杰躬身道:“正是卑座。”
火姬接着问道:“当时接见公孙护法的,可是杜门秀才本人?”
俞人杰答道:“卑座无法断定,因为卑座以前并未见过杜门秀才。听对方之口气,好像只是堡中一名管事!”
双姬身后,那名黑衣老人忽然咳了一声道:“公孙兄这次上蔡之行,有无其他见闻?”
俞人杰心神一紧,警惕顿时提高,他因老鬼语意模棱含混,一时听不出老鬼要问的是什么,以及话中是否别寓用心,这时只好模索着回答道:“卑座候汛期中,一直住在对方指定的悦来栈,为怕泄露身份起见,迄未走出大门一步,不知您老说的见闻,是指哪一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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