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春问杨二道:“这碗面谁煮的?”
杨二道:“吴妈。”
段春道:“吴妈煮这碗面时,你在不在厨房里?”
杨二道:“在。”
段春道:“当时厨房里除了你和吴妈,还有一些什么人?”
杨二想道:“还有老朱,以及富字院的一位胖姑娘。”
答案出来了!
老朱跟杨二一样,也是一名伙计,杨二没有嫌疑,老朱的嫌疑当然也不大。
有嫌疑的人,只有一个:富字院的那位胖姑娘!
肥婢秀秀!
段春朝壁上那口北斗断魂刀溜了一眼,淡淡地接着道:“富字院的那个女人,此刻在不在?”
杨二道:“走了。”
段春一呆道:“你说什么?”
杨二道:“我说那女人刚刚结账离去。”
段春道:“账是谁结的?”
杨二道:“老朱。”
段春道:“快去喊老朱来!”
杨二尚未及回答,只听门口一人接口道:“段少侠可是要找小人?小人在这里。”
应声人屋的,正是伙计老朱。
老朱手上拿着一封信,他朝段春一躬身,送上那封信道:“巧极了,少侠要找小人,小人正好也要来见少侠,这是富字院那位胡姑女乃女乃叫小人送来的。”
段春接下信,向两人点点头道:“好,没事了,你们去吧!”
两名伙计走开后,段春拆开信:
“丁家巷末端右首大宅里,有一谢姚文士,请于落日之前,提此人首级至金光寺交换解药。胡八姑启。”
如意坊门口冷清清的,段春连喊了好几声,才见蔡猴子从门缝里探出半爿脸孔。
蔡猴子当然认得这位虎刀,当下连忙开门走出来,抱拳道:“少侠好。不知少侠光临,有何见教吗?”
段春道:“公冶长在不在?”
蔡猴子道:“在。”
段春道:“去请他出来一下。”
蔡猴子道:“是!”
不一会,公冶长跟袁飞等人匆匆迎出,见面之后,公冶长抢在前面说道:“小弟也正想去拜访段兄,段兄可知道七雄兄弟如今只剩下一个胡三爷?”
段春道:“我都知道,我现在就是送高敬如遗物来的。”
鲍冶长一怔道:“遗物?”
段春道:“是的。是在杏花镇被他七姨太跟一个姓张的属下毒害死的,那一男一女,我均已予以处治。”
他放下一个青布大包裹,接着道:“这是高敬如带走的财物,总值恐怕不下十万两之巨,请公冶兄用以安置高府上下。”
众人听了,无不深受感动。
这就是虎刀段春!
世上有几个人能不为十万两银子动心?而这位虎刀却视十万两银子如粪土,除了一个虎刀段春,你还能找出第二个人来吗?
鲍冶长怔了一下,才道:“高府上下均已经小弟遣散完毕,这笔财物已用不上了,我看段兄还是把它另派用途吧!”
段春道:“你是高府总管,如何支配这些财物,那是你的事。”
鲍冶长还待说什么,段春已经转身走了。
巳牌时分。丁家巷中悄然无人。
段春在巷末古首宅前停下。
这座宅第很古老,紧闭的大门上,油漆已斑斑剥落,门环也生满了铜锈,如果不是事先得到了指点,段春一定不会相信这里面有人居住。
他拉动门环,没有回应。
棒壁一名老妇探头道:“这位相公找谁?这幢房子已空了好几年啦。”
没想到那老妇话才说完,两扇大门忽然咬的一声打了开来。
那老妇微微一楞,像是无法相信似地喃喃道:“奇怪,薛老头搬走了好几年,这幢房子一直卖不出去,这是什么时候……”
她叽咕着缩回身子,底下的话也被关起来的大门一下切断。
这边开门的是个老苍头,他上下打量着段春,一双水泡子眼不停地眨动,好像在辨认这位年轻的访客他以前是否见过。
段春道:“谢大爷在不在?”
老苍头道:“相公贵姓?什么地方来的?什么事要找我们谢大爷?”
段春长长地松了口气。因为他至少没有找错地方,这里果然住着一个姓谢的!
段春道:“我姓段,名叫段春。你去通报一声,说有个叫段春的青年人求见,你们谢大爷他会知道的。”
老苍头道:“段相公请明早再来吧!我们大爷身子不舒服,今天不见客。”
那老苍头口中说着,往后退出一步,大有闭门逐客之意。就在这时候,天井里忽然传来一个和悦的声音道:“老郑,请段少侠进来。段少侠是位贵客,请都请不到,岂能闭门不纳?”
段春循声抬头望去,天井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然含笑出现一位蓝衣中年文士。
段春因为不知道眼前这位蓝衣文士就是天狼会主,心底下尚在暗暗纳罕,不明白血观音胡八姑何以会跟这样一位隐士型的俊秀人物结下怨仇?其实,他刚才只要依二郎的吩咐,向公冶长打听一下,就不难明白血观音要他杀的这个人是谁,以及这女人这条借刀杀人之计,是如何的阴险狠毒了!
蓝衣文士等段春走进庭院,含笑接着道:“段少侠高轩莅止,有何见教?”
他们之间,过去素不相识,段春何以会突然找上门来?又何以会知道他姓谢?照理这都是疑问。
但是,这位天狼会主一概略过不提。他似乎已从段春的神色上,隐约地瞧透了这可能是怎么一回事。
段春一声不响,取出胡八姑的那张字条,递了过去。
天狼会主接下看了一遍,又将字条还给段春,脸上毫无惊讶之色,他含笑望着段春道:
“段少侠知不知道这位胡八姑为什么要杀谢某人?”
段春道:“不知道。”
天狼会主微微一笑道:“那么,段少侠想不想听谢某人说出这段恩怨?”
段春道:“不想。”
天狼会主似乎颇感意外地说道:“段少侠对谢某人跟那女人之间的恩怨,一点也不感兴趣?”
段春道:“是的,毫无兴趣。”
天狼会主道:“段少侠如果不将双方是非曲直弄清楚,难道不怕妄杀了好人?”
段春道:“我并不是杀人来的,所以你们之间谁是谁非,都跟我没有关系。”
天狼会主不觉又是一怔道:“段少侠不想割取谢某人这颗首级?”
段春道:“虎刀段春从不在别人驱使之下杀人!”
天狼会主道:“若是没有谢某人这颗首级,段少侠拿什么去跟那女人换取解药?”
段春道:“我还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天狼会主露出迷惑之色道:“否则”
段春道:“我此刻找来这里,只是为了想向谢朋友打听一件事。”
天狼会主忙道:“少侠不必客气,什么事?请说!”
段春道:“那女人已离开太平客栈,我想她既能查出谢朋友的隐身之所,谢朋友对这女人的行踪可能也很清楚。我现在只想马上找到这女人!”
天狼会主转向那老苍头道:“三郎什么时候回来?”
老苍头回答道:“大概也快了。”
段春听得一呆!
三郎?
就是昨夜以燕尾叉刺杀百变人魔柳如风的那位三号金狼?
天狼会主瞧见段春此刻的神情,知道这位虎刀,一定还没弄清楚他的身份,于是笑了笑说道:“不瞒段少侠说,谢某人其实就是天狼会主,段少侠也许还没有去过如意坊吧?公冶长和薛少侠,他们都已经知道谢某人是谁了。”
段春当然也猜想到这位蓝衣文士可能是天狼会主,但由于他对天狼会内部的倾轧一无所知,这只有使他更感惊讶。
血观音胡八姑以一名天狼长老的身份,居然敢冒大不韪,想谋害天狼会主?
天狼会主又微笑了一下,缓缓的接着道:“少侠要想知道那女人目前的下落,一定得等我们三郎回来,才能够有办法。”
段春道:“三郎就是使燕尾叉的那一位?”
天狼会主道:“是的,我已防到那女人也许会来这一手,所以吩咐三号金狼暗中加以监视。如果三郎查明了确实地点,他会随时回来报告的。”
段春皱皱眉头,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忍不住没说出来。
天狼会主忽然叹口气道:“有一件事,谢某人感觉非常抱歉,同时也感觉非常惭愧,那就是少侠眼下去的毒药,显然不是天狼八老人人懂得使用的定时丹,而我这里目前却仅有定时丹的解药段春道:“那女人的毒药,都是什么地方弄来的?”
天狼会主又叹了口气,说道:“提起毒药的来源,它可说是本会内部目前最严重的一个问题。”
段春没有答口,他等待这位天狼会主继续说下去。
太狼会主接着道:“段少侠知不知道本会天狼八老的全部名号?”
段春道:“知道一半。”
这位虎刀知道的一半,也正是公冶长和薛长空等人所知道的一半。他们知道的四位天狼长老是:血观音胡八姑,铁头雷公杨伟,以及一死一伤的酒肉和尚了空和多指先生苗箭。
天狼会主当然明白段春说的一半是哪一半,于是又接着道:“另外的四位天狼长老,虽然尚未公开露面,但如说出他们的名号,相信段少侠一定不至于全部陌生。
这五位天狼长老是:天机道人悟修,回天郎中秋兆官,黑煞手马文雄,以及旧日燕京镖局的总镖头金枪无敌尚可为!”
这四人的名号,除了一个天机道人,段春可说听人提到过,其中金枪无敌尚可为的名头,更较其他三人为响亮。
燕京镖局是南北三大镖局之一,在金枪无敌掌符的十五年中,从来没有失过一趟镖,靠的就是尚无敌这块金字招牌。
令人诧异的就是,像金枪无敌这等人物,何以会加入天狼会这种组织?
段春以一个外人的身份,当然不便去追根究底,他将天狼会主提到的四个名字,默默地重复了一遍,心头微微一动,抬头道:“会主的意思,可是说胡八姑那女人的毒药,都是八老之一的回天郎中狄兆官所炼制?”
天狼会主点头道:“是的。”
段春注目接着道:“会主觉得问题严重,是不是因为会主怀疑这位回天郎中,可能已跟胡八姑那女人站去一边?”
天狼会主沉吟道:“关于这一点目前尚难证实,但愿这只是我的一种顾虑。”
段春道:“这位回天郎中在天狼八老中,有举足轻重之影响?”
天狼会主点头道:“是的,这位回天郎中,论武功虽不如何出色,但用毒的手段,却极可怕,如已跟那女人连成一气,实在很不容易对付。”
段春真想抢白对方一句:“这种人物,你既然无法把握加以控制,当初,又为什么予以收容?”
这位虎刀一个念头尚未转完,忽听那老苍头欣然地呼道:“噢,三郎回来了!”
三号金狼是跳墙进来的,段春转过头去,那位金三郎双足刚好落地。
金三郎看到段春,似乎并不感觉意外,只淡淡地笑了笑道:“真巧,我们又碰上了。”
天狼会主道:“这位段少侠是打听八姑下落来的,你晓不晓得那女人离开太平客栈之后,去了什么地方?”
金三郎摇头道:“不清楚。”
这位三号金粮一边摇头,一边朝天狼会主和段春分别使了个眼色。
这正表示他口里虽说不清楚,其实清楚之至。
段春欣慰之余,又止不住暗暗奇怪。如今天井里并无外人在场,这位金三郎为什么要使眼色?
难道这个老苍头也是个问题人物?
天狼会主会意,于是转向段春道:“段少侠请到花厅里喝杯茶,歇一歇脚,我另外再派人去替少侠打听就是了。”
段春只好跟在天狼会主身后,走进花厅。
进入花厅之后,金三郎向段春微微一笑道:“少侠知不知道,刚才我们会主问我时,我推称不清楚的原因?”
段春能想到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怕外面那个老苍头听去!
但是,他不想自作聪明。
他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他一向不爱逞口舌之能,目前更没有这份心情。
他现在只希望这位金三郎快说出胡八姑那女人的下落。向那女人逼取解药,是绝对办不到的事。他不杀天狼会主,固然得不到解药,就是杀了天狼会主,也同样得不到。
所以,他要找那女人,并不是为了解药。
他是为了捞本。
落日之前,他月复内毒性会发作,他必须在毒发之前,先砍掉那女人的脑袋!
金三郎又笑了一下道:“少侠不知道,是吗?好,我来告诉你:因为那女人如今就住在我们隔壁呀!”
段春一呆道:“这儿隔壁?”
金三郎笑道:“是的,她刚才还跟你说过话!”
段春不觉又是一呆道:“就是刚才的那个老婆子?”
金三郎笑道:“不错!”
段春切齿道:“好一个嚣张的骚婆娘,我倒要看看她的脖子是不是铁铸的!”
他轻轻一哼,也没向天狼会主告辞,转身便往厅外走去。
金三郎追上一步道:“少侠别忙走!”
段春扭头道:“兄台还有什么交代?”
金三郎又走上一步道:“少侠现在过去,主要的是为了要找那女人算账对不对?”
段春道:“怎么样?你担心我段春不是那女人的对手?”
金三郎忙道:“小弟不是这个意思。”
段春道:“否则……”
金三郎道:“小弟的意思是说,少侠如果一定要跟那女人单独交手,就必须从长计议,否则一定无法如愿。”
段春道:“为什么?”
金三郎道:“那女人此刻身边有人。”
段春道:“有谁?”
金三郎道:“金枪无敌!”
段春听了,不禁当场一愣。
这太出人意外了!
不仅段春感觉意外,就连天狼会主也止不住呆了一呆。
金三郎恳切地接着道:“少侠若能除去那女人,无异为本会割去一个毒瘤,小弟当然没有拦挡少侠的理由,小弟希望少侠稍缓片刻,可说全是为了少侠着想。”
段春个性虽然倔强,但并不是一个不通情理的人。
他知道金三郎这番话的确出于一片至诚。
道理非常简浅:他如今赶去隔壁,不论接战的人是谁,都对天狼会有莫大助益,对方若不是为他这位虎刀着想,怂恿还来不及,为什么要劝阻?
段春点点头,转过身去站定,等候金三郎说出他的计划。
金三郎到这时候,才获得了向天狼会主报告的机会。
他转向天狼会主,轻轻叹了口气道:“尚长老跟那女人走上了一条路,实在出人意料。”
天狼会主点点头,没有开口,神情显得甚为凝重。
金三郎紧接着又说道:“卑属遵会主指示,回到太平客栈,托称昨夜因会主临时征召,未能跟金一号会合行事,那女人果然信而不疑,并且告诉卑属,说没少侠已返客栈,她将另外设法,同时要卑属立即去找金一号,有要事待商。”
天狼会主道:“你知不知道,她对你也起了疑心?”
金三郎点头道:“知道。因为卑属出栈不久,他们主婢三人便跟着换了地方,而这一点她事先根本就未跟卑属提及一字。”天狼会主道:“二郎呢?”
金三郎道:“二郎始终未离开她身边,如今也在隔壁。”
天狼会主轻轻哼了一声。
金三郎继续道:“他们一连转了三个地方,才悄悄住来隔壁,卑属暗中跟踪,怎么也没想到,最后发现迎接那女人的人,赫然竟是我们那位尚长老!”
天狼会主道:“只尚可为一个,没有别的人?”
金三郎道:“没有。”
天狼会主道:“杨长老呢?”
金三郎道:“好像被借故支开了。”
天狼会主又哼了一声道:“这一点他们倒是做得很聪明。”
金三郎一怔道:“聪明?”
天狼会主道:“天狼八老中,就数这个杨雷公最没骨气,这种人只能供驱使鞭策,永远不能共商心月复大计;他们如果让杨雷公知道了全部秘密,这杨雷公说不定就会到我这里来告发。”
由此可见,一个卖友求荣的人,即使在收买的一方,也会遭到轻视的。
天狼会主顿了一下,又问道:“苗长老的伤势有没有希望复原?”
金三郎摇摇头。
天狼会主道:“如今人在哪里?”
金三郎道:“被那女人派银狼二十六号和四十二号送走了。”
天狼会主皱皱眉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稍稍沉吟了片刻道:“天机道人悟修长老,黑煞手马文雄马长老我想应该没有问题。我的意思,本来打算等七郎回来,澄清了回天郎中狄长老态度,再定行动步骤,如今这位段少侠中了暗算,已是刻不容缓,只好提前付诸行动了。”
金三郎道:“目前镇上的金狼兄弟,约在二十五名左右,已经变节的,只是极少数,要不要卑属先以会主的狼符召集一下?”
天狼会主摇头道:“不必了,那样做除了打草惊蛇,没有多大好处。”
金三郎指指厅外院子道:“要不要叫四郎也跟过去?”
天狼会主道:“当然。”
原来那老苍头竟是四号金狼的化身。
段春庆幸自己刚才没有益浪,把别人家的心月复当问题人物,岂非天大的笑话?
天狼会主转过脸来道:“本人公开与部属相处时,多半戴着面具。这一点少侠不会在意吧?”
段春道:“这是会主的习惯,在下怎敢干涉?”
天狼会主又转向金三郎说道:“好,你去照会四郎一下,同时吩咐他替我将七号面具取来!”
斑大爷如果泉下有知,他一定会发现自己死得很冤枉。
因为他如果咬紧牙关硬撑下去,天狼会逼宫的这道难关,很明显的必然可以安稳渡过。
就算天狼会或公冶长不容许他再在关洛上当土皇帝,他只要识相一点,保住一条老命,总是没有问题的。
瞧吧!今天的蜈蚣镇上,该多太平。
血观音胡八姑离开了太平客栈,一去向无人知道。以陌生的面孔,出现于大街小巷的各级天狼弟子也在一夕之间,突然失去了踪迹。
镇上的居民,多半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天狼人马倾巢而出,只是为了一个高大爷?高大爷一走,天下就太平了?
只有公冶长和薛长空知道原因何在。
他们知道,这一定是由于天狼会内部叛变,已到了爆发边缘所致!
不过,他们虽然知道一场可怕的暴风雨正在酝酿,但同样的也不知道目前详细的情况。
在这一场暴风雨中,他们是局外人,照理他们可以不必关心。事实上,他们清楚,他们绝不能也绝无法置身事外。
未来的这一战,看来虽是天狼会内部的争斗,但对整个武林的祸福,却有着极深远的影响。
因为胡八姑一派若是获胜,以这女人之阴险毒辣,一旦接掌天狼会,来日江湖上将是一副什么面目,实在令人不敢想象。
所以,他们绝不希望胡八姑叛变成功。
但是,令人担心的是:天狼会主目前势孤力单,是否收拾得了这女人?同时,这位天狼会主到底又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他究竟是不是个言行如一的君子?
如果这位天狼会主确是一个正派人物,他当初为什么要创立天狼会?又为什么要收容胡八姑这种女人?为什么要练邪道的化血练髓玄功?
万一此人是个大伪善家,他动人的言词,只不过是正值天狼会内部多事,想借此获得他们这批年轻杀手的同情和助力,一旦叛乱平定,露出本来面目,届时又如何予以制裁?
所以,如今镇上虽然一片平静,公冶长却为之坐立不安。
他最后悔的,是不该轻易的放走虎刀段春。段春来去匆匆,气色不正,这位虎刀身上,显然发生了什么事,发生在段春身上的事,当然跟天狼会月兑不了关系,刚才他实在应该问个清楚。
现在要到哪里去找这位虎刀呢?
鲍冶长决定叫侏儒快腿张弓扮成一个顽童模样,去镇上各处走动,不一定专找段春,只要发现异常的情况或人物,就立即返报。
他跟袁飞和薛长空等人,则于如意坊内坐候消息。
段春离开太平客栈不久,栈内就来了三个很特别的客人。
三人之中,一个是道装老者,一个是黑脸大汉,另外一人,则是个提着小木箱的高瘦汉子。
这三人如果不是走在一起,也许根本就没有人会去留意他们的身份。
而现在,这三人若是给段春看到了,相信段春第一眼就会认出他们是谁。
因为这三人正是天狼会主刚向段春提到的另外三名天狼长老:天机道人悟修、黑煞手马文雄,以及回大郎中狄兆官!
这三位天狼长老进入客栈后,一点也不避讳,大刺刺地往店堂里一坐,由黑煞手马文雄将栈伙杨二喊去面前问道:“后院富字四号上房的客人此刻在不在?”
杨二一听到富字四号上房几个字,全身皮肉不禁一紧,赶快换上一副加料的笑脸,哈腰道:“真是不巧得很”
黑煞手马文雄一愣道:“不巧?”
杨二连忙接下去道:“是的,那位姓胡的姑女乃女乃刚刚结账退了房间。”
马文雄道:“走了多久?”
杨二道:“还不到半个时辰。”
马文雄道:“她没说要去什么地方?”
杨二道:“没有。”
马文雄道:“也没有留下什么话来?”
杨二道:“没有。”
马文雄愣然转向天机道人和回天郎中道:“你们瞧!八姑这是怎么回事?”
天机道人沉吟不语。
回天郎中道:“可能是临时出了什么事故,她来不及照会我们也不一定。”
马文雄道:“连留几句话的时间也没有?她难道不晓得我们今天会赶到?”回天郎中道:“没有关系,我们再找别人问问就是了。”
马文雄于是又向杨二问道:“她不是还有一批随从么?那些人又到哪里去了?”
杨二道:“那些大爷们走得更早,账是一位哑嗓门褚大爷算的。”
哑嗓门的褚大爷就是金二郎,这三位天狼长老当然知道。
马文雄于是又问道:“这位褚大爷也没有留话?”
杨二摇摇头道:“没有。”
他想了想,又接着道:“褚大爷虽然没有交代什么,不过,小人看得出来,他似乎受了那位姑女乃女乃的吩咐,正赶着要去办件什么大事情。”
马文雄又转向回天郎中道:“你可想得出二郎要办的是件什么大事情?”
回天郎中摇头道:“想不出。七雄死的死了,溜的溜了,燕云七杀手活下来的几个,已无主子可以卖命,我不知道除此而外,还有什么大事情。”
马文雄哼了一声道:“你说这多笑话,堂堂三名天狼长老,如今竟成了连自己牌位都找不到的孤魂野鬼!”
一直没有开口的天机道人,忽然缓缓抬头道:“依本座看来,这两天镇上一定出了蹊跷事。”
马文雄道:“什么蹊跷事?”
天机道人道:“八姑突然离开客栈,固然是件怪事,但还有几件更怪的事,你们大概都没有留意到。”
马文雄道:“哦?哪几件?”
天机道人道:“第一件事是,我们抵镇之后,本会的弟子,一个都没有看到。这次派来的金、银两级弟子几近百人之众,蜈蚣镇只有这么大,如非已尽力敌人歼灭,这些弟子如今都去了哪里?”
马文雄皱起眉头,没有开口。
这事果然蹊跷。
天机道人道:“了空长老、杨长老、苗长老以及金一号,均比八姑早来蜈蚣镇,这几位如果未出事故,对付七雄方面的人手,应该绰绰有余,同时八姑也不应该再把我们找来。如果这几位都不幸丧命于敌手,八姑传书中又为何一字未提?”
马文雄动容点头。
这一点更为蹊跷。
他虽然没说什么,但对天机道人的剖析,则显得由衷表示钦佩。
天机道人道:“还有,我们会主两个月前离开总宫,迄今下落不明,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关洛道上的七雄兄弟,根本算不了什么人物,这项使命既已由八!”承担,他老人家应不至于亲身参预。那么,我们会主目前又在什么地方?为何这么久未跟我们八老联络?”
马文雄迟疑地道:“悟修长老言下之意,是不是认为我们会主可能也来了蜈蚣镇?”
天机道人点点头,又陷入思索之中。
这位天狼长老比别人想到的事情更多,也比别人想得深远正确。他这样继续推演下去,最后会不会想到胡八姑已跟金枪无敌图谋叛变的节骨眼儿上去呢?
抑或他如今只是一种做作?
事实上他根本就是胡八姑的死党之一?
没有人能揣模得透这位天机道人的心意,其实,这也不足为奇。什么叫天机?
天机莫测!
如果这位天机道人也像普通人一样,喜怒哀乐会从言谈中流露出来,他就不会被人喊为天机道人了。
回天郎中点点头道:“这一点本座完全相信,同时这也可以解释镇上见不到一名天狼弟子的原因了;我猜这定是为了什么重大事故,被会主以紧急命令召集到某一秘密处所去了。”
这位回天郎中真的也不知道内情?
如果他不知道,他那种特制的毒药,又怎会落到胡八姑手上?
难道这是胡八姑偷去的?
马文雄想了一下,忽然摇头道:“还是不对头。”
回天郎中道:“什么地方不对?”
马文雄道:“会主不知道我们三人今天要来,这是说得通的。八姑因为不知道会主最后集合的地点,所以离去时无法留话,这也是说得通的。但是,已经过去半个多时辰,八姑该已见到会主了,她为什么还不差个人来,以便守在这里传话?”
回天郎中沉吟道:“这”
三名天狼长老中,就以黑煞手马文雄是个粗人,但这位黑煞手显然粗中有细,他这几句话,句句在情在理,连回天郎中一时也不知该拿什么回答。
就在这时候,天机道人忽然微微一笑道:“问题已经解决,我们不必瞎猜了。”
马文雄一怔道:“道兄”
天机道人下巴一抬道:“你说八姑该派个人来,这个人不是派来了么?”
走进店堂的这个人,就是铁头雷公杨伟。
黑煞手马文雄第一个抢着招呼道:“杨长老,你好。我们在这里!”
铁头雷公一抬头,似乎颇感意外道:“咦!你们三位怎么也来了?”
黑煞手马文雄等人一下全呆住了!扬雷公不是八姑派来的?
回天郎中瞪大眼睛,正想问个明白时,杨雷公已走过来接着说道:“三位干嘛坐在这里,不去后面先见见胡长老?”
这一问,使得回天郎中等人几乎同时怀疑他们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
怎么?连这雷公也不知道胡八姑去了哪里?甚至连胡八姑已经离开这家客栈都不知道?
天机道人带着照会味的咳了一声,接口道:“唔,是的,还没有……咳咳……杨长老刚从什么地方来?”
马文雄和回天郎中二位立即领会天机道人的用意,于是都忍住没有开口,看杨雷公的回答,能不能为他们消释心头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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