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正当中。
朗朗乾坤。
荒郊野外,一棵大树之下,黑道第三十五分舵主黑豹子金八,领着两名弟兄,正在树下饮茶纳凉。
不久,大路之上行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看年龄当在七旬以上,一身布衣,两片芒鞋,生相清奇,道貌岸然,脚下快捷如风,一看就晓得不是一个等闲人物。
老者正觉口渴,见路边有茶,当即停下来,倒了一碗茶,在树荫下喝起来。
霍然,发现了金八等人,老者脸色大变,将茶碗放下,沉声喝问道:“朋友可是横行黄河两岸,杀人不眨眼的黑豹子金八?”
金八愕然一榜,陡地站起身来,粗声大气地道:“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金某人,阁下有何见教?”
老者冷哼一声,道:“是就好!”
好暴烈的性子,不问青红皂白,劈面就是一掌。
威力奇大,金八虽然弹身避开,身后的两名同伴却吃了闷亏!蹬!蹬!蹬!连退三步,撞上了大树。
黑豹子金八不禁勃然大怒道:“你是什么人?为何不问情由便动手打人?”
老者怒气冲天地道:“我老人家的名讳凭你还不够资格问,老夫不是要揍人,而是要杀人,要尔等血染黄沙,一命归阴!”
饱势陡然加快,力大劲沉,猛锐无匹,金八等三人招架不住,节节败退,老者虎吼一声:“纳命来!”
一掌劈出,空气丝丝作响,好似迅雷奔马,金八的一名伙伴首当其冲,仅仅发出半声惨叫,便被震碎心脉,倒地了帐。
“老子和你拚了!”
“老子和你势不两立!”
金八和另一名伙伴睹状怒极而吼,目眦欲裂,分从两翼夹攻,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式。
怎奈二人的功力,与老者有一段差距,逞强的结果,死得更快更惨,另一名伙伴支持不到三招,被白发老者以掌代刀,硬生生地将一颗脑袋给砍下来。
吓得黑豹子金八头皮发炸,脚底生寒,身不由己地疾飘出八尺以外去。
“朋友好功夫!”
“的确够水准!”
“堪称第一流身手!”
三条人影,三句话,凤儿、阿呆、小鱼儿应声而现。
黑豹子金八一见大喜,急声道:“总瓢把子来得正是时候,快请将这个老匹夫制住,为分舵弟兄报仇。”
小鱼儿冷冷一笑,漫不经心地道:“本座并非黑道人,不管黑道事。”
金八说道:“总瓢把子说哪里话来,持有绿林令的人就是绿林盟主。”
阿呆双眼一瞪,骂道:“妈的,你少拍马屁,阿呆先生不会忘记你们曾有企图抢夺乌剑、玉镯、太极棍、天王之星的前科纪录。”
金八辩解道:“那纯粹是黑凤凰冷寒燕个人的意思。”凤儿道:“不管是谁的意思,小鱼帮和你们毫无关系,总而言之,就算你说破嘴皮子,本帮也不会救你的命。”小鱼儿没再理会金八,转对白发老者,念出暗语的第~句,“英雄好汉”
老者一脸茫然地并未能接上第二句“铁血儿郎”。
小鱼儿道:“打家劫舍。”
老者仍未接上“杀人放火”。
阿呆楞了一下,道:“你不是糟老头?”
老者莫名其妙地道:“谁是糟老头?你们又是何许人?”
小鱼儿很神气地说:“区区在下我,小鱼帮的大帮主,小鱼儿。”
阿呆昂着头道:“区区在下我,小鱼帮的二帮主,阿呆先生是也。”
凤儿挺着胸道:“奴家姑娘我,小鱼帮的三帮主,凤儿姑娘是也。”
白发老者一闻此言,马上推下来一脸的笑容,道:“原来是小鱼帮的三位帮主,真是失敬得很,我老人家正在找你们。”
小鱼儿一怔,道:“你找我们?干嘛?”
就这么几句话的工夫,黑豹子金八早已把握良机,溜之大吉。
白发老者亦未介意,没去追赶,笑容满面地道:“有一件事想劳烦三位大力,帮帮忙。”
小鱼儿有理由相信,眼前的这位老头子,绝非等闲人物,他自己办不了的事,一定非同小可,闻言心头一震,反问道:“小鱼帮能办得了吗?”
老者微微一笑,眸中精芒闪闪的道:“据老夫所知,血手屠夫王化剃度为僧,七杀凶神张忠锒铛入狱,浪里白条游全河埋名隐姓,这三个老魔头在江湖上失踪已久,都是被三位小友揪出来的,可确有其事?”
阿呆故意拨弄一下胸前的奖牌,使其叮当作响,爽朗的声音道:
“是啊,是啊,小鱼帮上穷碧落下黄泉,不仅将这三只老狐狸揪出来,还卖了不少银子,得到三面奖牌哩。”
老者瞧一下三小胸前的金牌,笑呵呵地道:“这三个人都是官府通缉有案,白道上千里追杀的主要目标,小鱼帮能够在茫无头绪中捷足先登,足证神通广大,本领高强,老夫托办之事应可胜任愉快。”
凤儿道:“说了半天,你还没有说究竟是什么事?”
老者道:“是想请三位小友帮忙找两个人。”
小鱼儿道:“找谁?”
老者道:“穿云堡主镇八方罗四维的妻子纪香云。”
凤儿道:“还有哪个?”
老者道:“罗家唯一的命根子,罗堡主的独子。”
阿呆道:“记得曾听疯人侯志说过,穿云堡罗家早在十余年前便惨遭灭门之祸?”
白发老翁戚然道:“不错,罗家上下三百余口,虽已被人杀得鸡犬不留,惨遭灭门,虎口余生的只有堡主夫人母子二人。”
小鱼儿义愤填膺地道:“是谁干的?”
“也是王化、张忠、游全河、雷天豹等人的杰作。”
“所以,二谷四庄,一度曾四处追杀他们?”
“当时穿云堡领袖武林,基于江湖道义,自是义不容辞。”
“阁下刚才欲置金八于死地,无疑亦与此事有关?”
“这是事实,姓金的乃帮凶之一,可恼被他溜掉,功亏一篑。”
“还没有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老夫石友江。”
“与罗家有何关系?”
“老夫曾是穿云堡老堡主罗子敬,及镇八方罗四维父子手下的总管。”
“石总管何以得能死里逃生?”
“那是因为十五年前,石某便已告老返乡,离开穿云堡。”
“既然如此,石总管何敢肯定纪香云母子并未遇难?”
“事后得到消息,老夫曾专程去过一次穿云堡,并未发现堡主夫人母子的遗体。”
“他们母子的生死下落如何?”
“迄今事隔多年,仍生死两渺茫。”
“难道连一点线索也没有?”
“江湖上传言,堡主夫人的确未死,被四名江洋大盗之一金屋藏娇,据为己有。”
阿呆道:“纪香云是否长得很美?卡水卡水。”
石友江点点头,道:“美若天仙,举世无双,想当年不知道羡煞了多少江湖侠土。”
凤儿的脑中灵光一闪,马上想到了逍遥庄的歹命夫人,道:“可知道究竟是被何人掳去?”
石友江道:“想系王化、张忠、游全河、雷天豹当中的一个,却不知究竟是哪一人。”
凤儿道:“但不知罗夫人会不会武功?”
石友江道:“堡主夫人乃大家闺秀,并非武林中人,对武功一窍不通。”
凤儿如泄了气的皮球,喃喃自语道:“这就不对啦。”
阿呆道:“小凤,你想到谁,可是歹命夫人?”
凤儿道:“是呀,但是歹命夫人身怀绝技,完全牛头不对马嘴。”
小鱼儿道:“无论如何,歹命夫人必然大有来历,以后有机会确有深入调查一下的必要。”
石友江听在耳中,脸色接连数变道:“歹命夫人是哪一位?”
小鱼儿将有关歹命夫人的事告诉石友江,道:“歹命夫人似是仅独自一人,身边并没有一个儿子,是纪香云的可能性不会太高,且请谈谈她儿子的事吧,这位小堡主当时几岁?”
“大约三岁。”
“如今呢?”
“大概跟三位差不多大,十五六岁了。”
“叫什么名字?”
“小龙,罗小龙。”
“小龙?”阿呆和凤儿听得呆住了,齐将目光投注在小鱼儿的身上,同声道:“莫非?”
他们没有再说下去,毕竟滋事体大,未敢信口开河。
石友江还是听出了一点话风,道:“莫不是三位之中也有人叫小龙的?”河呆指着小鱼儿道:“是他,本帮的首席帮主小鱼儿也叫小龙。”石友江不由得多看了小鱼儿几眼,觉得眼前的少年面文冠玉,生得甚是英挺俊拔,道:“敢问小鱼帮主贵姓?”小鱼儿的心情一沉,道:“我没有姓。”
“没有姓?这?”
“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本帮主从小就住在孤儿院中。”
“不晓得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谁?”
“知道就不会没有姓啦。”
“这‘小龙’二字是谁取的?”
“可能是孤儿院的人,也可能是糟老头。”
“谁是糟老头?”
“就是扶养我们长大的千面人魔。”
“千面人魔对你的身世应该了如指掌吧?”
“也不见得,因为他是从孤儿院将我们抱走的。”
“小鱼帮主说我们?”
“是的,还有阿呆和凤儿,我们三个人一同在孤儿院中被糟老头收养。”
“如此说来,这个名字可能纯属巧合。”
阿呆道:“本来就是嘛,天下同名的人多得很,何况又没有姓,请别乱拉关系。”
石友江似是显得有点失望,道:“有关堡主夫人,及少堡主的生死下落之谜,还是要请三位帮主大力鼎助,务必要查一个水落石出。”
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来,交给小鱼儿,继又说道:“一点点小意思,聊表寸心,以壮行色,尚折不吝笑纳。”
银票面额不大,仅区区三千两,小鱼儿道:“石总管客气啦,小事一桩,即使分文不付,本帮也同样愿助一管力。”
阿呆是个财迷,觉得三千两太少,但又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只好拐弯抹角地道:
“养鱼要水,养鸡要米,一文钱会难倒英雄汉,有点银子总比没有好,但愿能逮一条大鱼卖到官府去,赚一票大的。”
石友江当然听得出他的弦外之音,道:“石某出门在外,多有不便,请三位小友多多包涵,他日若能寻得堡主夫人母子,必有重酬,绝不食言。老夫言尽于此,就此先走一路,告辞了。”
说走就走,当即拱手一挥而别。
三小亦未久留,随后也结伴而去。
来到一个小村子,正值午膳时分,三小信步走进一家小吃馆。
掌柜的马上笑脸迎上来,道:“三位可是小鱼帮的帮主?”
小鱼儿一怔,道:“咦,你怎么知道?”
阿呆自吹自擂地道:“大概是咱们的名头太响,威名远播,已经红得一蹋糊涂,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啦。”
凤儿瞪了他一眼,道:“小鱼帮的威名要别人来夸赞才够份量,自己吹嘘就没有意思啦,阿呆,少胡扯,听听掌柜的怎么说。”
掌柜的笑容满面的道:“三位可是来打尖的?”
阿呆道:“废话,上馆子不吃饭,难道是来拉屎的。”
掌柜的单手作势,说了一声:“请!”亲自领着三人,往后面行去。后面别有天地。
一座六角凉亭之上已摆好了一桌酒席,掌柜的揖客人座,道:“这一桌酒席就是为三位准备的。”
小鱼儿一怔神,道:“有人请客?”
阿呆道:“妈的,真是运气来了城墙也挡不住,白吃白喝的事总是找咱们。”
吃饭皇帝大,当即大吃大喝起来,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掌柜的道:“所有的酒菜钱,是有人已经付过了。”
阿呆塞了一嘴的菜,吐字不清地道:“是哪一个二百五?”“一个年轻人。”
“男的还是女的?”
“是男的。”
“人呢?”
“他说要陪你们一起吃,可能很快就会回来的。”
凤儿和小鱼儿正在纳闷,是谁花钱来请他们吃喝,说曹操曹操就到,后门之外,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一个人。
小鱼儿定目一看,道:“啊,原来是你,丁扮。”
凤儿道:“也不先打个招呼,害我们伤了半天脑筋。”
阿呆道:“至少耽误我吃五块肉,喝五杯酒的时间。
你一言,我一语,丁宁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说话的机会,命掌柜的退下,往凤儿和小鱼儿的中间一坐,不疾不徐地道:“我出去转了一个圈儿,看是否有人盯咱们的梢。”
小鱼儿边吃边骂道:“是哪一条线上的人不长眼,敢找咱们的麻烦?”
丁宁道:“是黑凤凰冷寒燕那一伙人,以及衙门的捕快。”
凤儿道:“他们想干什么?”
丁宁道:“冷寒燕母女以为主人是雷天豹,想认夫认父,衙门的捕快也认为是铁胆魔星,欲逮捕归案。他们是想从咱们的身上找出主人的下落来。”
小鱼儿道:“老头到底是不是雷天豹?”
丁宁大摇其头道:“我不知道。”
阿呆骂道:“妈的,你跟了老头这么久,干嘛,完全在吃喝拉撒睡?”
丁宁道:“主人自称千面人,如果这么容易就暴露出他的真实身份来,就不是千面人了。”
凤儿吃了几口菜,道:“丁扮,快说出你此行的任务吧。”
丁宁先取出一瓶药丸来,交给他们,道:“~来送药,二来是为了传达主人的旨意。”
小鱼儿道:“糟老头算得真准,今天药才用完,便马上送到。”
丁宁道:“当然要准,不准就会出纰漏。”
凤儿心细如丝,觉得他话中有话,忙道:“会出什么纰漏?”
丁宁的脸色微微一变,道:“此乃补药,一旦中断,自然会影响功力的进境。”
阿呆道:“丁扮还没有说,老头子带来什么指令?”
丁宁闻言换上一副肃穆的神情,道:“老实说,主人对你们近来的表现,十分不满。”
小鱼儿道:“是指哪一桩?”
“几乎全部。”
“可否一件一件的说清楚?”
“你们没有杀掉懒虫丁一。”
“不见得,我们放火烧了懒人庄,姓丁的可能早已骨化飞灰。”
“没有,事后证实,丁一并未葬身火窟。”“这是意外,怪不得谁。”
“疯人侯志你又如何自圆其说?”
“这我们承认有疏误,一时大意,失之交臂,待要追杀时,老猴子已不知去向。”
“你们为什么不追?”
“追啦,追不上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可是,阿呆追上啦。”
阿呆道:“我是追上啦,但老猴子武功太高,阿呆势孤力单,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丁宁步步紧迫地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阿呆道:“老猴子鬼迷心窍,要认我做干儿子,不过,我发誓,并没有答应他。”
丁宁睑色一沉,道:“幸好你没有答应,否则,你吃饭的家伙早已搬家。”
微微一顿,接着又对凤儿道:“千杯不醉庄之行,一事无成,你又如何解释?”
凤儿一本正经地道:“千杯不醉庄的臭规矩太多,九大碗酒一下肚,便已昏天黑地,以后的事全在烂醉之中进行,糊里糊涂的我也搞不懂为什么没有杀了那个老酒鬼。”
丁宁冷电似的眸光,从阿呆、小鱼儿的脸上一扫而过,道:“你们两个从小就嗜酒如命,该不会也醉得胡天胡地吧?”
小鱼儿道:“笑话,九碗酒当然醉不倒我们,事实上也表现不凡,将老酒鬼打得稀哩哗啦,两三下便落荒而逃。”
丁宁不悦道:“问题就在这里,为何没有要了醉鬼白云的命。”
阿呆道:“这怪不得我们,毛病出在太极棍上。”
丁宁道:“最后一件事,主人特别交代,绝对不可以帮石老头的忙,帮他寻找纪香云母子的下落。”
凤儿道:“这是为何?”
丁宁道:“自然是不希望你们误了正事,别忘了,懒虫丁一、疯人侯志、醉鬼白云在逃,天下无敌庄主狂夫辛幸、葫芦谷主铁掌排云林清风尚未去拜访,别人的闲事少管,应尽速完成主人交付的任务。”
小鱼儿给凤儿、阿呆使了个眼色,道:“这恐怕有困难。”
丁宁道:“有什么困难?”
小鱼儿道:“毛病出在乌剑、太极棍、天王之星上。”
“乌剑等有何毛病?”
“被人掉了包。”
“掉包?这怎么可能,会是谁?”
“本座正要问你!”
“问我?我怎么会知道。”
“你一定知道。”
“就算我知道,也不会随便告诉你们。”
“你非说不可!”
小鱼儿的口气越来越硬,丁宁大感意外,道:“小鱼儿,你是不是吃错药啦,竟敢对丁某如此无礼?”
“哼!”小鱼儿冷哼一声,道:“不是吃错了药,是我们发现可能上了贼船,你要是不一五一十的招出来,小心你项上的人头。”
阿呆猛地拍一下桌子,道:“对,想要活命,就必须说实话。”凤儿也换上一张凶神恶煞般的脸孔,道:“不说实话,你恐怕只有死路一条。”在丁宁的心目中,一直将三小当作小弟小妹看,孰料三年风水轮流转,三小居然摆出了以小吃大的架式来,不禁怒从心头起,大发雷霆的道:“放肆,谁要是敢再胡言乱语,休怪丁某要代表主人教训人。”小鱼儿可不吃这一套,双眉一挑,杀机满面地道:“姓丁的,你算老几,惹恼了我小鱼儿,连糟老头也一起杀。”
“大胆!”
丁宁实在忍无可忍,霍地一跃而起,劈面一掌攻过去,存心要给小鱼儿一点颜色看看。
讵料,掌招尚未递满,便被小鱼儿的折扇架空,反手擒拿他的出招的腕脉。
同一时间,凤儿也点出一指,欲将丁宁的“麻穴”制住。
阿呆唯恐天下不乱,自然不会作壁上观,而且出手最重,抡起太极棍来,照准丁宁的脑袋砸下去。
限于天份,丁宁的身手本来就不及三小,睹状大骇,暴退出凉亭之外,声急语快地道:
“不要动,统统不要动,你们的小命全部掌握在主人一人的手里,谁要是敢再轻举妄动,保证死无葬身之地。”
三小适才眉目传语,早已下定决心,要从丁宁的身上,查出千面人魔的身份来历,乃至行踪所在,以便取回宝物,明辨敌友。
几句大话,自然唬不住他们,反而激起三小的万丈怒火,丁宁的脚跟尚未站稳,一个念头还没有转过来,凤儿、阿呆、小鱼儿便已咬着尾巴追到。
一轮快攻,势如狂风暴雨,丁宁如何能消受得了,勉强支撑不到十个回合,便被三小生擒活捉,作了他们的阶下囚。
这三个小家伙邪得可以,简直六亲不认,活捉不算,复将丁宁绑亭的一根柱子上。
接着,三小镑回各位,又继续吃喝起来。
小鱼儿干了一杯酒,斜着眼,瞅着丁宁,语冷如冰地道:“丁宁,你最好听清楚,问什么答什么,知道多少说多少,如有半句谎言,纵然有一百条命也活不了!”
阿呆补充道:“我们说得出,做得到,低估了我们的决心,将是莫大的错误。”
凤儿道:“这个错误的代价,可能就是你自己的生命。”
丁宁怒目而视,一言不发。
小鱼儿开始以审问罪犯的语气诘问道:“首先,我们想知道,糟老头到底是谁?”
起先,丁宁仍不肯就范,经阿呆上去,狠狠的修理一顿打得他鼻青脸肿,口吐鲜血,这才意识到三个小煞星似是中了邪,发了疯,不说实话,恐将难逃一劫,只好据实说道:
“好,我说,我说,可惜知道的太少,不能令你们满足。”
小鱼儿脸色阴沉沉地道:“别拖延时间,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
“主人好似幽灵鬼魅,除他本人以外,事实上没有人晓得他的真正身份。”
“‘天王之星’他是如何得到的?”
“在野人山当主人将绿林令交给你的时候,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东西。”
“换句话说,绿林令可能老早就在糟老头的身上?”“这样的猜测自在情理之中。”
“如此,千面人魔岂不等于就是铁胆魔星雷天豹?”
“恐怕未必”
“怎么说?”
“也许主人是杀死雷天豹的人。”
“嗯,这个可能性的确存在。”
问题又回到原来的地方,等于一无所获。
察言观色,又看不出丁宁有任何谎言骗人的模样。
从而使千面人魔的身份,更加疑云重重,扑朔迷离,确如魍魉魑魅莫测高深。
凤儿道:“你姑妄言之,我们姑妄听之,现在且来谈谈你自己吧。”
丁宁楞了一下,道:“我有什么好谈的?”
凤儿道:“譬如你跟糟老头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丁宁深沉地叹息一声,道:“严格来说,我只是主人豢养的一个奴才,一个工具,一条永远不会变节的忠狗。”
“珍珠姐呢?”
“情形完全一样,甚至更惨。”
“什么更惨?”
“这”
丁宁欲言又止。
阿呆突然想起了开封“龙安”客栈目睹事,道:“丁扮,你跟珍珠姐好像有那么一手?。”
丁宁并不否认,但面部的表情显得甚是惊慌而又无奈,道:“实则只是拾人的破鞋来穿罢了。”
小鱼儿道:“破鞋?什么意思?”
丁宁道:“你们年负尚幼,有所不知,珍珠事实上早已被主人玷污。”
风儿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冷颤,庆幸自己尚保有清白之身,恶狠狠地咒骂道:
“这个魔鬼简自禽兽不如,你们分明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为何不据理力争,甚于公然反抗?”
阿呆粗鲁地喊道:“要是谁抢占了我的女朋友,一定会跟他动刀子。”
丁宁却大摇其头道:“这是不能的事。”
小鱼儿道:“为什么?”
“因为我们的一切,包括生命在内,完全在他的掌握之中。”
“老头这么厉害,有何邪魔法术?”
“不是法术,是用毒。”
“用毒?”
“没错,用毒!”
“用什么毒。”
“一种绝毒无比的毒药,一以发作,使必死无疑。”
“那你与珍珠姐何以能苟延至今?”
“主人的狠毒处就在这里,服下剧毒之后,马上又给我们服下一种解药,只要按时服用,便可相安无事,如果停服,立有性命之忧。”
阿呆嘻嘻一笑,道:“女乃女乃的,真想不到,老头对我们倒是挺仁慈的,没有用毒。”
丁宁冷然一晒,指着桌上的药瓶道:“阿呆,先别高兴得太早,那些药丸就是你们的解药。”
此话一出,凤儿、阿呆、小鱼儿皆大吃一惊,一齐离桌而起,冲到丁宁面前去,将他紧紧抓住,显得激动异常。
凤儿道:“你这话可是真的?”
丁宁道:“不信你们就将解药停服,不出两个时辰便会呼天喊地,痛不欲生。”
“这毒药,老头是什么时候下的?”
“在你们初到野人山时,甚至更早。”
“咱们既是同命之人,丁扮,你为何不早说?”
“我不敢,一旦被主人得知,便只有死路一条。”
“难道现在你就不怕啦?”
“主人若在附近,丧命的将是我们四人。”
三小又是一阵惊愕,弹身分道而去。
托天之幸,附近三十丈以内,并无任何可疑的人。
折返凉亭,给丁宁松了绑,四人又围桌坐在一起。
小鱼儿连干了壶过来酒,藉以抑制一下激愤的情绪,道:“现在来谈谈我们自己吧,我是谁?为何会跑到野人山去?”
丁宁道:“你是第一个到达野人山的,是由主人亲自抱回去的,那时候大概只有两三岁。”
“可知道我是谁家的孩子?”
“除主人之外,可能无人知晓。”
“是从哪里抱回去的?”
“这也是一个解不开的谜。”
“第二个去野人山的又是哪一个?”
“是阿呆。”
阿呆神色一紧,道:“我那时候多大?”
丁宁道:“很小,跟小鱼儿差不多,仅二三岁。”
“我爹我娘是谁?”
“关于你的一切,我与珍珠同样一无所知。”
“可是从孤儿院收养的?”
“这话是老魔胡扯的,不足采信。”
凤儿迫不及待地道:“毫无疑问,我是最后一个到达野人山的人?”
丁宁“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有关我的事情,丁扮知道多少?”
“不多,但有一点,印象深刻。”
“哪一点?”
主人对你似乎关怀备至,另眼相看。”
“可知其中的因由?”
“不知道,不过”
“不过怎样?”
“从种种迹象来看,我与珍珠一致认为,你可能与主人有某种不寻常的关系。”
这本是一件好事,但凤儿此刻听来,却觉得甚是刺耳,如万箭穿心,满脸不悦地道:
“到底是哪种不寻常的关系?”
丁宁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但就老魔的心性而言,没有一个姑娘能够在他的掌中保住清白之身,你是唯一的例外,足证关系十分密切。”
凤儿听到这里,芳心大乱,痛如刀绞,心忖:“难不成?她实在不敢往下想,一颗心不住的下沉,下沉,终至扑籁籁的滚下来两行热泪。
小鱼儿忙一掌按在凤儿的香肩上,安慰道:“凤儿,别胡思乱想,糟老头如果与你关系特殊,何至于下毒害你,一定是丁扮观察错误。”阿呆亦道:“是嘛,就算丁扮没有看走眼,糟老头是你生身的亲爹,桥归桥,路归路,我们依旧还是好朋友,不会不理你的。”
经二人这么一说,凤儿的心情才稍稍舒坦一些。
小鱼儿道:“千面人魔费了不少的劲,将我们弄上野人山,教了十多年,目的何在呢?”
丁宁端起一杯酒来,一饮而尽,将空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满脸愤慨地道:“说出来你们最好不要太难过,你们只是主人苦心培养出来的三名工具、杀手而已。”
小鱼儿大惊失色地道:“什么?我们只是他的工具与杀手?”
丁宁道:“不是吗?第一次出任务,你们替他夺得乌剑、玉镯、太极棍,第二次的任务是铲除一谷四庄,再来大概就是要对付黄山姥姥、太极老祖、与歹命夫人了。”
可怕,实在可怕,真想不透,千面人魔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小鱼儿道:“妈的,从今以后,咱们跟他势不两立。”
阿呆道:“妈的,咱们跟他水火难容,要拼老命!”
丁宁正容道:“万万不可,这样等于自寻死路,你们别忘,咱们大家的生命全部掌握在老魔的手里,没有解药,谁也别想活下去。”
阿呆怒眉双挑地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丁宁沉思一下,道:“保持原来的样子、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露出蛛丝马迹,这样才可以继续不断的取得解药。”
阿呆道:“惨啦,惨啦,这样我们岂不要当一辈子的工具,做一辈子的杀手?”
丁宁仰天长叹一声,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先保住性命,然后再设法盗取永久的解药方子。”
凤儿道:“丁扮的意思是,我们必须跟一谷四庄的人继续作对?”
“我看别无选择。”
“也必须将老魔当恩人看,保持接触?”
“这是取得解药的唯一途径。”
阿呆道:“这样下去,我看我们准会吃瘪。”
丁宁不解,道:“怎么会吃瘪?”
小鱼儿道:“乌剑、太极棍、天王之星都是伪造的,有朝一日,四庄联手,自然会吃不了兜着走。”
丁宁惊叫一声,道:“宝物怎么会突然变成假的?”
“有人掉了包。”
“是谁干的?”
“丁扮真的不知道?”
“知道就不会感到意外了。”
“我想十之八九是老头的杰作。”
“是主人?我怎么一点也不知情?”
“玉镯、天王之星是小东西,极易收藏,乌剑尤其是太极棍,体积较大,藏也藏不住,丁扮应该有所发现才对。”
“哦,我想起来了,老魔的手上最近多了一个长形的包袱。”
“这就对啦,必是太极棍等宝物无疑。”
丁宁疑云满面地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小鱼儿道:“这正是我们想要请教你的问题。”
丁宁寻思有顷,慢吞吞地道:“这样看起来,这四件宝物,很可能还另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凤儿道:“是什么秘密?”
丁宁道:“只要特别留意,应该很快就可以理出一点头绪来。”
阿呆道:“糟老头现在何处?”
“正在往穿云堡的途中。”
“他要到穿云堡去?”
“不错,我们约好在那里会合。”
“珍珠姐也去?”
“她与主人同行。”
老头去穿云堡干嘛?”
“他没有说。”
小鱼儿道:“巧极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们也正想要跑一趟穿云堡,丁扮请先走一步,我们后会有期,希望能在穿云堡将老魔制伏,取得解药方子。
丁宁当即起身告退,人已走出去许远,小鱼儿忽又说道:
“丁扮,咱们遭遇相同,理当同仇敌汽,去告诉珍珠姐,想要活命,必须协力同心,如有什么风吹草动,别忘了通风报讯。”
小鱼儿的话软中带硬,说得比较婉转,阿呆却甚是强硬而直接:“我阿呆先生有几句丑话,想先说在前面,谁要是胆敢出卖小鱼帮,最好先买好棺材做好墓,以免死无葬身之地!”
听得丁宁头皮发炸,心头泛寒,回首说道:
“凤儿、小虎,小龙,你们尽避大放宽心,咱们现在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处境相同,目标一致,绝不会自乱阵脚,搬石头来砸自己的脚。”
言罢,摆摆手,从后门一闪而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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