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裕亲到码头送行,看着王弘的船开走,整个人轻松起来。
他今次是以身犯险,逼司马道子向他出招,不过主动权却完全操控在他的手上,不论司马道子或刘牢之,都是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今次能营造出如此对他有利的形势,是带有很大的运气成分。如果不是凑巧碰上方玲行凶,把她生擒活捉,几可肯定死的是他刘裕而非焦烈武。只是焦烈武一人他便应付不来,何况还有三千个强悍的海盗。
回到太守府后,他召来何锐。
何锐刚被推举为东海帮的新帮主,又成功报复杀兄之仇,神采飞扬的进入内堂,先说了一番感激的话,坐下道:“刘爷的大恩大德我和各兄弟永远不会忘记,更希望今后能追随刘爷,只要是刘爷吩咐下来的,我们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刘裕心忖的却是“火石效应”,而在没有可能的情况下大破焦烈武,更使亲历整各过程的何锐和其手下深信,他是未来真主而不疑,遂把握机会向他宣誓效忠。换是另一种情况,权衡利害下,不论何锐如何感激他,也不会像现在般不顾一切向他投诚。
微笑道:“这番话只限于你我两人之间,不传第三人之耳。何帮主这么看得起我,令我非常感动。不过目前我仍未到大举起事的时候,到将来时机适合,定会借助何兄之力。”
何锐点头道:“我们对刘爷的心,永远不会改变。”
刘裕正容道:“我仍要在此逗留一段时间,短则十来日,长则半个月。今次成功铲除焦烈武,完成朝庭派下来的任务,当然是可喜的事,但也令我锋芒尽露,惹起敌人的杀机,如果我留在城内,将成前赴后继般来杀我的人的明显目标,我若不能把这种形势扭转过来,肯定不能活着离开。”
何锐现出坚决的神色,道:“刘爷的事就是我们东海帮的事,盐城是我们的地头,哪到外人来放肆。”
刘裕笑道:“敌暗我明,兼且主动落在敌人手上,对我们是绝对不利。盐城是临海重镇,商旅往来频密,识别敌人并不容易。何况来着不善,必非平庸之辈,我们则是风声鹤唳,防不胜防,实非上策。”
何锐讶道:“听刘爷的话,显然已有应付之策,对吗?”
刘裕见何锐一脸“这竟也可以有应付的办法”的疑惑神色,哑然失笑道:“换一个地方不就成了吗?”
何锐听得一头雾水,愕然道:“怎么换一个地方?我真的不明白。”
刘裕欣然道:“例如我避往一个无人荒岛,那便没有敌我难分的情况,凡拿着刀剑到岛上找我的一律是敌人,明白了吗?”
何锐眉头大皱道:“刘爷在说笑吧?”
刘裕道:“我是认真的,今次找你来,正是要向何帮主请教,附近有那座荒岛适合我孤身寄居一段时日,好对想来杀我者尽地主之谊。”
何锐大吃一惊道:“这怎么成,敌人岂非可以肆无忌惮地攻击你吗?刘爷虽然刀法盖世,可是寡不敌众下,刘爷将难免吃亏。”
接着坚决地道:“我决定在帮内精选一批好手,与刘爷共抗强敌。”
刘裕道:“东海帮元气未复,百废待举,在这时候绝不宜卷入我的事内。即使今次能安度难关,日后仍难免招来报复,你若想和我做兄弟,就要一字不误的依我的指示行事,否则后果难料。”
何锐发起呆来。
刘裕不愿让他难堪,和颜悦色地道:“我的计划万无一失,更可借此栖身荒岛的机会,修练刀法箭术。我更不会徒逞勇力。待我模清楚荒岛的形势,我会作出适当的布置,与来敌玩一个精彩的游戏。”
何锐仍未释去忧虑,道:“荒岛是绝地,假如形势对刘爷不利,刘爷将很难月兑身。”
刘裕笑道:“那便要看这个岛有多大,地势是否险恶,又是否有密林草树可藏起逃生的小风帆。”
何锐终于勉强同意,苦笑道:“刘爷既然决定好了,我们只好依刘爷的指令配合你。”
刘裕双目闪闪生辉,微笑道:“我是不会随便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的,试想想看敌人一意到盐城来刺杀我,可是当他们到达太守府大门外,却发现挂着一个牌子,说明我到了某个岛上去静修,肯定阵脚大乱,以前想好的刺杀计划尽岸东流,是多么的有趣。”
何锐显然被他说服了,点头道:“刘爷确是智计百出,如果要拣这样的一座荒岛,首选懊是焦烈武的坟州。最妙是岛上还留有大批武器弓矢,几个窖藏的粮食,兼且地形复杂,除向东的沙石滩外,全岛大部分地区被密林覆盖,又有急流护岛,敌人的船只只能从东北方接近,对刘爷非常有利。”
刘裕一拍额角,叹道:“为何我没想过这个地方,确是没有更理想的了,就此决定。”
何锐道:“刘爷打算何时起行?”
刘裕道:“事不宜迟,我立即动身。”
何锐道:“请容我送刘爷到坟州去。嘿!这个岛名不太吉利,刘爷为它改个新名字如何?只要有刘爷的亲笔批押,出个通告便成。”
刘裕皱眉道:“改个什么名字好呢?你有什么好主意呢?”
何锐欣然道:“就以刘爷的名字命名如何,裕州也很好听,意头又好。”
刘裕道:“是否太张扬了,在此等时刻,恐犯朝庭的忌讳。”
何锐笑道:“还有比[刘裕一箭沉隐龙,正是火石天降时]更犯忌吗?换一种手法又如何?可改由盐城的父老为纪念刘爷破贼的大恩德,决意改坟州为裕州,那便没有人会说话。”
刘裕道:“好吧!不过待我离开盐城后才作出公告,我便可以置身事外了。”
接着起身大笑道:“这段寄居孤岛的日子是绝不会浪费的,只有当大敌在任何一刻也会来临的情况下,才可以激厉我练武的斗志。当我成功活着回来时,该轮到想杀我的人心惊胆跳了。”
大雨断断续续的下了五天,到昨天午后才停下来,到黄昏时分,夕阳从散退的薄云后投下金光,天气终于转佳。
拓跋-、燕飞、长孙道生和崔宏四人立在大河西岸高地,遥观敌势。
长孙道生兴奋地道:“昨天雨歇后,敌方营寨传来异动,寨与寨间往来频繁,更有人不住把船上的东西搬往岸上去,如果没有猜错,慕容宝正准备撤军。”
拓跋-目光投往暴涨的河水,一双眼睛不时闪动着慑人的异芒,沉声道:“这是慕容宝撤走的最佳时机,欺我们在河水平复前难以渡河。哼!我会教你晓得自己错得多么厉害。”
目光投往崔宏,道:“崔卿有什么看法?”
燕飞正在注视拓跋-,心忖当他与自己单独相处的时候,感觉上与自己自小相识的拓跋-分别不大,可是当有下属在旁,拓跋-便像变成另一个人,不怒而威,直有睥睨天下的威严气度,非常慑人。
崔宏恭敬地道:“属下认为敌人于昨夜已开始悄悄撤退,除开路的先锋部队外,走的该是非战斗的兵种,今晚更会全面撤走,只留下押后的部队,监视我们的动静,如果我们强行渡河,押后的战斗部队会倚岸对我们迎头痛击。”
长孙道生搓手道:“今次慕容宝中计了,一心以为无后顾之忧,肯定没有防范之心,只顾赶路,俾可早日进入长城东面的安全地带。只要我们双管齐下,一面诈作渡河,吸引对方押后的部队;另一方面埋伏在对岸的部队抄背袭之,胜利的果实将待我们去撷取。”
拓跋-双目神光更盛,迎上燕飞灼灼的目光,大笑道:“兄弟,我们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又喝道:“道生,你去准备一切!”
长孙道生欣然去了。
太阳没入西山之后,天色逐渐转黑。
最接近河岸的三座敌寨亮起灯火,其它营地没有半点光明,更证实了他们的看法。
燕飞道:“我们该于何时渡河?”
拓跋-从容道:“我想听崔卿的意见。”
燕飞涌起熟悉的感受,当日屠奉三对刘裕也出现同样的情况。屠奉三不住试探刘裕的智慧识见,以决定刘裕是否值得他推捧,现今的拓跋-对崔宏亦是如此。
燕飞肯定拓跋-心中早有定计,仍要征询崔宏的意见,正是要秤秤崔宏的斤两。
崔宏答道:“押后军逗留东岸该不会超过一晚的时间,离开前必须把船烧掉,免落入我们手上。他们愈早烧船,显示他们愈心且离开,当他们烧船的一刻,主力大军应已走远。所以发动的时刻,可选在敌船着火焚烧之时。”
拓跋-哈哈笑道:“正合我意!慕容垂呵,由今夜开始,天下再不是你的天下,而是我拓跋-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