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行听得汗毛登竖,机伶伶的打了两个冷噤,杀机陡展,目吐凶光,脸色变得铁青,心说:“好狠的小子!太毒了,只怕等不及你下辣手,现在就宰……”
恰好在这个当口圣华很天真的瞬目看他,不由得也是一惊,忙道:“张大哥,你怎么啦!是不是也想杀人!”
张行愕了一下,转变也快,接道:“不错,我也想起来了一个仇人,我也要挖他的眼睛,拆散他的骨头,剥他的皮哩。”
“嘻嘻!那太好啦!不知是那个人?姓什么?”
张行阴森森的一笑,又望了圣华一眼,冷冷的道:“听说是一个姓唐的。”
圣华楞了一下,嘻嘻的笑道:“巧啦!姓唐?”
“巧什么?本来就姓唐嘛!又不和你同姓,有什么可巧的?”
“张大哥?他叫什么名字?”
张行心中冷笑,暗忖道:“说出来叫你有了准备,我偏不说……”忙接道:“叫什么名字,我还没有弄清楚,反正我能找得到他,谅他逃不出我的手法。”
谈谈说说,已将近顿饭的工夫,这时,他们并立在一座山石的侧端,正面是那座悬崖。
小山头就在二人的身后,左面就是许多密林。
夜,特别的寂,风也停了。
两个人是多么的不同型啊。
纯洁、阴毒,恰恰的成了个强烈的对比。
张行,时时刻刻都在准备下手杀他,两次都在无意中被圣华看破。
然而,圣华啊!他看不出张行要杀他。
圣华身旁明明站着的是条野狼,野狼的心该多毒辣?随时都想吞吃他。
他这样的凶险,圣华连影子都没有模着,真叫人替他捏着一把冷汗。
可是,他无所谓,他只知道张行是他心中唯一的好友,是关心他的人。
天色,已接近了三更,蒙蒙玉露,洒落在两人的身上,约略的有点寒意。
张行的血在沸腾,心在跳跃,满脑子的杀机。
圣华呢?平静、安详、天真,说不出的喜悦友善。
“张大哥,怎么我慧姐姐还不来呀?天不早了哩,我要寻她才好。”
一提起端木慧,张行突地妒心横生,眼珠乱转,满脸的阴笑道:“她迟早要追随着你的,急什么嘛!”
圣华似乎有些急燥,立站不安,忙道:“我有点心跳,总觉得她被人陷害了,好像她在唤我哩,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张行倏地杀心大起,灵机陡动,诡笑道:“好的,我陪你去找她好啦!走吧!”
圣华好生喜欢,嘻嘻笑道:“张大哥,你真好,慧姐姐会感激你的。”
他说完话,慢慢的抬头,跨进张行的面前,正想向反方向走去。
张行恶心斗起,杀机一露,暗中忖道:“唐圣华!唐圣华!谁要你是我张家的仇人,谁要你是丹心旗的正凶,谁要你是端木慧的情人,别怪我某人心黑,我得斩草除根……”
念头闪电般闪过,恰好是圣华跨进两步之际,也正是他接近悬崖边的刹那。
张行凝聚功力,在他的身侧,猛不防举掌大喝声:“唐圣华……”呼地连劈两掌。
“圣华,圣华,留神身后……”
掌风,喝吼,尖叫,在相同的时刻内,一并排出。
圣华先听到的是尖声高叫,再听见狂叫,他不知是怎么回事。
就这一怔之机,雄浑的掌劲,刚好的拍中他的左背,人也撞扑了三步。
他骤然凝集功力,气纳丹田,就这样,整个的身子,已斜倾在悬崖的边沿,只剩一只脚,尚稳踏崖边,身躯晃了几晃,堪堪坠落。
就在这个当口,张行忽地又推出两掌,雷霆万钧的向他攻去。
忽听一声娇叱,红影疾射,探右臂,一招“丹凤朝阳”,向张行倏地攻去。
这疾速的快攻,来得突然、逼得张行将发出的掌劲,倏地回收,人也逼退了两步。
饶是这样,圣华仍被张行的张二掌打中。
但他功力超凡,临危不乱.借着张行的掌力,猛地里垫脚而起,直冲三丈高下。
然而,他连被张行打中两次,真气不能运集丹田,当他下落的当口,隐身不住,叭地斜摔在悬崖的里端两步多远之处,又呈昏迷状态。
那红影这刻已和张行打得非常的激烈,像是在拚命,招招紧逼,半点也不肯让。
张行已将眼前的情景看得清清楚楚,既惊又怒,既恨又燥,巴不得一掌将红影劈死。
怎奈红影不像先前那般软弱,身、手、步、招,含着无上的威力,专攻张行的要害。
张行心头火发,哈哈狂笑,打背上抽动了鳗骨扇,也展出了绝世的奇功,一连两招,反将红影迫退了五步。
圣华的昏迷,促使张行狂焰人振,这时,他毫不留情,攻势凌厉无情,占尽上风。
红影是谁?亲爱的读者必定早已看出来是端木慧。
她不是被张行以青绸迷倒在青石之下,是谁救了她,而在此时赶到此处?
这些地方,正是张行失算之处,皆因他急于迎杀圣华,而怕圣华闯破他摆弄端木慧的把戏,是以,他在匆忙中并未点端木慧的昏穴,而用青绸将她迷倒。
在张行想,这青绸迷魂,非要一个时辰,绝难苏醒,比点穴还可靠。
殊不知端木慧在万毒真君的铡刀机关中,被圣华运起丹阳,从舌尖转种在端木慧体内。
圣华是在吞服金龟内丹之后运功的,因此,他的功力,已包含了玄天阳玉和内丹精英,再加上本身的真元,助长了端木慧的内力修为。
她醒过来之后.努力镇静了一下,就断定张行诱圣华离开现场,而暗施毒手,杀死圣华。
她心中大急,辩别了方向,就奔赶到此,恰好张行偷发掌力,被她老远看见,尖声高呼,而解了圣华坠落悬崖之危。
可是,张行这刻恨她入骨,招法蓦紧,姑娘就透着不过来,已然险象环环生。
圣华仍旧是仰卧在地,似乎伤得不轻,连动都不动一下。
时间是迫不及待的,端木慧搬出了压箱底的功夫,能支撑到现在,的确是不大容易。
假如圣华在事先能将丹心八绝全部传给她的话,或许不会这样吃亏。
假如她碰上的对手不是张行,她的左臂不被铡刀铡断的话,也不会这样的狼狈。
事情挤在这儿,谁又会料想到有今夜这样的后果。
张行越战越勇,他已经下了决心,非杀死这个红衣女郎不可。
双方又勉强走了四个回合,端木慧汗湿衣衫,娇喘吁吁,实在不能再支持了。这才真是危机一发,生死的边沿。
蓦地——
在他二人打斗外两丈远的地方,立着一位白衣的英俊的大孩子。
他很奇怪的望着张行,心中惊诧的道:“他怎么也会丹心八绝的奇功?是从那儿学来的?怪呀!”
又是一个惊险的境头出现了……
张行双手并举,鳗骨扇阴风阵阵,形成个半圈,已罩向端木慧的头上。
如果这一扇真被压下,端木慧就命伤当场。
白衣俊秀的大孩子心中一急,提丹田气大喝道:“大哥住手!”
这声喝喊,震动山谷,数里之外,却能听真,倒是令人心神摇动。
张行突听大吼,心神震荡,拍出的鳗骨扇,倏然收回,撤身两丈,倒地一阵狂笑,道:“唐圣华,你要做什么?”
圣华什么时候醒过来的?怎会瞧他们打斗而不帮端木慧的忙?
事实上他没有受伤,只是真气在震动之际,不能纳入丹田而被摔落。
试想像东令之类的人物劈他几掌,他在震昏之余,尚能很快的复元,这张行又岂能和东令相比。
他醒来之后,星目略张,就发现两人拚在一条路上,都用的丹心八绝。
他非常的纳闷,翻身而起,走上前定目再看,不错呀,张行的确用的是丹心八绝,而且还十分熟练。
因为这个突出的现象,将他吸引住了,所以.他忘记解端木慧之危。
没有料到张行被他喝吼得撤退后纵,而居然叫他真名唐圣华,不禁又使他怔神不前。
他心中反覆翻腾,忖道:“原来他早知道我叫唐圣华,何以他始终不露痕迹呢?这个真是怪异极了。”
他到如今还没有存坏的想法,始终认为张行是个天大的好人。
圣华莫明莫妙的走过来,很关心的对端木慧道:“慧姐姐,你怎的和张大哥拚起来了……”
漏木慧气极了,眼前的事该多明显,他都看不出端倪,为了丹心旗,几乎失身丧命,然而,他反问她为什么和大哥拚起来。荒唐!死心眼,笨牛……
她心中万分委屈,狠狠的瞪了圣华一眼。
张行阴笑道:“她对我兄弟都这等无礼,对我当然视如无物了!炳哈!”
端木慧气得只发抖,越生气.越是说不出话来,瞪着圣华只掉泪。
圣华还是真听张行的话,但慧姐姐又掉泪了,只好走上来拉着她的手,笑道:“算了吧!都是自己人,何必要生这么大的气?”
端木拚命的挣月兑了手,大声怒道:“丹心旗!他……”
要说姑娘智慧绝高,那是不错的,可是在气急之下,也失去了主宰,动作和说疾,也都不太正常。
丹心旗三个字震惊了他,斗然使他神智明朗,清醒过来。
圣华星目碧光闪动,脑子当时闪过了张行暗中劈掌,他使出的丹心八绝,叫出唐圣华的名字……这些很奇怪的现象。
他似乎明白了,眼光神光炯炯,将张行看了好半晌,他却不好意思匆忙动手,轻声问道:“张大哥,你怎么也会丹心八绝的?”
“你管不着,是另外的人传给我的。”
“那另外的人叫什么?在什么地方?”
“我不太清楚。”
“哼!”圣华微生恼怒,道:“丹心八绝,只有获得丹心旗的人才能会用,你纵然不告诉另外之人是谁,但我断定那人就是夺我的丹心旗之人,我们情同手足,请你多多的思量,还是告诉我的好,免得伤了和气。”
“废话,我若知道,刚才就告诉你了,不知道,你就是说得再多,我也无法奉告。”
圣华心火上撞,他却破例强按怒火,又道:“你为什么暗施毒手,想将我劈死悬崖?”
张行脸色斗然大变,思索许久,方道:“因为你是我张家的仇人后代,所以要杀你。”
“为什么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你不杀我?”
“那时我委实不知你是唐圣华,再说,我的功夫不及你,故而留到现在。”
圣华怦然心动,忖道:“张家仇人的后代?啊!莫非我的亲仇,也在他的身上……”
他嘿嘿两声冷笑,面色陡沉,道:“你现在有了丹心八绝,功夫比我高了,就想杀我是不是?”
“不错!我要斩草除根。”
圣华再也忍耐不住,身形正动,突觉左臂被人按住,扭头看去,正是端木慧。
只见她微笑着轻声道:“我原来怀疑夺旗之人,就是他们,你可不能杀死他,必须问出银剑羽士是谁,方能得回圣旗。”
圣华杀机微微一敛,走进了两步,厉声喝道:“我问你,银剑羽士是谁?”
“不知道!”
端木慧见圣华问话的技巧太差,张行又如此的顽强,忙傲然一笑,道:“张行,这是什么?”
她一抖手中那块迷人的青绸,又道:“这就是‘香纱迷魂旗’,只有你张氏门中才有,迷倒圣华,就是此旗,你又将此旗迷住泵娘,你还想耍赖不成?”
这一招真够厉害的,使得张行大吃一惊,旋即狂声一笑道:“江湖上使用香纱迷魂旗的,并非我张行一人,你出此物,并不足证明就是张某所为。”
“哼!泵娘早就知道举天之下,只有银剑羽士张瑞谷保有此旗,张瑞谷与圣华的父亲是同为八义人物,加之你突会丹心八绝,又久有杀害圣华之心,前后对证,夺旗的是银剑羽士,杀圣华之父的也是银剑羽士,还有太仓八丑临死之言,也证明是银剑羽士,你怎说证明不足?”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唐圣华找我夺旗报仇?在这个当口却含血喷人……”
端木慧格格娇笑,道:“张行,你明知圣华把你当圣人看待,我若早言,他焉能相信,如今事实具在,你勿须狡言诡辩。我老实告诉你,凭你张行,还不够资格担当夺旗之主,更不够资格承担你杀父之仇人,姑娘事先不说,目的在查你的下落,找出确证,现在水落石出,你乖乖的说出银剑羽士来,或许圣华顾念旧谊,放你一条生路,也未可知……”
她滔滔不绝,有条有理,听得张行心惊肉跳,深悔早先没有将她杀死,而留祸害。
张行脸色铁青,杀机顿展,恼羞而怒,大喝道:“狗贱人,满口糊言,你以为姓唐的就能奈何我,告诉你,大爷不知道银剑羽士是谁,有本事,咱们拚一场试试!”
端木慧这几点证据的提出,十足的证明了唐圣华所要寻找的人,完全在张行的身上。
圣华目睹端木慧言攻要害,处处都无法使张行反口,心里在这片刻之间,将前前后后所遭遇的事,作了个很明细的对证,他明白了。
他完全明白了,杀父毁家之仇,夺旗之恨,一股脑儿涌上心间。
双目紧瞪,碧光如电,射向混世狂生张行的脸上。
在这一刻,他发觉这个人是丑恶的,阴险的,狡诈的,是……
不过,他心里还有几点不太明白,仍在盘思道:“银剑羽士是张行的何人?和我家有什么毒怨?为什么要杀我父亲?他怎会指使得了淮江七令和太仓八丑?是不是他杀死了这此人……”
这许多问题,他很想询问张行,然而,他知道张行不会告诉他的。
于是,他下了决心,要动手了。
“张行”!圣华改口为张行,而不叫张大哥。
“小子,你叫我干啥?动手呀!”
“哼!动手还不容易,我得先问问你还有什么话说没有?”
“命一条,要话嘛……一个字也别想……”
圣华杀机蓦张,伸手打怀中掏出了毙手金刀,冷笑道:“我就不信你混世狂生是个三头六臂的人物,我非要割下你那颗脑袋……”
“圣华!”
这声娇滴滴的喊叫,将他要说的话打,扭腮向端木慧道:“慧姐姐是不是还有话要问他?”
端木慧秋波一闪,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又嫣然一笑,道:“你抽刀作什么呀?”
“割他顶上的人头啊!”
“哼!你这个傻瓜蛋,割下他的头,谁替你交出银剑羽士来,丹心旗到那儿去找?”
圣华俊脸一红,伸手将刀递给了端木慧,道:“我以为丹心旗在他身上呢?对!要活的,姐姐你等着我拿活的混世狂生……”
这个时候混世狂生气得浑身发抖,脸上气得发青。
要知混世狂生这个名头来得也不容易,江湖上年青的朋友,没有不闻名心战的。
这次出世,仗恃丹心八绝,和迷光错影的身法,每和人动手,只两三个照面,就击毙了对方。因此,混世狂生之名,就更加响亮。
唐圣华和端木慧压根就没有将他当作敌手,看他半文不值,试想他怎不气得发抖?
张行哇哇两声怪叫,喝道:“唐圣华,你也不过仗有丹心八绝和九曲指,能不能在大爷手下走个十抬八招,都是问题,你狂个啥!接招吧!”
鳗骨扇分而即合,身形早错,如电光火石,抢近往圣华身上点到。
圣华这些时来,几乎连当今第一等高手都对过面,功力进展到不可思议的境地,唯一的缺陷,是不会将玄天阳玉的真力,融泄到自己的真元上,完全凭功力自然发展,是以,非到一定的时候,方能合而为一。
他有这多的打斗场面,会见这多的高手,个把混世狂生,的确没有放在眼底。
张行的鳗骨扇点到,他闪都不闪,随便的一挥手,就封住了那凌厉的扇劲,反手将往张行的脉门上扣去。
他使的是狄门的擒拿大法,快速绝伦。
张行心中大惊,撤扇收腕,蹬蹬的后退了五步,吓得连攻都不晓得攻了。
圣华冷笑的两声,道:“张行,我不用九曲指,也不用丹心八绝.我要让你在我手下走过五招,就不叫直言居士,进攻呀!别楞着!”
张行顿然惊醒,不住的想道:“端木慧不是说他只会九曲指和月心八绝吗?哦!我上了贱人的大当,哼!”
当下猛咬钢牙,集平生之力,吼声连连,九曲指,丹心八绝,鳗骨扇,同时发劲,第二次攻出。
圣华嘿然冷笑,玄天神功,早经排出,错身抡掌,硬迫过去,同时,身随掌进,又往张行双腕扣去。
张行作了拚命的打算,霍地旋身,侧闪三步,让过圣华的神力,鳗骨扇斜飘疾划,疾取圣华双肩,同时,九曲指伸张之际,也向圣华胸口戮到。
圣华也不敢硬叫他碰上,拧身左让,右掌就在闪让中封出,左手反退为进,再扣张行脉门。
这反退为进的擒拿手法,怪异极了,也快极了,儿乎扣上了张行的脉门。
幸亏他警觉得快,撤身及时,斜跃五步,方得躲过,但却吓出一身冷汗。
圣华连出两手,却被张行闪过,狂声一吼,纵身扑进双臂挥动,化成重重臂影再扣张行双腕。
张行惊魂乍定,见圣华如影随形,三度扣到,又急出了满身大汗,心慌意乱中,再使出迷光错影之法,糊糊涂涂的闪让开去。
这也就是圣华要活的张行,而不要死的混世狂生,否则,就是三个张行和混世狂生,只怕早就抛骨在这悬崖的边沿。
张行忖度此情,觉得再难支撑,思道:“如果叫他将我擒住,必得多受许多活罪,更要逼问他老人家的住处,倒不如跳崖自杀,反而落得干净……”
这念头好可怕,在他脑中闪过,人也疾往崖边暴退。
这当口圣华更是急怒,业经火速扑到。
说时迟,张行已到了悬崖的沿口。
只要他一垫脚,人就会急坠崖下。
张行心头一阵悲凄,大喝声:“小子!再见了!”
了字方落,单脚要纵,又是危机……
但,圣华就在他喝声未落的关节上,人已猛然抢进,右腕蓦震,只一晃,就提住了张行的左手脉门。
然而张行此刻已奋不顾身,单脚力道已经运出,中身已倾往崖外。
圣华心中一急,稳身吸气,使出绝大的威力,左手奋力往怀一带,身形已跟着里跃。
就这一带一纵之力,硬生生的将张行扣回到大山石的山下。
端木慧已急得玉面通红,这时,又喜得小嘴笑嘻嘻的合不扰来。
然而,张行并未受制,力道潜运右腕,骨扇倏张复合,向圣华劈头砸落。
这个当口,两个人的身形尚未站稳,张行的扇风已到,其疾如电,力道又猛。
如想反手相抗,事实上的确是不可能。
险象百出,端木慧笑容敛,张口一声尖叫。
这声尖叫出在张行鳗骨扇的同时,就见圣华身形一矮,双腿盘里,猛松手,闪让五步。
张行一扇落空,心中正喜,就想再抽身往崖下跳。
可是,圣华没有容得他收回鳗骨扇,身形暴涨,早又疾射回来,张手间,再扣住了张行的右腕。
圣华有了第一次吃亏的经验,就不容许再吃第二次亏,五指略一使力,轻轻一抖,张行的鳗骨扇已被抖落在地。
圣华并未饶他,右手指力已发,就在抖落鳗扇的同时,点了张行的昏穴。
张行右腕被扣,心知不妙,还想作困兽之斗,忽觉浑身一软,当时就躺一下了。
这张行阴险奸狡一世,可大大的上了端木慧的当。
因为端木慧没有将圣华玄天阳玉等功力相告张行,只说他会九曲指和丹心八绝。
张行信以为真,有持无恐,又存暗下毒手之心,故在事先未作退路打算。
那晓得张行阴险未逞和圣华一动手,就判出自己和人家功力相差得太远,当下即悔且怕,就知道今天要完蛋。
但他后悔得太晚,圣华没有将他杀死,已经很对得起他了。
张行骨软筋松,混混沉沉,可是他心里却非常明白,就是不能开口说话。
端木慧已走近了张行,拦腰踢他一脚,呸的一口唾沫,吐了张行满头满脸,恨声道:“狗贱卑鄙龊龌,阴毒已极,几乎叫他占污了姑娘,若不是要找出银剑羽士,要不戳他一万刀,真出不了我心中之恨!”
圣华还不明白个中的情由,闻言一惊,问道:“慧姐姐,他欺侮你了?”
端木慧余怒未了,即将她跟踪张行,因而被劫,险被失身的经过,大致相告,末了,又问道:“你下岩取水,怎么很久都不转来,差一点叫我含恨终生……”
她娇弱不堪,心有余悸,秀目泪水莹莹,只差点滚滚流出,薄怨流露,使人见之,大起怜悯之心。
圣华狠瞪了张行一眼,先向端木慧慰问几句,方道:“我下悬崖取水,但距离极远,且在取水途中,却遇上一条巨蟒,这条巨蟒粗有水桶大小,盘据在小山头上,觅食充饥……”
端木慧听得汗毛直竖,很紧张的问道:“好大的蟒,它是不是要吞吃你?”
“不错,我本想绕道离开,可是它冲着疾射过来,别看它粗大,身子却灵活得紧……”
他喘了口气,松弛了一下紧张的神经,继道:“我有些害怕,当时就取出毙手金刀,就在它头的正面,来回闪跃,这东西很机警,就是不让我接近它的七寸……”
“它和你斗了多久?后来呢?”
“我和它打近了两盏热茶的工夫,大蟒许是性急,突然暴燥起来,伏地不动,两只蟒眼像小灯笼,紧盯着我不放,我见它有很凶狠的动作,也蓄势以待……”
“它究竟是怎攻击你的呢?”
“大蟒见我也不移动,发出两声怪叫,身子离地四尺多,像电光般的向我冲来。”
“我看准了它有此一击,左闪一丈,就在它还来不及转身之际,我大胆的飞射至它的后头,金刀就照它喉间刺去。”
“这下是蟒的致命伤,鲜血直流,我顾不得许多,很快的又给了两刀,几乎将头割下,方闪避在两丈以外的石上观看。”
端木慧松了一口气,思索了一下,又道:“奇怪,那条大蟒怎么不用尾巴来绞打你?”
“我也是这样想,等蟒不能动弹之后,我很奇怪的循蟒身走去,啊!原来蟒的尾巴端还在洞里没有过来,这真是幸运,不过——”
“不过什么?快说么!”
“当我查看蟒尾之际,无意中发现一株小树,上面长熟了两棵红果,香喷喷的……”
“你摘下来没有?”她心知又是奇遇,急着发问。
圣华打怀中取出两粒鲜红的果子,约酒杯大小,递给端木慧道:“怪好看的,我摘下来了,你看。”
端木慧接过了鲜果,很仔细的看了许久,又凝神深思半响,方点头笑问道:“那小树的叶子,是不是圆形而分成三角?色呈杏黄?”
“对,对就是这样的。”
“嗯!你的福份真大,这种果,名称为‘朱果’,又名‘火参’,数百年结实两粒,性厉纯阳,练武的人吞服之后,不啻增进十数年的内力修为,你快吞下吧!”
圣华十分惊奇,他知道端木慧此言不假,他明白那条大蟒是护果的毒蟒,但他非常不解这种好事,何以却叫自己遇上?
因此,他纳闷得紧,许久没有说话。
端木慧见他不说话,以为他不相信,忙道:“怎么啦!
是不是不相信我的话?”
“喔!不是!不是!我是在想……”
“别想啦!快吞下吧!等它变了颜色,效力就会失去一半。”
“那么,我们两人每人吞服一粒。”
端木慧笑嘻嘻还有些不好意思,经不住圣华催之再三,二人方各吞了一粒。
朱果下肚,芳香满口,精神百倍,整个的疲惫,一扫而光,二人容光焕发,神清智爽。
“慧姐姐,这人该怎么办?”
“你解开他的昏穴,接点他‘商曲’‘神封’两穴,别让他再生坏点子,我们审问他,叫他说出银剑羽士的去处。”
圣华倒真听说,忙伸的解穴点穴,使张行身不能动,而话能说。
那张行闷哼一声,双目突睁,凶光又起,怒道:“唐圣华,端木慧,你们别想在大爷口中套出一个字,杀剐听便,要是羞辱大爷,别怪我开口骂你们。”
圣华目光碧光,一也怒喝道:“杀你简直和宰鸡一样,我有几个问题,还要你答复我!”
“呸!大爷无话可说!”
端木慧冷笑了几声,抢着道:“张行,中铃的‘寒阴逆血’手法,料想你不会不知,你是不是想尝尝逆血手法的味道?”
张行心中猛烈的震动一下,脸上露出了恐怖之色,强怒道:“你要以这种惨毒的手法收拾大爷?”
端木慧脸罩寒霜,肃穆之极,冷冷的道:“姑娘早就知你就是张端谷的子侄,以前你对我死缠,我是看张端谷的面上,远避着你,可是今天的情形不同,圣华要夺回丹心旗,要查明仇家。你只要说了实话,找着银剑羽士张端谷,我们决不为难你,再说你已学会丹心八绝,可以横行江湖,如果硬充好汉,活罪叫你难以忍受,死罪也无法避免,希望三思而行。”
这番话说得恰到好处,既安抚了张行,又威吓了张行,字里行间,还充满了人情味。
张行如果答应说出张谷端的地方,命固然是保不住了,还得谢谢姑娘,而姑娘也达到她的目的。
如果张行拼着一死,硬不据实相告,免不了要多受活罪,最后一死,也不会怨恨姑娘。
这就是端木慧的厉害,要是圣华,可就说不出这席中听的话来。
张行听完端木慧的话,闭目沉思有倾,暗忖:“我已落在他们手中,只有听其摆布,更恶毒的手法,也会加在我的头上,结果是抛骨在此,于是无补,他们同样的可以找到大叔……”
他张目看了看圣华和端木慧,白己的脸色,也没有刚才那种忿怒,又忖道:“我不妨实话实说,叫他们去会晤银剑羽士,也许他们不是我大叔的敌手,而我也可乘机报仇,一举数得,何乐不为……”
他暗中心喜,脸色却阴沉沉的,冷笑道:“我已经思虑妥当,有话你们问吧!”
圣华心中大喜,笑嘻嘻的道,“张大哥答应告诉我实话了么?”
“废话!别再猫哭耗子假慈悲了!”
圣华碰了钉子,星目一抡,哼了一声,大声道:“不识好歹的东西!找死!?”
端木慧生怕他怒火上升,一举将张行击毙,赶快拦住笑道:“让我来问他,你听着。”
她面对张行,先娇声一笑,接道:“银剑羽士罕竟是你什么人?”
“叔父!”
“丹心旗是不是他夺去的?”“是的!”
“太仓八丑是他指使的?”
“是的!”
“杀太仓八丑灭口的也是他?”
“不错!”
“为什么要用四面香纱迷性旗?”
“不太清楚!”
“他和圣华是什么仇怨?”
“不知道!他只告诉我是仇家的后代。”
“圣华的父亲是他杀死的吗?”
“不知道!”
“淮江七令你认识么?”
“当然认识。”
圣华听到此处,突然插口问道:“在绝谷之上,淮江七令追踪打我,是你指挥的么?”
“是我,也是我叔父!”
“那么,荒山野庙,杀死金刚幡的手下是你?”
“对了!是我。”
“火烧毁我的家园,杀死我家十多口人,逼死我母亲的是谁?说!”
“只听说是淮江七令。”
“淮江七令与我无怨无仇,为什么要如此恶毒?”
“这只有我叔父知道,你去问他吧!”
圣华浑身发抖,滴下几滴英雄泪,怒道:“你以为我不敢?我非要活捉银剑羽士,生祭我全家已死的人口!”
“谅你也没那么大的胆子!”
圣华气急了,抬手叭叭两下,打了张行两个耳光,鲜血顺嘴流出,怒道:“为什么没有胆量说得出,我必定办得到。”
张行哈哈的发出几声凄厉的狂笑,道:“你先别狠,咱们走着瞧好了。”
端木慧睹此情况知道这中间必定另有苗头,拉开了圣华,略加思索,接道:“淮江七令已经死了,你知道么?”
张行惊噫了一声,问道:“死了,谁杀死的?”
“连你不知道,那得问你的叔父。”
“在什么地方死的?”
“竹山白鹅峰,是被人暗施毒手杀死的。”
张行考虑半晌,方道:“啊!可能是他!只有他能杀死这七个人……”
圣华忙抢着问道:“他是谁?”
张行翻了翻眼珠,怒道:“当然是银剑羽士,我的叔父!”
端木慧又接着问道:“你猜测银剑羽士为什么暗杀这好的帮手?”
“我不要猜了,你们这样的不放松我,闭住我的血脉,我实在忍受不了了!”
“圣华!你先解开他部分穴道,让他活动活动。”
圣华有些不愿意,但姐姐的吩咐,不好不依,忙伸臂挥动,将所有穴道解开,暗中却点了张行的气海穴。
这气海穴点,当时没有感觉,假若要行功运气的话,就混身酸软,气不起,力难达,有功亦无法施展。
好在张行没有打算借机月兑逃,否则,非得吃点点小小苦头不可。
张行站了起来,稍稍走动两次,方点头道:“就我所知,淮江七令为江湖二十一宿的主要份子,但他们不知是因为什么,而听命我的叔父,很多事,都是他们替叔父做的,的确是他老人家的好帮手,这次杀死他们,我真的猜不出是何原因。”
端木慧嫣然而笑,接道:“你猜不出,我倒猜得出,有八成是怕他们被圣华擒而拷问口供,泄漏借刀杀人的险谋……”
“胡说!我叔父的本领大得惊人,个把唐圣华只怕还不放在心上。”
圣华就是听不得这种话,剑眉蓦竖,怒道:“放屁!他还不把我放在心上,难道我还会将他放在心上!哼!”
张行瞪了他一眼,冷笑道:“你不要对我这么凶霸,迟早你得见我叔父,到时候就能见真章,嘿嘿!”
张行口口声声都显示出圣华在见了银剑羽士之后,不是圣华有难动手的痛苦,就是银剑羽士有克制圣华之能,注定了圣华对银剑羽士无可奈何。
这些冷言暗语,圣华听不出来,可是,端木慧心智极高,她倒能听得出张行另有花样。
不守她想不出究竟是因为什么,心里会作了好几度推敲,希望能将话引诱张行说出真相。
张行是靠心机起家的,他却要大卖关子,不到最后关头,他是不打算说出的。
端木慧见圣华又恼了,忙将话题引开,问张行道:“你为什么也要杀圣华?”
“还不是我叔父所命。”
“为什么要折辱我?我和你有什么仇恨?”
“哈哈!”张行又狂笑起来,继道:“你揭破我秘密,又和姓唐的亲近,我心里既恨且气,我是报复而己。”
端木慧没有生气,冲着圣华娇媚的一笑,那意思是说,为了你,几乎被他害了我一辈子,你听见么?
圣华能体会到么?只有他自己知道。天,已经呈现鱼肚白色,晃眼间,就会有阳光暴射,悬崖边的三个人,都在沉默着。
端木慧问圣华道:“我们找银剑羽士要不要带张行?”
“问明地址,我们自己去,不要带他同行。”
这话张行听得很清楚,心中冷笑道:“只怕我说出了地址,你非带我走不可!想在此处杀我!哼!没那么容易。”
端木慧点了点头,秀目转了两转,冲着圣华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告诉圣华,此人留他不得,必须除去。
圣华打心里就没留张行活命的想法,慧姐姐的眼色,他已经心领神会,杀机顿展,转向张行道:“银剑羽士现在在什么地方?”
张行早看出二人的举措,沉稳十分,霍然冷笑道:“这地方你很熟悉,何必间我?”
“请你少在我面前弄鬼,还是说实话的好,嘿嘿!”
“那么——你是一定要我说出来?”
“你不说,我到哪儿去找他!”
张行忍不住炳哈狂笑,极慢极慢的道:“好——像——在——隐——崖——”
圣华猛地里一震,星目大张,急抓住张行的右手,大声问道:“你说什么?”
“隐崖——哈!炳!炳!炳!……”
“隐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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