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敏玉腕轻挥,一招剑式展出,四周横剑围立的武当十二大剑手,立见眼前剑影电闪,冷气森森寒虹漫天,有若花雨缤纷,令人目眩失措。
这一招剑式不但诡谲无比,神色绝伦,而且威势盖世无双,直有穷天地宇宙造化之玄奇,令人叹为观止。
欧阳昭一身武学功力,传自武林三绝和那不知名号的眇目道人,所习旗、笛、掌、剑招式,虽然无一不是罕世奇学,但他目视江敏展出这一招谲诘神妙无伦的剑招之际,也不由得顿时双眉飞扬地月兑口朗声赞道:“好剑法!”
说来太慢,就在武当道士口发惊“呼时”,欧阳昭月兑口朗赞声中,漫天寒虹已敛,江敏已然纳剑归鞘,粉脸含笑地怡然秀立。
她妙目斜睨,朝欧阳昭妩媚地浅笑了笑,旋忽粉脸凝寒地目注一凡道长问道:“你识得这一招吗?”
一凡道长满脸惊愕之色地望着江敏,疑惑地问道:“是不是海天云涌?”
江敏点点头说道:“不错!正是天罡四大精华绝招的起首式。”
一凡道长沉吟地说道:“天罡四大精华绝招,乃本派镇山剑法,失传已近六十年之久……”
他说至此处,微微一顿,双目精光如电射视着江敏的粉脸问道:“不知姑娘自何处习得?”
江敏脸罩寒霜地问道:“你可知这四大精华绝招当年为何失传?”
一凡道长闻问,脸色不禁微微一变,沉声说道:“这种事姑娘最好别问,请先回答贫道,是自何处习得本派天罡四大精华绝招?”
江敏冷冷地道:“如果我不高兴回答呢?”
一凡道长道:“这可由不得姑娘!”
江敏微微一笑道:“由不得我难道还由你不成!”
一凡道长长眉略轩,道:“本派镇山绝学,岂容流落外人之手!”
江敏道:“你想怎样?”
一凡道长肃容说道:“请姑娘最好先说明习自何处何人?”
“说明以后呢?”
“烦请姑娘随贫道往见掌门,听由掌门人发落!”
江敏陡地格格一声娇笑道:“我可没有那么好的兴趣。”
一凡道长道:“奉劝姑娘还是听从贫道长之言较好。”
江敏道:“我就是不听,你还能把我怎样?”
一凡道长的双眉微蹙地道:“这么说,姑娘是要逼使贫道出手相强了?”
江敏冷然一洒,道:“就凭你?”
一凡道长闻言,知她意思所指,脸色不禁勃然一变,缓缓地说道:“姑娘既已习得本派镇山绝学,贫道也许无力接得下天罡四大精华绝招,不过……”
江敏不待他话完,便微笑地接着说道:“你要用天罡剑阵困住我,直到我精力疲乏为止,是么?”
一凡道长正容说道:“天罡剑阵天下无敌,姑娘当不会不知吧?”
江敏点头说道:“天罡剑阵虽然天下无敌,不过没有天罡四大精华绝招主阵,便要大打折扣,不能发挥无上威力,对吗?”
一凡道长道:“但是变化奥妙仍然不可轻视。”
江敏淡然一笑道:“我如果一出手就施展天罡四大精华绝招,以快捷无比的速度,直攻东方主阵之人,你认为还能困得住我吗?”
一凡道长闻言,心中不禁震骇非常地目注江敏问道:“如此说来,姑娘已深得天罡剑阵之奥秘变化了?”
江敏傲然说道:“要不怎会知道这么清楚。”
她说着,话锋忽地微微一顿,目注一凡道长问道:“你一定要我往见贵掌门么?”
一凡道长点点头道:“姑娘身怀本派镇山绝学,事实必须往见敝掌门陈明师承渊源。”
江敏略一沉吟,道:“好!我答应你,不过不是现在。”
“什么时候?”
江敏目光掠视了欧阳昭一眼,道:“在欧阳昭少侠黄山赴约之后,我不但一定往见贵掌门,并且还要将天罡四大精华绝招归还贵派!”
一凡道长听得双目陡地一亮,望着江敏问道:“姑娘此话当真?”
江敏口中哼了一声,接道:“不过我却有一个条件!”
一凡道长急问道:“什么条件?”
江敏正容说道:“今夜如果不是你们突然现身,而又不容许欧阳昭少侠将话说明的这么一扰,那个蒙面人此刻必然已经被擒,弄清楚了假冒神州三杰之名,为恶杀人嫁祸的真相了,所以现在……”
她说至此处,话声倏地一顿,一双清澈地秀目电射般地扫了武当十二大剑手一眼,缓缓地说道:
“我要你们将功补过,在黄山赴约之前的这段期间内,协助侦查那冒名嫁祸的蒙面人是谁?设法将其生擒!”
一凡道长闻言,不禁有点迟疑地道:“这个……”
江敏俏脸儿一寒,道:“你们不愿意?”
一凡道长长眉微微一皱,道:“非是贫道等不愿,姑娘休生误会。”
江敏道:“那么你为何还要这个那个的?”
一凡道长沉吟地道:“掌门令谕如山,贫道等如果听从姑娘之言,便有违掌门令谕,是以贫道等实在无法依从姑娘之言,尚请姑娘原谅。”
他因为江敏不但已经答应于欧阳昭黄山赴约之后,往见掌门陈说师承渊源,并还要将天罡四大精华绝招归还武当,故而对姑娘观感顿时改变,不愿开罪姑娘,言语之间也变得十分客气起来。
江敏一声冷笑道:“这么说来,你们不但不相信我的话,并且还一定要向欧阳昭少侠讨取《归云剑谱》了?”
一凡道长道:“贫道等不是不相信姑娘之言,只因没有事实根据,贫道等无法向掌门人交待复命,是以……”
江敏问道:“怎样?”
一凡道长道:“贫道等奉命追讨《归云剑谱》。”
“没有《归云剑谱》呢?”
“只好请欧阳昭少侠屈驾随同贫道等往见敝掌门,由敝掌门定夺。”
“他一身待办之事极多,焉有空闲随同你们往见贵掌门!”
“贫道等无法顾虑那么多。”
江敏沉吟稍顷,冷冷地道:“听你这口气,你们今夜是要发挥天罡剑阵的威力了?”
一凡道长长眉微轩,目光如电地看了欧阳昭一眼,道:“这就要看欧阳少侠的意思了。”
欧阳昭忽然朗声说道:“道长何必故示大方,说得如此动听。”
一凡道长道:“并非贫道故示大方,只要少侠肯随同贫道往见敝……”他话还未说完,猛听得欧阳昭陡然一声大喝道:“住口!此时此地要想在下随同你们往见贵掌门,除非做梦!”
他说着俊面忽地一寒,朗目神光电射,威棱逼人地说道:“久闻武当天罡剑阵威力罕世,天下无敌,在下今夜倒要开开眼界,你们不妨全力施为,看看是否能够奈何在下!”
话声中,已探手入怀取出辟毒追魂旗,振腕一抖,金光闪灼,横旗当胸,傲然挺立场中。
他心中虽颇不欲与武当道士为仇,但因见他们如此不可理喻,不明是非,不禁勃然大怒,何况适才若不是他们突然现身,不问情由地一扰,又怎会让那个冒名嫁祸的蒙面恶徒从容月兑身逸去!
是以,他在忍无可忍的盛怒之下,便决心要教训教训这批蛮不讲理的武当道士,同时正好借机斗斗武当派名震武林,誉称天下无敌的天罡剑阵,究竟有多大的威力?多么厉害?
一凡道长闻,陡地哈哈一声朗笑道:“俗语有云:‘虎父无犬子’少侠真不愧是神剑震八荒欧阳昭大侠的后人,就凭这份干云豪气,不由得贫道等不为之心折佩服!”
欧阳昭朗声一笑:“道长休要给在下戴高帽子,请即发动剑阵吧。”
一凡道长微微一笑,转朝江敏单掌稽首为礼说道:“请姑娘退身阵外。”
江敏冷冷地道:“我不高兴!”
一凡道长不由一怔,长眉微皱地道:“姑娘这是何苦呢?”
江敏道:“你是怕发动剑阵之后,误伤了我是吗?”
一凡道长道:“姑娘已深得本派天罡剑阵之奥秘,当然难以伤及姑娘,不过……”
江敏不待他话完,便即冷笑地接道:“那么你是怕我指示他破阵之法了?”
一凡道长正要答话之际,欧阳昭忽朝江敏朗声说道:“姊姊,你就退出阵外去吧。”
江敏虽已知道他一身武学功力高不可测,也明知道天罡剑阵虽然罕世无匹,但因没有天罡四大精华绝招主阵,不能发挥无上威力,决对无法奈何得了他,可是她仍觉得难以放心。是以,她一听欧阳昭也要她退出阵外,遂便不禁秀眉微蹙地,迟疑地说道:“这……怎么行呢……”
欧阳昭当然明白她的心意,是恐怕他吃亏,遂微笑地安慰她道:“姊姊尽避放心好了,天罡剑阵虽然威力罕世无敌,但是小弟自信尚能应付得下来。”
江敏见他如此说去,不由含情地望了他一眼,点点头道:“好吧。你多多当心留神!”
说罢,便缓步往阵外走去。
她甫才走出阵外,一凡道长立即沉声说道:“欧阳少侠请小心,贫道这就发动剑阵了!”
话落,手中长剑举起一挥,刹那之间,欧阳昭立见眼前人影闪晃,十二个道士身形如电般地围绕着飘身疾走起来。
十二个道士身形越走越疾,起初还能看得出人影,只不过转瞬工夫,便快得仿佛是十二缕轻烟,衔尾相接地连成了一个烟圈,无法分辨出他们的身形。
欧阳昭横旗当胸,挺立中央,双目精光灼灼地凝注着这十二个身形化成的烟圈,两道剑眉微皱……
此际,他心中正在考虑着,怎样出手?怎样攻击?才是适宜的。
也就在此际,蓦闻遥空传来一个清越的声音,说道:“武当弟子赶快停手撤阵,事情确实有人冒名嫁祸,与欧阳少侠无关,不得对欧阳少侠无礼!”
武当十二道士闻声,连忙一齐停住身形,纳剑归鞘,朝话声传来的方向垂手躬身肃立,并由一凡道长朗声答道:“弟子等遵命。”
原来这遥空传语之人,乃是武当掌门人智清道长。
只听智清道长接着又道:“江姑娘乃本派天玄师祖之后裔,论理亦算得是本派弟子,并与本座同一辈份,一凡等应按门规,以师叔视之……”智清道长说到这里,语声微顿了顿,又道:“你们目前可以不必回山,在江湖中分头侦查假冒欧阳少侠的恶徒,就便追回《归云剑谱》,不管有无侦查得消息,皆于三月十五日齐赴黄山天都峰顶向本座复命,不得有误!”
一凡道长恭敬地朗声答道:“弟子等敬领掌门法谕。”
江敏忽然朝智清道长话声的方向,娇声说道:“掌门师兄,你约个地方……”
她话声未完,便即听得智清道长朗声笑说道:“不必约地方了,还是依照你原来的意思,留待欧阳少侠黄山赴约之后再说吧。”
语音摇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再说吧”三字时,已经低得几不可闻,分明一面说着,一面已经走了。
一凡道长等这时因已知道江敏的身份来历,便齐朝江敏稽首施礼地躬身说道:“弟子等适才不知姑娘乃是本门尊长,冒渎之处,尚望师叔原谅!”
江敏微笑还礼说道:“不知者不罪,过去的事情就算了,不过……”她说至此处,忽地敛容说道:“以后遇事希望你们不要抱着一已的成见,不分清红皂白,像今夜这般冒失就好了。”
一凡道长脸上不禁微微一红,惭愧地说道:“弟子知错了,敬谢师叔训诲。”
江敏笑了笑,道:“好了,你们走你们的吧,我们黄山见!”
说罢,便一拉欧阳昭衣袖,和欧阳昭掠身疾驰而去。
晓色微露,轻风徐拂。
三月初头,虽然已是小阳春的季节,但春寒料峭,尤其是在天亮前后的刹那,仍有着冬天的气息,令人有春寒不胜寒之感。
欧阳昭和江敏并肩疾行。他右手挽着她的小蛮腰,她也把一颗螓首斜依在他的肩胛上。那样子,乍看起来像似有点弱不甚依,但实际上脚下却有若行云流水般地,配合着欧阳昭的步伐,衣袂飘飘,而且快速惊人。
两个多更次的时间,二人已疾行了三十余里,这其间虽曾经过一座小镇,但因夜漏更残,惊扰店家诸多不便,是以未曾稍停。
这时,路途之上又隐隐现出一座镇店,看来距离最多不会超过十里。
欧阳昭抬头望了望东方现露着鱼肚白色的天空,遂放缓下脚步,轻声说道:“姊姊,天色已经亮了,前面不远便有一座镇店,我们且在这里就地略事憩息,等到天色大亮之后,再到前面镇店上进些饮食,好好地休息一阵。”
江敏朝他妩媚地一笑,螓首微点地答道:“好。”
于是,欧阳昭便挽着她在路旁一块温软的草地上席地坐下,望着江敏目露无限关怀之色地问道:“姊姊,你很累了吧?”
江敏见情郎如此多情关怀,芳心里不禁感觉得甜蜜非常。
虽然两天两夜目未交睫,未曾好好地休息过,确实已经很是疲累,但她仍摇摇头答道:“我不累。”
说时,妙目含情,蜜意万千地望着欧阳昭,甜甜地嫣然一笑。
欧阳昭从她的神色上,已经看出她的疲累,见她仍然答说不累,知道她一方面是由于好强,一方面也是安慰自己的意思。心中不由又怜又爱,两只健臂忽地一伸,将她拥在怀内,亲吻着她的娇靥儿,温存着……
也不知道江敏是实在太疲累了,还是怎样?她竟是一点也不挣扎,显得是那么娇慵无力,任由他抱着,亲吻着,温存着……
她星眸微闭,俏脸儿上浮现着一抹娇羞地红晕,默默地承受着他给予她的这一切,享受着这既觉刺激,而又舒适,令她浑然陶醉的温馨……
蓦然,随着这破晓的微风,飘传来两声喝叱与怒吼的声音,惊醒了这一对正在浑然陶醉中的人儿。
欧阳昭内功精深,已入上乘化境,他略一凝神谛听,便已听出这喝叱怒吼之声,在左方三里之外的一片树林之中。
他心中意念微微一动,便松开拥抱着软玉温香般娇躯的健臂,俯首江敏的耳畔,轻声说道:“姊姊,我们去看看去。”
江敏星眸微睁,朝他浅笑地点了点头。
二人展开身形,快逾飘风般地齐朝左方三里外的那片树林奔去。
二人驰近树林,隐着身形向林内望去。只见林中一块约有三丈大小的空地中央,正有一个中年美妇人和一个身着儒服的中年书生在拚斗不休。东西两边分立着十多个年龄有老有少的男女。
此刻,场中的中年美妇人和中年书生二人,正斗得极其紧张激烈。分立在东西两边的男女老少十多人,一个个都面现紧张之色,全神贯注地凝视着斗场中二人拚搏的情形。
二人虽然均未使用兵刃,但双掌招式均皆迅快奇幻无比。
招招诡异,暗藏变化,式式神妙,蕴含玄机,打得惊险万分。
从二人这种出招快捷,奇幻、诡异,神妙上看来,分明都是身负精湛奇学,当今武林的绝世高手。
欧阳昭和江敏隐身一株合抱大树之后,平息宁神地静静地窥视着。忽然,他发觉那中年美妇人所使的掌招,竟和他表妹碧瑶宫主孙珊的掌招一样,和妙目道人传给他的掌法丝毫不差。
只是这中年美妇人在这套掌法上,似乎有着特别精湛的火候造诣,出掌不但比孙珊快捷沉稳,而且变招换式之间,更见奇幻诡谲莫测。
欧阳昭看得心中不禁微微一动,暗忖道:这中年美妇人莫不便是表妹的母亲,自己的姨妈……
他心中这样一想,因为东边立着的都是男人,便凝目朝西边立着的七八个,有老有少的男女群中搜索地望去。
凝目搜索一望之下,他立刻发现了两张熟稔的俏脸儿,正是孙珊遗派回南海送信的婢女——白风和白珠。
一见白凤白珠二婢,他立即断定这中年美妇人,纵然不是南海派掌门人——他的姨妈,也必是南海派中的重要人物。
于是,他便向身旁的江敏低声说道:“姊姊。我们必须现身出去了,这中年美妇人乃是南海派之人,说不定就是我姨妈。”
说罢,身形微晃,便已飘身而出,气纳丹田向斗场中朗声喊道:“二位且请停手!”
他这一声朗喊,声音虽然并不太大,但以聚气凝音的上乘功力发出,传入正在拚斗得紧张激烈的中年美妇人和那中年书生的耳中,却是有如雷鸣,只所得二人心中猛然一震。
随着这一声朗喊,二人全都情不自禁地各自猛攻一掌,霍然飘身暴退丈余之外,四道眼神齐皆现露惊愕之色地朝欧阳昭的身上投射过来。
白凤白珠二婢一见欧阳昭现身,不禁同时发出了惊喜的呼声,双双娇躯微晃,像两只彩蝶儿般地,飘身到欧阳昭的圃前,一齐裣衽行礼,娇声说道:“婢子参见公子。”
欧阳昭见状,连忙拱手还礼说道:“不敢当。二位姑娘快请不要如此多礼。”
那中年美妇人一见白风白珠二婢如此神情举动,便立即明白了这个英挺俊逸有如当年欧阳丹一样的的少年书生是谁了。心中不禁又惊又喜,又高兴而又悲伤,身形微挪,飘身到欧阳昭的身前,一双风目中满蕴着悲喜交集的泪影,凝视着欧阳昭的俊面,声音微颤地喊道:“孩子……”
这时,欧阳昭已经看清楚了这中年美妇人的脸型轮廓,竟与迷仙谷中那张肖像上,他母亲的脸容极为相似。一闻喊声,心中不由极为激动地望着中年美妇人道:“你是姨妈么?
……”
中年美妇人已忍不住滑流满颊地,点点颤身说道:“孩子,我正是你的姨妈……”
欧阳昭不由双膝一弯,跪倒拜道:“姨妈……”
他一声姨妈出口,已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哽咽不能出声。
原来这中年美妇人,正是欧阳昭母亲南海玄女孙婉萍的胞姊:南海派当代掌门人孙尚萍。
孙尚萍一见欧阳昭跪倒地上,语音哽咽不能成声,知他心中悲痛,连忙伸手扶起他来,含泪劝说道:“孩子。保重身体……”
她话未说完,那中年书生已经不耐地朗声说道:“现在天光已经大亮,芳驾纵容门下无故伤人之事,究竟准备怎样了断?请即明白交待,给老夫一个公道!”
孙尚萍闻言,脸色陡地一寒,一声冷笑,说道:“你屑下口齿轻薄,戏辱妇人,我们手下施予薄惩,焉能说我纵容门下无故伤人?你不自责未能好好管束属下,反而厚颜要替属下报复受惩之恨,如此不明是非护短,亏你……”
那中年书生不待孙尚萍话完,便即沉声叱道:“芳驾休要强词夺理,我们还是手底下见过真章,分决高下之后再说好了!”
孙尚萍又是一声冷笑,道:“你既然如此护短,不分曲折,一定要见真章,我便也懒得与你多说废话,不如就各凭武学见个真章好了。不过,你可要仔细小心了,我再度出手之时,势必全力施为,手下决不会得再稍留情容让了!”
中年书生闻言,双眉忽地微挑,朗声哈哈一笑,沉声说道:“芳驾且莫自负骄狂,今天你要不将那无故伤人的门下处治,给老夫一个公道,就休想离开此地!”
孙尚萍口中一声冷哼,正待飘身而出和中年书生再度动手,一搏高下之际,陡见眼前人影一闪,欧阳昭已经飘身而出,卓立在中年书生对面八尺之处。
孙尚萍一见,心中不禁微微一惊。
她虽已闻说欧阳昭的一身武学功力深厚绝伦,出道以来,已有不少名震当今武林的一流高手败在他底手下……
但那毕竟只是传闻,她并未亲眼目睹事实,何况她已与-中年书生搏斗过百余招,深知中年书生武学之精湛,功力之深厚,已堪列当世武林绝顶高手之流,实在不是一个普通易于对付之人。
在她认为,欧阳昭虽是武林三绝的衣钵传人,然因年龄所限,内功修为必定尚还未臻十分火候,焉能是中年书生之敌?
是以,她见欧阳昭飘身而出,心中哪得不惊?连忙喊道:“孩子,你赶快退回来,让姨妈自己来和他见个高下好了!”
欧阳昭闻喊,回头朝她微笑地说道:“这种小事情何劳姨妈亲自动手,你老人家请放心休息着好了。”
孙尚萍听他如此说法,心中忽然微微一动,暗道:我何不暗中凝神戒备以防不测,藉比机会看看他的武学功力,是不是如传说中的那样高深精湛……
他心念一动,便即叮嘱地说道:“孩子。你要千万谨慎,不可大意轻敌!”
欧阳昭答道:“侄儿知道。”
答罢,便转脸目注中年书生朗声问道:“尊驾何人?请先报名号!”
中年书生没有答说名号地反问道:“小娃儿,你要管闲事?”
欧阳昭见中年书生答非所问,俊脸立时一寒,沉声说道:“请尊驾先报出名号。”
中年书生微微一笑道:“老夫已经数十年不曾履足江湖,名号说出来你也不会知道,何必多问。”
欧阳昭一声冷笑,道:“尊驾既然不愿报出名号,在下自是不便勉强,不过……”
“怎样?”
欧阳昭目光如电地冷冷地说道:“尊驾可就不能怨怪在下将尊驾视作江湖恶徒,手底狠辣,不予留情!”
“哈、哈、哈……”中年书生陡地纵声一阵狂笑道:“小娃儿。你口气真狂妄得可爱,只可惜……”
说到这里,倏地顿口,目视欧阳昭微笑不语。
欧阳昭接问道:“只可惜什么?”
中年书生脸色骤然一敛,沉声说道:“你还不配!”
欧阳昭朗声一笑道:“尊驾休要坐井观天,夜郎自大,你既说在下不配,何妨便以你一身所学和在下动手一搏,试试究竟配是不配呢?”
中年书生忽然摇摇头道:“不行。”
“为什么?”
“你还不配和老夫动手!”
欧阳昭剑眉微微一轩,道:“是不是认为在下武功不堪尊驾出手一击?”
中年书生点点头道:“还有另外原因。”
“什么原因?”
“老夫不愿以大欺小。”
欧阳昭微微一笑道:“尊驾可知一句俗语?”
“什么俗语?”
“武功无老少。”
中年书生目视欧阳昭道:“你是说以达者为先?”
欧阳昭点点头道:“不错!”
“这么说你自以为武功很高了?”
欧阳昭剑眉微轩地道:“很高虽说不上,但决不比尊驾差。”
中年书生微微一笑,道:“那应该比我高了?”
“不错!”
“你自信能胜得老夫吗?”
欧阳昭星目中神光陡地一闪倏逝,朗声说道:“十招足够!”
中年书生脸色不由勃然一变,但旋即便纵声大笑道:“小娃儿。你有神经病吧!”
欧阳昭朗声说道:“尊驾不相信,何不动手一搏!”
“十招为限?”
“十招之内,必将尊驾败于掌下!”
“不能呢?”
“自断双手奉上。”
欧阳昭这话说得实在太狂了,只听双方所有的高手全都双眉紧皱,只有江敏听来毫不为意,神情怡然自若。
中年书生自是不相信,陡又纵声一笑道:“小娃儿。弓不可拉得太满了,太满了,弦要断的。”
欧阳昭道:“这个不劳担心。”
中年书生笑了笑道:“小娃儿,你口气虽然狂妄得使老夫生气,但是你这份豪气傲骨,却又使老夫觉得你十分可爱……”他说至此处,微微一顿,望着欧阳昭问道:“你的掌力如何?”
“决不输你。”
中年书生略一沉吟,道:“我们在掌力上一较高下如何?”
“胜负怎样说?”
“只要你能接得下老夫三掌,今天的事,便冲着你就此勾消!”
欧阳昭点点头道:“好!在下如果接不下来,仍是老话一句。”
“什么老话?”
“自断双掌奉上!”
“小娃儿,你这是何苦呢?”
“我愿意如此。”
中年书生摇摇头道:“老夫可不愿意。”
“尊驾要怎样?”
中年书生心念忽然一动,道:“做老夫的弟子怎样?”
欧阳昭毫不考虑地道:“好。就这样一言为定,请发掌吧!”
中年书生的年纪看似只在四十开外,但因其内功修为精湛,养生有道,实际年龄已是七十多岁,一身武学功力造诣之高,更已达登峰超极之境,足堪为一派宗师。
他见欧阳昭不但生得人品俊逸,丰神如玉,而且气宇英挺,豪气凌云;言语神态虽略嫌狂做,但狂傲得并不十分讨厌,风度谦谦,仍不失风仪;心中不禁暗生赞佩,动了爱才之念。
因此,欧阳昭自言十招之内要将他败于掌下,否则便自断双手之语,虽然令人听来有过分狂傲,简直不知天高地厚,初生牛犊不畏虎之感,但是他心中不仅毫不生气,没有一点怒意,反而觉得欧阳昭这份豪情胆识的可爱,也唯有具有这等豪情胆识之人,才是真正的武林豪雄,才能在武林中轰轰烈烈地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
在他认为这个俊逸不凡,豪情可爱的少年书生,纵然艺出名师高人,身负绝世武学,但因年龄所限,火候造诣定然不会太深,决不可能是他六十余年修为之敌;尤其要在十招之内胜他,那简直等于是痴人说梦,荒谬无稽极顶的狂话。
欧阳昭话声落后,便即气定神闲地傲然卓立,俊目朗朗地注视着中年书生,静待中年书生发掌。
中年书生见状,不由微笑地朗声说道:“小娃儿。你准备好了没有?老夫可要发掌了。”
欧阳昭气定神闲如旧,傲然地朗声答道:“何必多问,尊驾尽避全力发掌就是。”
中年书生双眉微轩,喝道:“小娃儿,小心接掌!”
话落掌发,推出一股劲风狂飙,威势有如排山倒海般地直朝欧阳昭击至。
欧阳昭和江敏隐身树后窥视之时,便即已看出中年书生的一身武学功力极高不凡,乃当今武林绝顶高手。
劲敌当前,他怎会大意?表面上虽是气定神闲,暗中却早已功行全身,运气凝劲以待。
中年书生掌力威猛凌厉无伦地朝他击来,他自是不敢怠慢,口中立时朗然一声大喝,疾地推掌吐力相迎。
就在此际,陡闻一个娇甜的声音急促地喊道:“白叔叔赶快撤掌后退,不可无礼!”
说时迟,那时快,娇喊之声方始入耳,双方的掌力已经接实。
只听得轰的一声有如天崩地裂般地巨响大震,劲风激荡,沙土飞射中,中年书生身形顿被震得摇晃着连退了五个大步,忍不住胸中一阵热血翻涌,张口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也就在这双方掌接实力,中年书生被震得身形摇晃后退,口喷鲜血的刹那,场中已疾如电射般地纵落一个背插长剑的绝色少女。
欧阳昭一见这绝色少女,心中不禁微微一动,剑眉微级地暗道:“糟了……”
原来这绝色少女,正是昨夜奉命分头传令,玉旗旗下的双莺之一——巧莺裴小婉。
裴小婉身形纵落,一见中年书生已经吐血受伤,也就顾不得向欧阳昭行礼,立即一拧娇躯,跃到中年书生的身旁,关心地急问道:“白叔叔,伤得怎样?”
中年书生内功深厚,虽被震得吐血,但并无大碍,他一面运功压制住伤势,一面摇摇头道:“不要紧!”说着身形微晃,跨前数步,目射精光地望着欧阳昭喝道:“小娃儿!你功力果然不凡,再接老夫一掌试试。”
喝声中,双掌已缓缓地平提至胸前。
裴小婉见状,不由大惊失色,急忙娇躯一晃,出手如电地拿着中年书生的右腕脉门,娇喝道:“白叔叔!不可以!”
中年书生右腕脉门被巧莺裴小婉拿住,当下不禁一怔,喝道:“小婉!你这是做什么?”
巧莺裴小婉急道:“白叔叔,你知道他是谁吗?”
中年书生不由微微一愕。目视裴小婉摇头问道:“他是谁?”
裴小婉松开他的右腕,肃容说道:“他就是老盟主的衣钵传人,本盟新任盟主!”
“呵……”
中年书生闻言,心中不禁猛然一震。脸上立时现露出一片惊喜而又尴尬之色地呵了一声,旋即仰首纵声哈哈一阵大笑道:“三十年的苦待,五旗盟属下终于等着出头之日了!”
说罢,脸容陡地一肃,朝欧阳昭拱手躬身行礼,恭敬地说道:“银旗旗主逍遥秀士白俊扬,参见盟主,适才因为不知是盟主大驾,以致冒渎虎威,尚祈盟主原宥勿罪!”
欧阳昭自裴小婉现身,称呼中年书生为白叔叔,并拦阻他和自己动手,便已猜想到他可能是银旗旗主白俊扬,乃才有暗喊糟了之语。
白俊扬行礼参见,他连忙拱手还礼朗声笑说道:“不知者不罪,白旗主何罪之有?这种小事请勿记在心上,倒是……”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语转关怀地目视白俊扬道:“白旗主内功虽然极是精深,但既已震动血气,还望即时运功调息一下的较好。”
白俊扬的伤势虽是并无大碍,但闻听欧阳昭此言,知道他是不放心,关怀之意,逐感激地点点头躬身答道:“多谢盟主关怀爱护,本旗遵命。”
说罢,便即就地盘膝坐下,运功调息。
巧莺裴小婉这才莲步姗姗地走到欧阳昭面前,检衽为礼娇声说道:“属下裴小婉拜见盟主。”
欧阳昭连忙还礼道:“裴姑娘请不要多礼。”
接着,站立在东边的银旗八杰也一齐走到欧阳昭面前,各人自报名号,躬身行礼拜见。
欧阳昭——还礼之后,便即望着裴小婉问道:“裴姑娘为何去而复返?是找本盟有事吗?”
裴小婉恭敬地娇声答道:“属下途遇铜旗石旗主传令之后,得知白旗主率领旗下八杰往这方向而来,是以便急急追赶了下来,想不到竟碰上盟主与白旗主在此地动手。”
欧阳昭点点头笑说道:“幸亏姑娘及时赶了来,否则……”
他说至此处,目光扫视了正在运功调息的白俊扬一眼,忽然觉得以下之言,还是不要说出为宜,是以便倏地顿住。
裴小婉聪明绝顶,玲珑剔透,他虽然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她却已猜想到他否则以下之言是什么,遂微笑地说道:“盟主武功盖世,天下无敌,白旗主怎能是盟主之敌手,不过……”
欧阳昭虽已知道白俊扬的功力,确实较他自己要略逊一筹,但裴小婉如此明白说,却与白俊扬的颜面有关,唯恐白俊扬听从心中难堪,不待裴小婉话完,便朝她摇手阻止,正容说道:“姑娘休要如此说法,白旗主一身武功已臻上乘之境,如与本盟果真动手拚搏起来,究竟胜负谁属,尚还是个未知之数呢。”
这时,恰值白俊扬运功调息完毕之际,闻言,立即从地上长身站起,哈哈一声大笑,说道:“盟主休得谦虚了,适才若非盟主心存厚道,掌下留情,本旗此刻只怕已被震得五腑离位,躺在当地爬不起来了!”
欧阳昭望着白俊扬微微一笑道:“白旗主若非一念轻敌,没有尽出全力,又何至于此……”他说至此处略略一顿,正容接道:“须知武学一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以后遇敌,尚望以此为戒,千万不可大意骄敌!”
白俊扬面孔不禁微微一红,恭敬地说道:“盟主神目如电,本旗谨慎训示,尔后当以此为戒。”
欧阳昭点了点头,又道:“关于南海门下伤及贵旗属下之事,请看本盟面上就此揭过,不得再予追寻仇生事。”
白俊扬肃容躬身答道:“本旗遵命。”说着便转朝孙尚萍拱手一揖,朗声说道:“适才冒渎之处,尚请掌门人不要记在心上。”
孙尚萍闻言,连忙检衽还礼道:“不敢当。老身门下无礼之处,还望白旗主多多原谅。”
白俊扬哈哈一笑,旋又脸容一肃,转向欧阳昭躬身说道:“本旗恭听盟主差遗。”
欧阳昭微一沉吟,道:“烦请贵旗立刻遴派两名高手前往离此不远的迷仙谷中,会同玉旗双凤等人,担任守谷之职;其余之人,可分赴各处侦查沿江两岸,残杀七派门下弟子之人是些什么人,然后于三月十四日午后赶至黄山山麓,向本盟覆命。”
白俊扬闻言,脸上不由掠过一丝诧异之色,但仍恭敬地答道:“谨遵盟主令谕。”
话落,便转身派出二人往迷仙谷方向奔驰而去。
巧莺裴小婉忽然脸现迷惑之色地,望着欧阳昭娇声问道:“那沿江两岸残杀七派门下弟子之人,不是神州三杰吗?为何还要侦查呢?”
欧阳昭摇摇头道:“不是神州三杰!”
裴小婉又问道:“盟主和神州三杰认识?”
欧阳昭沉声说道:“姑娘可知道神州三杰都是些什么人?”
裴小婉摇摇头道:“不知道。”
欧阳昭肃容说道:“老大段冰蓉,乃段老盟主爱女,千山凝冰崖冰魄夫人的弟子,老二吴娟娟,雷音神尼的衣钵传人……”
裴小婉接着问道:“老三呢?”
欧阳昭道:“老三便是本盟主。”
欧阳昭此语一出,白俊扬,裴小婉等人,齐都不禁月兑口惊呵出声。
白俊扬问道:“这么说来,沿江两岸残杀七派门下弟子者,是另有其人了?”
欧阳昭点点头道:“恶徒冒名嫁祸,究竟是何用心?必须侦查追究真相……”他微微一顿之后,目视白俊扬道:“烦请贵旗即刻动身分往各地侦查,如果相遇之时,最好设法予以生擒,千万不可鲁莽伤其性命。”
白俊扬恭敬地答道:“本旗遵谕。”
话落,便朝欧阳昭躬身一礼,转身率领着旗下六杰疾奔而去。
银旗旗主白俊扬与旗下六杰走后,欧阳昭见巧莺裴小婉仍然秀立在旁侧,逐望着她问道:“裴姑娘为何不与白旗主等同去?”
裴小婉闻问,连忙恭敬地娇声答道:“属下奉金旗东方旗主命谕,随盟主身边侍候盟主。”
欧阳昭剑眉微皱地略一沉吟道:“不必了,姑娘还是立刻动身赶上白旗主,和白旗主等同行,协助侦查假冒神州三杰的恶徒去吧。”
裴小婉摇摇头道:“属下本应遵从盟主令谕,只是……东方旗主必然责怪属下侍候不周,致令盟主讨厌,尚祈盟主……”她说至此处,微顿了顿,低声接道:“允容属下随侍身边。”
说罢,臻首微抬,一双妙目里充满着希冀的色彩凝视着欧阳昭,俏脸儿上却又现露着一副惹人怜爱的神情。
她本人生得美丽无比,再加上一副楚楚惹人怜爱的神情,任谁见了也不忍心令她失望。
可是,欧阳昭竟似一个不解柔情的鲁男子,仍然皱着两道剑眉,不答应地摇摇头说道:“此事姑娘尽避放心,将来东方旗主责怪姑娘之时,本盟主自会替姑娘向东方旗主解释。”
裴小婉有点迟疑地道:“这……”她刚说出一个这字,欧阳昭又道:“姑娘不要担搁时间了,再一过会儿,便就追不上白旗主了。”
裴小婉芳心里甚为难过,默默地低垂下了螓首,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样办是好……
走吧,她心中可实在不愿意离开这位英俊年轻的盟主;不走吧,又恐怕盟主不高兴生气。因此,她一副为难的神情,更惹人怜爱了。
孙尚萍目睹裴小婉那副为难的楚楚惹人怜爱的样子,不禁有点儿不忍地望着欧阳昭轻声说道:“孩子,我看你也不要固执了,就让裴姑娘和你同行吧。”
欧阳昭仍然摇摇头道:“姨妈,并不是侄儿固执,实在是……”
孙尚萍不待他说完,便笑说道:“孩子,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你也应该知道,白旗主他们都是男人,你叫裴姑娘一个姑娘家去夹在他们中间一起同行,多不方便呢。”
欧阳昭剑眉微皱地道:“可是她和侄儿同行,也是不方便呵!”
孙尚萍闻言,不由含笑地,似有意若无意地朝静立在旁边的江敏望了一眼,又朝欧阳昭微微一笑,那意思好似在说:“你和她同行,就方便了吗?”
欧阳昭和江敏均都是聪明绝世之人,一见她这种神情,哪有不明白她这一眼和这一笑的心意的,二人顿时俊脸飞红,低头不语……
孙尚萍又微笑地说道:“孩子,两个姑娘和一个男人同行,总要比一个姑娘单独和五六个男人同行要方便多了。”她说到这里,忽地转望着江敏说道:“姑娘,你说是吗?”
江敏闻言,连忙点头恭敬地答道:“是的,伯母。”说着便即转向欧阳昭道:“昭哥,就让裴姑娘和我们一起同行吧。”
欧阳昭见姨妈和江敏都这样说法,只得点点头道:“好吧。”
裴小婉一听欧阳昭已经答应让她同行,不禁十分高兴地急忙朝欧阳昭检衽一福,恭敬地娇声说道:“谢谢盟主。”
接着又分朝孙尚萍和江敏二人检衽福了福,说道:“谢谢掌门人。谢谢姊姊。”
孙尚萍微笑地摇了摇手,说道:“裴姑娘请不要客气。”
江敏也连忙还礼道:“都是自己人,裴妹妹不要这样多礼了。”
孙尚萍忽然慈爱地望着欧阳昭问道:“孩子,你珊表妹呢?
她们没有和你在一起吗?”
欧阳昭答道:“为了冒名嫁祸之事,表妹和白玉白环也暗中侦查去了,现在可能在江南一带。”
孙尚萍点了点头,目光微转,望了江敏一眼之后,又向欧阳昭问道:“这位姑娘是谁?你还没有替我介绍呢。”
欧阳昭脸不由微微一红,连忙介绍道:“姨妈。请恕侄儿失礼,这位乃是武当掌门人智清道长的师妹,江敏姑娘。”
江敏莲足微移,上前检衽一福行礼道:“晚辈江敏,拜见伯母。”
武当派和少林派同执中原武林牛耳,声誉之隆,有如泰山北斗。孙尚萍一听她是武当掌门人的师妹,赶紧还礼笑说道:“不敢当。江敏姑娘快请不要如此多礼,令师兄与老身乃系平辈,姑娘和老身也请以平辈相称好了。”
说着,她忽然想起什么地,望着欧阳昭问道:“那迷仙谷是个什么地方?为何要派那么多高手去守护?”
欧阳昭闻问,便把他将迷仙谷划为武林禁地的原因和派人前往守护的意思,告诉了孙尚萍之后,接着便又说道:“为了小侄之事,劳动姨妈亲自率领门中高手远离南海,跋涉中原,小侄除了衷心感激之外,甚觉不安。目前距离黄山赴约日期还有十多天的时间,小侄请姨妈和门中诸位,移驾迷仙谷中暂住,待约期临近之时,再动身前往黄山天都峰顶,不知姨妈以为如何?”
孙尚萍略一沉吟之后,点点头道:“好吧。”
风和日丽,鸟语花香,这正是一年四季之中,最明媚的季节。
欧阳昭和江敏巧莺裴小婉三人,与他姨妈南海派掌门孙尚萍,及南海门中一众高手等人,分手之后,便即一路暗中留心侦查冒名嫁祸的恶徒的踪迹。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眼看距离黄山赴约的日期,越来越逼近了,却依旧毫无所得,没有查出一点儿蛛丝马迹,不知道那冒名嫁祸的恶徒究竟是些什么人,用心何在。
欧阳昭心中有说不出的懊丧,也有难以言谕的烦恼,更恨透了这恶徒,暗中曾不止一次的咬牙切齿发誓说:“终有一天,我欧阳昭必要使你们这些恶徒受尽痛苦而死,化骨扬灰,尸体无存……”
三月十二日,距离黄山赴约的日子,已经只剩下两天的时间。于是,欧阳昭便和江敏裴小婉二女取道直往黄山赶去。
抵达黄山山麓,正是三月十四的中午。
这时,五旗盟属下:金、银、钢、铁、玉,五旗旗主都已率领着旗下高手,齐集在山麓镇上的一家悦福客店内。
金旗九英、银旗八杰、铜旗七虎、铁旗四雄三义、玉旗双莺双凤、五大护法、(其中除二英、二杰、二虎、二义、双风等十人,已被派往迷仙谷守谷,和“巧莺”裴小婉随侍在欧阳昭身边外。)他们一行共三十四人,包下了整个的悦福客店,等候着他们期待了三十年的新盟主的大驾。
欧阳昭和二女离镇尚远在十里以外之时,五旗旗主便已得到了传报,即与五大护法率领着旗下一群高手迎候在镇外。
欧阳昭一到,五旗旗主和五大护法与及一众高手,立即躬身施礼,口中同时齐声欢愉高呼:“恭迎盟主大驾!”
三十四人齐声高呼,恍如春雷轰响,声震四野,响澈云空。
欧阳昭目睹此情,耳闻呼声,心中不禁激动万分,他一面不住地朝众人拱手还礼,一面朗声说道:“各位旗主和各位兄弟,请赶快不要如此多礼,欧阳昭何德何能,竟蒙各位这等爱戴,除衷心感激之外,今后当竭尽此身所学和各位同甘共苦,以完成三位老盟主的宏愿大志!”
欧阳昭话声一落,五旗盟属下,立时同声发出了一阵高亢入云的欢呼。
于是,欧阳昭便在五旗旗主和五大护法与一众高手的簇拥之下,像众星拱月似地进入镇内,往悦福客店走去。
欧阳昭和七派掌门订约在黄山天都峰。了断父母血仇的消息,早在两个月前便已传遍了天下武林。因此,在这两二天之中,这座小镇上不知已经赶来了多少武林高手、江湖豪雄,使这座向来冷落的小镇,突然变得热闹起来。
五旗盟众人在镇外的欢呼之声高亢入云,早已惊动了镇上的武林群雄。
欧阳昭在一众高手簇拥之下,进入镇内,街道两旁已经挤满了三山五岳的江湖豪雄。其中有些见闻广博的老辈人物,一见剑掌双绝东方浩,逍遥书生白俊扬等人,再一想到欧阳昭乃是武林三绝的衣钵传人之时,心中已经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浑身不由机伶伶地打了冷颤,暗忖道:看来这黄山之约,七派掌门一个应付得不好,天都峰顶不但要血流成渠,只怕七派皆要从此除名武林了……
灰沉沉的天色,一片阴霾笼罩着整个大地,好像含着无限的幽怨与哀伤,要哭的样子。
也许因为今天是三月十五,为着一个惨案的即将发生而要哭吧……
天都峰顶,静悄悄孤立着一座白布围着的木台,木台当中放着一张四尺长,两尺宽的香案,香案上香案缭绕,供奉着一座上书神剑震八荒欧阳丹大侠夫妇之神位的灵牌。
这座灵台昨天午后还没有,不言可知,乃是欧阳昭令人漏夜搭建的。
在此时此地,搭建起这座灵台,供奉着欧阳丹大侠夫妇的灵位,用意极为明显不过,凡是上来天都峰顶之人,一见灵台,莫不有点儿触目惊心,心弦紧张。
天空飘拂着毛毛细雨,轻轻洒落,滋润着地上的花草树木,每一颗刚生长的幼苗女敕芽……
欧阳昭在五大护法的护卫下,离开了悦福客店,他身后紧跟着五旗旗主和一众高手,登上山道,直朝天都峰顶疾行。
此刻,天刚亮不久,他们登上峰顶,峰顶上尚无一个人影。
欧阳昭立在灵台之前,默祷道:“爹!妈!血仇马上便要得报了,两位老人家泉下英灵有知,望祈保祜孩儿追查出元凶主谋,不再节外生枝!”
他默祷既毕,便缓缓转身卓然凝立,那风仪,那气度,令人见而悚然敬畏,确不愧是一盟盟主之尊。
五大护法紧随在他身后左右,成半圆形将他围立在中央。
五旗旗主率领着旗下一众高手,一个个神情肃穆地分立在两侧。
静,峰顶上的气氛静极了,静得连一片落叶之声皆清晰可闻。
蓦然,一阵衣袂飘风声响,十多条人影身形疾逾飘风闪电般地跃登上峰顶。
当先一人,青衫飘飘,竟是那武功才智双绝盖世,威震大江南北,一十三省的穷家帮帮主——青衫秀士舒敬尧。
紧随在舒敬尧身后的,是他的随身侍卫黑白双童和穷家帮的精英高手八杰。
欧阳昭一见,连忙朝青衫秀士舒敬尧拱手一揖,朗声说道:“为着欧阳昭个人恩怨,劳动帮主驾莅天都峰,欧阳昭衷心实感不安至甚!”
舒敬尧在山下已经闻听传说,欧阳昭已经接掌了三十年前武林三绝所创的五旗盟。他虽是一帮之主,一代宗师的身份,但是,这时他对欧阳昭可不能再以贤侄呼之了。
于是,他见欧阳昭向他拱手为礼,他便也立即拱手还礼朗声说道:“盟主休得如此客气,令尊令堂一代大侠,当年遭遇围攻杀害,这其中好像并不单纯的是个人恩怨,似乎还牵连着某种武林隐秘,穷家帮忝为武林一脉,对此事岂能坐视不理,只是……”他说至此处,微微一顿,道:“舒某曾命帮众弟子,暗中留心注意访查此案发生的原因,可是十五年来,却是毫无所得!”
欧阳昭点头说道:“帮主说得不错,当年家严家慈被害的主因,确系关连着一项武林隐秘,因此,欧阳昭乃才与七派掌门订约在此地了断,目的便是要七派掌门当着天下武林同道,说明这项武林隐秘的真相。”
正说之间东海一奇、铁笔穷儒桑子修、千手大圣石不凡、白衣追魂段冰蓉、吴娟娟、碧瑶宫主孙珊和白玉白环二婢等人,都已来到峰顶,欧阳昭连忙上前一一行礼相见,互说别后经过一切。
接着,天魔教主华碧蓉、南海派掌门孙尚萍、少林掌门慧果大师、武当掌门智清道长等,也都率领着高手数人纷纷来到。
刹那间,这座空旷的峰顶上,四处都站满了人。
武林豪雄,江湖高手,三山五岳的人物不下百人,也都。
陆续地登上了峰顶。可是,七派之人,却还未见一人现身。
因是,峰顶上顿时响起了一片嗡嗡之声,所有群雄都在窃窃地私议着不见七派之人现身的原因……
大多数人都认为七派掌门可能是自知理屈、难逃公道,因而心生畏怯,不敢来践约了……
正当群雄窃窃私议,峰顶一片嗡嗡之声。
蓦然,有人大声喊道:“来了,来了!”
随着这两声来了,窃窃私议的嗡嗡之声立止,百十双目光,均朝山道上投视过去。
丙然,山道上人影幢幢,为数不下三四十人之多,疾若星驰电闪般地,直朝峰顶上疾奔而来。
这三四十条人影,一个个皆身形快逾飘风,转瞬工夫,便都已登上峰顶。
这些登上峰顶之人,身形甫一站定,所有群雄顿时又发出了一片嗡嗡的窃窃私议之声。
原来,来人虽都是七派精英高手,但却不见一个掌门人的影子。
七派掌门为何一个不见?只派门中高手前来,而不亲来践约?
就在所有群雄纷纷私议,暗暗猜料臆测之际,欧阳昭已经飘身而出,双目精光电射地望着七派高手朗声问道:“七派掌门何在?”
峨嵋元超禅师白眉微轩,目注欧阳昭,面色沉凝地说道:“欧阳施主何必明知故问!”
欧阳昭不由微微一怔,问道:“禅师此话何意?”
青城灵真道长沉声说道:“施主自己心里明白!”
欧阳昭道:“道长请把话说清楚点如何?”
灵真道长一声冷笑道:“施主何必还要假惺惺作态!”
欧阳昭不禁满头玄雾,感觉甚是诧异。但,此时此地,他实在不愿与七派之人多说废话,节外生枝。
是以,灵真道长话声一落,他便立即脸色沉寒地沉声说道:“什么假惺惺作态,本盟主一概不懂,道长也休想节外生枝,避重就轻,本盟主只问你七派掌门现在何处?为何不亲来践约?当着天下武林同道,予本盟主一个明白交待!”
昆仑三老之首风雷掌陆鸿池忽地嘿嘿一声冷笑,喝道:“小子。大丈夫敢作敢当,你为何不当着天下武林同道,作一明白交待!”
欧阳昭诧异地道:“你要本盟主交待什么?”
灵真道长沉声喝问道:“七派掌门现在何处?”
欧阳昭道:“道长问谁?”
元超禅师道:“当然是问施主。”
欧阳昭愕然地道:“问我?”
风雷掌陆鸿池道:“别人怎会知道。”
“我又怎会知道……”欧阳昭微微一顿,问道:“贵派掌门等究竟怎样了?”
灵真道长冷冷地道:“失踪了!”
灵真道长此语一出,所有群雄全都不禁愕然一怔。
欧阳昭闻言,脸色不由勃然一变,问道:“真的?”
灵真道长沉声说道:“真与不真,施主心里再明白不过!”
欧阳昭微微一笑,道:“这么说来,道长认为贵掌门等失踪之事,与我有关了?”
灵真道长冷冷地道:“除施主之外,贫道还想不出有什么人敢于这么大胆!”
欧阳昭陡地哈哈一声朗笑道:“谢谢道长谬赞,不过……”
“怎样?”
欧阳昭正色说道:“事实根本与我欧阳昭无关。”
元超禅师道:“施主此言谁能相信!”
欧阳昭剑眉微轩,冷冷地道:“你们之言又有什么根据?”
元超禅师不由微微一怔,不禁无言以答。
原来七派掌门失踪之事,七派之人只是凭着推断臆测,认是欧阳昭所为,实际并无一点根据凭证。
欧阳昭忽又问道:“你们七派掌门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元超禅师道:“二天前。”
“在什么地方?”
“峨嵋金顶。”
“怎样失踪的?”
“不知道。”
“七派掌门都在一起。”
元超禅师点点头道:“在会商赴约之事。”
欧阳昭略一沉吟道:“我对此事颇为怀疑?”
“怀疑什么?”元超禅师问。
欧阳昭道:“七派掌门在一起,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忽然失踪,只怕天下武林还没有人能相信此事,除非……”
他说至此处,忽地顿口沉吟不语。
元超禅师道:“施主怀疑是谎言?”
欧阳昭朗目忽如电射地沉声说道:“不是谎言,便是贵掌门等自己遁迹逃避他去!”
元超禅师正色说道:“施主怀疑虽然不谓无理,但……”
他话未说完,少林掌门慧果大师忽地飘身而出,朝他摇了摇手,转向欧阳昭双手合十为礼的朗声说道:“欧阳盟主可否见容老衲一言?”
欧阳昭一见,连忙躬身还礼,肃容说道:“大师有何教言,欧阳昭当洗耳恭听。”
慧果大师微微一笑,肃容朗声说道:“关于七派掌门忽然一齐失踪之事,老衲认为此中大有不寻常的隐秘,是以……”
慧果大师说至此处,微顿了顿之后,又道:“今天之约,七派掌门既然失踪不在,欧阳盟主何不暂时取消,待等访寻出七派掌门的踪迹之后,再为订约替令尊令堂报仇呢。”
欧阳昭闻言,沉吟地道:“大师之言虽是有理,不过……”
他话还未说完,忽闻穷家帮主青衫秀士舒敬尧一声朗喊道:“不好!诸位赶快退往峰下!”
说着,他身形已经电射而起,直朝山道上落去。
群雄不知发生何事,不由齐皆微微一怔。
五旗盟金旗旗主剑掌双绝东方浩忽也闻到一股异味,心中不禁猛然大震,身形一飘,拉着欧阳昭的一只手臂,急促地说道:“盟主快走!”
话未落,已拉着欧阳昭电射跃起,口中同时大喊道:“此峰即将发生爆炸,各位快逃!”
群雄一听,立时大乱,身形急跃,均朝山道上奔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群雄身形纷纷急纵跃起逃命,快如电光火石一闪的刹那间,蓦听得轰的一声震天巨响……
山石激射如雨,惨号之声不绝于耳,已不知道有多少人惨死在这突然的爆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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