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在二老者出手拦阻之下,向后退了-个大步,道:“两位这是做什么?”老者之-道:“情况未明之前,你不能伤他。”
“谁说老身要伤他?”
“那你……”
“让他睡着了好上路,两位忘了……”
“哦!哦!是的,老大疏忽了。”
方珏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一切只有听任摆布,老妪再次抬手,点了他的“黑憩穴”,脑海-沉,失去了知觉。
经过一段没有时间,没有意识的历程,方珏神智复苏,醒了过来,人是虚飘的,感觉上似乎在腾云驾雾,睁开眼,景物由模糊而逐渐清晰,他发觉躺在-个小房间的木榻上,这房门似曾相识,但-时想不起是什么地方。他开始想,被三个蒙面男女老人援手,救离百花会主魔掌的,-幕闪现心头,他起身。下榻。整个人是虚浮的,有些晕眩,他又坐回榻边。再审视房内的布没。他陡地想起来了,这是“百悔老人”精舍中的功房,他曾在这房,户接受“百悔老人”的施功。这使他震撼莫名,“百悔老人”曾自称谢绝江湖,为什么还有手下人在江湖上活动,还是在自己昏迷叶,又发生了变故。人已能活动,想来禁制已解,他试行运功,真气竟然提不起来,这使他大为骇震,难道“百悔老人”无法完全解开百花会主的禁制?抑是武功根本被废了?蓦在此刻,-个小小的身影出现门边,赫然是“百悔老人”的高足龙继光。方珏激动地唤道:“龙小弟!”龙继光脸色铁青,目泛杀芒,狠盯住方珏,闭口不语。方珏惊震地道:“龙小弟,你……怎么了?”龙继光咬牙切齿地道:“我要你的命!”方珏站起身,栗声道:“为什么?”龙继光抬起手厉声道:“你身边为何有这东西?”他手中拿的,赫然是被蒙面老妪搜出来的那三颗铁弹,方珏深深吐了口气道:“龙小弟,你认识这东西?”龙继光暴声道:“当然,说,这东西因何在你手上?”方珏和声道:“愚兄受一个垂死者之托,把这东西交与令堂‘赛红线’……””龙继光睁大了眼,激颤地道:“受人之托?”
“是的!”
“谁?”
“不知道,他交代了一句话之后便断了气。”
“这……”
方珏把在百花会总舵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龙继光的神色缓了下来,作揖道:“是小弟误会了大哥,刚才言语冒犯,请大哥包涵。”方珏笑笑道:“这没什么,谈不上包涵,龙小弟,这东西是……”龙继光两眼一红,悲声道:“三元伏虎珠,是先父生前所用的独门暗器……”说着,泪水夺眶而出。方珏恍然道:“原来如此,龙小弟,那三位蒙面的老人是谁?”龙继光上前两步,用衣袖擦了擦眼睛,道:“请大哥原谅,那三位的身分小弟不能泄露。”方珏吐口气,道:“令师呢?”
“出去办事。”
“噢!”
“大哥,小弟……”
“怎么样?”
“家师本来已为大哥解除了禁制,是因为这三粒铁弹的关系,小弟误会大哥是杀父凶手,所以……”
“所以小弟你又制住了愚兄?”
龙继光红着脸点点头,讪讪地道:“失礼之至,容小弟替大哥解穴!”说完,趋前在方珏身上戳了三指。指点之下,真气霍地开始流转,方珏松了一口大气。龙继光拉了方珏一把,道:“大哥,我们去吃饭,这几天你都是靠药丸维持,恐怕……”这-说,方珏突然感到十分虚弱,点头道:“好!”出了房门,方珏的目光又触及居中桌上供的那块蒙着布的牌位,疑云又被勾了起来,牌位为什么要蒙着供奉?但他不能问,这是别人的秘密,问了便是犯忌。厨房里有现成的酒菜,方珏因为饿久了,月复内空虚,不敢喝酒,只吃了些饭菜,七分饱便停住,食毕,又回到堂屋中。龙继光心情沉重,拾回原先的话题道:“奇怪,那人临死托大哥把‘三元伏虎珠’转交家母,如果他是凶手,便不会如此做,他该是谁?家母……”
“令堂怎么样?”
“不知是否还在人世,唉……”
“如果健在,会查出下落的。”
“可是……家师说小弟年幼,艺未成之前,不许出山。”眼圈又红了。”
“这点,愚兄当效微劳。”
“不,这件事……小弟要亲自去办,这铁弹出现在百花会的人身上,凶手可能就是百花会的人。”方珏点头道:“极有可能,愚兄出山之后,还要找百花会主算帐,一定代为追查。”龙继光瞪着小眼望空处,脸色不停变幻,不知在转什么念头。人,都有好奇心,武林人更为强烈,而有一个共通点,愈是不知道的,愈想知道,即使是毫不相于的事物,由于好奇一念的作祟,平凡的也变成了神奇。方珏的目光不期然地又扫向那蒙着布的神牌,明知不会有答案,仍忍不住月兑口问道:“龙小弟,这……蒙着的牌位,是贵门的祖师神位么?”龙继光怔了怔,才道:“不是!”方珏追问道:“那是什么?”龙继光摇头道:“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严命不许问,也不许偷看,只是……”
“只是什么?”
“师父有时会对这神秘的牌子流泪,喝醉了还会捶胸顿足,小弟初来时……真怕,现在习以为常了。”
这一说,更增加了方珏的好奇心,主要的原因是上次“百悔老人”命龙继光引他来此,金言训诲,还以灵丹增加他的功力,彼此素昧平生,毫无渊源,老人这样做,必有原因,但,是什么原因呢?就在此刻,一个老人悄没声地出现堂屋中,不知如何进来的,似乎他本来就站在那里,龙继光赶紧叫了一声:“师父!”方珏也忙着施礼道:“晚辈见过老前辈,敬谢回天之德。”“百悔老人”落座之后,沉缓地开口道:“继光,关于那铁弹子的事,你们谈过了?”龙继光恭应道:“是的!”接着,把听自方珏的重述了一遍。“百悔老人”目芒一闪,点着头道:“好,为师的自有安排!”这句话令人莫测高深,顿了顿,转注方珏道:“你这一次栽在百花会主手下,应该归因于临敌经验不足,在孤剑对敌,高手虎伺的情况下,你不该造成比拼内力的态势,这不啻自寻绝路。”方珏赧然欠身道:“是的,晚辈计不及此。”“百悔老人”接着又道:“还有,一个真武士,操守与原则固然必须维护,但对那些奸狡凶残之徒就不能太拘泥,必须运用智慧,置自己于有利之地,坚与忍二字是武士的座右铭,能坚而不能忍,将流于匹夫之勇,忍而不坚,则近乎怯懦,如何能恰到好处,全在你方寸之间,因形取势,你懂老夫的意思?”方珏惶悚地道:“暮鼓晨钟,警冥醒迷,晚辈谨受教。”“百悔老人”掀髯道:“你资质超人,自然一点即透,老夫不再赘言,关于继光生母‘赛红线’的下落,仍盼你继续代为留意。”龙继光目含悲愤,乖下了头,方珏沉声应道:“晚辈不忘此事。”“百悔老人”默然了片刻,又道:“有个叫‘无胆书生’的是你好友?”方珏心头一震,挑眉道:“是的,老前辈有何指示?”“百悔老人”道:“他目前重伤在山中……”方珏星目大张,栗声道:“重伤在山中?”“百悔老人”道:“不错,已有数日了,老夫为了保持蜗居的清净,不便带他来此治疗,所以把他安置在后面第三座峰头的石洞中.如果不是巧遇老夫,他活不了,经老夫悉心治疗之后,算保住了他人命。不过还得假以时日,才能复原。”方珏想起“无胆书生”是在自己出山之时相遇,他正受“阴灵手”的胁迫,自己解了他的危。他说奉命入山探查“断肠花”马月娇的下落,双方遂又分手,想不到他会在山中受了重伤,心念之中,激动地道:“晚辈可以去照顾他么?”
“当然可以!”
“如此……晚辈告辞。”
“记住,不许提说老夫的事,也不能带他来。”
“是的,晚辈遵命!”
“还有,记得那三个蒙面人么?”
“记得,是他们三位救了晚辈。”
“在江湖中,他们可能给你助力,但不要勉强揭露他们的真面目。”
“是的!”
“你可以走了!”
“晚辈拜辞!”说完深深一揖。龙继光翻着小眼道:“大哥,我送你一程,顺便指引你地点。”说着,目注老人道:“师父,可以么?”“百悔老人”点了点头,两人出门,朝后山方向奔去,到了第二重峰头,停了下来,龙继光遥指正面的峰头道:“大哥,人就在前面峰顶向阳的石洞中,小弟要回转了。”
“龙小弟,谢谢你指引!”
“大哥,小弟问您句话……”
“什么?”
“百花会总坛在什么地方?”
方珏心中一动。道:“你……问这干什么?”龙继光淡淡地道:“没什么,只是好奇而已。”方珏想了想,正色道:“龙小弟,百花总坛地形复杂,该会高手如云,且擅用毒,是个非常险恶的地方,你千万可别……”龙继光笑了笑,若无其事地道:“管他是什么龙潭虎穴,我又不去,只是想知道而已。”方珏急着要见到“无胆书生”,不遑去深想其他,月兑口道:“百花会总坛就是三年多前神剑帮总舵原址,在枣阳城外约十里之处。”
“谢谢指教!”
“再见了!”
“大哥请便,愿不久再见!”
方珏匆匆弹身,越过马鞍形的谷地,登上第三座峰头,略-顾盼,便发现了“百悔老人”所说的石洞,迫不及待地扑奔前去。口里道:“胡兄,小弟方珏来了!”
一条蓝色人影靠坐在洞底,一点不错,正是“无胆书生”胡行宜,他身边放了水罐食物,人已瘦得月兑了形,方珏进入洞中,蹲坐下去,激声道:“胡兄……你伤得不轻。”“无胆书生”张着失神的眼,激动,但很费力地道:“兄台……怎会到此地来?”方珏含糊以应道:“在下是受一位老前辈指点来的,胡兄……是怎么受的伤?”
“嗨!小弟……算再世为人了,若不是那位老人家……就死定了。”
“谁下的手?”
“断肠花……马月娇!”
方珏像触电似地一震,栗呼道:“马月娇?”“无胆书生”咬着牙道:“是的,就是那毒妇!”方珏星目电张,厉声道:“她人呢?”“无胆书生”喘息着道:“她……就是百花会主。”百花会主是“断肠花”马月娇的化身,的确太出入意料之外,方珏忘其所以地-把抓住“无胆书生”的手,狂吼道:“她就是马月娇?”“无胆书生”被抓得龇牙咧嘴,方珏立刻警觉,松开了手,本想说几句道歉的话,由于太激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无胆书生”深深透了几口气,才又道:“这是巧合,小弟才……看破了对方的真面目……”方珏声音打抖着道:“怎么样的巧合?”“无胆书生”道:“小弟入山不久,盲目乱闯,发现她在涧水边净面,才揭开这谜底……”方珏迫不及待地道:“以后呢?”“无胆书生”闭了闭眼道:“小弟被她发现,施杀手击倒小弟,抛入涧中,幸而碰上那位老前辈,得以死而复生。”方珏思绪如潮,把先后的事连起来想——她本是神剑帮主裴震的妻子,裴震伏诛之后,神剑帮瓦解,她成立了百花会,所以仍以神剑帮总舵为总坛。蒙面是怕人认出真面目。由于她与葛祖荫私通,被神剑帮主断了一臂,因为她的左臂是假的,怪不得断臂无血,一直虚垂着。惨死的“鬼秀才”是她埋伏在神剑帮的棋子。她的手下能用毒……心念之中,月兑口大叫道:“我早该想到是她的!”很多事,在事后分析,觉得头头是道,焉怪其然,但事先却令人迷惑,莫衷一是。百花会主的真面目被揭穿,许多不可解的谜算有了答案。“无胆书生”声音带激地道:“如果小弟死了,这秘密在短时间内将无法揭开,敝门五老三少被杀的血案,不知要拖到几时,兄台来得太好了,万一小弟不治,这讯息还可以传出去。”方珏沉声道:“在下曾经答应过‘五岳大帝’的老侍僮鲍承宗,追回‘无极宝典’,姓鲍的老人惨遭横死,对死者不能失信,是以在下要寻到马月娇之心并不亚于贵门索讨血债的急迫……”说到这里,突地想到一件事,放大了声音道:“对了,‘讨债人’该是谁?什么来路?”“无胆书生”喃喃地道:“他会是谁?”方珏栗声垣:“非设法揭穿他的真面目不可。”“无胆书生”道:“这件事家师会办,上一次恪于江湖规矩,没挖他的根,事情既又牵涉到本门血案,就不能再放过他了。”方珏陷入了沉思:“照事实来推论,事涉情与仇,可能性最大的是裴震和葛祖荫两人之一,但葛祖荫被裴震等迫落绝岩,是自己亲手送他的终,而裴震也已伏诛,师姐与师姐夫曾起尸装棺重葬,死人当然不会复活,该是谁?”“无胆书生”口中发出了轻轻的申吟。方珏猛省饼来,歉然道:“胡兄,对不起,只顾谈这件事,忘了你身负重伤,伤势如何?”“无胆书生”强忍住痛楚道:“可能死不了,那位老人家的丹药和手法……极有效验,对了,还有三粒药丸,老人嘱咐-个时辰后吞服,现在……差不多了。”说着,取出药丸纳入口中,取饼身边水罐,喝了几口,送丸入月复。方珏道:“在下助胡兄行功助长药力如何?”“无胆书生”点头道:“很好,那就有劳兄台了。”方珏趺坐到“无胆书生”身后,右手掌附上“命门”,缓缓迫入真元。“无胆书生”以初苏的内元接引。半个时辰之后,“无胆书生”已能自行运功,方珏感觉出来,收了手,起身出洞,让“无胆书生”一人静坐。
方珏在洞外仰望云天,恨不能肋生双翅飞到百花会总坛。突地,他恍悟了一个道理,百花会主马月娇,能有今天这份惊世骇俗的功力,定是从“无极宝典”得来,记得她曾扬言,百日之后,何惧于人,当是指完全参悟而言,准此而论,她还没竟全功。忽地,又一件事浮上脑海,不自禁地月兑口道:“糟了!”一个声音道:“什么事糟了?”方珏转过身,只见“无胆书生”站在面前,双目神光已经重现,脸色也红润了许多,忙道:“胡兄已经复原了?”“无胆书生”苦苦一笑道:“五成,要完全复原得假以时日,不过能行动了,兄台刚刚说什么糟了?”方珏沉重地道:“找到马月娇也追不回那部血案肇因的‘无极宝典’!”“无胆书生”惊声道:“为什么?”
“如在下猜测不错,宝典已落人一个叫施小芸的百花使者手中。”
“这……兄台根据什么如此猜测?”
方珏把“讨债人”向施小芸苦追一个小纸包,以及百花会主向“讨债人”追问东西下落的经过说了一遍。“无胆书生”沉吟着道:“看来事实已可认定。”方珏喘了口大气,道:“早知道的话,施小芸飞也飞不了。”“无胆书生”道:“这得立即采取行动,找到那姓施的使者,如果东西被对方追回,或落入第三者之手,麻烦便大了。”方珏点点头,道:“胡兄如果行动方便的话,我们这就出山!”“无胆书生”低头想了想,道:“小弟得向那位老前辈叩谢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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