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殿高居“万年堡”最东侧的悬岩上,岩高百丈,是尉迟泰的得意杰作,可攻可守,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险。
“不用了,贫道不避任何人!”
“堡主,属下已在凌霄殿安排好……”
“我一人在此就好。”尉迟泰对黑瘤子摇摇手道:“你……快去找副堡主去!”
朝阳真君下定决心,决不离开议事堂一步。对黑衣七煞的离去,他似乎早有安排。
马掌柜哈哈大笑道:“攻城次之,攻心为上,老怪,这批七雷珠滋味不坏吧!”
“七雷珠?八雷珠也炸不死老夫。”
“你看,又是谁来了?”马忠算盘算得真准,顺手向外一指。
只见从堂外飘来一朵灰云,人像行云流水,十五丈远近,轻飘飘地只跨了三五步。
“慧心,你也来了!”尉迟泰一见白石庵的神尼赶到,神情愕然不解,一颗心猛然地沉下去。
崔延年拉了马忠的衣袖一下,低声道:“老马,你真神通广大!”
马忠眨眨眼,向后挪退了三步,细声答道:“少问多看,老怪这一下可麻烦了!”
慧心神尼向崔延年和马忠点头示意,拂尘一扬,面向朝阳真君,道:“尉迟道友,贫尼这厢有礼了。”
“神尼,你何必来淌这趟浑水?”尉迟泰对白石庵的人不敢托大。
“青山为雪白头,贫尼不能不来。”
“神尼,你是说今天的事,总是一个缘字。”
慧心神尼低首喧了一声佛号,徐徐地道:“缘自心生,道友,心在那里,缘就在那里。”
“生是缘,死自也是缘了。”尉迟泰鼻子冷冷地“哼!”了一声。
“不错!心尽缘自了。”
“慧心,你有话就问吧!”尉迟泰抖抖肩膀,像抖落双肩上的重担。
慧心神尼双睛神光湛然,缓缓问道:“明月庵净音师太这件案子,道友是否知道?”
“知道!”
“是贵堡派人干的?”
“可以这么说。”
“金沙副堡主,现在哪里?”
“你认为她是凶手?”
“她是间接凶手。”
“神尼听谁说的?”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何止贫尼一人。”
“神尼今日来意?”
“把主凶和帮凶交出来,由贫尼带去明月庵。”
“办不到!”
朝阳真君将那三个字说得如斩金截铁,铿锵有声,他是一堡之尊,哪能接受这种侮辱的条件。
场中气氛突然停止流动,每个人的心拉得紧紧的。
半晌,尉迟泰的话声又响,道:“神尼,你不要逼人太甚!”
“逼人的是‘万年堡’。”
“你一定要动手?”
“贫尼不能不讨回公道!”
二人不再多说,相互一揖,跃身上了屋顶。
“神尼请!”
“堡主请!”
这两大武林的巨人,一个是西北黑道界的翘楚,一个是中原白道上的泰斗。
尉迟泰脚下不丁不八,无影摧心手已升到九成,两个掌心,刹时各凝聚了大拇指宽的一个珠红印记。
这无影摧心手,掌发无影,杀人无形,摧人心脉,是一门极高的玄功。
慧心神尼大袖飘飘,长年闭关在暗室中,终日不见阳光,看来虽有些清癯,但白石庵的先天罡气,武林中谁不敬畏。
超级高手过招,不一定讲究先发制人,也许是在不经意的举手投足的回击中,就夺去了对方的命。
偏偏就在此时,堡中遥远传来了惊叫声:“金沙夫人在通天谷被炸死!”
群龙无首,通天谷是完全失败了。
尉迟泰老脸上倏地一阵红,一阵青,头上的金冠,被满月复的怒气震飞上了天空。
几乎在这同一时间,暴喝声与掌力齐发。
慧心神尼扬掌一挥,一道和缓的罡气卷了过去。
刹那之间,石破天惊,火热掌风和阴柔的罡气,狂荡裂空,震耳谷聋。
狂动后,又迅速恢复了死寂。
马忠和崔延年站在远远地一侧,彼此之间,可以听出心跳,没有风,连呼吸都是细微的。
第一招,石破天惊。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人体的潜能,居然发挥到这样大的冲击。
“你看冒烟了!”马忠轻声指了指朝阳真君站立的瓦面下,冒出了淡淡的黑烟。
崔延年微笑不语。
“好厉害的先天罡气。”马忠暗中吐了吐舌头,不好再说下去。
尉迟泰眼冒金花,蒲扇大的双掌,第二次又徐徐举起,这老魔头其实很不简单,他硬把膨胀的万钧劲气,集于一身,化作了万缕轻烟,从鞋底下悄悄地化解掉。
“道友,不要再试试么?”慧心神尼说话永远是一个脸色。
“贫道接着就是!”
“你我以几掌为限?”
“三掌已够。”
“输赢怎么说?”
“输家接受任何条件!”
“包括再度解散‘万年堡’?”
“贫道同意。”
“请!”慧心神尼单掌徐徐竖立胸前。
这一刹时,场中悄悄地飞来了三条人影,左边是一身沾满尘土的岳奇和衣裙被烧去了几个洞的言君君,右边则是蓬头散发的黑瘤子总管。
朝阳真君面对强敌,眼角迅速地扫瞄了言君君一眼,嘴角含糊地“唔!”了一声,手掌已缓缓地推了出去。
场中二人手掌接触的中间,突然爆发出两团火花,“嗤!嗤!”两声。
随着火花熄灭,隐隐听到雷声,这一刚一阴的玄功,煞是壮观。
朝阳真君终究是技差一筹,脚步踉跄,差一点前膝盖就碰到了瓦面。
尉迟泰面红耳赤,再也没有脸呆下去,一转身向黑瘤子丢下一句:“‘万年堡’从此除名!”锦袍一晃,再也见不到他的影子。
岳奇赶紧过来,向神尼道谢,神尼微笑着向他摆摆手,转瞬人也消失不见了。
“总管,王为城人在何处?”岳奇忘不掉杀兄仇人。
“你不用找,王为城已死了!”
“他怎么死的?”
“在凌霄阁畏罪自杀,这里有他一封遗书。”
“在下要的是人,不是遗书!”岳奇又愤怒,又失望,咬牙切齿地道:“在下要亲手把他撕碎!”
“贤契,人死不能复生。”
“死了就鞭尸!”
千辛万苦地熬到此刻,岳奇听到的是这一句话,一时脸上青筋突出,头脑晕晕沉沉,连大师兄站在前面,都忘记去打招呼。
“师弟,你这是何苦?”
“大师兄!”岳奇这才跑到崔延年身旁,拉着他的手,心情激动得浑身不住发抖。
“师弟,人死万事休。”
“我不甘心。”
“江湖寻仇,只能到此为止。”
“……”岳奇想说,却不知说什么,想骂又骂不出来。
“你的事,小王九都告诉我了。”
“他人呢?”岳奇记起子王九的精灵古怪。
“他师父派他去安放七雷珠。”
“啊!二师兄没有来!”
“来了!他和王九一道儿。”
“马叔叔,想不到‘万年堡’又再一次解散,这全是你的锦囊妙计。”岳奇又过去向马忠道谢。
“别乱送高帽子,岳老弟,老朽只会打算盘。”
“‘万年堡’的人怎么处置法?”
“这个……黑瘤子会负责的。”崔延年现在关心的是岳奇今后的去向:“师弟,你跟大师兄走好不好?”
“不好!”
“师弟另有安排?”
“‘万年堡’的事虽完了,但莽莽江湖,依旧是坎坷处处。”
崔延年和马忠相视,作出会心的一笑。
“小弟要去贡献一份武林人的心力。”
“为人间产不平?”马忠半开玩笑半认真。
“我支持你!”崔延年很高兴岳奇作出这种决定。
“大师兄,你同意了?”
“当然同意,不过,师弟千万不要忘记两句话。”
“什么两句话?”岳奇心里砰砰乱跳,他猜想大师兄可能告诉他的,是要他远离什么的。
“满招损,谦受益。”崔延年这句话说得特别缓慢。
“啊!”岳奇轻松地透一口气,感到压力解除:“小弟永远记得。”
“记得就好,一年后我们在师父墓园见面,不过……”
“大师兄还有事情?”
“韩润青是一个可以交的朋友。”
“是的,大师兄,我们是打出来的朋友!”
“听说他为了上一代与天竺门的恩怨,所以去了江南。”
“是的,他在前三天就起程了!”
“你也要到江南去?”
“大师兄的意思是……”
“你去协助他了结天竺门的恩怨,扫除万年堡的余孽。”
“小弟遵命!”
说着,崔延年和马忠就此走出了凤凰阁。
岳奇站在原地未动,他眼眶中似是有点润湿,脸上分不清是高兴,还是落寞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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