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和尚大声叫道:“这家伙不知干什么的,给老方丈带来了死亡!”
也有人高声抗议道:“一定和他有关系,迟不来,早不来,偏偏选在此时来!”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那施展内功,抢救老方丈的老僧,低声喧了一声佛号,突然站了起来,手臂一挥,众僧立时鸦雀无声。
“施主!你知道敝寺已发生了不幸。”枯瘦老僧仔细打量着岳奇。
“在下闻声赶来,真是感到万分悲痛。”
“施主来得太巧,此中原因能够说明么?”枯瘦老僧凌厉日光,犹如一把利刃。
“在下是否可先请问大师法号?”
“贫僧至空。”
“掌门方丈了空大师所受创痕,大师是否已经检查过?”岳奇不答复问题,先提出问题
“无创无痕,心脉震断!”
“贵寺是否事先有什么预兆?”
“没有。”
“除了在下,今天来贵寺的还有什么人?”
“只有施主,别无他人。”
“这个……”岳奇一时沉吟不语,眉锋如山。
“贫僧要请教施主几个问题?”至空大师反客为主。
“在下心怀坦荡,事情无不可对人言。”
“据敝寺子弟禀报,施主是姓岳?”
“没错。”
“岳施主是受铁葫芦前辈指引而来?”
“完全正确。”
“岳施主和那位前辈是什么关系?”
“途中相遇,互称莫逆。”
“只是在路上碰到,便能有如此深交?”至空大师语含讥讽,嘲笑,可能是他因为牵连到老化子,不好再说过重的话。
岳奇知道对方心头所隐藏的话,爽然一笑,道:“大师不信?”
“贫僧不敢不信。”
“此话怎讲?”
“铁葫芦老叫化前辈,是敝寺的大恩人,贫僧不便说出任何不好的言论。”
“原来如此,那是在下沾光不少了。”
“施主很是坦诚,不过,贫僧还有话请教。”
“请说。”
“施主目的是想得到什么?”
“打听马掌柜的消息。”
“马前辈好久未来本寺。”
“他去了哪里?”
“贫僧不便奉告。”
“大师怀疑在下什么?”
“怀疑施主另有目的。”
岳奇一听到此话,激起满膛悲愤,恨声道:“追缉杀人凶手,绳之以法,以昭天理。”
“追缉凶手,是哪一家的仇人?”
“杀兄之仇,仇恨难消。”
“阿弥陀佛!”至空大师想不到岳奇家中人会遭人杀害,这一点大出意外。
岳奇不愿多谈家中之事,顺手一指道:“贵寺最要紧的是详细检查了空大师的遗体,看看有没有什么征候可寻。
‘贫僧不是已经检查过了吗?’至空大师不悦,以为岳奇瞧不起自己。
‘在下不能再看看么?’岳奇耐着性子。
至空大师考虑一下,毅然道:‘既然如此,贫僧勉为从命。’
于是,二人再进入到僧舍中。
这间僧舍,外表和内在很相符,内部的摆设和布置,再简单不过了,只有一床一几,一椅,连个桌子都没有,四壁萧然,墙壁上无画无书无杂物,甚至连一支钉子都看不到。
想见了空大师生前自奉甚俭,真正到了清心寡欲的境界。
老和尚双目紧闭,全身无任何伤痕,没有打斗反抗的迹象,只是心脉已断,脉息全停了。
‘岳施主!发现什么情况没有?’至空大师静静在旁,看着岳奇检验。
‘你看!’岳奇从老和尚指甲里,挑出一点樱桃红的泥土,托在掌心。
‘这泥土不属于荆山的!’至空大师大为惊讶,一面也佩服岳奇的敏锐观察力。
‘据在下所知,这泥土只有西北玉门关才有。’
‘玉门关?掌门师兄从未去过那地方!’
‘玉门关的人来找他。’
‘谁?谁会来找他?’
‘在下不敢遽断,如有眉目就好办了。’岳奇的答案在心底。
‘岳少侠!’至空大师心情大为宽朗,原先对岳奇的猜疑,一扫而至,称呼上自然而然的尊敬了许多。
‘大师还有话讲?’
‘少侠是否已有了答案?’
‘不瞒大师说,此人现在荆山中,恕在下放肆说一句话,有一天必将讨回这公道。’
‘阿弥陀佛!’至空大师双手合什。
就在此时,一名年轻和尚跑到精舍门边,禀道:‘师叔!后山地室的那一位又发作了呢,他口口声声要回“万年堡”去当八号武士。’
‘找你大师兄去看看。’至空大师很不愿意小沙弥这时来禀报。
‘大师兄说他去了不成,不会管用的。’
岳奇目露奇光,八号武士不是他上次潜入通天谷,在谷底首次碰到的那个黑武士吗,怎当起和尚来?
再不然,他以前根本就是一个和尚?
‘大师,在下认识那位,可不可以让我去看他?’岳奇开门见山,毫不迟疑提出。
‘岳少侠,他是敝寺的叛徒。’
‘他先叛后回返贵寺?’
‘正是如此。’
‘他回寺后,贵寺把他予以囚禁?’
‘他精神已错乱。’
‘在下与他是患难之交,很想去看看他。’岳奇不相信,他要眼见为真。
‘请!’至空大师稍一考虑就答应了。
‘在下的意思是想单独一人去。’
‘可以,贫僧叫人带路。’
茅草作垣,竹子作顶,是寺后堆放柴火的地方,山中多木,各种木柴都有,但以松柴为最多。
松木易燃,作为柴火最为适当。
从草寮后门过去是一个石洞,洞口恰好一人高,也是乱蓬蓬的一片草。
洞口如此,洞中可想而知。
岳奇随着小沙弥来到了洞口,挥手令小沙弥回去,径直走洞中。
丙然洞中一片脏乱,苔藓满地,杂草丛生,空气特别潮湿。
岳奇干咳了一声,他自信八号见到他,一定还记得他的面貌。
‘谁?’八号坐在洞中的一角,黑暗中掩饰不住他胡须满脸。
‘记得在下么?’岳奇看到角落里有一张木床,床前有一张椅子。
八号正端坐在木椅上,衣不蔽体,褴褛破旧,露出两个肩膀。
‘异乡客,是你……’八号说话慢,但语调有条理。
‘记得上次我们见面的地点么?’
‘通天谷。’
‘我们分手的地方?’
‘地狱门。’
‘说说通天谷中的景象?’
‘白骨骷髅,堆堆垒垒,有新尸有旧骨。’
‘还有“万年堡”呢?’
岳奇存心想从往事中,提起他的记忆,往往患有精神不正常的人,多数能从记忆里恢复清醒。
想不到这一句话,却使对方突然号啕大哭,泪水和鼻水混淆不清,沿颊而下。
岳奇颇吃一惊,这证明至空大师说的没错,他并不是一个完全正常的人。
一急之下,月兑口而出道:‘天涯飘泊异乡客,万年牢里见真情,八号,你记得李奎总管么?’
‘李奎?’八号喃喃地念道:‘就是他害我最惨。’
‘下在前不久又碰到他一次。’
‘他现在哪里?’
‘“万年堡”。’
‘“万年堡”还有人?’
‘老人星散,新人继起。’
‘唉!’一声叹息,代替了八号心中想要说的话。
‘还在惋惜过去么?’
他抬起头,脸满是泪水,反唇问道:‘你知道我在万年堡呆了好久?’
‘当时你没有告诉我。’
‘现在告诉你也一样,整整是八年。’
‘那你现在住这地洞是……’
‘延长万年牢的苦难生涯,赎罪重生。’
‘向谁赎罪?’
‘本寺掌门了空大师。’
‘大师受人暗算,已在今天离开了人世。’
八号猛然一跃,头顶撞到了石壁,居然不知道痛,状如呆子,傻傻地道:‘岳奇,你不会骗我?’
‘在下从未骗过任何人。’
‘师父在上,弟子开戒了,弟子要为你老人家复仇。’八号双膝跪地,面对洞口,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岳奇大感意外,想不到他们是师徒关系。
‘你是大师的入门弟子?’
‘大师一生未收徒弟,只有我这个挂名俗家弟子谢超,是他唯一的亲人。’说到这里,他又补充了一句:‘因为,我还是他的堂侄。’
岳奇至此才弄明白,八号原来本名叫谢超,那他住在这石洞里,是他自己向了空大师请求准许的。
了空大师一死,他已没有再住下去的必要。
‘走!我知道是谁下的毒手。’谢超整理行装,准备离洞而去。
‘你是何时知道的?’
‘在进入“万年堡”的同一天。’
‘杀人的动机何在?’
‘李奎搞的鬼,当时“武林暴君”没有接受他的建议,现在万年堡堡主却接受了。’
‘为了什么理由?’
‘很简单,不是朋友,就是敌人。’
‘你现在要去哪里?’
‘去找李奎,前帐未清,后帐未了,该去结一结了。’
谢超一拱手,人已飘身出洞,一眨眼已走得无影无踪。
岳奇心乱如麻,重重心事,他呆了一阵,然后举步离开。
老和尚死得怪,他已没有心情再回到寺前去。
这时,暮色苍茫,又是晚鸦归林的时分。
谢超已先走,自己不如追踪去看看。
半个时辰后。
岳奇来到另一个山路,路旁不远,出现了一家农庄,炊烟袅袅,想是正在作晚餐。
农庄前三后四,屋宇整洁,是一家殷实山农之家,门前一个大晒稻场,四周青翠,在这种闷热天,给人心里上一种清凉的感觉。
岳奇突然感到月复中咕咕叫,屈指一算,他已一整天没有进餐了。
肮中饥饿尚能忍受,喉头里干的要起火,不如进去讨一杯水喝,于是,他走向了庄门口。
跨过晒稻场,到达大门口,门外不见一个人影。
‘请问有人么?’
门内也是静悄悄的。
可是,岳奇的毛骨却突然一悚,门内的景象很不寻常。
只见门里的方桌上,趴伏着两具尸体,靠墙壁的地面,也躺着两具尸体,青一色农家的服装。
岳奇一个箭步弹了过去,不错,是四具尸体,三男一女,而且是刚死不久,体温犹存。
不见血,面色白渗渗的,双眼紧闭,死状安祥,像是熟睡了般。
死者是些什么人?
什么人下的毒手?
这农庄的人更跟谁结了仇?
最奇怪的是这四具尸体的死状,竟和了空大师的死一模一样,这中间也有牵连么?
狐疑下,人影一晃,从房后转出一个人,慢慢地朝岳奇走来。
岳奇又是一惊,现身者不是别人,正是在地洞中分手先走不久的谢超。
这家伙怎么不早不晚在这里又碰上面,他来干什么?
‘是你?’
‘你也来了。’
二人互相指了指对方,谢超的面色阴沉不定,看来他也是吃了一惊。
‘你杀了他们?’岳奇心中打了一个结。
‘阿弥陀佛,区区已是半个出家人了。’谢超双手合什,做出和尚的忏悔动作。
‘可是,你出现在这里?’
‘杀人者已先我一步离开了。’
‘他是谁?’
‘大驾不妨再仔细检查看看!’
岳奇深深透了一口气,为了表示慎重,一个一个的从头看到脚。
‘没有伤痕,也不像中毒。’
‘这就证明了一点。’谢超望着屋外的天空,神思有点恍忽。
‘证明了什么?’
‘证明是“万年堡”派来的人。’
岳奇点点头,没有说话,他不想提及了空大师的死状,究竟这种事提多了徒增困扰。
‘想一想,江湖上有什么人杀人无痕。’
‘会是金沙夫人韩梦真么?’
‘韩梦真?她不在川西?’谢超他当然知道金沙夫人的大名。
‘她现在正是“万年堡”的副堡主!’
这一次该是谢超摇摇头,金沙夫人身手极高,人见人怕,杀人无痕无迹,过去也是耳闻而已。
‘不对,她为什么乱杀农庄中的人?’
‘你是说他们是无辜的?’
‘这里的主人姓王,跟家师曾是棋友,过去在京当武官,山中乡民都叫他王乡绅。’
‘这人生前是否跟韩梦真有过节?’
谢超沉思了一会,突然‘哦!’地一声,抬起头,问道:‘岳奇,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叫做乾坤堂的名称?’
‘在下曾听大师兄说过此事。’
‘令师兄怎么说的?’
‘乾坤堂是以保乡卫民为主。’
‘骨子里又是如何?’
‘这点不太清楚。’
‘所以韩梦真一律见而杀之。’
‘不错,韩梦真最不喜欢这类人物。’
岳奇吐口气道:‘那乾坤堂崛起大巴山一带,势力渐渐漫延到豫川三不管地区,渐渐成了气候,有时好,有时坏,表现不稳定。’
‘阿弥陀佛!善哉!’谢超不知不觉表现出当起和尚的动作来。
‘八号,你少来这一套,万年牢里你啃过多少死人骨头。’
‘此一时,彼一时,累得岳兄见笑了。’谢超深一鞠躬,表示歉意。
岳奇心念一转,道:‘阁下从善如流,倒是难得,请问今后行止如何?’
‘杀师之仇毕生之耻,此去就是要找李总管。’
‘走,在下奉陪。’
岳奇不待对方反应,领先疾奔,身后传来谢超紧紧跟在后面的脚步声。
二人一口气,奔过了三个大山坳,转而向北。
此处地势较前大为缓和,林荫之下,出现了一条官道。
蓦地,官道上出现了一群人,男女老少,像是一族人,亡命的向外奔去。
每个人脸上都显惊惶,神情紧张,低头狂奔,却又鸦雀无声。传过耳际的是一片‘沙!沙!沙!’的脚底奔跑声。
岳奇一手握住了谢超,指了指那群人潮道:‘快看,发生了什么事?’
‘谁知道!’谢超耸耸肩。
‘你会讲土话,何不去问问看。’
‘好吧!’谢超一跃向前,抓住一位年老的山民,把他提到一旁。
那位年老山民,被谢超一把挟住,犹如捉住一只山鸡,轻轻提起,立即发出了一声尖叫。
这声尖叫,仍是拦阻不住汹涌的人潮继续奔逃。
岳奇感到很怪,他们是在逃避什么?难道前面发生了瘟疫不成。
稍停了一下,谢超放了那位老人,转头大笑道:‘岳奇,咱俩的运道真不赖。’
‘好的还是坏的?’
‘好不好,就看你的了。’谢超的笑声不绝。
‘要看区区的反应了?’
‘乾坤堂的人出现在前面不远。’
‘他们干什么?’
‘谁知道!’
转眼,三骑怒马疾驰而至,一阵的嘶鸣,已到了二人身前,扑了二人一身黄尘土。
岳奇屡经危难,又兼兄仇未报,如果换在一年以前,他会立刻拔剑,此际他只横眼扫了对方一眼。
谢超却勃然大怒,骂道:‘混帐的东西……’
‘小子!你敢骂大爷?’第一匹马上坐着的是一位狰狞面孔的壮汉,头戴黄冠,冠上插一根羽毛。
不问可知,来人果是乾坤堂的装束。
‘在老子面前最好自称小表!’谢超的口齿很快,动作更快,刷地一剑,已把那匹马的前腿砍断。
壮汉一个鹞子翻身,从马上跃下地面,回头一招手,后面两匹马上的壮汉,翩然落下地面。
‘怎么样?要玩一场硬的不成?’谢超冷冷地吐出这几个字,剑尖一吐,那匹马的头又被斩落。
人的天性有时候很奇怪,那壮汉神情一愣,打量了二人一眼,口气却缓和很多。
‘在下兄弟是乾坤堂的李氏三熊,两位总有个耳闻吧?’
‘不知道。’谢超头一摆,眼睛向上一翻。
岳奇心里好笑,这乾坤堂原是一个欺软怕硬的组织,一下子被谢超吓住了。
既然如此,自己索性不管不问,乐得装糊涂到底。
李二熊和三熊愤愤不平,大声喝道:‘大哥,他要玩硬的,就给他玩硬的好了。’随即拔出身上的鬼头刀,‘呛啷!’一声,刀光霍霍,映日生辉。
‘就凭三位,也不打听老子是那号人物?’
‘你二人暂时不要讲话。’李大熊喝退了二位弟弟,上前一步,双手一拱道:‘阁下是来自灵官寺吧!’
‘你何以知道?’
‘敝堂的正副堂主和贵寺的掌门了空大师是棋中好友,所以贵寺的情形略知一二。’
‘王副堂主是不是就住在前面农庄中?’
‘在下兄弟就是奉副堂主之命去办一件事情。’
‘你们回来得太晚,已见不到他了。’
‘他去了哪里?’
‘他去了极乐世界。’
李大熊大惊失色,叫道:‘是你二人干的?’
‘不是,在下路过所见。’
‘我们绝不相信?’李二熊和李三熊环眼一瞪。
‘相不相信,是你们的事,在下管不着。’岳奇适时开了口:‘不过,在下透露一点消息,杀人者来自“万年堡”。’
‘有何凭据为证?’
‘杀人无痕,心脉震断,是他们副堡主的杰作。’
‘金沙夫人,那个贼婆娘!’李大熊咬咬牙,恨得牙痒痒的。
‘大哥!你相信他们的话?’李二熊提出疑问。
‘不相信也得相信。’李大熊说出了原委,接道:‘“万年堡”前一阵子发出一封最后通牒,要咱们堂口上大大小小的人和他们合作,建立联盟关系。’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上月的初五。’
‘期限呢?’
‘下个月底。’
‘咱们没有答应。’李二熊接口说。
‘所以,他们就拿王乡绅开刀。’
‘在下所见,是四具尸体,两老两少。’谢超冷冷地接上口。
‘其中还有一具女尸。’岳奇补充了一句。
‘王夫人也死了?’李二熊抓住李三熊的手,哀不自禁,突然悲从中来。
‘老二,坚强点,二姑虽死,还有咱们三个。’李三熊劝免他的二哥。
原来李氏三熊是王家的姑表侄,所以他们三人一听到这坏消息,即如同身受。
李大熊脸色数变之后,道:‘承二位见告,刚才是一场误会,我兄弟就此别过。’
‘你最好看看那些尸体去。’岳奇唯恐天下不乱。
原因是把乾坤堂拖到漩涡里,也大可伤伤‘万年堡’的脑筋,而且堂主号称八臂螳螂乌久翼,此人足智多谋,消弱敌人就是壮大自己,何乐而不为。
‘在下兄弟正是要去,再见!’三人微微点头,跃上马背,离开官道,向草丛中的小路驰去。
‘想不到岳兄会使谋略之战。’谢超看看他们三人匆匆离开,摇头大笑。
‘“万年堡”今非昔比,不如以此来破敌。’岳奇说到这里,官道后又扬起一片灰尘。
‘来者是谁?’
二人同时感到纳闷,互看一眼。
远远的一片山坡,急驰两匹马儿,马上各坐着一个女人,生得面貌姣好,二十岁年纪,背上双剑的红缨飘飘,随着长发一荡一荡的向后扬起。
‘好家伙,乾坤双娇也跟了来,这下可热闹了。’谢超似笑不笑地指一指。
‘乌家庄的乌家姐妹就是她俩?’岳奇仅知道有这么一对姐妹花,其他详情一概不知道。
‘你也知道乌玉兰和乌金兰这对双胞胎。’
‘在下所知不多。’
‘乌家庄财大势大,富甲一方,这对姐妹花为她老子带来的麻烦不少。’
‘此话怎讲?’
‘因为她老子不喜欢两个女儿到处招摇。’
‘乌庄主为人如何?’
‘很难说,正邪都有他的份。’
‘好人难做,千古一例。’
‘你说得对了一半,乌庄主是受他家人的累。’
‘也就是那对姐妹花?’
‘不是,他有一个二夫人。’
顷刻间,乌家姐妹又来到二人的身边,又是一大片蒙蒙的黄尘,扑鼻而来。
‘咦!’马上的娇女,发现岳奇站在道旁。
‘喂!你是干什么的?’另一个娇女勒马挥鞭,鞭梢直指岳奇的鼻子。
‘过路客!’岳奇上身微微后仰,鞭梢擦鼻而过。
泥菩萨都有三分土性,岳奇忍了又忍,他不能和女人一般见识,潜在的傲性,尽量抑制住。
乌家姐妹马头一转,已把岳奇夹在中间。
空气突然诡谲万分,这一位谢超静静袖手一旁,冷眼旁观。
‘由哪里来,往何处去?’乌玉兰是姐姐,她先开了口。
‘天涯飘泊,处处都是归程。’
‘姓什么?叫什么?’
‘异乡作客,何须道姓提名。’
‘异乡作客,要不要在异乡作鬼?’乌玉兰仰天发出娇笑。
乌金兰不让姐姐专美于前,大剌剌地道:‘为什么到荆山来,有何企图?’
‘荆山的路,不是人走出来的么?’岳奇的脸冷得像一团冰。
‘看你那身打扮满像那回事,看到有三匹马由此经过么?’
‘有!’
‘在姑娘面前,不准说谎话。’
‘话出如箭离弦,相不相信,在下懒得去计较了。’
‘好小子!你知道姑娘的来路么?’
‘在下不想知道!’
乌金兰嘴巴一撇,露出两个深深的酒涡,很好看,可惜她是在怒中,如果是在微笑,那就更美了。
‘姑女乃女乃偏要你知道。’
乌玉兰仔细瞧看岳奇几眼,缓缓地轻声道:‘妹妹,别吓着他。’
‘乌家双凤,不陌生吧?’
岳奇淡淡一笑,道:‘没听说过。’
‘真的?’
乌金兰面颊气得一鼓一鼓的,‘啪!’地一声,马鞭子长挥倒卷,卷向岳奇的双腿。
岳奇硬吞下一口恶气,身形一飘到了两丈之外。
想不到这对姐妹花,天生就有同心相应的感应,妹妹鞭子一举,姐姐在那一方正好配上,长鞭如蛇,恰好也缠向岳奇的腰身。
岳奇临危不乱,人在空中,左脚反点右腿,身子半旋,又回到原来的位置。
这一手,表现了他的功力。
二女同时‘咦!’了一声,这才知道对方不是好惹的。
乌金兰脾气较暴躁,左掌一扬,两点寒星,射向岳奇的双目,咫尺之隔,投手即至,口中暴喝道:‘看你还有多大道行!’
岳奇反腕一捞,摊开手掌,是两粒天狼星。
不由得怒哼一声,本想打了回去,继而一想,好男不与女斗,顺手一甩,投向身后的一块巨石。
火星进发,两颗天狼星一字形嵌在石头上,深浅一致,手法劲道,又露上一手。
两女一向娇生惯养,这种气她怎么受得下,霍地娇躯一扭,像两只飞燕翩翩,落在地下。
‘拔剑!’乌家姐妹徐徐解下背上的双剑。
‘不用着!’
‘不敢应战么?’
‘跪下磕个响头,放你一马!’
乌家姐妹挪步移身,站成对角之势。
此时,谢超不能不出面说话,否则就不够朋友。
只见他仰面打个哈哈,道:‘打是情,骂是爱,老伙计,万年牢里再走一遭。’
‘嚼舌根的,你是什么人?’乌金兰听到此话,勃然大怒。
‘在下说错了么?’
‘和尚不像和尚,道士不像道士,人不人,鬼不鬼,什么东西?’乌金兰被对方说中心事,脸色红一阵青一阵。
乌玉兰此较冷静,二女初见岳奇一表人才,激起了埋藏内心的追慕之意,虽然谈不上是爱情,但不否认是好感。
只是女人喜欢装模作样,故意找岳奇的麻烦,内心里却是要接近他。
乌玉兰向妹妹示意一下,平静地道:‘你同他一伙的。’
‘咱们是一道儿的,不是同伙儿的。’
乌玉兰毫不生气,仍是以平静的口音道:‘你和他都去过万年牢?’
‘谁是他,他又是谁?’谢超抓住话柄,反唇相讥。
乌氏姐妹这下子可不好回答了,乌玉兰干瞪眼接不上腔,乌金兰一气之下,双剑如风摇垂柳,一出手就是狠狠地一招。
‘你找死!’
‘在下不能死,死了就没有男……。’谢超足尖轻点,人已月兑出双剑的笼罩。
‘狗嘴吐不出象牙,姐姐,把他废了!’
岳奇啼笑皆非,自己和对方素不相识,非友非敌,狭路相逢,这算那门子的名堂。
憋了一肚子的火,怒斥谢超道:‘八号!你少废话好不好!’
谢超作了一个鬼脸,叹口气道;‘在下只是想打个圆场而已。’
乌玉兰这一下抓住了理由,骂道:‘鬼头鬼脑,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你滚开吧!’
‘在下和你们的他有约在先,不能先滚。’
‘姐姐,你看,这人好赖皮。’乌金兰怒在睑上,喜在心头。
乌玉兰口气也缓和了一点,问道:‘二位真是去过万年牢?’
‘不但去过,在下还住饼一阵子。’
‘啊!’乌玉兰顿时花容失色,期哎地道:‘我听到他刚才叫你八号,你到底是谁?’
‘以前的八号早死了。’
‘那现在呢?’
‘现在是半个和尚……’
此话一出,乌氏姐妹花笑得花枝招展。
谢超等二女笑完了,正色道:‘两位姑娘,请吧!你们要找的人已经过去了。’
‘不行,这里的事没完,咱们不能走。’乌玉兰的黑眼珠迅速地瞄了一下岳奇。
‘还有什么事?’谢超明知故问。
‘咱姐妹和他的事。’乌金兰敢说敢做,敢爱敢恨,她指了指岳奇道:‘我要他跟我一起走。’
‘什么?’岳奇摇了摇头,苦笑道:‘在下和姑娘萍水相逢,非亲非故……’
‘不管!你今天得跟我姐妹走。’
‘为什么?’
‘因为我舍不得跟你分开。’乌金兰悄声地说。
岳奇的脸色开始挂不住,忿然作色道:‘姑娘的话,不觉过份么?’
‘两情相悦,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怕的?’
‘好了,妹妹!保留一点。’乌玉兰恨恨地瞪了她妹妹一眼。
‘没关系!’谢超也想不到乌金兰当场示爱,急忙又打圆场道:‘他叫岳奇,这样好了,咱们订下一个后会之期,在下谢超和他,六个月后去贵府拜会如何?’
乌玉兰爽然道:‘我姐妹准时候驾,今日就此拜别。’说着,拉着她妹妹上马就走。”
“慢点!”乌金兰回到马上,突然又从马上跃到岳奇身边,泪眼汪汪地道:“岳奇,这件东西送给你。”
岳奇眼见她从怀中慢慢地取出一个锦色布包,就径往自己手中塞来,好像是非常的慎重。
“妹妹!你不可这样做!”乌玉兰在马上急声阻止。
“不这样不行。”乌金兰眼泪像珍珠般,一颗接一颗。
“你有没有想到后果?”
“一切后果由我负责。”乌金兰不理姐姐的劝告。
岳奇接到手,已无法退回,基于好奇,只得打开布包,原来是一块璞玉,黑黝黝地有五寸见方,上面刻着山川河海的图案,具体而微,雕刻精细。
“藏好,不到必要,不要打开。”乌金兰又叮咛一句。
“在下……怎么能接受姑娘的东西?”
“快收起来!”乌金兰大声地说。
她的话既像上司命令下属,又像情人对待情郎,威力很大,使人无法抗拒。
岳奇怔了一怔,无可奈何地愣在原地。
“现在……”乌金兰满意地笑了,不过,笑得有点凄然:“我和姐姐真的要走了。”
蹄声得得,二女掉转马头,含泪而去。
谢超愣愣地站在那儿!
岳奇也怔怔地望着她俩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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