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如豆,绿柳如丝,亭亭荷盖间一对鸳鸯在戏水。
池畔,凉亭里,冷一凡和女杀手巧姐儿执手相对,巧姐儿依然是那么美,只是清瘦了些,柔柔的眼光照射在冷一凡脸上。
使冷一凡有如沐春风的感觉,多少相思,多少情意,尽在凝眸相看里。
“巧姑娘,你知道……我有多想你?”
“我也一样!”巧姐儿粉腮上飞起了两朵红晕,会使人沉醉的娇羞,此刻,谁能相信她会是神秘而恐怖的女杀手!
“你这一向在哪里?”
“常常在你身边。”
“巧姑娘,你……”冷一凡紧捏了一下玉手。
“是真的!”她嫣然一笑,像一朵初绽的春花。
“你故意跟我避不见面?”
回答的是一个微笑,脉脉含情的微笑,澄沏如秋水的眼眸飘散出万般情意,仿佛她的眼睛会说话,绵绵道出了少女的心怀。
冷一凡情不自禁,放开紧握的手,张开双臂……
“轰!”地一声怪响,冷一凡骤然一惊。
地里的鸳鸯扑水躲入荷叶深处。
冷一凡定睛一看,那仿佛江南景色的画面消失了,眼前也没巧姐儿,他仍睡在冷炕上,看到的是屋顶的横梁。
梦!原来是一个春色的梦。
他的心还在砰砰地跳个不停,他下意识的闭上眼,想重回梦里,然而好梦不再,他已完全清醒,心头剩下的是一片莫名的怅惘。
再睁开眼来,只见身边是空空的,没了马子英的影子,他一骨碌翻下炕来,定定神,步出堂屋。
堂屋也是空的,残桌倒是收拾干净了。
敝事,酒菜是谁预备的?
残桌又是谁收拾的?
目光扫向上首房门,门是虚掩的,他立即想起“追魂煞”,他人还在么?走过去,轻轻推开房门,一看,呆住了。
房里也是炕床,床上有个人侧里而卧,是个女的,似乎睡得很熟,她是准?
冷一凡木了很久,故意干咳一声。
“唔!”一声,女的翻身坐起,揉揉眼睛,“啊”出了声。
冷一凡惊怪莫名,床上的女人赫然是救过马子英又与他一道遭难的美艳少妇。
“是……你?”冷一凡退后两步。
“浪子大侠!”
美艳少妇下了炕,理了理鬓边散发,笑笑道:“我叫林楚楚!”
边说边走到房门口。
“小娘子怎会在这里?”
“我没地方去,只好跟着马大侠,他光身一个人,也需要人照料。”
冷一凡心想,马子英难道已爱上这美艳少妇?她谈不上武功二字,力不足自保。带着她岂非是一个累赘?
当然,这是别人的事,自己管不着。
转过门外小院,看日色已是近午时分,这一觉竟睡了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不短,当然有许多事情会发生。
“酒菜是小娘子预备的?”
“是,还能下咽么?”言语意态显得无比的温柔,是个很理想的当家女人,而且还有一股子诱人的媚力。
“很可口,谢啦!”冷一凡想了想才道:“小娘子,在下记得在饮酒时上次在破庙里出现过的‘追魂煞’闯入房中”
“这我不知道,我出去买东西刚回来不久。”
“马大侠人呢?”
“他说他有事要出去一趟,叮咛我转告你千万不要离开这儿,等他回来。”
冷一凡点点头。
马子英一再说等机会,他已经另有安排,他是为自己失镖的事在奔波,想起来也真是惭愧,自己竟然半筹莫展。
“浪子大哥!”一声欢叫突然传来。
冷一凡转身一看,大惊意外,不期而出现的竟然是胡蕙君,她怎么会来洛阳,还找到这里来,这可的确是做梦也估不到的事。
“胡姑娘,你……”
“我们接到你失镖的讯息,十分着急,我跟夫人便星夜赶了来,夫人要亲自处理这件事情。”
“夫人也来了,人呢?”
“稍后就到。”
冷一凡心头登时五味翻腾,失了镖已够丢人现眼,还劳如意夫人赶远路来,一时之间,他不知如何说才好。
胡蕙君跨进门槛,凝眸望着冷一凡,眸光里有-一种特殊的意味,任何男人见了都会理解得到的意味。
通常形容一个聪慧的女人说连她的眼睛都会说话,现在胡蕙君的眼睛就在说话,这使得冷一凡更加愧疚难当。
他低下头,久久没听到胡蕙君的声音,再抬起头,为之大大怔愕。胡蕙君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一抹残笑僵化在脸上。
这是怎么回事?
顺着胡蕙君的目光扫去,冷一凡突然明白过来。
“对不起,我忘了介绍!”手指向胡蕙君:“这位是如意镖局总管的千金胡蕙君,也是如意夫人得力的助手。”
然后又比向林楚楚:“这位小娘子叫林楚楚,是马大侠的朋友!”
“胡姑娘,幸会!”林楚楚颔首为礼。
“幸会!”胡蕙君的神色稍舒,只说了“幸会”二字,她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对方才较为妥当。
“请坐!”林楚楚步了过来。
胡蕙君设就坐,只挪动了一下脚步,眸光又照向冷一凡。
“浪子大哥,关于失镖的详情,我和夫人都知道了。”
“哦!是谁说的?”
“贵宾贾依人,讯息也是他传的,他应夫人之邀,暗中护镖,很可惜你们没早联络上,才会顾此失彼!”
胡蕙君的神色已回复正常。
“这点我应该想得到!”冷一凡突然瞥见一条身影出现在堂屋门外,定睛一看,来的是如意夫人。
胡蕙君已道:“夫人来了!”
冷一凡忙趋前敛步,硬起头皮道:“夫人请进。”
如意夫人姗姗而入,一身素衣衬着雪白的肌肤,更显出她的冷艳。
她的脸上没有笑容,但也没有令人不愉快的神色,目光扫了屋内一周,然后停在林楚楚的身上。
冷一凡忙为之引介。林楚楚施礼之后,挪椅请如意夫人坐下。
冷一凡再次抱拳道:“在下愧对夫人!”
如意夫人抬手道:“这不是你的错,是我们设料到会有这么多平常很少活动的人物打这趟镖的主意。”
冷一凡道:“不管怎么说,在下难辞其咎。”
顿了顿又道:“半支镖是落在玉面蜘蛛之手,对方已经提出了条件,要侯爷亲自出面……”
如意夫人道:“这个我已经知道,根本就办不到。”断然口吻。
为什么办不到,冷一凡无从忖测,也无法开口问。
镖是他丢的,他必须用自己的力量追回。假使包侯爷真的肯出面,他这辈子便休想再在江湖上行走。
林楚楚欠身道:“夫人,三位请宽坐,我暂时失陪……”
如意夫人道:“护庄,蕙君,你两个也暂时回避,我已经约好玉面蜘蛛在此地单独会面谈判。”
冷一凡更为震惊,想不到如意夫人竟然已约好了对方谈判。
是马子英的安排么?心念一转,道:“夫人,在下可以旁听么?”
如意夫人深深一想,很勉强地点了下头,但随即又摇头道:“不妥,也许事涉私人恩怨,你们还是下去吧!”
冷一凡无奈,只好和胡蕙君、林楚楚离开堂屋。
堂屋里。
如意夫人独坐,显得有些孤寂,她在等待玉面蜘蛛的来临,双方就劫镖的事,举行面对面的谈判。
半个时辰过去了,不见对方来临。
如意夫人似乎极有耐性,连姿势都没改变一下。
在林楚楚的安排下,冷一凡和胡蕙君藏身在东厢,她自己则留在西厢,冷一凡已有些不耐了。“胡姑娘,这谈判是谁安排的?”
“对方自己提出来的。”
“讯息直传到开封?”
“不,夫人一到洛阳,对方便已知道。”
“怎么选择了这屋子?”
“是你的老友安排的。”
“老友……是谁?”
“他自称江湖秘客。”
冷一凡内心起了一阵激动,想不到江湖秘客也到了洛阳,他为自己要办的大事竭机尽智,此次又投入如意山庄,也是他安排的。
谜一样的人物,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他的来路和真面目,只有一点无可置疑,他是真心相助。
“你们见到了江湖秘客?”
“没有。”
“那你们怎么会知道?”
“他要别人出面传的消息。”
“谁?”
“追魂煞!”
冷一凡又是一愕,追魂煞是黑龙会的护法,怎会与江湖秘客拉上关系?是了!一定是自己被白衣女子所困时,他冒充长恨书生解自己的围,定是出于江湖秘客的授意。
“浪子大哥,这里的事要是能藉着谈判圆满解诀,我们回到开封,我带你畅游名胜,你说好不好?”
“好,当然好!”
“对了,那个叫林楚楚的结过婚的妇人,她跟马大侠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算是朋友吧!她曾救过马大侠,也就是为了这一点而被拖进浑水……”
“她的武功很高?”
“不,正相反,几乎等于不会武功,她救了马大侠是一种巧合。”冷一凡不想细说,一说话便拉长了。
而实际上,冷一凡知道的也并非全部。
“浪子大哥……”
“嘘!人来了!”
四名白衣女子飘进了三台小院,各占了一个院角,紧接着是四名高大的黑衣蒙头人抬着一乘小轿进入,正对堂屋门停下,然后退到轿后,双手抱胸。
冷一凡和胡蕙君贴近窗户屏息以待。
“既然来了,何不请进?”
堂屋里传出如意夫人的声音。
“你出来,我们就在院子里谈!”轿子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
“屋里只有我一个人,不必担心……”
“笑话,天下还没有令老身担心的事。”
“为何不下轿?”
“老身只想坐在轿子里谈!”
“可以,看在你年长的份上,我移樽就教!”说完,姗姗步出堂屋门,隔丈许面对遮掩得很严的轿子。
气氛并不紧张,但透着神秘。
“如老身记忆不错,你该叫李艳娘。”
“不错,芳驾的记性很好。”
“二十年前,你是个黄毛丫头,算起来该四十了吧?”轿中人的声音很平静。
冷一凡却受到了强烈的震撼,他一直认为如意夫人跟包侯爷是老少配,看上去她像二十几岁的少妇,想不到已是不惑之年,是驻颜有术么?
“芳驾当已接近花甲?”
“对,一点不错,现在我们来谈正经。”稍稍一顿,接下去道:“李艳娘,老身本来不想见你的。但是,听说你是如意山庄的掌权人,而且人已到了洛阳,所以勉强应约见你一面,话可说在头里,能不能解决问题……”
“我到洛阳来,就是为了解决问题而来的。”如意夫人的声音冷凝而坚定,自有其慑人的力量。
“你只配传话。”
“哈哈哈哈!芳驾未免太目中无人了!”
“不管你怎么说,老身要包天觉亲自出面。”
“他不能出面。”
“为什么?”声音突然转厉。
“我只能如此告诉芳驾。”
“难道他已经……”
“人倒是还活着。”
“既然人没死,他就非出面不可。”
“芳驾派人劫镖的目的就是要他出面?”
“不错。”
冷一凡在暗中心念疾转:“对方指名要包侯爷出面解诀,劫镖只是迫使包侯爷出面的手段,真正要解决的是另外的问题,为什么如意夫人一再声言包侯爷不能出面?听声口她与玉面蜘蛛并不陌生,她巴巴从开封赶来,心中自有打算。自己进入如意山庄的目的就是想从包侯爷的身上找出‘剑中剑’欧阳轩的下落,如意山庄由夫人掌权,没人提及庄主二字,这当中有什么蹊跷?贾依人投进山庄,很可能出自江湖秘客的安排,不知他是否已找到线索……”
如意夫人默然了好一阵子才开口。
“我再说一遍,侯爷不能出面。”语气和前面说这话时一样坚定。
“那批价值惊人的珠子不要了?”
“如果芳驾不肯见还,本山庄还赔得起。”
“嘿!”一声刺耳冷失:“李艳娘,就算你们甘愿赔偿,放弃索讨,人还是得出面,老身不会改变主意,你可听明白了?”
正主就在眼前,冷一凡有豁出去的冲动,不管双方是什么恩怨,镖是自己丢的,就得由自己亲自索回。
何况,贾依人还在对方手上,贾依人是人不是珠宝,珠宝有价,命却是无价的,而贾依人之所以被掳为人质,祸源仍是自己,这问题比失镖更重要。
“人质的事又怎么说?”
“人质与珠子同一命运。”
“芳驾知道人质的来路么?”
“老身不管他是什么来路。也不想去了解,包天竟如果不出面,一切后果他负全责。”
双方的谈判已经陷入僵局。
“李艳娘!”玉面蜘蛛又开口:“言止于此,十天为限,如果包天觉不出面,首先奉上你们那位贵宾的人头。”
冷一凡已经按捺不住,擒贼先擒王,正点子就在现场,制住她,一切问题迎刃而解,他离开窗子走向房门……
胡蕙君急声道:“浪子大哥,你要做什么?”
问话声未落,人已飘了出去,快如月兑弩之箭,疾射向那乘小轿。
惊叫声起,冷一凡的剑已对正轿门,没有刺入。
四名抬轿的蒙头大汉齐齐暴喝一声,从轿身两侧圈了过来,扬掌作势……
“你们退下去!”轿子里传出命令。
四名大仅收掌疾退。
分据院角的四名白衣女子齐齐扬起了手,四道白色绳影飞出,冷一凡心里已有准备,在毒绳飞射而来的瞬间,塌身电旋到了轿后。飞绳落空回收。
冷一凡直起身形,长剑斜扬,做下劈之势,这轿子很小,人在里面没有转寰的余地,如果一剑劈下,必然是轿毁人亡。
四名白衣女子暂时愣住,抛绳的技术再难再快,总不如长剑下劈顺当。
如意夫人寒着脸不言不动。
“你就是如意山庄的护庄浪子?”轿中人发问。
“不错。”
“你想怎么样?”
“只一句话,还镖放人!”
“说得真轻松,你以为办得到么?”
“在下一剑劈落,芳驾知道后果将是什么?”
“浪子,先别高兴,接近轿子五尺之内便是死地,现在你已经踏在死地上,你没机会用剑,而且必死无疑!”
玉面蜘蛛是名震江湖的人物,惹不起的女魔,冷一凡绝不敢把对方的话当作虚言恐吓,她说这话必然有所倚恃。
但冷一凡的目的是要讨回失镖,救出贾依人,并非要杀人,如果他突然出剑,得手的成算很大。
可是杀了玉面蜘蛛却不能解决问题,这就是使他迟疑的原因。“在下不信这个邪!”
“那你不妨试试看。”
冷一凡骤下决心,他不能犹豫错失先机,“呀!”地一声轻吼,手中剑疾劈而下,预料中,这一剑至少是轿毁人亡。
“铮!”冷一凡手腕一麻,剑身反弹而起,想不到这小轿的骨架竟是铁的。意念尚未转完,一道指风破轿帘而出。
闷哼声中,冷一凡连退三步。
他这一退,正好靠近右下角的白衣女子,飞绳暴出,只觉身上一紧,被结结实实地缠了三匝,登时心头一凉。
就在此时,一条鬼魅似的人影凌空泻落,一个飞旋,闯到了右上角的白衣女子身后,同一时间,左下角的白衣女子身后也出现人影。
冷一凡只觉得身上一松,转身反欺,闪电式的行动,剑指上右下角白衣女子的左胁。
地上留下半截断绳。
这时,冷一凡才看清右上角女子身后站的是马子英,他飞泻旋身断绳制人,四个动作宛如一个动作,快手,名不虚传。
左下角白衣女子身后的胡蕙君,长剑抵住白衣女子的后心,四名白衣女子已有三名受制,剩下左上角的一个显然已孤掌难鸣。如意夫人冷眼一扫全场。
“芳驾现在怎么说?”
“还是那句话,十天为限,要包天觉出面。”她的声音依然平静,丝毫未变。
“依眼前的情况,芳驾还能开价?”
“李艳娘,你以为你们占了上风?”
“不是么?”
“错了,老身没打算造成流血的场面,手下留了情,你们要是不识相,将会后悔莫及。”
一顿,高声道:“我们走!”
四名大汉靠轿就位。
“李艳娘,十天的期限不长,赶紧飞讯传话。”
轿子上了大汉的肩头。
“慢走!”冷一凡大喝出声。
“浪子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以芳驾的三名手下换回人质。
‘哈哈哈!浪子,你看着办。’
轿子一掉头,冉冉出门,对于被制的手下,她半句话都没交代,似乎她们的生死与她无关。
这种女人到底是什么心态?
冷一凡实在憋不下这口气,就这么轻易地让对方离开么?
身形弹起……
‘浪子!’如意夫人急叫了一声。
冷一凡弹起的身形硬生生迫降地面。
如意夫人挥挥手:‘让她们走!’
马子英与胡蕙君撤剑后退。四名,白衣女子片言不发,匆匆奔离,冷一凡气得两眼发蓝,举步走近如意夫人。尽量压抑心头怒火。
‘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避免流血!’
‘夫人巴巴地从开封赶来,为的是要解决问题,现在却平白放弃机会,理由只是避免流血,在下实在不懂!’
‘浪子,不,护庄,别低估了玉面蜘蛛,如果她是照你所想象的那么容易对付,就不叫玉面蜘蛛了。她说,不愿意造成流血的场面,这一点我完全相信。’话锋顿了顿,接着问道:你听过龙女这名号吗?”
“龙女?”冷一凡心弦震颤,月兑口道:“当然听说过!”话出口,觉得措辞不受,但出口的话已经无法收回。
“听口气……你跟龙女似乎并不陌生。”
“这……有过一面之缘。”
“龙女”,冷一凡当然不陌生,她是女杀手巧姐儿的姨母,巧姐儿是她一手抚养、教带大的,情同母女。
他曾经替她诊过病,不知道如意夫人何以会突然提起她?心念之中,道:“夫人认识龙女?”
“没见过面!”
“为什么提起她?”
“这就是我想要告诉你的,十几年前,玉面蜘蛛和龙女曾经有过一次诀斗,双方打了一天一夜,所有压箱底功夫都使出来了,结果仍分不出胜负。最后,她们化敌为友,从这点你可以想象得到玉面蜘蛛是什么身手,所以我说她无意流血这句话我完全相信。”
冷一凡默然。
马子英和胡蕙君走拢来。
“夫人准备赔镖了?”冷一凡锁起了眉头。
“不,贾依人还在对方手上,人和镖都得要回。”
“但夫人放走了她?”
“我另有打算。”
“请侯爷出面?”冷一凡舒眉张眼,望着如意夫人。
包天觉出不出面与他也有很大关系,他进入如意山庄做客,该办的事毫无进展,如果能有机会接近包天觉,便可以着手办事。
“侯爷不会出面!”如意夫人回答得很简单明了。
“为什么?”冷一凡追向了一句,明知此话不妥,但他还是出了口。
“护庄!”如意夫人冷艳的粉腮上,掠过一抹不大容易被人发觉的异色:“别问为什么,我只能告诉你他不会出面,我既然来了,便将担起这重任。”
冷一凡已经注意到了如意夫人脸上掠过的那抹异色,他直觉地感到包天觉不出面必有幕后文章,但却不便再追问下去。
另方面玉面蜘蛛劫镖掳人,目的是迫使包天觉出面,这当中不用说也有文章,是什么文章呢?这可就难以忖测了。
林楚楚从西厢房转了出来,手里端着一个大木盘,盘中是杯筷碗碟,朝众人笑了笑,径直走向堂屋。
马子英抬手道:“夫人,我们进堂屋吧!时间已过午,各位定然饿了。”
四个人进入堂屋,林楚楚已经布好了杯筷。
马子英以主人的身份肃客入座。
冷一凡心里暗忖:“看样于马子英与林楚楚已经俨然是一对,奇怪的是在这种刀兵相见的情况下,林楚楚何以能安心料理采饭,她一点也不怕么?”
不久,酒菜上桌,竟然有七八样之多,外加一大盘馍。
林楚楚斟酒劝菜,完全一副贤良主妇的姿态;大家默默地吃喝,每一个人的表情都很沉重,谁也不开口,冷一凡不但想着失镖,更挂念着被捕作人质的贾依人,简直食不甘味,他脸上不时飘来胡蕙君关注的眼神,但却引发不起他的反应,他沉溺在混乱中。
久久,如意夫人打破了沉默。
“马大侠,我们照原计划行动!”
“是,夫人!”马子英应了一声。
什么原计划?冷一凡完全不知道,只是这句话把他从混乱中唤回,他意识到如意夫人似乎早已做了某种安排。
“你跟护庄先出发。”
“好!”马子英只应了一个字,随即站起身来。
冷一凡跟着起身。
林楚楚幽幽地道:“两位谨慎小心!”眸光照在马子英的脸上,口说是两位,当然她最关怀的是马子英。
马子英点点头,还报以领受的一眼。
日头西斜。
荒烟蔓草中,隐约露出些断垣残碑和石砌,一望而知是一座湮没了的古陵。
冷一凡与马子英来到这座陵墟里。
“浪子,你一定很纳闷?”马子英开了口。
“不错,是有这种感觉。”冷一凡点点头,他憋了一口气,这一路来他始终没主动开口问。
“在下现在可以告诉你,这次的行动是你的朋友江湖秘客策划的。”
“噢!”冷一凡并不怎么意外。
因为胡蕙君曾经透露过,这次如意夫人和玉面蜘蛛的约会是江湖秘客安排的,由他策划整个行动可以说顺理成章。
“行动的原则是先礼后兵。”
“什么叫先礼后兵?”
“先礼是希望和平方式解决问题,如果不成,就只好诉诸武力……”
“对方坚持要包侯爷出面,如意夫人断然拒绝,和平方式等于已经破灭……”
“不,江湖秘客另有安排。”
“在玉面蜘蛛现身时采取行动岂非直截了当?”
“浪子,别忘了人质还在对方手上,万一行动失败,人质的安危便成问题了!”
冷一凡点点头,的确贾依人的安危比失镖更重要。
“江湖秘客另有什么安排?”
“马上就可见分晓。”马子英径直接回答,一副故神其秘的样子,顿了顿,又说道:
“现在已经快到约定的时辰了。如果对方依时出现,和平解诀便有希望,要是过了约定时辰而没有动静的话,我们就只有动武一途。”
“对方指的是谁?”
“江湖秘客安排的人。”
“就在此地等?”
“对!”马子英缓缓转头瞧望,补上一句话道:“希望一切顺利!”
两人沉默下来。
时间在不知不觉之间滑过。
日薄西山,晚风徐起,拂在身上有些寒意。
夕阳,本来应该是很美的,但在墟墓之间,不但不美,反而使人产生一种肃杀诡异的感觉。
“浪子!”马子英抬眼望了望天色:“时辰已到,我们开始行动,看来和平解诀是无望了!”
“如何行动?”冷一凡有些茫然。
“闯龙谭,入虎穴。”
“马兄的意已是……”
“跟在下来吧!”偏了偏头,举步便走。
冷一凡只好跟着走,心里有些儿明白,看样子玉面蜘蛛的巢穴就在这北邙鬼丘之上,所谓闯龙潭入虎穴,是对蜘蛛精采取直接的行动了。
前进了十丈左右,马子英止步,手指一座土丘的脚下道:“就是这里,浪子,话说在头里,你心理上好有个准备。”
冷一凡目往前方,没说话。
马子英又道:“此次行动虽然有周全的安排,但可能的情况却是推测的,所以我们要冒很大的险,成败之数各占一半。”
冷一凡点点头,身为浪子,冒险是家常便饭。
踏上江湖路以来,经历的凶险太多了,多少次在生死边缘,生死只是一体的两面而已,何况这次行动他是被劫者,别人为他冒险,他自己又算得了什么呢!
两人步近土丘。
目光扫过,冷一凡心头一震,枯败的蓬蒿中露出了一个桌面大的黑洞,看来是地底中空,塌陷下去的,四周有不少仅露头角的碑碣。
再逼近,看出这黑洞深不见底,阴气迫人。
“浪子,这地穴之内便是蜘蛛窝,现在我们就要直捣蛛巢。”
“这地穴看来不浅!”冷一凡望着黑洞。
“里边的情况不得而知。”
“如何下去?”
“当然有准备。”
“在下再问一句,这巢穴是在什么情况之下发现的?又怎知是蛛巢?”
“白衣女子从此地进巢,是盯梢发现的。”
“好,我先下去。”
“我们一道行动。”
“马兄,既然下面情况不明,进洞是冒奇险,在下先下去,顶多牺牲一个,两个一道,马兄便成了白搭。”
“浪子,在下先下去吧!”
“不,在下当仁不让,这本来就是在下的事,马兄义助一臂,就已经感激不尽了。”目芒闪了闪,豪气十足地又道:“你且说如何下去?”
“用这个!”马子英从怀里取出一捆筷子粗细的绳索:“这是丝绳,很劲的,可以承得住两个大人!”
冷一凡正要伸手去接,忽然瞥见土丘边的草丛里有黑色的衣片飘动,定睛望去,是人躺在那里,而且不止一个。
他毫不犹豫地弹身过去一看,竟有五六个之多,清一色的黑衣劲装,黑布套罩头,光凭头套就可以认定是玉面蜘蛛手下。
活人应该有反应,是死人么?
“浪子,不必费心了!”
“这怎么回事?”
“暗道口当然设有桩卡,清除障碍不属我俩行动的范围,自然有别人去做。”冷一凡感到真正的纳闷,江湖秘客的作为向来是神鬼莫测,他笄这次行动看来动用了不少高手,都是些什么人?
心念之中,他顺手抓掉一个人的头套,是个白面汉子,脸上没死色,仿佛是睡着了,用手一探,不但温热,而且还有呼吸。
真的是活人,看样子是被制住的。
“浪子,我们必须准备行动!”马子英催促着。
“人还没死?”
“对,还不到杀人流血的时候,尽量不伤和气,保持和平谈判的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