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千娇百媚,但略显憔悴的少女,站在门边,她,正是店主的女儿上官凤,也是小野极于要看一面的人。
“小姐!”两字,几乎月兑口而出,他猛省自己的身份,赶紧把将要月兑口而出的话,硬吞了回去,这一刻,他心中是五味杂陈。
上官凤冷冰冰地道:“郑老,这位是谁?”
从这声“郑老”的称呼,可以看出她为人的厚道。
郑三忙抢着道:
“小姐,是栈中客人,喜欢马,所以……来这里看看!”
“唔!”
小野怕露出破绽,把视线移开,转身装作监赏马匹,一颗心却几乎跳出口来。
郑三哈腰道:“小姐,你很久没溜马了?”
“我不高兴再骑!”
“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有小野的消息吗?”
小野身躯为之一震,自己不过一个马僮,一个被众人不齿,因为私生子的小厮,她为什么念念不忘自己呢?自己有什么值得她如此呢?
他真想说,我就是小野,然而他不敢,他没这份勇气。
郑三摇了摇头,道:
“小姐,小老儿整天看守马厩,那来的消息……”
“他……不会有什么吧?”
“唉!可怜的孩子,但愿吉人天相。”
“郑老,那次事后一点消息也没有?”
郑三答得很干脆道:
“没有!”
上官凤口里发出了一声幽长的叹息。
郑三干咳了一声道:
“小姐,他不值您关心的,忘了这不愉快的事吧!”
上官凤花容黯淡,用手理了理鬓边散发,梦呓似的道:
“我想忘掉他,但我忘不掉……”
“小姐,不值啊!”
上官凤眉毛一扬,道:
“将相无种,郑老,你也与一般人对他的看法一样?”
郑三尴尬地一笑,道:
“不……不过,他只是一个千千万万穷苦人凉的孩子之一而己!”
“不见得!”
“依小姐的看法?”
“他是人中之龙!”
小野心中又是一阵震颤,人中之龙,自己能当这赞誉吗?多少年来,人家当自己是一只狗,而她,竟持这种看法?
人中之龙,这四个字在他脑海里打转,他突然暗中作了决定,自己必须力求上进,出人头地,否则此生决不再见她。
郑三哈哈一笑道:
“您的看法与人不同?”
“我曾习过凤监之学!”
“啊!小姐,那您是慧眼识英雄了?”
上官凤粉颜一红,道:
“郑老,我希望你能给我他的消息?”
“小姐,您知道小老儿无从打听。”
“我不信!”
“这……”
“郑老,明人不说暗话,你是一位人物!”
郑三老脸微微一变,道:
“小姐,这也是凭风监之学么?”
上官凤目注一旁的小野,欲言又止。郑三立即会意,走到小野身边,施了个眼色,哈哈一笑道:
“客官,这些马有中看的么?”
小野可不敢开口,怕上官凤听出他的声音,仅只“唔!”了一声,转身离开马房,这地方他熟悉不过,立即由外绕到后窗,静静窃听。
上官凤俟小野离去之后,压低了声道:
“郑老,你的事瞒不过我?”
郑三吃惊地道:
“什么事?”
上官凤杏目一睁,沉声道:
“你在暗中传授小野武功,你的功力在城中尚找不到第二人。”
郑三老脸大变,栗声道:
“小姐,这话从何说起?”
“我碰到不止一次,都在半夜,对么?”
“这……这……”
“放心,我不会失口泄露的,这‘咸丰城’本就是藏龙卧虎之地。”
郑三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上官凤微微一笑,接着,粉腮一肃,道:
“郑老,他必会找你的,我希望能转告不要自暴自弃,我……”
以下的话,没有说出口来,但已是很明显的了,她爱上了他。
小野心头一片紊乱,他不想听下去了,悄然转回房内,倒在床上,一个人静静地想,最难辜负美人恩,他必须对将来有所打算。
最令他难堪的,是谜一样的身世,与母亲讳莫如深的态度。
对母亲的下落,他倒不怎么担心了,因为他已然知道母亲是一名武林高手。
现在,最大的难题是如何应付“过路客”,他的武功太高,如他不放手,自己难月兑他的掌握。难道真的要在城中呆上一个月再回覆他!
数年李与郑老爹习武,虽说已奠下了根基,但要出人头地,还差得远,单只内力这方面,便是极大的弱点,老爹说,如能把他所授的口决,全部参透,必有所为,可是他又告诫自己不能泄露他的武功,学而不能用,与不学而异?
说来说去,自己还是与没有武功的平常人一样。
从头再来吗?明师可遇而不可求,得看机缘。
他无法把自己从复杂的思想中解月兑出来,这使他苦恼万分。
正自出神之际,房门一开,一条人影闪入房中。
小野吃了一惊,翻身下床,只见一个商买模样的中年人,兀立在桌边。
“阁下走错了房间?”
“没有!”
“那是……”
“找你!”
小野心头一震,困惑地道:
“找在下?”
“嗯!”
“我们素昧生平?”
“你听不出我的声音?”
小野立即恍然,来的是易了容的“过路客”。
“有何指教?”
“你跟我出城!”
“人……不找了?”
“有一个现成的机会,可能会碰上要找的人!”
“回头再说,我在马家店后边第一间房等你,你马上去!”
“好!”
“过路客”转身出房,小野松了一口大气,不管“过路客”所说的是什么机会,只要出城,离郑老爹便远了。于是,他不再耽延,结清了店帐,立即出城。
一路上,他脑海里抹不掉的是上官凤的影子。
到了马家店,毫不费事的找到了“过路客”。
两人关上房间,小野去了易容,恢复本来的面目,在房中边吃喝边谈。
“小野,我们明天一早起程,到‘藏龙谷’!”
“什么!武陵山中的‘藏龙谷’”
“一点不错!”
“就是那……那……‘血榜’所在地?”
“对了!”
小野不由大感激动,“血榜”这栗人的名字,他曾听不少人谈论过,但却你从见识,那并非任何人都可去的地方,现在,“过路客”竟然提出要去“藏龙谷”这真是做梦也估不到的事。
“我……能去吗?”
“跟我便可以!”
“啊!……”
“你改扮成我的书童,随我进谷。”
“去那里做什么?”
“看人争夺天下第一高手的宝座!”
小野双目登时放光,这可是人生难逢的盛事,一个普通武士,要想躬逢天下第一高手争夺宝座之盛,是不可能的,而他,连普通武士的身份都未曾具备。他听人说过,名登“血榜”,便是天下第一高手,身价第一高手,得随时准备接受挑战,胜负决定蝉联或让位。
据说,当今第一高手,是自有“血榜”以来,保持座位最久的一个。
心念之间,微显激动地道:
“有人向‘无双堡主’挑战?”
“过路客”点头道:
“不错,武林贴已于一个月之前散出。”
“挑战者是谁?”
“天地霸主‘美髯公伍伯昀’!”
小野毫无江湖见闻!再有名的人物,他也未必知道,“美髯公伍伯昀”这名号,他从未听过,但能有资格争夺天下第一高手宝座,自然是不可一世的人物。他“哦!”了一声之后,接着问道:
“盛会何时开始?”
“后天午正!”
“明天一早,记住,从现在开始,你称呼我主人,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野!”
“姓呢?”
“没有!”
“奇了,你会没有姓氏,难怪城里叫你……”
说到这里,倏然住口,只是“杂种”两字没说出来,这是小野最感屈辱的隐痛,登时面色泛青,双目赤红,“过路客”知道这句话伤了小野的自尊心,哈哈一笑,掩饰了尴尬的场面,换了话题道:
“你听说过‘血榜’?”
小野“唔!”了一声。
“这……不知道!”
“过路客”又道:
“本来不叫‘血榜’,叫做‘武士石’,一甲子之前,‘中原五老’不知发了那股子邪风,在‘藏龙会’互较武功,异想天开地把胜者的名号在石壁上,结果,五老之首的‘一阳子’得胜,他便是榜首,以后,五老每年定期较技一次,一连三年,俱是‘一阳子’获胜……”
“啊!”
“原本是切磋武功,竟变成了名气之争,第三位‘元元子’在第四次较技时,与‘一阳子’死拼了两昼夜,‘一阳子’血溅石坪,于是‘元元子’列名第二,事后,‘元元子’悔悟所为不当,为了一个‘名’字,竟使数十年至友丧命己下,第五年,四老再聚时,‘元元子’自载于石坪,另古二经从此归隐,不再现世……”
“虚名误人,一至于此!以后呢?”
“之后,武林好事之徒,师法五老所为,希望刻石留名,于是,演变成了天下第一高手之争,历年来,不知有多少高手丧命谷中,逐渐,‘血榜’两字代替了原来的名称‘武士石’,这便是大概的经过!”
“啊!太可怕了!”
“有什么可怕的,这是武士终其生所追求的最高目标!”
小野心头一紧,约略看出了“过路客”的心性与为人,看来他是个可怕的人物?自然视这血腥的事为当然,当下半真半假地道:
“阁下也有意问鼎么?”
“过路客”目爆寒芒,沉声道:
“有一天也许会?”
“这次呢?”
“观摩,同时找人,我判断对方可能会到场。”
“到底阁下要找的老人叫什么名号?”
“这个……你不必问!”
小野窒了一窒,道:
“每次只限一人挑战么?”
“不一定,临场如有人提出挑战,当事者不能拒绝。”
“那这就是有戏可看了?”
“当然,流血的好戏!”
“非流血不可么?”
“挑战当众认输,便可避免死亡。”
“什么资格才可以参与这盛会?”
“必须能过三关!”
“过三关?”
“那……我……”
“你以我的随从身份参与。”
“把守三关的是何许人物?”
“由当代第一高手派手下人负责。”
“那就是说由‘无双堡’的人负责了?”
“嗯,正是这样!”
“阁下参加过么?”
“一次,随先父……不要在谈下去了,吃完休息,明早赶路。”
荒寂的武陵山,变成了山险道,无数武林人,赶奔“藏龙谷”。
“过路客”衣服华丽,俨然豪门巨富,小野扮成了僮仆,亦步亦趋地跟着走,肩上挑一担食盒。
一路所碰到的,尽是形形色色的武林人,僧道俗尼男女俱全。
小野忽然发出一个奇想:娘会来么,如果能在此母子重逢,岂非天大幸事。心念动处,精神大振。但一想到母亲避此隐居,不与任何人交往,再加上这次在“武林城”发生的事,她是“无双堡”追缉的对象,她自不可能公然现身,想到这里,不觉又气妥起来。
傍晚时分,来在“藏龙谷”外,谷口已封,只好在谷外林中住宿。
次晨拂晓,谷口熙熙攘攘,成了一片,原来谷口开放,开始过关进谷。
“过路客”倒是十分沉得住气,叫小野打开食盒,细斟慢饮,直到辰牌时分,眼看谷外已安静下去,大部分的人,都已入谷,只剩下那些后来的和过不了关的,但已不足五十人,方才悠然起身道:
“我们可以进谷了,带着干粮,其余的全扔了!”
小野拿起在山外准备好的那袋干粮,提在手中,跟在“过路客”身后,向谷口走去,他心中充满了无比的激奇,不用说,今天到场的全非泛之辈,也可以说聚中原武林精英于一堂。
许多意态沮丧的高手,仍徘徊谷外,看来是过不了关,但又不舍得离开。
到了谷口正面,只见双峰夹峙中,一条谷道深邃幽长,谷道宽仅丈余,上面成了一线天,可见白云悠然飘过。
三名威凌老者,并排站在谷口正中。
“过路客”低声道:
“这是第一关!”
小野心弦立刻绷紧,不知“过路客”要怎么过关?
一个白发老太婆,手扶拐杖,颤巍巍而至,看上去一阵大风便可吹倒。
“过路客”一侧身,让老太婆先行。
老太婆深深扫了两人一眼,逼人的神光,使小野不期然地打了一个冷战,暗忖,这老太婆好深厚的内力。那眼神似曾相识,使小野心中一动,但却想不起在何处见过。老太婆点了点头,然后步向三名把关的老者,半话不吭,杖交左胁,右掌朝居中那老者推去,罡风飒然,令人惊心。
老者坐马沉桩,双掌一登。
“波!”的声巨响,老者退了半步,顺势一侧身,道:
“请。”潇湘子提供图档,xie_hong111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