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先生、沐莹、慕容季英、怀方四人上路。武先生和慕容季英走在前面,二人边走,慕容季英边谈近一时期武林出现的新事。那个失踪二十多年的明教教主唐振坤寻到罗刹魔域,要重当教主,他容貌仍如离前,而且宝刀未老,杀了不认他的十个长老、八百教徒,把明教闹得天翻地覆;有一个号称圣手如来之人,自称武林盟主,他要发贴子,开武林大会,逼武林各派承认他;丐帮的石帮主被杀,墙上题名,福庆寺全寺和尚被杀,也墙上题名,均是题的“杀人者沐莹”。武先生认为这一切都不是孤立的,一定是背后有个人操纵。慕容季英也认为背后有个大阴谋。二人谈得很投机。
沐莹和怀方走在后面,沐莹对怀方详述了逃散后的遭遇。
沐莹叙述完了,怀方道:“那夜我跳到河里,先洗了身体,又洗衣服。洗了一遍,闻闻还有脏味,我又将身体和衣服洗了一遍。仍疑心未洗干净,又洗了一遍,正要上岸,只见赵秃子带一帮鹰爪孙手持灯龙火把向我跑来。他们先抢了我岸上的衣服,又围在岸上对我观看嘲谑,我羞愧难当。想死,但水太浅,淹不死人。心里又急又怒、又怕。正在着急,忽见
岸上来了一个青年,一路怪异剑法,把赵秃子带的那帮鹰爪子赶跑。那青年人对我说:‘姑娘,鹰爪孙为何来追你?水太凉,你上来吧,他们都已逃了。’我很感激他,对他说:‘谢少侠相救。少侠请避开一步,我拧拧衣服穿了就上岸。’那青年走开一段路,我拧了下衣穿上,走上岸。那青年回来,我浑身抖颤着向他施礼致谢。他见我冻成这个样子,立即月兑下他的外衣,给我披上,关怀地看着我道:‘姑娘,你怎么这个时候下水洗澡,看冻成这个样子……多让人心疼。’我哭了,他扶我到一个草堆旁,让我钻进草堆里。我暖和过来身体,对他讲了身世。讲了咱们被囚和逃路经过,讲了和你相识、相处和姐弟关系。他很同情我,信任我、尊重我。我以为今生再难见到弟弟了,没和弟弟商量,就……就与他订了终身。想不到天成全我们又遇见了弟弟。”
沐莹问:“姐姐,你对慕容说了咱姐弟石洞相处的情形吗?”
怀方道:“讲了。他说我们都是凤皱兰芽,定会美名相惜,各守清白。他不介意。”
沐莹道:“姐姐,以小弟看,慕容不但自己是君子,而且能以君子之月复衡量别人。弟弟衷心祝福姐姐选对了姐夫!”
怀方道:“弟弟,你对姐背着你订婚,真的一点儿怨意也没有?”
沐莹坦然道:“你是我亲姐姐,你选了这样的好姐夫,弟弟高兴还来不及,怎能报怨姐姐呢?”
怀方叹息了许久,才道:“还是弟弟对。我们既是姐弟,就不能……不过,姐姐少女的嗣体既被弟弟看见,不成连理……叫姐姐怎么好意思见你?”
沐莹道:“姐姐美丽、温柔、善良,对弟弟知疼知爱,弟弟是个弱冠男子,怎么不对情思?!但是我们既定姐弟名分,岂容再生此念呢?!倍且自毁我们姐弟清白,不是亵读姐姐的圣洁吗?不错,弟弟是曾见过姐姐胴体,但弟弟不敢存亵读姐姐之思,眼虽见而心未见。”
怀方肃然道:“弟弟真是金不换的君子,姐姐一生遇到这样一个弟弟,也就值了。”
沐莹道:“慕容与姐姐并没有兄妹名分,姐姐的胴体又曾被她看见,为防物议,希望姐姐忠于慕容大哥,勿以弟弟为念。”
怀方握住沐莹的手道:“弟弟,你真是我的好弟弟!”
武先生和慕容季英谈完了武林新事,又换了话题,转谈怎样给沐莹和怀方疗伤。
武先生道:“四川唐家,不是武林邪派人物。他们为什么将制解药的方法也传给程见素?我想这不是没有原因的,原因就是济南辖内的泰山上,有制这种药的主料。”
慕容季英叹道:“就是泰山上有制这种药的主料,咱也不知是什么花、什么草,或是什么动物、什么矿物呀!若依晚辈,今夜咱就入那个夏家去,把那种解药偷来或抢来。我越想越认为应该这样做,因为那个夏三乱,他不是好东西。”
武先生道:“你没听说君子‘渴不饮盗泉水,饿不食嗟来食’吗?解药是程见素的,程见素不是我们的敌人,他不给我们,硬抢来太不义气。另外,我们今天若偷来或抢来那种解药,明天就不知再有什么想不到的谣言传出来。秦姑娘或沐莹,凭他们现在的武功,就是治好了他们身上的毒,也很难在江湖立足,我们还是先到泰山去找好。我想神农尝百草找药,我们只要有心,仔细寻找,总能找得到这种药的。”
慕容季英不语。
武先生道:“我听过这样一个故事。一个猎人在山上休息,他忽然看见一条受伤的蛇,到处爬着找东西。那条蛇东寻西找,最后在一丛草棵下停住。它咬了这种草含在口中,过了一会儿,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儿,伤就好了。等这蛇爬去,猎人采了这种草,去试着疗伤,果有奇效。猎人给此草取名蛇衔草。山中有很多能治各种病的药材,我们试试看……”
慕容季英道:“也好。采不到药材,我们也能浏览一下泰山风光。听说泰山有‘南天门’,‘仙人桥’,‘龙潭飞瀑’等奇景,唐诗人杜甫就赞过它‘造化钟神秀,阴阳隔昏晓’。游游泰山,也不错。”
二人边走边说话,并不寂寞,走了一天多,就到了山脚下。在前边走的慕容季英停下。沐莹和怀方赶到,他打量着他们笑道:“沐贤弟和方妹,可真是亲过姐弟,你这一来呀,方妹可把我都冷落了。”
沐莹不好意思地笑笑,红了脸。
慕容季英郑重地道:“沐贤弟,我和方妹,自谓感情很好,可是今日看方妹对你,我可就只有羡慕的分儿了。沐贤弟,说真的,看了你们的感情,我诚心愿意让你们改变名分……”
怀方道:“英哥,你胡说些什么呀,我们是姐弟,我把一切都向你说过的。”
沐莹道:“慕容姐夫,你误解小弟与方姐吗?”
慕容季英道:“我是诚心不愿拆散一对情人,给你们一次机会,免得你们‘恨不相逢未嫁时’。”
沐莹道:“姐夫,你这样说,就令小弟太尴尬了。怀方姐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师姊,我们同患相恤定了姐弟关系,从此我们相依为命胜过一母同胞,同居一室,不生非礼之心,我们若改名分,不是自污清白吗?我碌碌小子还没什么,倘若我污了方姐的洁名,小弟可就要负疚一生。姐夫,你这样说是不是见疑小弟的品格?”
慕容季英笑道:“贤弟品格高尚,季英佩服。方妹常在我面前夸奖贤弟,今日观之,品格磊落真是柳下惠不如。大哥方才和你开个玩笑,贤弟千万不要介意。从前我对沐家剑总不服气,常想找个机会与沐老弟决斗,现在我们是一家人了,这场决斗就免了吧!”
怀方见慕容季英这样释然,心里感激,对慕容季英道:“英哥,你这样信任我弟弟,我终生感激你。你如见疑,我就去找师父为道,青灯古卷,以明心志。”
慕容季英取笑道:“我就是怕你去做道姑,才相信你和莹弟。不然你去做道姑,他去当和尚,岂不大煞风景。”
沐莹和怀方都红了脸。怀方装着埋怨道:“人家和你说正经话,你却这样开玩笑……!”
慕容季英这才正经起来:“好了,好了,我不开玩笑。你既认沐莹做弟弟,许不许我也认沐莹做弟弟呢?”
怀方喜道:“当然许。莹弟,快认大哥!”
沐莹见慕容季英真的这样理解、信任怀方姐,心里更喜,赶紧行礼道:“大哥,我认你做大哥,可不把方姐叫嫂嫂,只把你叫姐夫。”
三人都笑了。
沐莹道:“姐夫,你才是真正的君子。姐姐能遇到你做姐夫,沐莹心里真高兴。”
武先生道:“沐莹贤侄你们这样一对姐姐哥哥,将来在江湖上,就不孤单了——走,咱们上山。我也浅涉药书。药书药性篇上说以毒攻毒,一般有毒的东西。都可解毒,我们找药时,要留意有毒的东西。”
慕容季英等三人点头。
武先生道:“山中有很多猛兽,我和慕少侠内力未失,遇到猛兽,可用拳脚对付。秦小姐和莹儿,就非持兵器不能防了。莹儿,快解下你背包里的剑,持在手中。慕容少侠,最好把剑给秦小姐!”
慕容季英和沐莹同时答应“是”。慕容季英解上的剑,递给怀方。沐莹解上的剑,持在手里。
武先生检视了大家道:“我们上山吧!”
于是四人分做两起,从南面上山,边找寻。边向山上走去。
武先生和沐莹一起上山后,向东南方向走去。虽然他们求解药未得,心头有这宗事压着,但是人登山眺远,常有物我俱忘的感觉。秋山很美,一上山,武先生就兴致很高,想起了很多登山诗。他先吟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海客谈赢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吟到这里,他对沐莹道:“天姥山,非明山,但到了李白的笔下,便写得如此高峻,有气势,令人向往。此泰山为天下名山,若到诗人笔下,一定写得气势磅礴。”
沐莹本来情绪低沉,但抬眼望山峰,只见从尽染的层林望去,一个茫苍苍的山峰,插白云蓝天。虽未登山峰,也顿感心旷神怡。心想,“‘草不谢荣于春风,木不怨落于秋天’,人之命运也该任其自然。当如哲人,听从造化,生而何欢,死而何惧?”这样想,对此次求药未遂,也就没有失意感了。他说道:“杜甫的《望岳》诗,就是写的登泰山吧?那首诗很别致,从几个方面写了泰山的高和大,我特别喜欢这首诗。”
武先生道:“这首诗是山的千古绝唱。”他吟道:“‘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造化钟神秀,阴阳隔昏晓,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齐鲁青未了’写山之大和高‘阴阻隔昏晓’、‘荡胸生层云’、‘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专写山之高;‘造化钟神秀’写山之美,‘决皆入归鸟’写山之高和奇,不怪人称杜甫为诗圣,读了短短这几句诗,一幅高大、雄伟、壮美的泰山图。便呈现在眼前。”
沐莹道:“杜甫是诗圣,吴道子是画圣,王羲之是书圣,我也听说过棋圣、琴圣,有没有剑圣呢?”
武先生想了想道:“我想应该有,不过称得上剑圣之人世上真寥若晨星。我认为称的上剑圣之人,必须对各家剑法和对剑这种兵器有独到之研究,而且本身,无论剑法、剑术都得压倒群伦。”
沐莹道:“伯父认为当今之世,谁够得上‘剑圣’二字呢?”
武先生摇头:“当今使剑之人,虽然不匮高手,但称剑中圣手,还是难窥藩篱。你令尊沐临风大哥,已界剑圣边缘,可惜……不过后来居上,青胜于蓝,现在没有剑圣,未见得将来没有。以贤侄的悟性,学了家传剑法再到江湖历练数年,精研天下名派剑法,以补充和丰富自己的剑法,也许就成为剑圣的。”
沐莹谦逊道:“小侄陋质庸才,岂敢作非分之想?只求能学一种压倒仇家的剑法,能为亲人报仇,于愿足矣。”他虽这样说,心里对“剑圣”,很羡慕。
武先生道:“事在人为,贤侄无意功名,在剑术上多努力。”
沐莹不语。二人边说边找,坡上多是些花草之类,未见什么奇异生物。二人翻过山梁,又向一个山谷走去。
武先生道:“深山老林间,多灵芝、何首乌之类解毒药,我们分开找。”
沐莹点头,与武先生异向行去。
时当深秋,正是“定是严霜醇似酒,遂叫枫叶醉如花”的时候。这山谷各种树木杂生。有的树,已经“霜叶红于二月花”了,有的树“黄叶经秋正纷纷”,那些松杉柏桧之类,却青翠欲滴。沐莹正沿谷坡寻找,忽然看见一个灌木丛上,长着一种玲珑透红的小丙。沐莹觉得这种小丙很可爱,就奔那灌木丛走去。他到了那灌木丛跟前,正要伸手摘一个果子,忽然树丛一动,一只豹子从灌木丛中跳出来。豹子张牙舞爪,直扑沐莹。
沐莹一惊。学武之人,变应很快,见豹子扑来,敏捷出手,宝剑一挺,刺向豹子。这豹子扑势很猛,身体难收,见宝剑对着它,只脖子偏了偏,前颈仍碰在剑尖上。可是沐莹毫无内力,只靠豹子的冲呼剑才刺入颈子,刺得不深,豹子负疼,颈子一甩,虽然剑刃将豹子颈项豁开,但沐莹手中的宝剑把持不住,飞出三丈多高,然后掉下,沐莹正想过去接剑,不意林中闪出一个高大和尚,伸手将宝剑接住,拿着欣赏、把玩。沐莹不禁一呆。这时候豹子虽被宝剑在脖子上豁开一个长口,但仍未死。他红了眼睛,疯狂向沐莹扑来。沐莹既无内力,又赤手空拳,惊恐万分。豹子颈项血似涌泉,但兽性大发,“嗷嗷”吼叫着,张着血盆大口,露着森森白牙向沐莹猛扑,眼看就要扑到沐莹身上,两个利爪撕开他的胸膛,血盆大口咬住他的脖颈。突然高大和尚身子一动,已到了豹子跟前,左手迅捷无比地抓住了豹子尾巴,稍一用力,就将豹子向后拖了四五步,救了沐莹的性命。
豹子这种猛兽,它的尾劲很大,尾巴一剪,能将人畜击倒。它尾巴被攥用力一甩,想甩月兑尾巴,掉头反扑。但莽和尚力很大,他手握得很紧,将豹子尾巴捋月兑了一层皮,但他仍未松手,索性攥紧了一抡,将豹子抡了一圈儿。豹子怒甚,回头反噬,莽和尚右手执剑,向下一挥,“咔嗤”一声,将豹子的头劈开。莽和尚松了左手,让豹死在地上,连赞:“好剑!好剑!”
沐莹对莽和尚行礼:“谢大师父相救!”
莽和尚掉头欲走:“我自打我的豹,谢什么?真罗嗦。”
沐莹愣了,不知说什么好。
芬和尚挥手道:“你已经罗嗦过了,为什么还不走?”
沐莹望着莽和尚,嗫嚅着道,“大师父接去之剑,乃小生防身之器,深山猛兽颇多,请大师还我!”
莽和尚斜着大眼睛看着沐莹,“你这小子忒小气,本僧救了你的命,连一口剑也舍不得……”
沐莹看出这和尚莽不讲理,干着急,无可奈何,只得哀求道:“此剑乃小生替一个姑娘代管之物,此时防身又离不开它,请大师父慈悲还给小生为盼!”
莽和尚瞪起眼:“我这剑又不是拿自你手,你对我罗嗦什么?你讨剑,去向豹子讨!”
沐莹知道此剑难讨,但此剑又是先父遗物,不能不讨,拉住他的衣服连连施礼道:“大师父慈悲,大师父慈悲!此剑是小生的性命,大师父若不还小生此剑,小生就绝不放大师走!”说着跪在地上。
莽和尚挣了挣身子,未挣月兑沐莹的手,大怒道:“你这后生好没道理,本僧此剑是豹子赠的,你为何老缠着我要?真是岂有此理!”
沐莹也急了,仍拉着和尚衣服不放。莽和尚一晃身,“咔嗤”一声衣服断了,边摆弄着宝剑,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
沐莹喊叫着追去:“大师父!还我剑!大师父——!”
沐莹正在迫莽和尚,忽然武先生从斜刺里走来。沐莹一见武先生急喊:“伯父,这位大师父抢了我的宝剑……”
武先生听了,大急,立即去追莽和尚。可是那莽和尚轻功也很了得。他几个飞纵,就与武先生拉开了距离。当然武先生全力施为,会很快赶上莽和尚,他要兼顾既无轻功、又无内力的沐莹,所以不敢快追。
莽和尚见人追来纵跳如飞,一直向北跑进一个大寺院。武先生看见莽和尚跑进那个寺院便急忙追去。二人跑到寺院跟前,武先生犹豫了一下就去敲门。可是敲了许久,里边毫无动静,武先生怕莽和尚从后门逃走,飞身纵入院里,给沐莹开了山门,领沐莹直奔大殿。
大殿里只有十八罗汉塑像,空寂无人。二人穿过大殿到了一个宽敞的大院。这个大院的主房是五间正房。房前有数株挺拔的梧桐,如盖的树冠下有一张石床,上面躺着个清-老僧,睡得正酣。
二人走近老僧。老僧打了个呵欠道:“二位施主越墙而入,到敝寺有何见教?无事赶快走,别搅我清睡。”
武先生拱手道:“大师,我们无奈擅闯山门,打搅了大师清修,请原谅!”
那老僧一阵冷笑。
武先生一愣,问道:“大师,笑什么?”
老僧道:“我想起‘身同茧缚,事笑鱼忙’这句话,见你们这样匆匆奔走,空留腿脚,是以发笑。”
武先生进寺,不见莽和尚的影子,只见这高傲和尚,语含讽刺,态度揶揄,气愤道:“你无非是笑我们俗,我看你们僧人,也强不了多少。”
老僧不说话,翻了个身,闭上眼睛,自言自语地念道:“绿杨芳草春风岸,高卧横眠得自由……”
沐莹恨恨道:“哼!什么‘高卧横眠得自由’,口里标着清高,行事却无比卑污。”
没见老僧身子动,已立在沐莹身前,一伸手抓住了沐莹的肩部:“说!凭什么说我们卑污!”
沐莹不惧,挺然对老僧:“你们不卑污,为何指使人抢我的剑?”
老僧道:“请你把话说明白,老衲何时指使谁抢了你的宝剑?!”
冰莹道:“什么时候、指使谁抢,你心里清楚,何用我说?”
老僧双手合什:“阿弥陀佛,老衲平生无贪无欲,不伎不求,何曾指使人抢过你的宝剑?”
武先生道:“方才贵寺的一个大师父,抢了我贤侄的龙文宝剑,跑进这个寺院,我们跟踪追来,不见他人影。不是大师指使的吗?”
老僧道:“我有一师弟,行事有点颠枉,是个不懂事务的浑人。他一生对一切都漠然视之,就是酷爱剑器,也许是他所为,非老衲指使也。”
武先生冷笑:“大师倒推了个干净,没你的默许,令师弟怎敢胡为?”
老僧不生气,赔笑道:“老施主……”正要说“听我说”,那莽和尚冒冒失失走进来。他洗了身上溅的豹子血,手里拿着那口龙文宝剑,递给老僧:“师兄,悟性给你物色来一件好剑!”
老僧接剑看了扔剑于地,对莽和尚:“悟性!这剑哪里来的?”
悟性嘟囔道,“这是宝剑,你不喜欢,我喜欢,扔什么?”
老僧怒道:“宝剑武人所爱,我怎么能不喜欢,我问你怎么来的?”
悟性又拿剑在手道:“从天上掉下来的呀!这剑从天上掉下来,我就接住了,就这么回事。”
老僧一指大殿道:“悟性,师父圆寂前在大殿上留的诫语是什么?你给我背来!”
悟性满不在乎地道:“不就是大殿明柱上那八个字吗,挺蹩口的背那个干什么?”说着欲走。
老僧道:“悟性,你不听师兄的话吗?快背给我听!”
悟性道:“背就背,不就是‘财母狗得,祸母狗免’这八个字吗?什么公狗、母狗乱七八糟的!”
武先生和沐莹都不禁笑了,他们方才匆忙走过大殿,未及看明柱上有什么字,但他们知道这八个字一定是“财毋苟得,祸毋苟免”。
老僧对悟性道:“你整天不读书,不念经,到深山乱闯。看,连师父的诫语都读错了。这是‘财毋苟得,祸毋苟免’。‘毋’是不要的意思,不和母亲的‘母’是同一个字。”
悟性生气道:“那就是说,财不要狗得,宝剑可以卖钱,是财……你是骂我是狗……!”
老僧:“你又理解错了,这个‘苟’字,是‘随便’的意思,这‘个’字也不与‘狗’是同一个字。”
悟性想了想道:“这还差不多。”
老僧道:“‘财毋苟得’就是财和物都不可随便要人家的。你这宝剑是怎么得来的?”
悟性道:“这剑插在一只豹子的颈上,是那个豹子将它甩向天空的。它的主人应该是豹子了,我还给谁呀?你不要我要,我不还给这臭小子……”说着转过身,举大步走去。
老僧喊道:“悟性,你站住!”可是悟性不回头,径自走向大殿。
武先生又急又怒,一拉沐莹道:“走,我们去夺剑!”
老僧道:“且慢!”武先生和沐莹停住。老僧下石床,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老衲奉劝二位一句话。老衲知道两位失了宝剑,一定惋惜,可是,你们失,我师弟得这也是天意。佛语有云:‘云在青天水在瓶,清风白云任自然’,我师弟是个浑人,望二位施主看开一点。”
武先生比沐莹还珍惜这口宝剑。沐莹原来还不知道父亲有这口宝剑,他准备将来把他还给碧莲。听武先生说宝剑是他家的,才真正把宝剑当成自己的私物加以珍惜,而武先生不但知道这口剑是沐家的,而且知道这口宝剑对使沐家剑的重要。听了老僧的话大怒道:“大师好高明的理论!只是在我们面前说,显得太拙了,你和你师弟串通一气,你们不任自然,劝别人任自然,我们不会入你的圈套,这宝剑我们一定要讨!”
老僧仍不生气,微笑着道:“二位施主误解了老衲,但老衲不想解释。只是,我师弟是大明功臣胡大海的后裔,是我师父的外甥。胡家被杀,我师父救出了师弟,怜念他是功臣遗孤,偏加怜爱、诫训不严,师父圆寂前,将他托孤给我。我知道师弟愚顽、疏懒,也不好管教。但我师弟生性鲁莽,武功却好。你们找他讨剑,免不了动武,倘有死伤,岂不罪过。”
武先生道:“依大师的意思呢?是要我们放弃宝剑空手而回吗?”
老僧和颜道:“老衲知道二位施主是疑老衲想染指这把宝剑。”
武先生道:“你叫我们怎么不疑呢?除非你把宝剑从你师弟那里要来,还我们。”
老僧平静道:“我师弟鲁莽、任性,老衲去讨,他也不会善给的。恐怕立即去讨,讨不回。不过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四大皆空,绝无意要此宝剑。”
武先生道:“若是四大皆空的师父,就不会出抢人财物的弟子,这些话不必讲吧!”
老僧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老衲有谓‘心是菩提树,身是明镜台,时时勤拂拭,不使有尘埃’。绝不觊觎你们那把宝剑。二位施主信则信,不信则已。只是老衲不允许你们追我师弟……”
武先生道:“你让我们听你空话,那是枉费心机,不奉陪了!”说罢带沐莹就走。
那老僧身子一动,就到了武先生面前:“老衲一定要阻止这场流血……”
武先生道:“你哪里是阻止这场流血,你这要阻止我们讨这宝剑——你以为你能阻止得了吗?”
老僧道:“阻止得了,阻止不了,这时尚难说。不过老衲言出必行,非阻止不可。”
武先生拉了沐莹就向外闯,老僧伸臂把他们拦住。
武先生从老僧的身法,看出老僧身手不凡,运力使出龙威掌,只听掌风呼呼,刮得老僧偏衫扬起。老僧看着武先生的掌到,甫出一掌相接,二掌相交,“嘭”的一声,二人各退两三步站定。
武先生觉得掌心发热,抬手识掌,见掌心发红,不禁惊讶:“风雷掌!”
老僧也举臂看手:“好厉害的龙威神功,震得老衲手好疼!”他搓了搓道:“以老衲看,施主武功已到巅极,何必非借助那口宝剑呢?”
武先生道:“宝剑本是我贤侄祖传之物,当然不能随便丢失,至于说我沉迷宝剑嘛,也未始不可。与敌对战,谁不愿意使得心应手的利器呢?”
老僧摇头道:“老衲观施主背上背的一定是剑,是不是宝剑呢?施方既背剑,一定善使剑,能不能让老衲领教一下高招?”
武先生道:“大师好眼力,在下背的果然是剑,既然大师要比,在下就献献丑。”说罢,解下背上的长包袱,从里面取出了剑。
老僧到主房右间那里,取了一柄木剑出来,站在武先生对面:“施主请出剑吧!”
武先生不出剑,对老僧道:“大师既目中无人,这剑在下不比了。”转身要走。
老僧赶忙逊谢道:“非是老衲有意轻慢施主。老衲从来都是以木剑为兵器,寺内找不出真的剑。”
武先生吃了一惊,心想这老僧好大的口气!但是又想,沐家的公孙越女剑已登峰造极,不必担心败在他剑下。于是道:“好吧,不过在下也要求用木剑。”
老僧无奈,又回房取了一柄木剑,交给武先生。
二人各持木剑站定。武先生道:“请大师先出招儿。”
老僧不谦让,挥木剑使了一招类似“大浪淘沙”,又不是“大浪淘沙”的招术,武先生无法破解,只得后退避剑,然后使公孙越女剑中的越女投梭直攻。公孙越女剑经过他精心研练,每一招儿都有变式,他习惯成自然,剑招随手使出,就是越女投梭的变式。老僧知道武先生有龙威神功,不敢直碰武先生的剑,只得退身撤剑,使了一招近似缤纷花雨,又似春草葳蕤的招数,武先生不能防,又退身撤剑,用一招儿多式的羿射九日进攻。老僧退身,等武先生的剑势渐衰,用风卷残云的变式攻武先生,武先生撤身用群帝骖龙的变招进攻。
二人这样拆了十几招儿,剑术锱铢悉称,难分轩轾。
老僧撤木剑跳出战团,对武先生道:“敢问施主,是姓沐吗?”
武先生摇头道:“敝姓武。”
老僧惑然,问:“施主为什么会使沐家的公孙越女剑法?”
武先生道:“大师何知在下使的是公孙越女剑法?”
沐莹也觉得好奇怪,经过武先生的变式,沐莹也几乎认不出他使的剑法了,老僧怎么认的?
老僧道:“老衲壮年时期,曾在恒山武林大会上和沐临风大侠睹面,亲睹了沐家公孙越女剑的风采。当年沐大侠风华正茂,在武坛上叱咤风云,击败群雄。从此名扬天下,令我好羡慕。想不到沐大侠名满身退,致使武坛寂寞。老衲当时思‘临渊羡鱼,莫如退而结网’,于是隐在此寺,创了这套九曲黄河剑法。后来见武林中争名夺利严重,就再也无意出山,隐居此山二十余年。”
武先生道:“大师,你对沐临风的为人,评价如何?”
老僧道:“听说沐大侠退隐山乡,施惠乡里,义气干云,可谓一代英侠,可惜老衲和沐大侠无缘,恒山武林大会后,再未睹面,后来听说沐大侠死于贼子之手,老衲很为之扼腕。”
武先生指沐莹:“此便是沐临风之令郎,因救忠臣方孝孺之侄孙女,不幸落入鹰爪子之手,鹰爪孙为逼他交出沐家的公孙越女剑法,给他服了稣骨散。我们到丐帮济南分舵程见素这里来求解药,想不到程见素竟信谣言,不讲情义,我们遭了拒绝后回来,路过泰山,我沐贤侄用宝剑刺中豹子,不意他没内力,宝剑被豹子甩出,被你师弟接去……”
老僧道:“老衲隐居寺内,已二十多年,不管红尘之事,今日听说沐公子遭遇,甚为同情,待老衲给你疗疗伤势看。”武先生惊喜,撤了剑:“大师也有稣骨散的解毒药?”
老僧摇头道:“没有。但是,此山有一种叫红铃果的植物,是解毒妙药,老衲试过,让中毒者吃了红铃果,再给他输力,助他推血过宫,他的毒就能解。”
沐莹惊喜异常,对老僧道:“大师!红铃果就是灌木丛上长的那种玲珑透红的果子吗?”
老僧道:“正是。沐公子,你见过红铃果吗?”
沐莹道:“见过。今天就是因去看红铃果才碰到豹子的。”
老僧道:“那么沐公子你去找来,老衲调调内力准备给你疗伤。”
武先生:“大师,你肯把药物和方法告诉我们,我们就感恩戴德之至了。给我沐贤侄输力之事,何敢再劳大师。”
老僧道:“有武先生给沐公子输力也很好。沐公子,你就去采红铃果吧!”
沐莹欢喜,转身走向去,武先生把他叫住,递给他身上带的剑,嘱咐道:“贤侄,要小心!”
沐莹答应:“不劳伯父费心。”说罢走进大殿,穿过大殿,直出山门,逆来路而去。不意山路崎岖,峰回路转,走出山门不远,沐莹就迷了路径,他想看寺院定方向,但是左转右转,也找不到从山门出来的路径了。选了几个高处跷足举首,也不见寺院。心想:“我先采到红铃果再说。”顺山沟向前走去。
沐莹走着走着,忽见前面一片灌木丛,只见灌木上的叶子已经黄了,有的灌木,叶子已经见落,这些灌木梢头,都结着玲珑艳红的小丙子,正是红铃果。沐莹大喜,急趋而前,摘了满满一兜红铃果,他想,他的毒解了之后,就给怀方姐吃,怀方姐的毒解了之后,就预备着救别人。可是摘完果子,又伫立彷徨,不敢举步了——到寺院的路,到底该怎么走呢?走不对方向,就会越走离寺院越远。他正踌躇不决,忽见程见素急急忙忙向山上走来,他恨程见素不给他解药,正要避过他,走向别处,忽听程见素招呼道:“沐公子!沐公子!”
沐莹不愿见程见素,装做未听见,仍向旁向走,程见素飞纵过来,拦住他的去路。
沐莹怒道:“程见素,你要干什么?”
程见索道:“沐公子,你听我说,我追你们来,是给你们送信儿的。”
沐莹问:“来送什么信儿?”
程见素道,“你们走出济南分舵后,我向夏三乱去讨那解药。近日来,我觉得夏三乱言行言很诡异,想暗中探探他的底细。我伏在房上偷看,从开着的窗子正见夏三乱派去跟踪你们的人向他报告。夏三乱听完那人的报告后,就和他的同党密谈。听了他们的密谈,我知道夏三乱原来已做了鹰爪子的走狗,杀害石帮主的是他和鹰爪孙,他们是想嫁祸于你,借丐帮之刀杀你。策划这阴谋的好像背后还有人。不过他们说话的声音,我怎么也听不清。他们密谈了一阵子后,夏三乱亲自去泰安找鹰爪孙和官府搜泰山,让另两个同党,分别去让江湖帮派来围剿你们。我恨夏三乱,也深自歉疚,觉得对不起沐公子和武先生。他们走后,我从夏三乱房中找回了我那解药,特地给你和那秦小姐送来,也来告诉你们,赶快离开泰山去避祸。”
沐莹一惊。心想:“倘若鹰爪孙、官府、及武林各派,都来剿山,不仅我难逃厄运,就连怀方姐也身处险境,这怎么办?”
程见索道:“沐公子快逃,尚能在官军和鹰爪孙们来前离开,倘若迟了,鹰爪孙和官军围了山,就插翅难飞了。”
沐莹道:“多谢程分舵主来送药、送信儿,可是我伯父和怀方姐他们部在山上,我怎能一个人逃走呢?”
程见索道:“他们要杀的主要是你,你能逃碍月兑,别人都好办。我和瑞祥寺的悟行大师认识,你先逃,我托他寻访武先生和秦小姐,让他们逃出去再找你。”
沐莹见程见素一片诚意,不愿逆他,一揖道:“我武伯父就在瑞祥寺,给武伯父送信儿和给我怀方姐送解药和送信之事,就拜托程前辈了!”
程见素道:“沐公子,你快逃!你所托之事,在下一定办到!”说着给沐莹一丸解药吃了。
沐萤想了想,道:“程前辈,请再赐给小辈一粒解药。”
程见索取了一粒解药递给沐莹:“沐公子,请快走!”
沐莹想到《公孙越女剑法探赜》和《龙威内功口诀》均在自己身上,怕走得迟了,落入鹰爪孙之手,对程见素道:“请程前辈指给我下山之路!”
沐莹离开程见素,匆匆向山下跑去。他一气跑了三四里路的山道。将要跑到山下,忽然停住脚步,他想到瑞祥寺悟性的师父写在明柱上的诫浯:“财毋苟得,祸毋苟免。”他想鹰爪孙、官府,武林各派要杀的是我,我一逃,不是把灾祸留给了伯父吗?他们到寺中找不到我,一定要为难伯父,再者,怀方姐就要大难临头,她还一点儿征兆也不知,特别是她武功未能恢复,真是危险大得很。他停足想了想,掏出怀中揣的两本书,藏在一个石缝里,给这个石缝划了记号。这一切做妥贴之后,又返回身奔向山上。他吃下的解药已起作用,有了内力,轻功得到恢复,走起路来,非常轻快。他想:“我还是先给怀方姐送去解药好,只要找到怀方姐和慕容姐夫,先解了怀方姐的毒,我们再到瑞祥寺去和武伯父商量办法。”于是岔向泰山另一面,到处寻找怀方和慕容季英。
沐莹翻过一道山梁,走进一个山谷。谷中到处是树林,他在树林中穿行。这树林林深树密,行走很不方便。沐莹急匆匆绕树藤,费了好大力气,才走出树林。
沐莹刚出树林,忽听山梁那边有打斗声。他循声过去,躲在一灌木丛中偷看。只见那个悟性正与慕容季英用剑格斗。
慕容季英的慕容十五剑厉害无比,但悟性的剑法也如悟行大师那么诡异。他力量足,又是宝剑,二人战了二十几招儿,仍不分轩轾。
立在旁边的怀方焦急地喊道:“大和尚!你别纠缠了行不行?我们有急事,哪有工夫和你比剑呢?快放我们走!”
悟性蛮横地道:“不行!我有剑要试,他带着剑,就必须和我比。”
怀方道:“大和尚,你好不讲道理!比剑也需双方愿意呀?”
悟性道:“我怎么不讲道理呀?!他不要比,带着剑做什么?”
怀方知道和这大和尚讲不清什么道理,恨恨地立在旁边。
慕容季英道:“方妹,你别急,这大和尚剑法还真有两下子。与他比比剑蛮有意思!”说着连使慕容十五剑。可是十五招儿比完,仍未分高下。看着大和尚又莽又蛮,宝剑挥、抹、劈、刺,向他猛攻,也暗着急。
躲在树丛后的沐莹,见怀方姐脸现焦急,闪身出来,一个飞纵,就到了怀方跟前。
怀方一见沐莹,高兴地忘了观战,看着沐莹惊叫道:“弟弟!”
沐莹把那粒解毒丸给怀方道:“姐姐吃!”说着走到慕容季英旁边,对悟性:“大师父,还我宝剑!”
悟性见慕容身边多了一个人,是沐莹,手里也拿着一口剑,哈哈大笑道:“小子,你来的好,把他比败了,就和你比!”
沐莹知道他是浑人,激他道:“敢立即和我比吗?我手里这口剑,也是宝剑,我输了,就都给你。”
悟性道:“好,你要说话算数!”他要再赢一口剑去送给师兄,立刻舍了慕容季英,跳过来与沐莹斗。
沐莹后退一步叫道:“慢!”悟性仍不停手,口中道:“你怕了吗?怕也不行……”
沐莹激他道:“我有必胜把握,怕什么?我问你,你若输了,输什么?”
悟性想了想:“我若输了,证明宝剑没用,我就把宝剑还给你!”
沐莹道:“你也得说话算数!”
悟性道:“说了不算是孙子!”
怀方和慕容季英见他这样憨,都笑了。
悟性说着话,使了一招“白虹贯日”向沐莹攻去。虽没使出变招,但出剑凌厉无比,力道也很深厚。
沐莹手里拿的是普通的剑,未敢硬碰悟性的剑,使了个小乔弄姿,一招多式,化解了悟性的剑势。
二人在山谷里展开了战斗。
沐莹急着制住莽和尚,用公孙越女剑法中最厉害的招式“羿射九日”、“群帝骖龙”去攻悟性。
沐莹已背会公孙越女剑各招口诀,又背会《公孙越女剑探赜》的内容,沐家剑法已能使到九成。他恨不能一招制住悟性,连使攻招儿,攻得悟性眼花缭乱。沐莹使出沐家剑法,怀方和慕容看得呆了。怀方曾见过沐莹使公孙越女剑法,也曾看过沐莹演练这种剑法,觉得平庸得很。沐莹这次使的剑法,能看出是公孙越女剑法,但是大不同前次,不仅出剑快而准,而且力道也很强。慕容季英行走江湖不久,自出道以来,从未遇见敌手,以为慕容十五剑天下无敌,今见沐莹使出公孙越女剑法,眼界大开,不禁连呼:“好剑法!好剑法!”怀方更加欢欣,高叫:“弟弟!你沐家公孙越女剑法真精妙,你是何时学会的?”
沐莹道:“就在这几天,跟武伯父在路上学的。”他第一次使真正的公孙越女剑法,见这剑法这么有威力,立刻信心很足,出招快逾电闪,剑花形成一个罩身的光幢。悟性进攻无隙。只能防御,再大的力气也使不出。沐莹使的公孙越女剑法都是复招,比防身单招剑法困难得多。悟性的身体笨壮,不善辗转腾挪,又战了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叮。心中大急,心思:“我的力气比他大,若能两剑碰在一起,宝剑斩不断他的剑,也能把他的剑撞飞。”这样想,他就采用只攻不守的打法,乱了招术,专寻沐莹的剑去撞。
悟性的剑法比悟行原就差得很远,他这一采用只攻不守的打法,上、中、下三路均露出可攻隙处。
沐莹把他的隙处全看在眼里,以沐莹的剑术,攻他任何一处空隙,他均不能防守。沐莹念在悟行的分上,怕伤了悟性,让过悟性的上、中两路空隙,一个变招的西施浣纱,专攻他的下路空隙,同时喊道:“小心下路!”剑尖直奔悟性的膝盖。悟性见沐莹就要击中膝盖,一个玄乌划沙,想削断沐莹的剑。可是沐莹的这一招儿,乃是虚招儿,见悟性使出了玄乌划沙,长剑一撤,避过悟性的剑,一进身,左手抓住了悟性的右臂曲池穴,悟性右腕一麻,宝剑落地,沐莹长剑一挑宝剑,剑交左手,右手接住宝剑,退身走向怀方。
沐莹跑到怀方和慕容季英的跟前,急道:“怀方姐,那个夏三乱勾结鹰爪孙和官府,他去泰安送信,也派人去附近各路武林帮派,邀人来围杀我们,你和慕容大哥快下山!”
怀方迟疑道:“弟弟,你——?”
沐莹:“我还要去找武伯父,你们快走!”
怀方道:“我们怎能只顾自己逃,把你扔在这里不管呢?!”对慕容季英:“英哥,莹弟眼前有危险,咱留下一起对敌好吗?”
慕容季英:“方妹是你弟弟,就是我弟弟。弟弟大敌当前,我们不顾而去,岂不让武林取笑吗?咱们一起去找武前辈,共同想御敌办法。”
沐莹急道:“怀方姐,敌人势大,你们留下也无济于事。弟弟求你,快逃走!快……”
他刚说到这里,见山下涌上大批官兵。官兵中夹杂着大内鹰爪孙和武林人物。
怀方看着众鹰爪孙:“弟弟,什么也不用说了,我们快去找武前辈。”
沐莹看形势,知道怀方姐他们万难月兑身,只得道:“好吧!咱们走!”说着走到悟性跟前,指着山下涌来的官兵:“大师父,这些是来围攻端样寺的官兵,请带我们到寺内,去帮助你师兄。”
悟性看看越走越近的官兵,挥了挥拳头愣愣地道:“他们敢来送死,让他们一个也回不去!”
沐莹道:“我知道大师父、师兄弟英雄,不怕他们。可是恐怕悟行大师不知道鹰爪子去攻,吃他们的亏!”
悟性愣愣地想了想:“好,咱给我师兄送信,让我师兄想个计,把他们全消灭。”说罢,迈开大步就走。沐莹、怀方、慕容季英跟在后面。他们都有黑云压城的感觉,默默地走着,谁也不说话。
悟性带大家穿林越岭,拐了几个弯,就到了瑞祥寺,悟性在前,走进寺里,一进山门就大叫:“师兄!师兄!快想个计策,鹰爪子围寺来了!”
只见从大殿偏房走出三个人,是悟行大师、武先生和程见素。
程见素一见沐莹和怀方,着急道:“鹰爪子和官军就要来了,沐公子和秦小姐为何未走?”
沐莹平静地道:“他们已经围了山,我们走不了啦!”他走到武先生跟前,把武先生的剑还给他,对大家,“他们此来,为了沐莹一人,为了减少不必要的牺牲,你们都躲起来。”
怀方道,“鹰爪子和官军,也为我而来。为了不让大家徒受连累,我和莹弟迎出去对付他们!”
武先生看了看沐莹,又看了看怀方,对他们道,“宝剑又夺回莹儿之手;你们内力恢复了吗?”
沐莹道:“小侄的内力已恢复了。也把解药给怀方姐吃下,大概怀方姐也恢复了内力。”
武先生想了想道:“秦小姐是峨派的高足吗?”
怀方恭敬地答:“是。”
武先生道:“峨嵋派的轻功是紫燕凌波轻功,可以,可以。”
大家愕然。慕容季英问:“老前辈你说什么‘可以’呀?”
武先生没回答,对悟行大师:“大师,若凭绝顶轻功,从寺后能上南天门、玉皇顶吗?”
悟行大师看了看大家道:“能。但是我们这些人……”
慕容季英挺身而出,“让我试试。”
悟行大师审视着慕容季英道:“这位是……?”
武先生道:“这位是慕容少侠,慕容家轻功,剑术独步天下。慕容少侠愿试试,一定能成功。”悟行点头表示同意。武先生对慕容季英:“你飞上极顶带一绳索撒下,我们缒崖上去。”
悟行找了一打绳索,领他们到寺后崖下。悟行指着崖的一棵横生怪伯道:“此树离我们脚下五丈,只要飞纵上离地面三丈的那道石棱,然后使壁虎游墙的轻功,爬上那怪柏,就可沿着一条石缝上去。慕容施主只要上到那棵树上,就把绳索垂下来……”
慕容季英回头对怀方:“方妹,你等着我。”怀方对他投以鼓励的目光。他紧紧身上的多处带子,向上打量了一眼,一缩身,然后挺身一纵,身子轻轻拔起三丈余高,手一攀一处突出石壁,身子落在一道距地面三丈多高,突出约一尺左右的石棱上,他调了调息,然后使壁虎游墙轻功,爬向那棵怪柏。动作迅速极了,不大一会儿功夫,就爬上了那棵怪柏。上了怪柏,他解下挎在肩上的绳子,一头系在怪柏上,然后将绳子撒下,另一头垂下地面。
武先生让怀方先缒绳上去。怀方身轻似燕,抓住绳子,倒着,把身子荡了几荡,就到了那怪柏上。第二个缒绳上的是悟性。悟性看着高耸的山崖,呆头呆脑地:“这么高的崖,上边准好玩,我上去风光风光。”说罢抓住绳索,一把一把地倒着手上,上到不高,就上不去了,慕容季英和怀方,拉着绳子把他拽上去。第三个是悟行大师上。只见悟行大师跑了几步,脚一点地,身子立即弹起三丈余高,在空中抓住了绳索。身子一荡,一个云中翻,双脚钩在树上,身子向上一卷,翻在怪柏上,第四个缒绳上的是沐莹,沐莹抓住绳子,脚一蹬石壁,身子荡开,倒开几把,身子荡回山壁,又用脚一蹬,荡开身子……这样四五次,手已经能攀上怪柏。第五个是程见素,程见素是丐帮数一数二的人物,轻功也甚了得,抓住了绳子,连倒几把,身子一荡,就攀住敝柏。第六个上的是武先生。他刚抓住绳子欲上,寺里已经传出入喊马嘶声。武先生抓住绳子,身子一纵,就立上石棱,然后倒绷绳子,又一纵,已上了怪柏。他脚刚立定,对大家道:“鹰爪孙和那些武林败类已在搜寺院,我想他们也是会沿着石磴道到峰顶来搜杀我们的,我们快拽上绳子,先藏在石缝里。”
沐莹拽上绳子,悟行领大家沿山缝上行,到中间一个拐弯处站定。大家顺山缝的一线缝隙向外看,只见瑞祥寺方向烟雾冲天。悟行叹道:“唉!太作孽了,他们在烧寺!千年佛寺,毁于一旦了!”
悟性大怒,从山缝向外冲去,悟行一把把他拽住:“师弟!你去做什么?”
悟性喊道:“师兄,放我走,我要去杀了这些作恶的鹰爪孙!”
悟行喝止道,“悟性!毖不敌众,你不可徒去送死!你不可徒去送死!”
悟性发疯地大喊:“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声音从山缝冲出,回荡山谷。
几个人心怀警惕,藏在山缝里。不知过了多久,寺院方向,烟渐渐小了。但是山顶上,却有人从山缝里往下喊第一人:“山缝里的人听着!我们是大内侍卫!”又一人:“我们是泰安捕快!”第三人:“我们是武林盟主的使者……”第一人:“我们是来搜捕沐家狗子和钦犯秦怀方的,窝藏庇护他们的与之同罪。我们已经听到缝里的人喊叫了,再不出来我们就用石头砸死你们。”
山缝里的人互觑,互觑后大家都看着武先生。武先生搔着头,没说话。
突然“哐当”一声,一块巨石砸在离他们不远的地上。
武先生急于,对山顶喊道:“别扔石头,我们上去,我们上去!”回头对悟行道:“悟行大师,这缝里有没有可躲身的山洞?”
悟行道:“这山缝,我从上到下都走过,只是都未走到头。两头是没有的,谁知中间有没有呢?”
武先生道:“我估计这样的险境,他们是不敢下来的,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往下扔石头、扔火柴。我们找一个人向上喊话。引他们上当,剩下的人去找山洞。”
沐莹道:“我去引敌人上当!”武先生点头。
沐莹道:“我在这里喊话,你们快离开!”说着向上喊道:“鹰爪子们听着!你们别徒费心机了,我们不上去,有种的就下来拼个你死我活……”他刚喊完急忙跃开身。身子刚跃开,几块大石便落在他原来立的地方。
沐莹又喊:“只扔石头算什么英雄,有种的下来!”一阵“哐当”、“哐当”响,又扔下很多石块和着火的木柴。虽然是白天,但缝底也是昏幽幽的,借山顶扔下的燃火木柴,照亮了缝底的一切,石块下落的间歇里,他跳过去,追武先生等人。他刚跳过去,身后又落石如雨,夹着燃烧的木柴。有的木柴自上边掉在地上,已经被栽灭了,也有的被后下的石块砸灭了,有的还在燃烧。他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觉得身后“哐当”响响的声音断了。石块不往下落了,往下落的是利箭,利箭密如雨点儿,放了一会儿利箭,继之是水点,水点儿落在燃烧着的木柴或木烬上,“嗤嗤”有声,发出难闻的气味。他知道上边洒下的是毒水。他想:“这些鹰爪孙真狠毒!对待他们的对手,什么残忍手段都使,而且无不用其极!”
沐莹往前走,走了一会,前边有水声,是从上往下流的,但是脚下并没有水。他知道前面有山泉,山泉的水,是注入了地下溶洞或山缝的分岔里。他又往前走,果然有一处地下溶洞,他看不清地下的水,但从声音上听出水是注入洞底。他的心一沉,武伯父他们……他从身上模到了一枚铜钱,往前投去。铜钱落在前面不远的地方,落地有声。他知道,沉洞不大,决定进山洞去探探。他跳过去,落在地上,模了模,仍是山洞,顺洞壁往里走,走了三四丈路,忽见光亮,他趋光走去,前面原是一个大洞,光是从大洞发出。
他持剑向大洞走去。潇湘子提供图档,xie_hong111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