笆棠心中的骇异,简直无法以言语形容,暗忖:“这名老丐莫非也死了?”
骇震中偶一抬头,登时连打两个寒噤。
殿门横额之上,赫然一个“血帖”印痕,怵目惊心。
又是“死神”的杰作。
这以“死神”化身,肆虐武林的魔头白袍怪人,究竟是谁?
“死神”的妻子“阴司公主孙小华”为复仇而造就了第二个“死神”,竟遭反噬,被活埋洞中,事实证明,那白袍怪人反噬“阴司公主”并不是觉悟前非,而是蓄意除去扼制自己之人,别具可怕的用心。
若非误打误撞地发现了被活埋的“阴司公主”,这可怕的谜底,恐怕永远无法揭穿,谁能想象得到这“死神”不是那六十年前的“死神”仅只是化身。
白袍怪人已学得当年“死神”邪功,此獠不除,武林非步上末日不可。
就在此刻
七名老丐陡地暴睁双目,站起身来,十四道怨毒含煞的目光,集中射向甘棠,那情景,令人不寒而栗。
笆棠下意识地向后一挪步。
居中那名老丐厉声道:“本座恭候多时了,阁下出手吧!”
笆棠一怔神,愕然道:“什么?”
那名老丐似觉不对,改口道:“你是谁?”
笆棠从对方的自称中明白了这居中老丐便是帮主“无忧神丐洪乐天”当即抱拳为礼,道:“小可冒昧恭谒洪帮主,请恕唐突之罪!”
七名老丐面色同时一缓,但却罩上了一层疑云。
“无忧神丐洪乐天”灰眉一蹙,道:“小友何来?”
“专程拜谒!”
“请问称呼?”
笆棠心念疾转,自己既已涂了易容丸,无论真名化名,都以不报为佳,甘棠、施天棠,随便哪一个名字传出去都会招致严重后果,但又不能捏造姓名欺骗对方,自己乃是有求而来,略加思索之后,道:“小可先告罪,是否可以不报姓名来历?”
“这,并无不可,小友当已看到‘敕令’?”
“是的!”
“天祸敝帮,变生不测,小友请立即离开!”
“小可只向洪帮主请教一句话!”
“说说看!”
“请见示‘三目老人’老前辈行踪!”
“无忧神丐洪乐天”神色陡地一变道:“无可奉告!”
“帮主是不愿相告还是……”
“说不愿亦无不可!”
“为什么?”
“你的来意可疑!”
“这……”
蓦地
数声惨号,遥遥破空传至。
七丐神色突变,各自抄起了打狗棍。
“无忧神丐洪乐天”栗声道:“如果你不是‘死神’的同路人,立即离开,犯不着陪死!”
笆棠恍然而悟,这七位丐门长者,自知难逃死劫,是以备棺而候,那些院中弟子,无疑的是血性汉子,不愤见本门遭此奇祸,而又无能为力,所以集体自决。
“死神”肆虐丐帮的目的何在呢?抑是……
心念之中,月兑口道:“洪帮主,院中自决的四十名弟子怎么回事?”
“无忧神丐洪乐天”悲愤地道:“本门岂无刚烈忠义弟子!”
“自决殉帮。”
“不错!”
“死神目的何在?”
“要取本座等七人首级!”
笆棠顿时热血沸腾,自知决非白袍怪人之敌,但又不忍坐视丐门遭此浩劫,心念电转之下,突地瞥见七丐之中,一位六结老丐腰中插着一只竹箫,灵机一动,计上心来,除了冒此一险,决无他法解厄。
当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电闪般凌虚各点七丐一指。
“你敢……”
暴喝声中,七丐同时栽倒棺前。
笆棠迅捷地一把抓起六结老丐的竹箫,鬼魅般向殿后逸去,刚刚匿好身形,一条白影,无声无息地来到院中。
不错,正是那化身“死神”的白袍怪人。
笆棠一颗心不由狂跳起来。
白袍怪人目光一扫院中四十名自决丐帮弟子的尸体,口里发出一声冷哼,然后目光移向了横倒棺前的七丐,口里轻轻地一声:“噫!”
显然,这情况大出白袍怪人意料之外。
由于四十名丐帮弟子集体自决,使白袍怪人直觉地以为七丐业已身亡。
如果,白袍怪人察出七丐仅是穴道被制,并未死亡的话,他必须会再加毒手。
白袍怪人的身形,已到距离离七丐倒卧处不及两丈之地甘棠额上冒出了汗珠,咬了咬牙,把竹箫凑上口唇,吹出一缕极细极细的箫声,那箫声完全模仿“叠石峰”上“阴司公主孙小华”生前召唤自袍怪人的腔调。
箫声乍传,白袍怪人猛地一震,连退数步,目光向下扫掠。
笆棠吹了数声,便即停止,知道计策已经生效,小心翼翼地向后缩身,无声无息地出后殿门,隐身祠外一株浓荫匝地的树林之内,再次吹动竹箫。
箫声极细,纯以内力逼出,可传极远。
这箫声,除了白袍怪人之外,非一流高手不能发觉。
笆棠旨在疑兵,吹了数声,估计白袍怪人业已听到,随即中止。
情况一如所料,箫声方止,一溜白烟也似的人影,从祠内掠出,迅速地绕飞一匝,仓皇而逝。
笆棠吐了一口长气,飘身下树。
离树不远,横陈了三具丐者尸体,走近一看,死者周身无死痕,显然是遭白袍怪人的毒手,方才在祠内听到的惨号声,发自这三名死者无疑。
停了片刻,确定白袍怪人不会再回头,才重新折回祠内。
七丐仍一动不动地躺在棺前,证实白袍怪人的确没有施毒手,才完全放了心,临险使计,终算挽回了丐门一场浩劫。
略作寻思之后,决定先解开“无忧神丐洪乐天”的穴道,和他单独谈话。
手扬处,“无忧神丐”翻身而起,陡地横杖扫向甘棠,势疾力强,令人咋舌。
笆棠轻轻闪开,冷声道:“且慢动手!”
“无忧神丐”一扫身侧的六丐,目毗欲裂,再次举杖劈向甘棠,丐帮打狗棒法,别出蹊径,身为一帮之主,功力岂是等闲,何况是存心拼命,这一击.真有使风云变色之势。
但,甘棠的身手,也已到了惊世骇俗之境,旋身,反手,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杖头。
“无忧神丐”全力振奋,夺不回竹杖,厉声道:“你想折辱本座?”
笆棠缓声道:“帮主,这六位并没有死。”
“什么,没有死?”
“是的,仅是穴道被制!”
“你……意欲如何?”
“只想请教帮主方才的问题。”
“你究意是谁?”
“帮主定要知道?”
“不错!”
“晚辈甘棠!”
“出身何门?”
“先父武圣甘敬尧!”
“什么?你……你……你是武圣之后?”
“是的!”
说完,松开了握住杖头的手。
“无忧神丐洪乐天”蹬蹬蹬连退了三个大步,满面骇然惊震之色。
笆棠庄重地道:“莫非帮主不信?”
“无忧神丐”惊疑不释地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晚辈略施小计,骗走了‘死神’!”
“哦,你……难道……”
笆棠把经过情形,说了一遍,然后沉声道:“帮主与六位贵门下,虽暂月兑劫厄,但目前须隐匿一段时间,如果‘死神’发觉事实的话,后果仍难逆料!”
“无忧神丐”这才改容,抱拳道:“本座不察,多有得罪,就此谢过援手之德!”
“不敢当!”
“少侠确是武圣之后?”
“这一点务望帮主代为保密!”
“本座应命!”
说完,突地激动地道:“令先尊德在武林,天下同钦,想不到竟遭如此下场,只不知凶手……”
“晚辈已有眉目!”
“可否容敝帮一尽绵薄?”
“这……”
“死神肆虐,老化子自救无方,这话是近于侈谈……”
“不,帮主切不可误会,今后如有仰仗,晚辈自当叩请!”
“哈哈哈哈,哪里话,少侠今天已挽回敝帮一劫,大恩不言报,今后如有所命名化子代表敝帮应诺,万死不辞!”
“帮主言重了,可否赐告事件始末?”
“无忧神丐”老脸一沉,悲愤地道:“三日前,‘死神’突传‘死亡敕令’,附柬言明今日正午要取老化子与掌令丐、总香主、四长老等七颗人头,四十名弟子,愤而自决身殉,老化子等备棺而待,天幸少侠不速而至,解了此厄。老化子无能,愧对祖师之灵与数十枉死英灵……”
说到这里,眼中滚下了两行老泪。
笆棠慨然一声长叹,道:“劫数使然,受茶毒的非仅贵帮。”
“当然,老化子德薄能鲜,夫复何言!”
“关于‘三目老人’老前辈……”
“少侠要寻‘三目’前辈的目的是什么?”
“探听另一个人的下落!”
“一个人的下落?”
“帮主可否赐告?”
“老化子……唉!懊如何说呢!”
“帮主有困难?”
“是的,‘三目’前辈十五年前在桐柏山下,曾救过老化子一命,当时严嘱不得泄露他的行踪,但……”
“帮主既有困难,不说也罢,晚辈……”
“不!”
“无忧神丐”皱眉苦思了片刻,毅然道:“少侠既是武圣之后,所找的人当然不是泛泛之辈,老化子积掌丐帮,也许能效微劳,可否说出要向‘三目老人’打听的是谁?”
笆棠心念数转,凄然道:“晚辈打探的是生母的生死下落!”
“无忧神丐”眉峰再蹙,道:“令堂是谁?”
笆棠心中一阵惨然,苦笑道:“晚辈不知道,是以非找到‘三目老人’老前辈不可!”
“这……”
“无忧神丐”老脸现出一片颓然之色,的确,纵使丐帮耳目满天下,无名无号的根本无能为力。
笆棠内心虽然渴望知道“三目老人”行踪,但武林人最重信诺,他不能强人所难,他也明白“无忧神丐”的处境,一方面是维持信守,另一方面自己对他有恩,情理上无法峻拒,当下坦然地道:“帮主不须为难,晚辈另外设法打听就是!”
“无忧神丐”脸上充满歉疚之色,道:“老化子实在彻心不安……”
“不必如此!”
“为了诺言,老化子未便相告‘三目老人’前辈的住处,但可以转介一人,他也许可以能为少侠效劳!”
“谁?”
“桐柏派掌门‘云汉一鹗樊江’!”
“多谢指教,晚辈就此告辞……”
“且慢!”
“帮主还有话说?”
“为了避‘死神’凶焰,老叫化等暂时辞谢江湖,今有一物奉赠,少侠持之无论到任何地方,只要有本帮弟子脚踪,都可以之为凭,号命本帮弟子!”
“这……”
“少侠如果不受,益使老化子内愧于心了!”
“晚辈何……”
“少侠现在所持竹箫,是本帮首座长老玉眼乞梁尚通的独特信物,帮中弟子无一不识。
见箫如长老亲临,就举以为赠吧!”
笆棠下意识地把竹箫横在手中一看,这才发现这竹箫与寻常之箫不同,箫身古色斑澜,隐隐透出龙凤之形。
“无忧神丐”接着又道:“此箫名为‘龙凤箫’,是战国时秦宫故物。”
笆棠正色道:“晚辈不敢接受这厚赐!”
“少侠不必谦,以刚才的事例而论,这箫在少侠手中或有大用,如能对除魔卫道有所裨益,岂不强似在化子手中把玩多多?”
“如此……晚辈拜领!”
“老化子一向不喜酸文,少侠是否愿意盘桓几时?”
“晚辈立要告辞!”
“如此请便!”
笆棠挥指解开了其余六丐穴道,不待六丐醒转,躬身一礼,随风而逝。
桐柏山,当豫鄂之交,由此而南,千里迢迢。
一种与生而俱的天伦孝思,使他暂时浑忘一切,立意要先寻到慈母的生死下落,他毫不迟疑的觅道南奔。
披星戴月,昼夜兼程。
这一天来到桐柏山下,时方迎午,就道旁茅店歇脚,一方面打尖,一方面打听“桐柏派”门派座落的地点。
他现在仍是紫蕈色面孔的汉子,毫不起眼,也引不起别人注意。
打尖已毕,出店打道,径直入山。
照店家的指示,很容易地寻到了“桐柏派”所在之地的“卧云山庄”。
苍松围环,翠柏夹道,一座气势宏伟的巨厦,却杳无人踪。
笆棠在庄门前徘徊了片刻,望着那蛛网封尘的庄门,一颗心直往下沉,堂堂名门大派,怎地会销声绝迹?
千里迢迢地赶了来,不料却扑了个空。
正在进退维谷之际,一个乡农模样的中年人,担着些日用杂物,从身边走过,两下不期然地打了个照面。
这一照面,使甘棠心中为之一震。
这村农,面孔好生熟悉,似在什么地方见过,但一时却想不起来从眼神上判断,对方无疑是武道高手。
村农中年人在一瞥甘棠之后,匆匆低头穿林而去。
笆棠望着对方的背影在想,从记忆中去搜索这似曾相识的面影。
陡地
紫蕈色的面孔上,透出一重恐怖的杀机,猛一跺脚月兑口道:“是首邪!”
他想起来了,对方正是洛阳城厢巨宅所见的大庄主,“九邪魔母”所余两子之一。巨宅已遭“死神”光顾,三庄主横尸,想不到“邪子”会在“桐柏山”中现身,“邪子”现身,“魔母”必然也隐身在此。
仇与恨,立即在血管中奔流。
这是索讨血债的大好时机,说不定元凶“魔王之王”也在近处。
心念之中,弹身追了过去。
可煞作怪,只这眨眼功夫,“邪子”化装的村农,竟然失去了踪影。
围绕“卧云山庄”的松林并不大,一望就可望透,人呢?难道上了天入了地不成,以自己的功力,对手不可能在转眼间逃出视线之外。
正自惊疑之间,忽然瞥见一株巨松之后,露出半个箩筐和半截扁担。
心里冷笑一声,追了过去。
树后,那村农斜倚树身,口中含着尺长的旱烟管,正以火镰取火,模样儿可是个道地的村俗人。
笆棠走近前去,冷冰冰地道:“大庄主,久违了!”
“首邪”陡地抛去手中烟管,骇然起立,脸色刹那间数变,最后似竭力隐忍地道:“朋友说什么?”
笆棠带煞的目光直迫在对方面上,更冷地道:“真佛面前用不着烧假香,洛阳城外豪华巨宅确不等闲!”
“首邪”神色惨变,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个大步,栗声道:“朋友,你到底是谁?”
“少时自会明白。大庄主,太夫人与二庄主大概也在此不远吧?”
“朋友目的何在?”
“不期而遇,正好奉访!”
“你……到底是什么来路?”
“在下说过不久就会明白!”
“朋友还是说的好!”
“为什么?”
“恐有不便!”
“什么不便?”
“恐怕要得罪!”
“哈哈哈哈,在下不在乎这一点,倒是大庄主得要劳驾引见太夫人。”
“首邪”再退了一步,面上涌现一片杀机,厉声道:“朋友真的不肯提名报号?”
笆棠不屑地道:“不错,怎么样?”
“既是如此,朋友是咎由自取!”
喝话声中,一掌击向了甘棠当胸。
“砰”的一声大响,甘棠不闪不避,也不还手,硬接了一掌,身形仅微微一晃、而“首邪”却被无形罡劲反震得连退两步,登时面如土色,双方功力的悬殊,已是不言可喻的了。
笆棠冷森森地道:“大庄主,相烦带路引见太夫人,如何?”
“首邪”额上涌出了大粒的汗珠,脸上的肌肉阵阵抽搐,连话都答应不出来。
笆棠迫近了一步,道:“是否要在下动手奉请?”
就在此刻
一个冷漠但不失娇脆的声音道:“阁下未免欺人太甚!”
笆棠闻声一惊,转目望去,只见五六丈之外,一个极其眼熟的窈窕倩影,背向而立,细一打量,忍不住全身一颤,暗道:“是她!”
这女子,是判断中“魔母”的女儿。
神秘的牡丹笺,缠绵的留字……
往事,刹那间,一古脑地电映心头,在“奇门派”总坛之内,迷毒发作,她该杀他却反而救了他,为什么?想着,想着,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俏丽的背影,再度发话道:“阁下意欲何为?”
笆棠是以“天威院”掌院程琦所给予的易容丸易了容的,他能认得出对方,对方却无法认出他。
狭路逢仇,岂能失之交臂,当下定了定神道:“在下想求见令堂!”
“什么,要见我母亲?”
“不错!”
“你知道家母是谁?”
“太夫人!”
“太夫人这称呼未免太笼统!”
“姑娘要在下说出令堂的大号?”
“阁下就说说看?”
“魔母!”
那女子陡地转过身来,厉声道:“谁是魔母?”
笆棠一见女子真容,如中雷击,蹬蹬蹬连退三步,月兑口惊呼:“是你?”
这俏生生的背影,他做梦也估不到会是情仇交缠的林云。
旅邸初传牡丹柬,古陵约会,口盟兄弟……变来变去,想不到竟是林云本人,谜底在刹那之间全部揭晓。
这情况的确太出人意料之外,甘棠有些疑幻疑真。
他想到林云为他求药,反被毒倒,峰顶疗伤,识破了她是女儿身那一幕,不禁耳根发热,心儿狂跳。
牡丹笺所留哀怨绯恻的词句,已说明了她的用心。
这一份情仇,是她无法解月兑的枷锁。
一时之间,他呆若木鸡,冷汗直流。林云惊异地扫了甘棠一眼,由于“天绝门”的易容丸妙绝法规,与天生的一般无二,她无论如何也看不破甘棠的真面目,惑然道:“我!绑下知道姑娘我是谁?”
笆棠自知失口露了破绽,当下硬着头皮道:“姑娘是‘奇门派’女少主,不错吧?”
林云秀眉一蹙,道:“阁下怎么知道?”
笆棠自然不能暴露身份,信口道:“这并非武林秘辛,姑娘的身份,在下相信知道的并非在下一人!”
“那么阁下是谁?”
“这……容后奉告!”
“阁下称家母为‘魔母’?”
林云似乎未想到甘棠口中的“魔母”是“九邪魔母”,以为是侮辱之词。
笆棠冷冷地道:“抱歉,在下说的是令姨母!”
林云娇躯一震,栗声道:“我姨母?”
“不错!”
“你要见我姨母?”
“是的!”
“为什么?”
“现在不便奉告。”
林云沉思了片刻,道:“阁下到底是敌是友?”
“两者均可!”
“阁下如不说出来意……”
“怎么样?”
“人见不到,也不可全身而退!”
“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你阁下看着办吧!”
“在下势在必见!”
“你办不到!”
“不见得!”
“阁下可别自误生命!”
林云的情意可感,但仇却不能不报。
当下避开林云的目光,转向大庄主,正待……
香风飘处,林云快愈闪电地横在大庄主身前,道:“大表兄,你退开!”
大庄主自知力有不逮,极快地退到数丈之外。
笆棠心中大感为难,他不愿和林云动手,但如果不动手,决无法迫出“魔母”的隐匿处所,好在林云并没有认出他的真面目,否则这场面就更难应付了。
林云语音带煞地道:“阁下,既不通告,也不说来意,到底居心何为?”
笆棠横了横心道:“在下向太夫人索一笔帐!”
“索账?”
“不错!”
“什么帐?”
“见面自知!”
“无论什么帐,本人可以代接!”
“姑娘接不了!”
“是人命帐?”
“可以这么说!”
“阁下划出道来吧!”
“在下说姑娘接不了!”
“何以见得?”
“冤有头,债有主!”
林云一窒,沉声道:“阁下最好报出名姓,说出真正意图,我带你去见家姨母,否则……”
“否则怎样?”
“阁下别打算活着离开!”
“姑娘口气不小!”
“阁下不妨试试看!”
笆棠心念一转,一式“追风化影”,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扑向数丈外的大庄主,林云喝声尚未出口,大庄主已被甘棠扣住。
林云双目尽赤,粉腮涌起一片恐怖杀机,厉声道:“放手!”
笆棠早已横定了心,冷冷地道:“歉难从命!”
林云恨得牙痒痒,但投鼠忌器,无法出手,咬牙切齿地道:“你自己找死?”
笆棠回手一带大庄主道:“带路!”
大庄主腕脉被制,使不出劲道,但仍怒吼道:“办不到!”
笆棠冷厉地道:“那就别怪在下心狠手辣了!”
“你敢!”
厉喝声中,林云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左掌迅速无比地拍向甘棠。
笆棠顺手一带,把大庄主的身躯迎向林云。林云掌势不变,左掌从极其诡异的角度,电光石火的横切出去,这一手,的确既诡且辣,令人想象不到,右掌只是佯攻,并不着力,劲道全在左掌这一击。
“砰!”
笆棠被震得横移了两步。
林云出手如电,如影附形地跟着戳出一指。
笆棠不知道是有意抑或无意,竟让她戳个正着,这一指戳的是月复间死穴“地阙穴”,以林云这等修为,被戳中者必然应指而毙。
但,事实大谬不然,甘棠仅只身形一晃,这就是“天绝”武功异于常轨之处。
林云粉腮大变,寒气顿生,骇然退了一个大步。
笆棠冷冷地道:“姑娘,请带路!”
“办不到!”
“姑娘不愿令表兄尸横就地吧?”
“你敢?”
“这有何不敢!”
话声中,举手拍向大庄主天灵……
就在此刻
一个苍劲而冷厉的声音,起自身后:“把手放下!”
笆棠心里大吃一惊,被人欺到身后而不自觉,这人的身手未免太骇人了,以他目前的功力,可说十丈之内可辨飞花落叶。
林云喜孜孜地唤了一声:“外公!”
笆棠心中又是一震,林云的外公,当然是“魔母”和“奇门令主”的父亲,他是谁?心念之中,收掌回身。
两丈外,站着一个须眉俱白的老者,一件土蓝布长袍,齐腰曳起,两眼神光奕奕,最刺目的是额头上一个拇指大的疤痕,深深凹入成一个黑洞。
这额有恶疤的老人是谁?
林云称他外公,难道他会是“魔王之王”?
想到这一点,甘棠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这太可能了,“鹰龙魔牌”是“魔王之王”
的信物,父亲遇害时握在手中,巨宅之内,“魔牌”被“魔母”所夺,不择手段地追问“魔牌”的来处,当初判断“魔母”与“魔王之王”可能是师徒,但只是判断,未经证实,对方何尝不可能是父女?
一股热血,从内心深处翻涌而起,家园被血洗的那一幕,又映眼前。
血!
尸体!
瓦砾!
他身形晃了一晃,振腕间,惨号陡起,大庄主一只左腕被活生生扭折,人随着滚出三丈之外。
林云厉喝一声:“我劈了你!”
“砰!”
笆棠一个踉跄,但目光始终不离额前有恶疤的老人,面上的杀机像是凝结住了。
林云一击之后,反而呆了,对方明明功力深不可测,但不闪避也不反击,为什么?
额疤老人白眉一蹙,扬手止住了林云的动作,沉声道:“娃儿,你似乎怨毒极深?”
笆棠尽量使自己冷静,他知道面对的敌人如果是猜想中的人物,想是非常可怕的,自己是否对付得了,大成问题,当下咬了咬钢牙,反问道:“阁下何方高人?”
“什么,武林尊卑有序,你娃儿称老夫为阁下?”
“这并无不妥!”
“哼,你叫什么名字?”
“本人先请教阁下!”
额疤老人目中凌光一闪,道:“娃儿,我老人家怕其中有误会,所以才耐性问你……”
笆棠在事态未明朗,报仇无把握之前,当然不愿说出身份,强傲地打断老人的话头,字字如钢地道:“阁下是‘鹰龙魔牌’的主人?”
额疤老人声色剧变,大声道:“什么,魔牌?”
“不错,在下要证实的就是这点!”
林云杏眼圆瞪,略不稍瞬地注定甘棠,突地怪叫一声道:“好哇,原来是你!”
笆棠全身一颤,冷声地道:“姑娘说在下是谁?”
林云激颤无比地道:“你虽易了容,但烧成灰我也认得你,如非是你,不会向我姨母寻仇,也不会知道‘魔牌’的事,更不会认得我大表兄的来历,你……你……”
笆棠血行加速,心跳怦怦,栗声道:“我是谁?”
林云咬牙道:“施天棠,今天是我们生死互见的时候了!”
笆棠怆然道:“我知道有这么一天,但来得太早了!”
林云神情一黯,粉腮为之数变。
林云易钗而弁之时,她和他情同手足,弟兄相称,由此也种下了极深的爱苗,因了仇,这爱苗情根,势将被活活地扼杀,最感惨痛的是甘棠,他受之于她的大多,却无以为报。
额疤老人嘿嘿一阵冷笑道:“想不到你就是‘天绝门’少主,这就难怪其然了!”
大庄主捧着折腕,悄然逝去。
笆棠思绪起伏如涛,目前,他必须避免与林云发生正面冲突,论功力,他毁她不难,但大丈夫恩怨分明,他不能这样做,何况还有那一份明知不可续,但又斩不断的情感存在。再就是老人的身份和功力,如判断不差,自己成功的希望极微。
生身之母的下落不明。
报伙不成的后果!
“天绝门”义母的期望!
这些,得失之间,其后果是相距天壤的。
重返“天绝地宫”再参“天绝奇书”,然后谋复血仇,这是目前唯一可行之道,义母的训诲,使他性格上起了很大变化,在激越如疯的情绪中,仍能保持一分冷静。
林云语音激颤地道:“施天棠,我不和你说你也明白,我们之间只有一条路,死!”
笆棠全身起了一阵莫可名状的战栗,死!意味着什么?她不说你死我活,我死你存,而只说一个死字,难道这是情仇交融之下,必然的结果?
不错,为了血仇,他与她不共戴天,然而为了如山之恩,似海之情,除了死,别无解月兑,问题只是时间的先后。
额疤老者突然宏声道:“娃儿,你最好坦白供承‘魔牌’的来处,事情或可转变。”
笆棠厉声道:“说与不说都是一样,我们之间别无转变,除了生或死!”
“你执迷不悟?”
“一切话都是多余!”
“老夫并非不能杀你,而是……”
“而是什么?”
“为了她!”
笆棠又是一震,目光不期然地一瞟林云。
林云面寒似冰,神情在悲愤之中带着极深的幽怨,她芳心的感受,并不比甘棠轻松,谈生论死,岂是她本心所愿,然而,造物的安排如此,谁也不能改变既定的命运,人生的旅途上,有些路不是人愿意走的,但却非走不可。
笆棠痛苦地思索了片刻,向林云道:“我是该称你林兄还是云姐?”
林云显然地一颤,道:“随你!”
“那我称你云姐……”
“你认为这称呼有保留的必要吗?”
“当然,事实终是不可抹煞的。”
“那你请听我最后一言。”
“请讲。”
“说出你当初何以会持有‘鹰龙魔牌’。”
这牵扯到“圣城”血案与他的身世,一旦揭开,后果难以想象,三历死劫,已使他体味到“生”对于他的重要,他不怕死,也不惜死,但现在不是时候,家门百余枉死英灵,在冥冥中等待他复仇,他不能铸成千古之恨,当下沉痛地道:“云姐,这一点恕我不能在此时此地作答!”
“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小弟无法应命!”
林云粉腮剧烈抽搐,一跺脚道:“好!言尽于此,你杀了我,否则,我杀了你!”
笆棠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激动地道:“云姐,可否错过今天?”
林云眼圈一红,坚决地道:“不行!”
笆棠闭上双目,暗理了一下紊乱的心情,重复睁眼,道:“出手吧!”
林云王牙紧咬,从牙缝里迸出一声:“看掌!”
呼一掌,迎胸劈去。
“砰!”
笆棠退了一步。
“砰!”
第二掌,甘棠紫酱色的面孔起了一阵抽搐,再退一步。
“砰!”
第三掌,甘棠连退三步,张口射出一股血箭。
林云纤掌再扬,但却劈不出去,两位晶莹的泪珠,滚落粉腮,嘶声道:“你……为什么不还手?”
笆棠一抹口边血渍,苦笑道:“我欠你的太多!”
林云陡地背转娇躯,双肩在隐隐抽动。
额疤老者身形一欺,沉声道:“娃儿,你心地不错,为何执迷不悟?”
笆棠换了对象,心神一振,寒声道:“阁下是否‘魔牌’主人?”
“你一定要知道?”
“是的!”
“目的何在?”
“阁下只说是,或不是!”
“你知道‘魔牌’主人是谁?”
笆棠咬牙切齿地道:“魔王之王!”
额疤老者脸色一沉,道:“你目的要找‘魔王之王’?”
“一点不错!”
“受何人之命?”
“不受何人之命,我自己的意思!”
“哈哈哈哈……”
“这有什么可笑的?”
“你今年几岁?”
“这与年龄何关?”
“当然有关系!”
“什么关系?”
“比如说,论年龄,你决不可能与‘魔王之王’发生纠葛,而且……”
“魔牌主人已于二十年前作古……”
笆棠全身一震,栗声道:“什么?‘魔王之王’死于二十年前?”
“嗯!”
“你……阁下不是‘魔牌’主人?”
“当然不是!”
笆棠激动欲狂,这情况太出他意料之外,“魔王之王”死于二十年前,“圣城”血劫发生在十年前,其间相差了十年时间,死人当然不能为恶,但父亲死时为什么手握“魔牌”?
如果说凶手是“魔王之王”的传人“九邪魔母”,以父亲身为“武圣”,功力自非等闲,“邪子”、“魔母”的功力,自己领教过,不可能造成这大血案,由此观之,必须另有不可一世的高手帮凶,那是谁呢?一人?或数人?
这老者的话可靠吗?
对!这是唯一的关键。
心念之中,月兑口叫道:“不可能!”
额疤老者再向前逼近了一步,双方相距已不及一丈,凝声道:“什么不可能?”
笆棠冷厉地道:“阁下的话可靠吗?”
“信不信由你!”
“在下不信。”
“不信又何妨?”
“在下要面质那姓朱的女魔!”
额疤老者怒喝道:“娃儿,你敢出言无状?”
事已至此,甘棠除了暂时忍耐月兑身,便只有硬拼一途,当下抗声道:“有什么不敢?”
“找死!”
暴喝声中,老者双掌快逾电花石火地疾抓而至,诡异狠辣,世无其匹,几乎每一个要穴部位,都在指影控制之下,令人防不胜防,避无可避。
笆棠心中一凛,双掌猛然拍出。
“天绝”武学,岂同凡响。
老者被迫得收指后退,口里道:“果是‘天绝’真传,有攻无守。”
话声中,改指为掌,斜斜劈出,这一掌看来缓缓无力,但诡异得令人咋舌,根本就无法判断击向什么部位。
笆棠根本上也不求拆解,双掌照样凌厉迅速地攻了出去。
“砰!砰”连响,双方手掌在刹那间交击了八掌之多,这显示出双方的招式全属诡异路数。
以奇攻奇,双方顿时打得难解难分。
笆棠自练成了“功力再生”之后,内力源源不绝,随减随生。
劲气如涛,枝叶横飞,砂石激扬,五丈之内,一片黑地乌天。
五十招!
一百招!
两百招!
老者须发蓬飞,喝声如雷。
笆棠汗珠滚滚,喘息可闻。
激斗近三百招,甘棠虽有“功力再生”的奇功,但对手太强劲了,同时他先承受了林云三掌,也已受了内伤,渐渐地呈现不支。
老者霍地电闪抽身后退。
笆棠乘机收手,深深地调匀了两口气。
老者气呼呼地道:“娃儿,想不到‘天绝门’会出了你这等高手,能保持三百招不败,凭这点,老夫先知照你一声,提防杀手!”
笆棠咬了咬牙,没有吭声,凝神而待,看老者施出什么杀手。
老者面目,突呈一片酡红,双掌半扬,掌心向外。
林云欲言又止,粉腮随之变幻。
笆棠突地下了决心,聚集毕生功力,准备以一招“天翻地覆”效搏浪一击,如能成功,今天便可快意恩仇,原先,他把老者估计过高,三百招下来,使他信心大增,对方不过尔尔,至不济,全身而退决无问题。
心念未已,只听老者暴喝一声:“躺下!”
林云月兑口叫一声:“外公!”
呼喝声中,老者双掌一颤,却不见有什么动静。
笆棠心念才动,蓦感一股暗劲罩身而来,登时心神狂震,真气顿失,眼一花,掌形临身,但他已完全失去了反抗之力。
“砰!”挟以一声闷哼,甘棠飞栽两丈之外,鲜血夺口喷出。
老者冷笑一声,如影随形而至。
笆棠不由骇绝,这是什么功力?竟然使人在刹那间散了真气,本能的反应,使他向斜里弹身,奇怪,真力又已恢复,只是伤势不轻,劲道减了过半。
弹身之下,竞然射去三丈之多。
老者当堂为之一窒,以他的估计,甘棠决无法起身。
笆棠心念电似一转,目前以走为上策,耽下去必无幸理,这种震人心神,散人真气的功力太邪门了。
中掌,弹身,转念,仅只眨眼间事。
身形再弹,恍眼闪出八丈。
“站住!”
笆棠寒气大冒……
老者双掌再亮,暗劲袭身,甘棠连转念的余地都没有,真气像方才一样突然泄散,眼睁睁地望着老者出手抓住自己肩臂。
被执之后,真力又告复生。
他领略到对方亮掌所发的邪门暗劲,仅能使人在刹那间丧失抵抗力,但,这已足够对方下杀手而有余了。
老者冷森森地道:“礼尚往来,你折老夫大孙手腕,老夫先废你一臂!”
笆棠亡魂皆冒,奋力挣臂,但内伤严重,已经力与愿违了。
林云突地大叫一声:“外公,不要伤他!”
随着话声,人已到了甘棠身侧。
老者吐了一大口气道:“云儿!你该醒醒了!”
林云狠狠盯了甘棠一眼,毅然道:“外公,放了他!”
“什么,放了他?”
“外公,我只求你一次,下不为例!”
“你姨母忍痛偷生,为什么?”
“外公,我……我情不自禁啊!”
林云竟然声泪俱下,她口口声声要杀他,现在反而为他求情。
笆棠内心感到莫名的痛苦,激越地道:“云姐!我不愿再领受你的恩情了,此生已无法偿还……”
林云凄厉地转目道:“施天棠,最后一次……下次,也许我亲手杀了你!”
笆棠栗声道:“云姐,等我本身事了,留有命在,誓必到你面前请你下手。”
林云粉腮一惨,又流下泪来。
她爱他,已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
老者长叹一声,松开了手,转身自去。
笆棠窒在当场,怔怔地望着这情深似海的仇人之女,不知如何是好。
林云痴痴地注视了甘棠片刻,猛一跺脚道:“你走!”
笆棠心里有无数的话要讲,但口唇翕动了半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黯然地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他不敢回头,怕再看到那张幽凄的美靥,不敢领受,但又无法拒绝的思情,事实上是极端痛苦的一件事。
又一次与仇人失之交臂,究其实,自己的功力太差。
他茫然地一口气奔了数里,才取出“万应丹”服下,由于已练成了“功力再生”,不须运功疗伤,稍籍药力,便可恢复如初。
那额有疤痕的老者,究竟是不是“魔王之王”?他的话是否可靠?在甘棠心中仍是一个谜。
此行,本来是拜访“桐柏派”掌门,想不到扑了一个空,“三目老人”寻不到,便无法查询母亲的生死下落,这更增加了内心的痛苦。
回转“天绝地宫”再练武功,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路了。
一阵紧行疾奔,山口在望。
蓦地
微风飒然,一个半百妇人,现身道中。
笆棠目光一扫,刚刚平静的心房,又告热血沸腾起来,阻路的,赫然是林云的姨母,洛阳城外巨宅的主人“魔母”。
天假其便!
笆棠心里暗叫一声,刹住身形,目光闪射熠熠的仇恨之火。
“魔母”也是满面怨毒之色,冷冷地发话道:“施天棠,回答我一句话。”
“什么话?”
“你到底爱不爱林云?”
笆棠呼吸为之一窒,他不愿说违心之论,侃然道:“爱!”
“魔母”神色一缓,道:“如果没有云儿,你恐怕早已不在人间了,这一点……”
“在下承认这事实,将来必有以报。”
“如何报法?”
“那是在下自己的事。”
“你该明白一个事实,云儿爱你已深,你死她不会独活,如果你真爱她,何不现在为她做一件事?”
笆棠心中一动,道:“什么事?”
“说出‘魔牌’的来处,上一代的仇恨,让上一代去解决!”
笆棠咬牙一哼道:“在下可以为她死,但这件事暂时办不到,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仇人全部伏诛!”
“你口口声声报仇,说一说老身母子与你何仇何恨?”
“从‘魔牌’上你该知道。”
“老身不知道。”
“那为什么穷追‘魔牌’来路?”
“因为它是老身家传之物!”
笆棠登时杀机冲胸,厉声道:“是你家传之物?”
“一点不错!”
“如此,请问老魔现在何处?”
“魔母”目中煞光暴射,栗声道:“老魔?谁?”
“魔王之王!”
“你敢辱及先师?”
笆棠心头一震,先师?看来那额有疤痕的话不假,“魔王之王”真是已不在人世了,对方承认“魔牌”是传家之物,又是“魔王之王”的弟子,等于承认是血洗“圣城”的凶手,但以对方母子之力,能办得到吗?还有哪些帮凶?“奇门派”参与了吗?额疤老人被林云称为外公,自然是“魔母”之父不假,血案必有他一份,如果现在追问,对方可能矢口否认,因为承认了将是天下之敌,而且一旦自己暴露身世,万一仇报不成,势非略千古之恨不可,唯一办法,就是制住对方,然后迫供……
心念动处,故意不屑地的哼道:“侮辱,本人要鞭老魔之尸!”
“魔母”杀机毕露,作势就要出手,但忽又忍住,道:“施天棠,看来你仇怨已深。”
“不错,山高水深。”
“‘天绝门’因先师之故而下这狠手?”
什么狠手,甘棠没有追诘,也没有深深去想,闻言之后,月兑口道:“事与‘天绝门’无关!”
“什么,与‘天绝门’无关?”
“嗯!”
“是你个人的事?”
“可以这么说。”
魔母顿了顿,沉凝着声音道:“谁是幕后主使人?”
“没有幕后人,也没有谁指使我!”
“你不说?”
“会的,等时机成熟之时!”
“老身希望你现在说。”
“办不到。”
“这可由不得你了!”
笆棠重重地一哼道:“女魔,我要找的正是你!”
“你”字声落,双手曲指如钩,快逾电闪地抓了出去。
“魔母”也几乎在同一瞬间攻招出手,狠辣得令人咋舌。
人影一触而分。
“魔母”狼狈的暴闪三丈之外,一只左袖被撕下了半截,毫发之差,险被制住。
笆棠志在必得,略不稍停,紧跟着弹身出手。
“魔母”诡异地一拧身,斜里飘出两丈,避过这骇人的一击,迅快地伸手怀中,模出一块黑黝的牌子,向前一亮。
笆棠暴喝一声:“鹰龙魔牌!”
正待出手去抓,突地,魔牌映目,射出一道夺目强光,目光甫一和强光接触,呼吸立窒,血行顿止,真气也在刹那间凝结,心里暗道一声:“不好!”一道排山劲气,已罩身涌至,与不久前与额疤老者交手时无异,他完全失去了抵抗力。
“砰!”
身躯飞泻而出,狂撞在两丈外的山石上,再弹回地面,逆血夺口而出,全身骨骼仿佛拍散了似的,眼前金花朵朵乱冒。
“魔牌”有此妙用,是他做梦也估不到的。
“魔母”冷笑一声,举步欺了过来……
笆棠强按心神,自觉功力仍在,由于“天绝”武学不同于一般常轨,这一击并未使他受到大伤害。
“魔母”脚步到了身前几尺之处。
笆棠猛地侧身扬掌,挥了出去。
“天绝掌”隔空蚀物,威力非同小可,而且这猝然而击,出乎“魔母”意料之外。
闷哼声中“魔母”倒栽丈外,手中的“魔牌”摔飞三丈有多,锵然有声,甘棠电疾弹身,把原本属于他的“魔牌”抢在手中。
好奇之念油生,手持“魔牌”,映着阳光一照,奇怪,竟没有光华射出。
只这转眼功夫,“魔母”已失行踪。
笆棠恨得牙痒痒,往回倒追了一阵,始终不见“魔母”影子,只好颓然地回头出山,目前迫切需要的是再练武功,否则无法快意思仇。
彼盼间,出了“桐柏山”区,来到入山时歇脚的茅店,呼酒畅饮,借以暂时麻醉纷扰的心情。
可煞作怪,脑海中老是闪动着林云俏丽绝俗的情影,挥之不去。
这段情,在可预见的将来,必然是悲剧收场,无可逃避,也无法解月兑。
三杯酒落肚,勾起了满月复愁怨。
他感伤身世,也自叹飘零。
联带的,他想起了谏父自决的未婚妻西门素云,无辜受害的女子陈玉芝,横被摧残的少女卫缓缓……
难道真的是红颜女子多薄命?
造化弄人,有时未免太酷虐了。
正在冥思出神之际,店外突然一阵喧嚷吆喝之声,接着是数声惨厉刺耳的惨号,甘棠不禁心头一震。
店内酒客,纷纷夺门而出。
笆棠皱了皱眉,掏出几粒碎银,放在桌上跟着出了店门。
只见远远一道人圈,尽是劲装疾服的汉子,在好奇的驱迫下,举步向那人圈奔去,尚未接近,已有人吆喝:“要命的不要过来凑热闹。”
一些胆小的,已闻声回头。
笆棠当然不在乎,估计着必是江湖仇杀,加速地追了过去,张目向人丛中一看,只见一个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中年汉子,坐在当中,身旁横卧着五具尸身,数十劲装汉子,围成了一个大圈,死者也是这些劲装汉子一路的人。
那坐地汉子目光迟滞,口中喃喃不知说些什么,赫然是一个疯汉。
这多人追捕一个疯汉,这事颇堪寻味。
就在此刻
一个声音似在向众人发令:“准备暗青子,围住他。别让他走月兑!”
数十劲装汉子,纷纷掣暗器在手。
疯汉仍不断地喃喃自语,对四外的情况,似乎毫无反应。甘棠一念好奇,施展“天绝门”“潜听”之术,想听听疯汉在呢喃些什么,只听疯汉重复着一句话:“我是人吗?西门嵩,我不饶你,武圣!武圣!”
翻来复去就是这么一句话。
“武圣”两字入耳,甘棠心头大震惊,心里头起一个念头,非要究明真相不可。
突地
那原先发令的人,突然欢呼道:“闪开,总管来了!”
人群,裂开了一条缝。
笆棠目光朝发声处一扫,不由杀机大发,那发话的,赫然是“玉牒堡”外务管事金浩,不言可喻,这些劲装汉子全是“玉牒堡”属下的弟子了。
心念之间,只见一个狮面老者,大步入场,身后随着四个佩剑汉子,四名佩剑汉子迅疾地各站一个方位,长剑出鞘,如临大敌。
狮面老者,想来便是外务管事口中的总管了。只见他径直走到疯汉身前八尺之处,才止住步子。
疯汉喃喃如故,似乎根本没有发觉有人近身。
狮面老者宏声发话道:“五号,认得老夫是谁吗?”
疯汉被称为“五号”而不名,这称呼的确别致。
疯汉徐徐抬起头来,迟滞的目光,迫注在老者面上,久久才道:“你……是谁?”
“五号,你真的认不出老夫?”
疯汉如中蛇蝎般一跃而起,这动作使狮面老者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甘棠这才看清疯汉还持着一柄精光夺目的长剑。
狮面老者一个干哈哈道:“五号,你再看看!”
疯汉厉声道:“王士邦,你是总管王士邦!”
“不错,你还认得老夫,现在随老夫回去!”
“回去,去哪里?”
“回堡呀!”
疯汉突地惊怖地一退身,狂声道:“门主!不!师傅,求您……别杀我……”接着,双眼一瞪,凄厉地吼道:“西门嵩,你这没有人性的老匹夫,我要……杀你!”
那吼声,令人听来不寒而栗。
“总管王士邦”目光扫了四名随行剑士一眼,然后大声问“五号”道:“五号,你听见没有,随老夫回去!”
疯汉愣愣地望着王士邦,神情一片迷乱。
王士邦再次道:“五号,把剑放下!”
“剑!”
疯汉应了一声,突然挺剑向“总管王士邦”攻去,出手之厉辣,世无其匹,看样子竟然是一个超级剑手。
“总管王士邦”身形暴退,顺势封出一掌。
疯汉如影随形跟进,剑刃撕风,剑气纵横,狂攻不息。
四名剑手,合围而上,双掌四剑,全力抢攻。
一场惊世骇俗的剧斗,展了开来。
疯汉的剑术,似已达到了出神入化之境,以一敌四,攻守兼备,一个精神失常的人,而能应战,完全出自于本能。
但一个失心疯的人,终不能和常人相比,三十招之后,剑势已告散乱。
一声暴喝传来,疯汉身中一剑,血流如注。
笆棠下意识心头一颤。
接着,疯汉又连中数剑,成了一个血人。
“砰!”夹以一声厉哼,疯汉在“总管王士邦”出掌之下,飞栽丈外,倒地不起。
王士邦挥手道:“捆上带走!”
“慢着!”
喝话声中,甘棠如鬼魅般地飘落疯汉身前。
在场的“玉牒门”人,全感一室。
“总管王士邦”目光一扫甘棠冷冷地道:“朋友如何称呼?”
“过路人!”
“哼!这算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过路人专管不平!”
“这是敝堡家务之事!”
“在下管定了!”
总管王士邦重重地哼了一声道:“朋友,恐怕你管不了。”
笆棠不屑地嘿嘿一笑道:“当然管得了!”
四剑之一,大喝一声:“好狂妄的小子!”随着喝声,划出了一剑。
“哇!”
惨号曳空而起,接着一片惊呼之声,无人能看出这自称“过路人”的紫酱面孔的少年,是如何出手的。
“总管王士邦”见状不由惊魂出窍,栗声道:“朋友出手就要杀人?”
笆棠阴森森地道:“‘玉牒堡’自西门嵩以下都该杀!”
“好狂!”
暴喝声起,三支长剑,一双肉掌,同时罩身击向甘棠。
笆棠迭遇西门嵩和手下人迫害,怨毒已深,再加上后母陆秀贞与西门嵩奸合,更是恨上加恨,曾有血洗“玉牒堡”之言,出手岂肯留情。
“哇!哇!”
三名剑手,立毙当场,“总管王士邦”吐血而退,一个照面,使四名一流高手三死一伤,这种功力,的确是骇人听闻。
外围数十劲装汉子,一个个亡魂尽冒,觳觫不已。
外务管事金浩越众而出,栗声道:“朋友身手的确不凡,请留个名,好等敝堡主拜会!”
笆棠目中杀光一闪,道:“金浩,今天暂饶你一命,归告西门嵩和陆秀贞婬妇,准备纳命!”
外务管事金浩登时面如土色,对方一出口道出他的姓名,他对对方却一无所知,窒在当场,做声不得。
笆棠一把抄起疯汉,扬长而去。
“总管王士邦”狼狈已极地向金浩道:“金管事,他是谁?”
金浩哭丧着脸道:“不知道!”
“收尸上路!”
“对方……”
“他逃不了的!”
且说甘棠挟着疯汉,顺道而驰,心中在想,以这疯汉在心神丧失之下,尚能具这等身手,决非等闲身手,他称西门嵩师父,又要杀他,其中内情决不简单,尤其他唠叨“武圣”
二字,看来此事必与自己家门有关,以本门歧黄之术的精妙,使他复原,并非难事,这谜底非揭开不可。
心念之间,奔出了十来里地面,一座镇集。展现眼前。
挟着一名疯汉入市,势必惊世骇浴,又不能这样挟着驰行千里回“天绝地宫”,想着,身形不自觉地缓下来了。
目光游扫之下,瞥见道旁不远有一间破庙,心念一转,折身向破庙奔去。
到了庙前一看,竟然是一间荒芜了的土地祠。断瓦残垣,凄凉满目。略一犹豫之后,终于举步跨入。
前脚甫自跨入,后脚便再也无法移动,宛如一下子掉入冰窖里,透心冰凉,从头直到脚跟,冷汗大粒地渗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