笆棠登时血行加速,牙龈咬紧,只待对方亮剑,如果是三刃怪剑的话,一切便已得到证实,他将不计后果,血洗这巨宅大院。
大庄主先向甘棠一抱拳,然后向太夫人道:“母亲有何吩咐?”
太夫人道:“施贤契要看看你的剑艺,你就施展一路吧!”
“母亲,这……”
“用不着多说了!”
“是!”
大庄主退入院中,寒芒动处,长剑出鞘。
笆棠大失所望,这仅是一柄厚实的普通长剑,不由暗笑自己多此一举,对方如果存心避世,岂会拿出独门兵刃。
一股剑气,冲空而起,数丈之外,犹觉寒风扑面,这显示出对方内力的骇人。
但,这仅是一式起手,接着,歪歪斜斜地比划了数下,像是无知顽童在挥舞刀剑,看起来,既无气势,也无章法。
“献丑!”
大庄主收势而立。
笆棠月兑口赞了一声:“好剑!”
这是剑术的精华,在行家眼中,这几乎看似胡劈乱刺的把式,其威力之强,含蕴之深,门户之严,堪称无匹。
林云笑吟吟地道:“贤弟是此中高手,换了别人,恐怕看不出其中奥妙!”
这话捧了甘棠,也夸了自己。
笆棠漫应道:“林兄过奖,小弟略识之而已!”
话声中,步下台阶,向大庄主道:“听闻人言,大庄主使的是一种罕见的奇门剑刃,不知确否?”
大庄主面色大变,脸上的肌肉连连抽动,双目凌芒闪烁,看似想要发作,又竭力忍住的样子。
笆棠一看对方神色,当然不肯放松,紧迫着道:“大庄主如能用独门兵刃,再配以这举世无匹的剑术,当更能发挥尽致!”
大庄主颌上长髯无风自动,颤声道:“少门主到底是何居心?”
林云也是俊面变色,一闪到甘棠身前道:“大表哥以前惯用的确是一种武林所无的奇门剑刃,不过早已封存了!”
“小弟极想见识!”
大庄主冷冷地道:“看在对家母疗伤的份上,在下不愿失礼……”
笆棠别有用心,报以一声冷笑道:“大可不必!”
大庄主铁青着脸道:“阁下未免欺人太甚了!”
场面骤呈紧张,林云急得直搓手,他直觉地感到事出有因。
太夫人面色凝重,移身出了厅门,大声道:“承武,你下去!”
“是!”
大庄主深深地盯了甘棠一眼,才转身退了下去。
笆棠一时拿不定主意是否该阻住对方,把事实抖开来谈,还来不及决定行动,名叫承武的大庄主业已退出门外。
太夫人沉声道:“老身母子已很久不问江湖是非,同时也极少人知道愚母子是江湖中人,施贤契难道是有所为而发?”
那凌厉的目光,似乎要照彻甘棠的内心。
情况的演变,已证实了对方确是“九邪魔母”母子。
报仇?
这意念像火花似的在脑海中爆炸。
林云显得十分无奈地道:“贤弟,你我萍水相逢,一见如故,希望不会是这样。”
声音中,充满了对友情渴望,与极愿攀交之情。
笆棠情绪一缓,他觉得需要冷静一下,自幼流浪,饱受冷暖与欺凌的他,已被磨炼得忍人之所不能忍,“玉牒堡”,“苦竹庵”,两次死劫使他意识到未谋而动的危险,一着之差,足以造成终生之恨。
在目前情况下,根本不可能从对方口中,问出当年血案实情,照判断应该还有另外的主凶或是帮凶,如果以四母子之力,能血洗“圣城”,而只有一二人侥幸漏网,那对方的身手,的确不是自己的功力所能敌。
另一方面,当年父亲与“九邪魔母”拼战,是在太行山下,而本门上两代掌门父子被肢解也是同一地点,为义父义兄报仇,是自己的誓诺,这一层也必须澄清。
心念及此,情绪平复了,杀机暂时消退……
太夫人见他久不作声,面上神色一再变化,再次开口道:“施贤契如有难言之隐,可以不说,现在,你是敝庄的座上嘉宾,疗伤之德,老身谨记,至于其他,留待异日再论如何?”
笆棠一颔首道:“敬遵台命!”
太夫人目注林云道:“陪施贤契书房憩息!”
笆棠躬身为礼道:“晚辈告辞!”
“该盘桓几日,容老身略尽地主之谊!”
“晚辈急事在身,盛情心领!”
就在甘棠躬身施礼,礼毕直腰之际
“呛!”
一块黑忽忽的半只手掌大的铁牌,掉落地面。
这铁牌,正是他亡父“武圣甘敬尧”死后紧握手中之物,据见闻广博的“神直儿了”解释,这铁牌叫“鹰龙魔牌”,是“魔王之王”的信物,每出现一次,必有一场颤震武林的血劫随之俱来。
笆棠认定“鹰龙魔牌”是父亲临难之前得自仇家之手,也是现场唯一遗留的线索,十一年来,一直贴身收藏,这也是他始终认为仇家不止一个的根据。
这东西如落入外人眼中,后果是相当可怕的。
心头一震之下,忙弯腰伸手……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魔母”以极快的手法,把铁牌攫在手中。
笆棠伸手落空,肝胆皆炸,一抬头,目光与“魔母”对个正着,对方的神态,使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个大步。
只见这自始至终,一直以慈蔼祥和面目示人的“魔母”,在这刹那之间,完全变了,前后判若两人,霜发倒竖,目炸煞芒,脸孔扭曲,浑身簌簌发抖。
一旁的林云,早惊呆了。
骤然间,甘棠想通了一个道理,“魔母”与“魔王之王”中间,必有相当渊源,从先先后后的事例证明,当年血洗“圣城”的正凶,不是“魔母”便是“魔王之王”,否则,“魔母”在见到这“鹰龙魔牌”之时,不会如此激动。
主要的谜底,算是揭开了。
还有些谜中之谜,也不难逐一揭露。
“魔母”在经过一番无比的激动之后,情绪又慢慢平复下来,但那慈祥的神情,已完全从脸上消失,寒着脸道:“施天棠,这东西你从何处得来的?”
当然,目前他不能抖露身份,否则报仇不成先丧身,岂不遗恨千古。
心念一转之后,反问道:“太夫人识得此物?”
“魔母”口吻坚决地道:“当然!”
笆棠热血冲胸,仇火焚心,恨不能立刻动手把对方生撕活裂,挫骨扬灰,但他仍尽量控制自己,这就是他不同凡响之处。
林云期期地道:“姨妈;这是什么东西?”
“魔母”厉声道:“别多嘴!”
林云一窒,眼圈登时红了,这公子哥儿,可能从未被这样疾言厉色呵斥过。
“魔母”凌厉带煞的目芒,一直不曾从甘棠面上移开过,再次道:“说,怎么得来的!”
笆棠虽然有忍辱自制的修养,但潜在的孤傲冷僻之性仍是十分可观的,所谓修养,仅是一种因适应环境与情势的外在性格,只能暂时压抑本性,却不能完全抹煞本性,当下傲然道:“晚辈难道非奉告不可!”
“不错,非说不可!”
“如果不呢?”
“你没有别的选择!”
面对血海仇人,他已是忍人之所不能忍,这一来。潜在的本性被激发,冰冷至极地哼一声道:“没有奉告的必要。除非……”
“除非什么?”
“太夫人说出非要晚辈奉告不可的理由!”
“施天棠,要你说,这便是理由!”
“办不到!”
“这可由不得你!”
“悉听尊便!”
一度和缓的场面,又是无比的紧张。
“魔母”一字一顿地道:“好,说不说也是一样,老身若不把‘天绝门’斩尽杀绝,誓不为人!”
声音冷酷而凄厉,令人听了不寒而栗。
笆棠咬牙道:“这就是本少主要对尊驾说的话!”
随着情势的演变,甘棠改了彼此的称谓。
林云几次似要开口,但又中途而止,显然他对情况仍未了解。
“魔母”返身入厅,牵动壁间一根垂绳。
“当!”
清越的钟声响处,三个庄主疾奔而至。
那场面,使三个庄主同时一愕。
“魔母”再度移身出厅,颤巍巍地站立在阶沿上,沉声喝道:“拿人!”
大庄主对适才甘棠对他的无礼迫询,已有成见在心,听言之下,首先欺了过去。
笆棠再也压不住汹涌的杀机,一横心,暗忖,豁出去吧!
双掌功力提聚到十成,凝神而待。
场面在大庄主欺身之际,紧张到无以复加。
笆棠冷眼观察之下,林云似乎是局外人,从他困惑焦灼的表情上就可证明。
暴喝声中,大庄主“呼”的一掌击向甘棠当胸,这一掌快逾电光石火,而且玄奥无方,同一时间,另一手曲指如钩,抓向“七坎”重穴,一招两式,手抓却后发先至,快得近于不可思议。
笆棠双掌闪电挥出……
“天绝”武学,只攻不守,在一般武学来讲,这是罕有的短处,但,有异常的短处,必有过人的长处,由于“天绝”武学在行功运气上,与武林常轨背道而驰,不畏普通斩脉点穴手法,同时配合上神奇绝伦的医术,所以能只攻不守,全神贯注于攻招,这等于是一种亡命的打法,如果双方功力悬殊不大,一招可判生死。
“哇!”
惨哼之声票人耳鼓。
大庄主口血狂喷,连退数步之后,坐地不起。
笆棠实挨了一掌一抓,仅只身晃了两晃。
这种功力,若非耳闻,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魔母”脸色一紧,惊“哦”出声。
二三两位庄主,大喝一声,双双扑了上去,四掌齐挥,劲气撕空生啸,出手之狠辣凌厉,世无其匹,似乎存心要甘棠一招毙命。
“天绝”武学只攻不守,碰上了功力相等或高出不多的对手,有胜无败,功力低的那就不堪一击了。
“哇!哇!”
又是两声惨号,二三两位庄主向左右直跃出去,喷血如雨。
笆棠俊面铁青,透出浓厚的恐怖杀机,目光射向了“魔母”。
“魔母”霜发蓬立,脸孔因过分激动而变了形,一步一步向场中移来。
“沙!沙!”
脚步声充满了粟人的杀机。
笆棠反而平静了,他必须拼全力对付这不世魔女,如能顺利地掌毙“魔母”,下一步行动,便是屠庄。
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决不泄露真实的身份。
“愿父亲在天之灵默佑!”他暗暗地在心中祝祷。
近了!
双方的距离接近到八尺左右。
“魔母”语意森森地道:“施天棠,你迫老身现在就杀你!”
笆棠冷一哼道:“办得到吗?”
“你无妨试试看!”
看字声落,双掌以极其诡异的角度锥形划出,招式看来缓慢而平淡,但这平乎无奇的一招,却含着极其玄奥的变化,这便是功力到了某一极限,由实返虚的现象,使人无从封架拆解,也就是说根本无隙可乘,无懈可击。
笆棠心头大凛,但时间却不容许他考虑,好在“天绝”武功有攻无守,双掌一错,以攻应攻。
“砰!”
掌与掌相交,双方各退了一个大步。
笆棠不由心头巨震,第一次,无坚不破的“天绝掌”受到了克制,“苦竹庵”中,他虽然险些丧命在白袍怪人手上,但招式发出,便不像现在这样完全被封挡在门户之外,连半丝劲力都不能透进去,看来,“魔母”的功力,要在白袍怪人之上、这一战,命运似乎已注定了。
“魔母”目中厉芒大炽,寒声道:“天绝武学的确不同凡俗,但,施天棠,这并不能改变作的命运,接招!”
声落招出,一反前招,快,快得令人无法转念。
笆棠一咬牙,双掌挟以毕生功力挥了出去。
“砰!”
挟以一声闷哼,甘棠身形暴退,口角沁出了两股鲜血。
恨,毒,仇,怨,交炽形成了一个可怕的意念与敌同归于尽。
他没有想到逃,在仇人手下逃生是一种莫大耻辱,他不屑为,否则,以“追风化影”身法的玄奥,全身而退当非难事,这也就是古语说的:“有所不能忍者。”
于是,一招近乎惨酷的“迸珠碎玉”,在脑海里一闪。
同样,“魔母”也准备施展绝着。
双方,沉凝地举步,向对方进迫。
空气紧张得使人鼻息皆窒。
三位庄主之中,大庄主业已站起身形,二三两位在主仍在调息。
林云俊面业已变了形,他不知是不愿还是不能,也没有出手的表示。
距离由两丈而一丈,八尺,伸手可及……
“波!波!波!”
数声震耳声响,丝丝罡劲,裂空有声,接着,是两声闷哼。
人影徐徐分开。
“魔母”口血殷殷,前襟尽湿。
笆棠面如土色,鲜血一口接一口往外喷,身形摇摇欲倒,右臂虚软下垂,臂骨业已折断。
“魔母”一拭口边血渍,举步前欺。
笆棠此刻连举手都难,当然谈不上还击了。
眼看对方步步移近,生命的历程已接近终站。
此刻,他脸上竟然浮起笑意,是苦笑,自嘲的笑。
对方,是一个半身不遂的老女魔,他在疗伤之时,取对方性命犹如反掌,然而,他却治愈了对方,现在,送命在对方手下。他后悔,但迟了!
他自责,也迟了!
总之,一切都太晚了。
报仇不成,反而死在仇人手中,他会死不瞑目,更无颜见父亲及家门死难者于地下。他牺牲在“武道”两字之下,也毁在与生俱来的傲性之下。
恨如山,仇如海,将随着死亡而幻灭。
一着之差,满盘皆输,输得很彻底,也输得很惨酷。
认命,除此之外,夫复何言。
“魔母”在他身前数尺之处停下,冷冷地道:“施天棠,说出‘鹰龙魔牌’落入‘天绝门’的经过,饶你不死!”
笆棠目眦欲裂的道:“办不到!”
“这是你唯一免死的最后机会!”
“我恨不能血洗此庄,诛绝……”
“住口,老身已立誓灭绝‘天绝门’,你算是第一个纳命的。”
“做梦!”
“哈哈哈哈……”
“下手吧!”
“承武!”
大庄主应了一声:“母亲有何吩咐?”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拿剑来!”
“遵命!”
笆棠此刻但觉逆血阵阵攻心,眼前金星乱冒,右臂奇痛入脾,脑海里混乱一片,唯一存在的意念,是一个恨字,也是这恨字支持他不倒。
不旋踵之间,大庄主持剑而至。
“魔母”沉声道:“用‘落英缤纷’手法,赏他三轮六十剑!”
大庄主一挺剑……
笆棠双目暴张,眼眦尽裂,渗出了丝丝血水,神态凄厉如鬼。
大庄主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战。
林云怆然大叫道:“姨妈,他治愈了您的沉疴,您忍心要杀他?”
“魔母”闻言全身一战,栗声道:“承武,退开!”
大庄主无言地收剑退了开去。
“魔母”凝视了甘棠片刻,才开口道:“施天棠,疗伤之恩未报,今天饶你一命,走吧!”
笆棠切齿道:“本人不向你乞命!”
“你走吧,算是两不相欠!”
笆棠转头向林云道:“林兄,小弟欠你一笔,容后奉还!”
林云激动地道:“贤弟,请你仍让我这样称呼你,我会记住这一段萍水之情,找送你一程!”
说到最后半句,声音竟有些哽咽,这种情况,的确非常微妙。
笆棠咬紧牙根道:“不劳了!”
方一迈步,一个踉跄,几乎栽了下去,林云枪上前来扶持,“魔母”一扬手,声色俱厉地道:“云儿,不许你如此!”
林云一呆。
笆棠竭力振作了一下心神,踉踉跄跄地向外奔去,勉强出了巨宅之门,前奔不到一箭之地,他再也支持不住了,眼前一黑,扑地栽了下去。
但,一股傲气支持他再度站起身来,他不能丢人现眼,倒卧仇人脚下,他先吞服下三粒万应丹,一步……一步,挪动着重逾千钧的腿……
“贤弟!”
林云如一股风般飘旋而至,满面黯然之色。
笆棠淡淡地扫了对方一眼,道:“我不了解你!”
“为什么?”
“我与令亲是生死之敌……”
“那是另外一回事,贤弟,你可愿意回答我一句话?”
“请讲?”
“那铁牌如何会在你手中?”
笆棠咬了咬牙,道:“无可奉告!”
林云低头思索了一阵道:“贤弟,如你不说出实情,后果是相当可怕的!”
笆棠一瞪眼道:“你威胁我?”
“我们现在仍是朋友!”
“以后呢?”
“很难说!”
“好,请随便吧!”
“我……送你到城里找地方养息!”
“不用!”
就在此刻
三条人影疾掠而至,赫然是那三位庄主,全都目含怨毒,面罩杀机。
笆棠五内皆裂,“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
林云一回身,拦在甘棠身前,道:“表哥,你们要做什么?”
大庄主大声道:“你退开!”
林云冷冷地道:“他对姨妈有疗伤之恩,姨妈已经放过他,你们这种作法……”
三庄主厉声道:“小云,你别痰迷心窍!”
“三表哥说话客气些,我的心事不要人管!”
“你这种做法的后果,你想到了么?”
“想过了,现在谁也不许碰他!”
“难道你要与我弟兄动手?”
林云一跺脚,道:“如你们要逼我,我会的!”
“万应丹”玄妙无方,虽然药才下肚不久,但那逆血攻心之势已被阻遏,内力也回复了不少,这当中,他曾两历死劫,服了两粒“回生丹”,打通了两处“偏穴”,否则,他不能还活着。
二庄主浓眉一蹙,道:“小云,你这是何苦?”
“就是这样,没有人能改变我的主意。”
“小云,你会后悔的!”
“我从不后悔的!”
“这种人百死不足惜,岂能再留在世间,你难道不顾……”
林云强顽地道:“姨母的诺言不能破坏,不能乘人之危!”
大庄主显已不耐,面孔一沉,大声喝道:“闪开!”
林云冷冷地道:“办不到!”甘棠心中虽是感激林云的热诚,但岂肯受他庇护,当即栗声道:“林兄,盛情心感,请让开!”
林云回首凝视着甘棠道:“贤弟,我看你并非邪恶之徒,反之你的胸襟气度使愚兄十分心折,上一代的仇恨,没有理由加到第二人的身上。你别管,没有人敢碰你!”
这话听得甘棠有些茫然,什么上一代仇恨没有理由加到第二代身上,亲仇不共戴天,除死方休,岂有不报之理……
大庄主虎吼一声道:“小云,你疯了?”
“我没有!”
“血债血还,你竟然为了一己……”
“大表哥,这些我懂,言止于此!”
说完,回身向甘棠道:“贤弟,我们走!”
三庄主怒喝道:“你真的敢?”
林云充耳不闻,一推甘棠,向前走去。
三位庄主双目尽赤,齐齐怒哼一声,弹身疾扑。
林云回身发掌,截住二三两庄主,大庄主却已扑到了甘棠身侧,挥掌猛劈,甘棠右臂骨折,根本不能动弹,勉聚一丝残余内力于左掌,切了出去,他虽然重伤之后,但这亡命的一击,仍未可小觑。
两声闷哼同时发出,大庄主连退三四步,强忍住一口逆血。
笆棠伤上加伤,口血又告狂喷而出,身形摇摇欲倒。
林云功力竟然高出两位庄主,连环三招,迫得两庄主踉跄而退,回身截向大庄主,但迟了半步,双方都已互换了一招,甘棠的情状,使他一窒,当然,他只能护卫甘棠,而不能真的向三位表哥下杀手。
就在这一窒之间二三两庄主一左一右,各画了道半弧,扑问甘棠。
林云尖叫一声,双掌拍出一道排山劲气,猛袭二庄主,身形却在挥掌吐劲的同时,飞撞向三庄主。
二庄主身形中途受阻,三庄主投鼠忌器,侧身避让。
同一时间
惨号栗耳,甘棠被大庄主一掌震得飞泻而出,栽落一丈之外。
林云嘶声道:“好,你们好……”
二三两庄主同时扬手,掷出两柄晶亮匕首,电射向地面的甘棠。
林云恰巧在这时扑到了甘棠身前。
二三两庄主亡魂皆冒,齐齐惊“啊”了一声。
大庄主一看情况险恶,猛然一道掌风,震歪了左边一把匕首。
“呀!”
惨哼夹惊呼以俱发,右面一柄飞匕,直插在林云肩背之上。
若非这一挡,甘棠势非被飞匕射中心窝不可。
照理,这飞匕无论如何伤不了林云,因他一身专注在察看甘棠的生死,耳目失灵,猝不及防,同时,也料不到两位表兄会来上这一手。
血,湿了后半长衫,再滴落地面。
三位庄主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呆在当场,面上的神情难看到了极点。
林云咬牙冷笑连连。
笆棠虽伤得无力动弹,但这一切看得清楚,哑声道:“林兄,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
林云不顾双方仇恨,舍命护卫他,这一份友情,令人刻骨难忘。
就在此刻
一条灰影,从侧面林中掠出,如流星行空,随向斜里消失。
地上,失去了甘棠的踪影。
大三两庄主一怔之后,齐齐纵身追去。
二庄主满面懊悔之色,趋向林云道:“愚表兄,我这厢……”
“滚!”
林云恨恨地叫了一声,伸手拔下背上的匕首,一股血箭随着射出,痛得他面如白纸,豆大的汗珠滚滚下落,一咬牙,自点穴道,止住血流,蹒跚地向宅门奔去。
二庄主哭丧着脸,遥遥跟在后面。
且说,甘棠被那突来人影夹在胁下,一路疾奔,昏昏沉沉地不知多久,来到一间破落的土地祠中,被放置在一堆软绵绵的稻草上。
“少主,恕卑座一时大意,接应迟了一步,少主怎不放出那黑丸信号?”
笆棠闻言睁眼,站在前面的赫然是本门“天威院”属下香主潘九娘。他深长的透了一口气,逆血攻心,又告昏死过去。
待到苏醒,都已入夜,凄冷的月光,从屋顶的漏沿中透入,潘九娘不知在哪里弄来一壶茶,一张饼,半只鸡,诚谨地道:“少主,请随便用点充饥!”
笆棠坐起身来,才发觉右臂被三块木片紧紧扎住,业已能稍稍转动,内伤也似乎减轻了不少,这当然是潘九娘料理的。
吃了鸡饼,再喝了几口茶,从怀中取出最后一粒“回生丹”,吞了下去,道:“潘香主,我需要行功,这是……”
“绝对安全!”
“好的!”
当下就坐处盘膝垂帘,运起功来。
这最后一处“偏穴”冲开,他的功力便算进入八段,与“天绝门”开派祖师相等,“功力再生”便算练成,到了这一步,可保内力久战不衰,而且无论受了多严重的内伤,可以在极短暂的时间内复原而不须借重药力。
潘九娘目不交睫,甘棠行功,她是当然的护法,岂敢失之大意,甘棠是未来的掌门人,地位仅次于太夫人。
蓦地
一条白色人影,幽灵般的出现在洞前,来得无声无息,肋下挟了一个黑衣人,一只手提了一个布包。
潘九娘戒备未曾松懈,而竟然对方现身才发觉来了人,这份身手,她就已自叹弗如,及至看清对方形态之后,不由亡魂皆冒。
来人,白袍白靴,头罩白布套,只露双眼在外。
这白袍怪人,正是他奉命传话给少主设法揭开他真面目的人。
他到此何为?
少主在运功紧要关头,如受惊扰,后果简直不堪设想,但她自觉没有把握能阻止对方入洞,这土地祠小得可怜,只要怪人入祠,第一眼便可发现少主。
只这刹那工夫,她头上冒出了颗颗冷汗。
她仍然蜷缩着没有动,心里却忧急如火焚。
白袍怪人打量了四周一遍之后,举步入祠,一脚踏入门栏,忽地又退了出来,目光有如寒星,直盯在潘九娘身上。
潘九娘装做睡得很熟的样子,眼睛微微眯开一条缝,偷觑对方的动静,直到此刻,她仍想不出应敌之道。
白饱怪人熟视了潘九娘片刻,喃喃的道:“老乞婆,你虽非武林中人,但也饶不得,早死早超生,来世投个好人家出生,以免现世!”
声落,一脚踢向潘九娘胸门。
潘九娘恰在这时翻了一个身,这一脚踢在背上。
“哇!”
半声惨嗥!潘九娘被踢得腾起丈来高下,又摔回地面,耳目口鼻全都溢血,仅抽动了数下,便告气绝身亡。
白袍怪人也许是压根就没有怀疑到对方是武林中人,所以这一脚所施力道,仅能致一个普通人于死命!而潘九娘在被踢飞的同时,弹了一粒小丸入祠,他也没有注意到,一看对方情状,当然是再也不能活了。
转身再度跨进门槛。
突地
一股腐尸恶臭,扑鼻而来,令人欲呕。
白袍怪人口里“嗯”了一声,退出门廊之外。“砰”的一声,把挟在肋下的黑衣人摔落地面,放下提着的布包,然后,伸手一弹,黑衣人显然是被制住穴道,这一弹立时醒了过来,口里申吟出声。
“说,你是哪一门派属下,受何人差遣办这件事?”
那声音阴沉而狞恶。
黑衣人惊栗万状地仰面望着白袍怪人,却不开口。
白袍怪人“嘿”的一声冷笑,道:“小子,你想尝尝分筋错骨的滋味,是吗?”
黑衣人全身一震,厉声道:“你杀了我吧!”
“没有这么便当,杀你不过是捻死一只苍蝇而已!”
“你……休想从俺口里问出半句话!”
“除非你不是血肉之躯!”
黑衣人伸掌拍向自己的天灵,企图自决。
白袍怪人微一抬手,黑衣人举起的手掌嗒然垂落地面。
“说!”
“办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