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院”外广场上,昏暗月光洒照,一片宁静。
便场前沿,南宫逸、商和面对山下,并肩而立,身后,是分别掌着一盏灯的无为真人与那矮胖老全真。
南宫逸脸上的神色,很复杂,心中的感受,也很复杂,一双目光,望着身前百级石阶下的登山道,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百级石阶下那半山腰,云雾弥漫,一片迷蒙!往下看,那苍苍树海,郁郁古木,巨影撞憧,隐约于迷蒙云雾之中,静得出奇,也美得出奇!除了那烈烈的衣袂飘风声外,别的,听不到一丝儿声息。片刻之后,那百级石阶下的半山腰,有了动静,三条人影自那迷蒙云雾中现身出来,越来越清晰。
南宫逸看得真切,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云会高挽,身披风学的居中纤小人影,正是古兰。
不知为何,候地,他心里一阵震颤,立时收回了目光。
但是,旋即,他又情不自禁地把目光投射了过去。
这矛盾的心情,连他自己都不明白。
就在他第二次投注时,宫寒冰、古兰、司徒奇已然联袂登上了百级石阶。这一下,他看得更清楚了。
迸兰,满身风尘,芳容憔悴,比往日清瘦了不少。
这,令他莫名奇妙地感到心酸、歉疚不安。
爆寒冰的脸上,虽然挂着微笑,但那很勉强,也掩不住那阴沉神色;一股强烈的嫉妒,更由他目光中流露无遗。
踏上了百级石阶的最后一级,古兰就没再往前走,她第一个停了莲步,一双迷蒙、深邃、包含了太多东西的柔和目光,直落在南宫逸脸上,而且是毫无避忌的紧紧凝注。
这目光,令得南宫逸热血上涌,见几乎难忍两眶热泪;他连忙避开了,而且强笑出声:
“许久不见,兰姑娘好?”
迸兰身形倏颤,回答得是令人心碎肠断:“托三哥的福,三哥也好?”
南宫逸点了点头,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那个“好”字,是如何地说出来,只知道用了很大的力气。
适时,无机真人率同那矮胖老全真趋前迎客,稽首发话:“原来是古姑娘芳驾莅临,华山生辉,举派荣宠,贫道有失远迎,当面请罪,姑娘雅量海涵。”
迸兰盈盈答道,含笑谦逊:“岂敢!值此非常时期,古兰星夜打扰,冒昧登山,该请恕罪的是古兰,掌教大量谅有。”
接着,宫寒冰以大师兄的身份,为古兰引见了无为真人。
矮胖老全真;老全真法号无真,是掌教三师弟。
适时,商和也走上前来,带笑招呼:“兰姑娘一路辛苦。”
迸兰柔婉笑道:“没什么,商大哥该知道,这是应该的。”
一句话又听得南宫逸心里震颤不已。
见礼毕,无机真人稽首肃客,引往“三清院”。
行走间,古兰例顾宫寒冰,惑然发问:“大师兄,怎未见二师兄?”
爆寒冰连忙笑答,他说辛二爷犹在睡梦中。
话声方落,“三清院”内走出一人,他一出“三清院‘哪两扇朱漆的大门,脸上便陡现惊喜色,竟然愣住。
是“铁腕墨龙”二爷辛天风。
迸兰娇躯一阵轻颤,随之,是难忍的两行情消,哑声轻呼:“二师兄,是我来了!”
三清院门口人影电闪,再看时,辛天风两只铁腕已紧握上古兰一双粉臂,凤目圆睁,满脸激动:“师妹,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可曾回堡?”
这一连串的问话,令得古兰无从回答,她只含泪微微点了点滚首,那是回答辛天风的最末一问。
李二爷,他接着又问了一句:“师妹,三弟他可好?”
这句话,宫寒冰却没问,而辛二爷问了。
迸兰两串晶莹珠泪又自夺眶,点了点头:“三哥,他好。”
辛天风还想再说,宫寒冰摆手道:“二弟,师妹长途跋涉,一路辛苦,这儿夜深露重,不是谈话处,有话里面好好谈去。”
听话意,是流露着无限体贴,体贴未婚的娇委,这是应该的。
辛天风松了手,目光转向了宫寒冰:“大师兄,这前后两件事,大师兄怎没叫我一声?”
爆寒冰笑了笑,道:“谁让二弟睡得那么沉的?走吧,里面谈会。”
这一来,辛大风倒不好再深究了。
可是他满面惑然,他是睡得很沉吗?以他的功力,就是在睡梦中,十丈内飞花落叶也瞒不过他,何况身边少了个人?
别人没留意,独南宫逸皱了眉,目中闪过一丝寒芒。
无机真人让客,直上待客大厅。
在那待客大厅之中,宾主落座,谈的,可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寒暄话;片刻之后,还是辛二爷问了古兰的来意。
迸兰尚未答,宫寒冰已然笑道:“师妹这趟千里迢迢,远来‘华山’是来找南宫大侠的。”
话里带着浓重的酸味。
辛天风铁挣汉子豪迈英雄,他没在意,“哦”了一声道:“怎么,师妹有事儿?”
迸兰淡然笑答,没一丝温意:“是有点事儿,顺便来看看二师兄。”
爆寒冰轩了轩眉头,没说话。
这时,大厅外走进了无为真人,他恭谨稽首禀报掌教,古兰的歇息处已准备妥当。
听完禀报,无机真人站了起来,大致夜深未能招待的歉意,然后以劳驾为词,清古兰早些安歇。
无机真人是明白人,话落,他就带着两位师弟,稽首告辞而去,这一来,别人自不好再坐着了。
别人都有这种好意,身为未婚夫婿的,岂能不体贴?宫寒冰含笑站起,他要为古兰带路。
岂料,古兰她却摇了头,淡淡说道:“我不累,也不敢当,大师兄几位都请安歇吧,我有事儿要跟南宫三哥谈谈。”直截了当,而且落落大方。
商和、司徒奇自然是连忙站起。
爆寒冰却说了话:“兰妹路上劳累,风尘未洗,有事明天谈不也一样,何必那么急?
南宫大侠也未必忍心再让兰妹在这儿坐着。”
这一来,南宫逸倒不好不说话了。
迸兰又说了话,说得很平淡:“多谢大师兄的关注,我此来专为找南宫三哥,不准备在‘华山’多事停留,明儿个一早我就要走了。”
听了这话,直肠子的辛二爷也着了急,一急之下,凤目圆睁,便要张口,司徒奇却连忙递过了眼色。
辛二爷他竟然没懂,可是他明白司徒奇是不让他说话,只好忍了忍,闭了口。
爆寒冰目中光芒一闪,笑道:“既是如此,那只有片刻相聚,我既是大师兄,又是掌门人,更是兰妹的未婚夫婿,说什么我也该陪着兰妹。”
耙情他是绝不让古兰与南宫逸单独相处。
这话也说得很清楚,他是大师兄、掌门人,有资格干涉古兰的行动,是未婚夫婿,也有权利陪伴娇妻。
南宫逸没在意,司徒奇脸上可变了色,他冷哼一声,刚唤了一声:“三弟!”
迸兰已挑眉接了口:“大师兄,我明白,我明白大师兄是古家堡的掌门人,可是我爹在日,也没有管得我这么严;我更明白,彼此名份已定,大师兄是我的未婚夫婿;但是,大师兄,我还没有过门,大师兄要认为我……”
这几句话够难听的,宫寒冰脸色一变,连忙赔上笑脸。
“兰妹误会了,怎说出这种话来呢?我哪敢管兰妹?只是,这儿不是‘古家堡’,我只怕落人……”
迸兰勃然变色,截口说道:“落人什么?心地光明,暗室中自有青天,念头晦昧,白日下犹生暗鬼。大师兄别忘了,南宫三哥不是外人,他是‘古家堡’的大恩人,大师兄说我不要紧,冒渎他可是大不该。”
爆寒冰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好不窘迫,好不难堪,强笑说道:“兰妹这下误会更深了,我哪儿敢……”
笑了笑,接道:“就因为南宫大侠不是外人,所以我才敢说在这儿陪兰妹,有什么事不能大伙儿一起谈?”
迸兰冷冷说道:“那就好,只是这事我不愿意让第三者知道,我只有这句话,大师兄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辛天风可忍不住了,适时说道:“兰妹这是何苦!师兄妹好久不见了,怎么一见面…
…”
迸兰道:“这不能怪我,二师兄可听见了,大师兄他说的话让人心痛。二师兄想想,以大师兄的身份,他该么?”
辛天风默然不语,旋即转注宫寒冰:“大师兄恕我斗胆,不是我……”
爆寒冰连忙摇手笑道:“好了,好了,二弟别说,兰妹也别生气了,我承认错,成不?
这就告退。”
说着,转望南宫逸,凝注含笑:“家师妹有南宫大侠作陪,找很放心,尚希早些结束谈话,莫让家师妹太过劳累才好。”
举手一拱,转身出厅。
司徒奇双眉一挑,想要说几句。
南宫逸却抢先一步说道:“宫大侠只管放心安歇,南宫逸绝不敢慢待。”
爆寒冰回身笑道:“那么,宫寒冰先谢了。”
大步出厅而去。
望着宫寒冰背影消失,辛天风刚要张口。
司徒奇已然笑道:“辛老二别急,我担保兰姑娘明儿个不走如何?”
辛天风一愣,旋即笑了:“只坑苦了我一人儿,走吧,人家不让听,你两个还赖在这儿做什么?莫非等人家下逐客令?”
商和、司徒奇不禁失笑。
迸兰红了娇靥。却丝毫没不悦之色,对二师兄她不会,二师兄这是善意的玩笑。
南宫逸可皱了眉:“二侠怎么你也……”
辛天风一瞪眼,道:“我怎么?还要我再说,我可多的是。”
辛天风的脾气南宫逸明白,他要是一旦没遮拦,自己跟古兰都会受不了,是故,只有摇头苦笑不敢再说。
辛天风又笑了:“难得,你也怕起我了?传扬出去怕不立即沸腾江湖?老弟,我也只有一句话,我这位师妹从小娇生惯养,一个人千里迢迢,跑来‘华山’,可不容易,她也从没尝过这长途跋涉、饱经风霜之苦,你老弟那颗心,得放软点儿。”
南宫逸一愣,哭笑不得。
迸兰娇靥再现红晕,飞快投过感激一瞥。
司徒奇却拇指双挑,大笑说道:“好!辛老二何时也能说这段动听话,难得!”
一把抓起辛天风手臂,与商和相率出厅而去。
都走了,偌大一座大厅内,就只剩下这么两个人儿,默默地相对着,那是一种尴尬的沉默。
迸兰低着头,南宫逸显得有点不安。
须臾,南宫通一声轻咳打破了这尴尬的沉寂:“兰姑娘……”
迸兰突然抬起了螓首,那令人心悸的目光,直通过来:“三哥,陪我去外面走走,好么?”
话声柔婉已极,令人不忍拒绝。
南宫逸略一迟疑,点了头:“三清院外?”
“不。”古兰摇头说道:“厅外,坐在这儿有点儿别扭。”
南宫逸点了点头,先站了起来。
两个人,并肩出了厅。
迸兰会选,她选了那傍依小桥流水的朱栏小亭,这地方,此时对坐,娓娓交谈,能羡煞天上人。
昏暗冷辉之下,古兰益显清丽出尘,玉骨冰肌波深露重,夜色清冷,她衣衫单薄,有点儿不胜寒凉。
望着那倚栏娇躯,南宫逸难忍怜惜,轻轻地道:“冷么?”
迸兰摇了摇头,温柔地答了这么一句话:“有人说高处不胜寒,此时此地,我却觉得温暖如春。”
话儿里,含着无限情意,南宫选为之一震。“兰姑娘,为我,使你师兄妹间不愉快,我很感不安。”
迸兰那如花娇靥上的神色,立起黯然,幽幽投注,道:“三哥,你就只这么一句话吗?”
南宫逸低下了头,旋即又抬起了头,笑道:“不,还有,兰姑娘为字内苍生、为天下武林,不辞劳苦,不避风霜,千里奔波,使我敬佩。”
迸兰笑了,笑得凄婉:“原来是这么一句,看来三哥不颔我这个情。”
南宫逸忙答道:“兰姑娘巾帼奇英,我不是说……”
迸兰截口说道:“我没那么伟大,女儿家都有私心,我为的是三哥,三哥明明知道,为什么不直说出来?是怕领情,还是怕……”
“兰姑娘!”南宫逸心神震动,忙道:“那是我不知道。”
迸兰道:“就算刚才不知道,如今三哥总该明白了。”
南宫逸说道:“我谢谢兰姑娘。”
迸兰强笑说道:“我不要三哥谢,要三哥……只要三哥知道我是为三哥就行了!
为三哥,我不辞一切。“
南宫逸心弦暗震,默默不语。
他不是没话说,而是不敢说,良久方憋出一句:“兰姑娘,你这是何苦?”
“何苦?”古兰笑了笑,笑得伤感:“我要是知道不就好了?
也许这是孽,我前生欠了三哥的,今生,合该我来还,今生要是还不了,还有来生。
“今生未已,犹卜来生,这话,就是铁石人儿也动心。
南宫逸他侠骨柔肠,不是铁石人儿,他也非太上,一袭儒衫无风自动,使足了力气,才轻声憋出一句:“兰姑娘,你该知道,无双她……”
迸兰截了口,微须螓首,喃喃而语,话说得很轻:“我知道,一直我也没敢奢求……”
南宫选暗暗吁了一口气。
迸兰又接了下去:“我自己知道,打从第一眼见到三哥,我就明白,我是只可悲、可怜又复可笑的呆痴春蚕;对三哥,我不想掩饰自己的一切,因为那是件痛苦的事。对一个倾心的人,表达自己的感情,这不是罪恶,也无关羞耻,我不敢奢求,也不愿强三哥之难,一定要三哥点头,情之一字,要顺其自然,半点强求不得……”
这可也是她第一次赤果大胆的剖白对他的感情,南宫逸心头一痛,有如刀割,颤声呼道:“兰姑娘……”
迸兰凄婉笑道:“三哥,让我说下去,该说的,我憋得太久了,我不愿意长此痛苦下去,那是欺骗自己……”
南宫逸浑身冷汗,默然不语。
迸兰接着说道:“三哥别怕,其实我都不怕,三哥又怕什么!这也只是说说而已,古兰我心比天高,却命比纸簿,我不敢怨天尤人,这一切都是个;既是命,那本天定,由人不得。我说过,也许我前生欠三哥的,今生无法偿还,还有来生,甚至于生生世世,丝不吐尽蚕不死,蜡不成灰泪不干……”
南宫迟不忍再听下去,猛然抬头,玉面抽搐,哑声截口:“兰姑娘,世间不乏俊彦…
…”
迸兰脸色一变,道:“三哥,你枉为当世第一奇才,要论这,我那大师兄,他不比三哥你差多少,也是武林女儿梦寐以求的佳夫婿。”
这是事实,姑不论心术正邪,谈文武,论心智,说品貌,“冷面玉龙”宫寒冰都不比他南官也差!武学甚至凌驾于他之上。
南宫逸又低下了头。
迸兰自嘲一笑,幽幽接道:“原先,我打算青灯古佛,经此一生,如今,我改变了主意,我不能让泉下老父伤心,既跟大师兄名份已定……”
南宫逸心头一震,连忙抬头:“兰姑娘,你打算怎么样?”
迸兰悲笑说道:“三哥知道,除此,我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南宫逸目闪寒芒,道:“不!我绝不能让兰姑娘走这一条路。”
迸兰目中异来一闪,道:“三哥是不让我嫁给大师兄?”
南宫逸毅然咬牙点头:“正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兰姑娘断送一生。”
迸兰一楞,美目尽射诧异色:“三哥,这话我不懂。”
南宫边道:“我暂时不想说明,如今也言之过早,总之,我不能让你嫁给他!”
当然,这理由他目前不能说。
迸兰那失色唇边掠过一丝悲惨笑意:“那么,三哥要我”
南宫逸一震,苦笑说道:“兰姑娘,你我情同兄妹,多少年来,一直相处得很好,为什么你不能是南宫逸唯一红粉知己?”
迸兰娇靥惨变,倏地垂下螓首:“这么说来,三哥仍是不点头。”
南宫逸热血上涌,陡挑双眉:“兰姑娘,人非草木,也非太上,若说南宫逸对兰姑娘毫无情债,那是欺人,也是自欺;只是,兰姑娘,我仍是多年来的那句话,你我相见恨晚……”
迸兰猛抬螓首,娇靥苍白,美目含泪,颤声说道:“三哥这人非草木,也非太上之语,该早说,有三哥这句话,我就知足了,也别无他求了……”
突然悲惨的一笑,接口道:“不错,相见恨晚,既有今日,当初你我就不该相见,看来造物弄人,这是孽非情,我不是说过么?古兰我心比天高,却命如纸薄,命该如此,夫复何言?我只有……”
南宫逸一惊,震声截口:“兰姑娘,我再说一句,你不能。”
迸兰凄婉说道:“三哥要我不改初衷7‘南宫逸摇头说道:”也不是。“古兰道:”
那么,三哥要我怎么办?“
南宫逸暗暗咬牙,道:“除了宫寒冰,天下俊彦,任兰姑娘选。”
迸兰抬眼凝注,道:“我大师兄有何不好?”
南宫逸陡挑双眉,道:“他……”连忙敛态改口:“他没什么不好,不过,兰姑娘就是不能嫁给他。”
迸兰说道:“三哥该知道,这是我爹遗命,不听父命,就是不孝。三哥也该知道,以我爹对我的疼爱,大师兄要是有什么不好,他老人家不会有这个意思,更不会断送我的一生。”
南宫逸道:“老堡主的做法,我不敢批评,不过,我敢断言,这绝不是他的意思……”
迸兰飞快截口:“那么这是谁的意思?”
南宫选道:“我只能这么说,有些事,兰姑娘不知道。”
迸兰道:“我是不知,三哥瞒着我,我哪能知道?”
南宫逸一震说道:“我没有什么事瞒着兰姑娘。”
“是么?‘布兰淡淡笑道:”眼前就是一桩,三哥不让我嫁给大师兄,这总该有个理由,可是,这理由,三哥却不肯说。“南宫逸脸一红,道:”兰姑娘,我说过,目前言之过早,兰姑娘总有明白的一天。“
迸兰道:“这且不谈,还有一桩,三哥瞒得我好苦。”
南宫逸道:“什么?”
迸兰道:“我大师兄习了‘归元’武学,这三哥为什么不告诉我?”
南宫逸心头一紧,道:“我不知道……”
迸兰截口说道:“可是有人告诉我说,三哥比任何人知道得都早。”
南宫逸犹以为古兰使诈,道:“谁说的?”
迸兰道:“苦和尚、小灵。”
这一下,南宫逸无从再隐瞒,也不得不承认了。对“苦僧”,他不好说什么,对诸葛灵,他可有点恼火,陡挑双眉道:“好快嘴的东西,他竟敢……”
迸兰凄婉悲笑,截了口:“三哥,你忍心怪小灵,他可怜我,难道不对?”
南宫逸心神一震,默然不语。
迸兰美目凝注,尽射幽怨,道:“三哥,这么大的事儿,三哥为什么一直瞒着我?”
南宫逸只好硬起头皮,犹豫一下,苦笑说道:“兰姑娘,怎么说,我是个外人……”
迸兰娇靥一变,道:“三哥,这话令我心碎,三哥该知道,我拿三哥当什么!”
这种活,要是换个别人,必会为之沉醉。
但在南宫追,他却心弦震颤。古兰对他的心,他明白,多少年来,拿他当什么,他也明白,他有点激动,也有点羞愧:“兰姑娘,你知道,无证无据,我不能空口指人;尽避我知道,可是,他绝不会承认。我不能落个挑拨离间、恶意中伤、血口喷人之名,尤其我跟他之间……”
倏地住口不言。
迸兰却替他接了下去:“尤其有我介乎三哥跟他之间,可是?”
事实如此,南宫逸他不得不点头。
迸兰道:“如今我可以告诉三哥,对三哥,我奉以整个儿的心,别人怎么说我都不在乎,三哥不必有任何顾虑。”这话,够明白的。
南宫逸难掩胸中激动,颤声说道:“兰姑娘,你让我怎么说,怎么……"古兰柔婉说道:”三哥不必说什么,只要三哥明白就行了。“南宫逸道:”我明白,兰姑娘,可是我宁可不明白。“
迸兰娇躯猛起颤抖,颇声轻呼:“三哥……”
柔荑双伸,紧紧抓住了南宫返一双手。
她情不自禁,再也忍不住。
这是真情,女儿家最可贵的真情,换了谁谁也一样。
南宫逸身形一阵轻颤,没动,也没说话,任那一双凝脂般温腻玉手紧握着,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与古兰肌肤相亲。
小亭中,有着片刻温馨的宁静……
蓦地,古兰娇颜飞红,连忙收回了玉手,接着垂下螓首,好半天,她才再度抬头:“三哥,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南宫逸心情渐趋平静,闻言,未加思索,道:“我是试出来的。”
迸兰紧逼一句话:“是怎么一个情形下试出来?”
南它逸猛然有所警觉,淡然一笑,道:“自然是在动手过招的情形下。”
迸兰眨动了一下美目,道:“我怎没听大师免说过,何时限三哥试过招?”
南宫逸笑了笑道:“他心智过人,不打自招的事,他不会做。”
迸兰道:“结果如何?”
南宫逸道:“逢然我不是对手。”
迸兰一愣,道:“我不信。”
南宫逸过:“事实如此,兰姑娘勿忘了,‘归无’武学,宇内无敌。”
迸兰娇颜变色,喃喃说道:“虽有苦和尚跟小灵的话,我还不敢相信,如今既经三哥证实,我是完全地相信了,他瞒得我师兄妹好苦……”
南宫逸望了她一眼,道:“兰姑娘,为大局,我希望兰姑娘暂置心中。”
迸兰美目凝注,道:“三哥,什么大局?”
南宫逸一震,忙说道:“兰姑娘猜想,他这么做,自有他不得已的苦衷,人有脸,村有皮,如今正值得门派联手对付‘幽冥教’之际,如果兰姑娘予以揭露,我只怕对这大局会有很大的影响。”
虽不是实情,但这理由说得通。
迸兰绝代巾帼,深明大义,她能因公而废私,点了点头,道:“三哥既是这么说,我暂时忍住就是。”
南宫逸目射敬佩,刚要张口,却忽地皱起眉锋,改口说道:“既是小灵说的,燕三侠想必也知道了?”
迸兰道:“当时我三师兄也在座。”
南宫逸眉锋皱得吏深,沉吟不语,旋即展眉笑道:“我忘了问三侠好。”
迸兰道:“他好,三师兄他也托我代问三哥好。”
南宫逸笑了笑,道:“三侠是当世难得的铁挣奇豪……”
迸兰截口说道:“我那位二师兄也不差。”
南宫逸笑了:“谁说二侠差来着?”
迸兰眨动了一下美目,道:“那么,三哥,我大师兄呢?”
迸兰这一着可也厉害,但,斗心智,她找错人。
南宫逸答得毫不犹豫:“既是四豪之首,还会差么?”
这话,有点避实就虚!
迸兰道:“三哥,你是对我说话。”
南宫逸笑了:“兰姑娘就不该绕着圈子套我。”
迸兰脸一红,道:“三哥,说实话……”
南宫逸截口道:“兰姑娘,这何必问我?师兄妹相处多年,对他,你了解得比我清楚。”他仍是不肯说。
迸兰摇摇头,幽幽说道:“正如三哥所说,有些事,我不知道”
南宫逸暗暗一叹,道:“兰姑娘如今不必问,何妨拭目看下去……”
迸兰神情一黯,幽幽说道:“三哥,我看得已经够清楚了。”
南宫逸心头一震,道:“兰姑娘都看到了什么?”
迸兰凄婉一笑,道:“三哥可知道我为什么离开‘古家堡’?”
南宫逸陡挑双眉,点了点头:“我听三侠说过了……”
迸兰道:“我三师兄他怎么说?”
南宫逸道:“三侠他以为是虚幻仙姑从中搬弄是非、恣意挑拨。”
迸兰眨动了一下美目,道:“这是我三师兄的看法。”
南宫逸道:“难道兰姑娘不以为是!”
迸兰未答,反问了一句:“难道三哥就以为是?”
南宫逸一时没能答上话,这叫他怎么说?
良久,他只是这么说:“兰姑娘,你知道,我不便说什么……”
迸兰笑了,笑得令人心酸:“只要我自己明白就行了,是不?”
并实如此,南宫逸他点了头:“是的,兰姑娘。”
迸兰淡然说道:“那么,三哥由这件事,加上他偷习‘归元’武学,还有‘终南’死谷那件事,我看得还不够多么?”
说起来,是够多了,其实,她知道的少得可怜。
倘若她知道得再多一些,她更不知道会怎样呢。
南宫选默然未答,他能说什么?
迸兰淡淡一笑,昭腕轻举伯贴身处,取出了那本“归元真经‘”,顺手递给南宫逸,道:“三哥,我由’古家堡‘跑来’华山‘,专为给三哥送这本’归元真经‘,现在见着三哥了,三哥收下吧。”
接着那本微温、犹带淡淡幽香的绢册,南宫逸神情激动,心中有说不出的感激和惭愧。
他欠古兰大多了!打从昔年那邂逅时的第一留至今,这笔感情的债,他不知道要如何的偿还,不知何时才能还清。
他本不想接受,可是人家千里迢迢、风餐露行,是为了他;夜登“华山一也是为了要他早一刻拿到”归元真经“,他不能不接受。
那满身风尘,那憔悴芳容,那幽怨神情,那万以深情更令他不忍拒绝!他接受了,以颤抖的心情、颤抖的手接受了,声音有点嘶哑:“兰姑娘,谢谢你……”
迸兰笑了,这回突得开朗:“三哥,我说过,不要你谢,只要你明白就好了。”
这话。赚人眼泪。
南宫逸强忍两区热泪,唇边抽搐,苦笑点了头:“我明白,兰姑娘,我明白,可是我仍是那句话……”
迸兰娇射一倾,忽地尖声叫道:“三哥,不要说了!我求你,不要说了!”
南宫逸心头-酸,倏然住口。
小事中,立时陷入了一片伤感沉重的静寂中……
半晌,还是南宫逸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寂,他改变了话题,那是有意的。
“兰姑娘,小灵他们三个可好?”
迸兰缓缓抬起螓首,两排长长的睫毛上,犹挂着几颗晶莹泪珠,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小灵他们三个都是惹人疼爱的孩子,他们三个很好,还要我代向三哥访安,就是吃喝有些不太习惯……”
南宫逸道:“怎么?”
迸兰娇靥上浮现一抹发自内心的甜笑:“小虎说,菜辣得他受不了。”
南宫逸忍俊不禁,笑了:“这孩子,真是……”
迸兰道:“三个中,数他最直,小灵跟小黑就世故得多,尤其是小灵,他简直像个大人,他三个拿我当他们的……”
娇靥一红,改了口:“对我可真好,既敬又顺,唉!只是我不在堡中,不能照顾他三个时吃穿,三师见又是个大男人……”
南宫逸截口说道:“燕三侠可比我强得多。”
迸兰淡淡笑道:“总比不上我们女儿家心细。”
这倒是真的。这方面,哪个男人也比不上女人。
南宫逸又笑了。
又沉默了一会儿,南宫逸突又抬眼深注,说道:“兰姑娘,我突然想起了件事儿……”
“什么?”古兰笑问。
南宫逸沉吟了一下,道:“老堡主有根罕世奇珍犀角簪,多少年来一直簪不离身,这次我到‘古家堡’,怎未见他老人家……”
迸兰“哦”了一声,说道:“丢了!我爹跟大师见几年前那次出远门时丢的,我爹曾为此懊恼了好一段时期,怎么,三哥?”
没错,又有了进一步的证明,犀角簪是古啸天的。
南宫逸笑了笑,笑得有点勉强。“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起,随口问问……”
顿了一下,接问道:“在哪儿丢的,知道么?”
迸兰摇头说道:“没听我爹说过,只听他老人家说丢了。”
南宫逸点了点头,淡然道:“犀角管举世唯一,百年难求,丢得太可惜了……”
迸兰笑、了笑,没说话。
南宫逸沉默了一下,抬眼凝注:“我想向兰姑娘打听一件事……”
迸兰道:“三哥只管说,我知无不言。”
南宫选道:“我希望兰姑娘能告诉我无双的下落……”
迸兰一惊,忙摇螓首:“三哥,这个恕我无可奉告。”
那惊态,可全落在了南宫逸眼里,他笑了笑:道:“兰姑娘是不知道,还是不能说?”
迸兰难掩心中的不安,道:“以三哥看呢?‘”
南宫逸答得好:“我由来相信,兰姑娘不会骗我。”
迸兰心下微宽,道:“那三哥就该知道我是前者。”
南宫逸道:“是不知道?”
迸兰有意无意地避开了那双令她不安的目光,点了点头,点得好轻微,“嗯”
了一声。
南宫逸笑了笑,道:“那位虚幻道姑,她知道么?”
迸兰又点了点头。
南宫逸道:“她知道,兰姑娘却不知道?”
迸兰道:“三哥是说,我该知道?”
南宫逸道:“她告诉我说,兰姑娘知道。”
这是诈,但是他这“诈”用错了。
迸兰笑了,好甜、好美:“那三哥就该问她。”
南宫逸俊睑一红,苦笑说道:“兰姑娘,你似乎没有瞒我的必要。”
迸兰道:“我是没有瞒三哥的必要,我至诚地希望三哥夫妻能早日团圆,我哪会知道三嫂的下落,而不告诉三哥?”
说得是,古兰她不是那种心胸狭窄的世俗女儿家。
南宫逸默然了。
迸兰美自深注,那双目光中,包含着太多的歉疚、太多的不安,她不忍,可是她又明知道不能说。
终于,还是强忍了心疼。
半晌,南宫逸忽又抬起了头。“兰姑娘明天当真要走?”
迸兰未答,反问:“以三哥看呢?”
这,使南宫逸有点穷于应付,他忙道:“那要看兰姑娘自己的意思。”
迸兰淡然笑道:“三哥错了,那要看三哥要不要让我留在身边。”
南宫逸心中一震,道:“兰姑娘你别误会,平心而论,我不希望你参与这件事,这儿所担的风险太大,‘幽冥教’……”
迸兰截口笑道:“没有别的原因么?三哥?”
南宫逸脸上一热,道:“这是唯一的原因,兰姑娘该知道,一旦正面交锋,这些人,恐怕兼顾不了兰姑娘。”
迸兰眨动了一下美目:“三哥何不说自己不能照顾我?”
南宫逸脸上又是一热,有点窘:“那没什么两样。”
迸兰道:“三哥可别太小视我……”
“这是什么话!”南宫逸说道:“我哪儿敢,事实上,兰姑娘知道,连我都不是那‘幽冥教主’的敌手。”这是实情,古兰她也知道。
可是她还有话说,而且说得令人莫可如何她道:“还有我大师兄,他习了‘归元’武学;而且,身为未婚夫婿,该有保护自己未婚妻子的责任。”
一边说话,那一双透视人肺腑的美目,还一边紧紧地盯着南宫逸,似乎是要看着南宫逸会有什么反应。
南宫逸所表现的,是既如她意料,又出地意料外。他淡淡地说道:“对了,我倒忘了宫大侠了,不过一笑了笑,接过:”他恐怕也不会让兰姑娘留在这儿。
“古兰一愣,道:”为什么?“
南宫逸挑了挑眉,说道:“他们若真爱自己的未婚妻子,就不该让她介人血雨腥风的厮杀之中,怎么说也不该。”
迸兰娇靥变色,凄婉一笑,幽幽说道:“三哥好狠心。”
南宫逸心中一冲刺痛,道:“兰姑娘,你误会了,我说的是实话。”
迸兰目中泪光倏现,颤声说道:“三哥适才是怎么说的?”
她指的是南宫逸不赞成这桩婚事。
南宫逸顿觉不忍,暗暗一叹道:“兰姑娘,我不赞成这桩婚事,跟他该爱自己的未婚妻子,这是两回事。”
迸兰没深究,淡然一笑,道:“三哥当真不赞成我嫁给大师兄?”
南宫逸毅然点头:“不信,事关姑娘终身,我不敢戏言。”
迸兰美目逼视,说道:“那么,半年前三哥在‘高升客栈’中那‘龙风配,乾坤对,大吉大利’的一卦何解?”这姑娘好厉害。
南宫逸一震说道:“兰姑娘,那是当时卦象,而如今……”
迸兰截口说道:“三哥何不说,那时并不知我大师见是个怎么样的人?”
南宫逸一张脸胀得通红,哑口无词以对。
迸兰淡淡一笑接道:“而如今之所以反对,则是三哥知道了我那大师兄是个怎么样的人,对不,三哥?”
南宫逸仍没有说话,事实如此,他不得不默认。
迸兰神色一转凄婉、黯然,笑得悲惨:“现在,我明白三哥的用心了,那时候,三哥是希望我早点嫁出去,好让我对三哥死了心……”
南宫逸猛然抬头,震惊叫道:“兰姑娘!”
迸兰地听若无闻,接着道:“而如今,三哥又反对我嫁给大师兄,并且说天下俊套任我选,只要不是我大师兄就行,总而言之一句话,三哥是不要我,三哥,有什么好选的?
我心已碎,肠已断,我选中的,人家不要我……”
南宫逸身形剧颤,星目尽赤,颤声说道:“兰姑娘,够了!”
迸兰凄婉一笑,道:“怎么,三哥怕听?三哥,你不是女儿家,不知女儿家的痴情,你更不是我,也不知道我的心;倘若换了你心为我心,三哥就会知道一些不知道的了。”
南宫逸唇边渗血,缓缓低下了头。
望着那洒月兑俊美身影,古兰突然间起了抑不住的激动,她浑身颤抖,失态的神色怕人:
“三哥,我恨!我恨天!恨你、更恨我自己!我很为什么当初你我会相见,我恨我为什么始终情难自禁!我恨……”
蓦地里,柔荑捂上娇靥,垂下螓首。
指缝里,无声地垂落了几颗晶莹之物,那是伤心断肠泪。
南宫逸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不敢抬头,因为他怕看,怕看那令他心碎魂销的一切。
风止、树静,乌云掩上了那一弯新月。
天上人间似是为这悲惨情景所感染,天地为之一黯,整座“三清院”中,那令人坠泪的气氛更浓……
好半天,古兰突然抬起了螓首,举袖试泪,笑了,笑得竟然出奇的平静,出奇的开朗,开口说道:“好了,三哥,我不说了,我也真傻,如今还说这些干什么?
连带累得三哥也难受,我很不安……“
南宫逸猛然抬起了头:“兰姑娘,今生已矣,此情若是久长时,请等来生。”
迸兰娇躯又起颤抖,情不自禁地又抓了南宫逸的一双手,美目中异采闪射,那是满足与太多的惊喜:“三哥,真的?”
南宫逸为之泪下,默然点头。
“三哥,只要有一辈子,无论哪一辈子都行,我等你,三哥。”古兰忽地松了手合上美目,那清冷的面颊上,又挂下了晶莹的两串,以颤抖的声音,喃喃说道:“三哥,够了!有三哥这一句话,我就满足了。我的心没白碎,肠没白断,泪没白流,‘莲花峰’上‘三清院’,夜半无人私语时,三哥,你我都别忘了今宵……”
迸兰,绝代红粉、巾帼奇英,由小至大,她一向坚强,任何事,她都深深地隐藏于心中。
唯独今宵,今宵对南宫逸,事关一个“情”字,她却软弱地把自己心中隐藏已久的一切,赤果果的表露无遗。
这就是古今多少年少儿女,难以抗拒的一个“情”字。
这就是能生人、能死人的“情”宇。
这就是“情”的微妙,“情”的魔力。
有人说:“夫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长圆。”
后者难以辩驳,前者并不尽然。
否则,何来上感于天之语?
就在这俪影成双泪四行之际,夜空中,飘落了几点星雨,这难道不是真情动天天亦泪么?
又过了好一会儿,小亭中站起了一双人影,并肩出亭,缓缓地,消失在那庭院暗隅,夜色深浓处。
这一双人影刚自消失,距离小亭十多丈那座假山之后,蓦地闪出了两道充满狠毒妒火的冷电寒芒,同时响起了一声冷笑。
紧接着,一条淡淡青影飞闪而逝。
有谁能瞒过“谈笑书生乾坤圣手”的耳目?
懊只有他,本来是,他岂能安枕憩眠?
转眼三天过去,这三天之中,南宫逸的房门,始终紧闭着,看不到他的人影,可还能看到商和与司徒奇。
而商和与司徒奇,总是不离南宫逸卧房周遭十丈内。
这不足为怪,因为南宫逸的房里,另外还有“华山三秀”,南宫逸是要利用这短短的三天工夫,造就这三位年轻高手。
这三天,“华山”也在平静中度过,平静得未有一丝风吹草动。
这似乎是反常现象,在商和与司徒奇的意料中,针对南宫逸,“幽冥教‘驻有动静,而且该有大动静。
然而,理虽如此,事却不然。
第三天,红日衔山,黄昏时分南宫逸的房门,突然打开了,首先走出的,是神情肃穆的“华山三秀”,紧接着出现的,是儒衫雪白的南宫逸。
“华山三秀”一派恭谨,稽首而去。
南宫逸含笑相迎,笑得却很勉强,不知道为了什么,那张俊美玉面,也显得有点苍白。
是因为三天三夜没睡?
还是因为真气损耗过度?
按说,应该两者都是。
商和与司徒奇,早就疾步迎了过来,四目投注,他两个不由一愣,商和首先开了口。
“怎么样,三弟?”
南宫逸苦笑摇头,没说话。
商和与司徒奇又复一愣,司徒奇不住现眉说道:“三弟,是怎么回事儿?”
南宫逸苦笑说道:“不对。”
就这么两个字。
司徒奇诧声说道:“不对?怎么会不对?”
南宫边耸肩摊手,道:“我怎么知道?大概是我颖悟力不够。”
当世第一奇才颖悟力不够,谁的颖悟力够?
司徒奇后锋刚皱,商和已然正色说道:“三弟,究竟怎么样,说清楚!”
南宫遍适:“我按日快行功,不但有真气不继、经脉不适现象,而且胸月复闷涨、血气上涌、头痛欲裂……”
商和一愣,诧声说道:“三弟,真的?”
南宫逸苦笑说道:“我还会骗大哥、二哥?”
商和皱眉说道:“三弟试了几次?”
南宫逸道:“两夜三次,次次如此。”
商和沉吟未语。司徒奇却陡挑双眉:“我不信宫寒冰他行,三弟反不行。”
南宫逸淡然一笑道:“那很难说,也许我的禀赋、智慧,两不如他‘冷面玉龙’。”
司徒奇面有不悦道:“三弟……”
南宫逸截口说道:“二哥,事实上,宫寒冰他习成了‘归元真经’,我却不行。”
司徒奇风目圆睁,气归气,却是哑口无言。
事实上,他知道南宫逸之言不虚,宫寒冰也的确是习成了“归无真经”上所载武学。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只怕没有人能够解释。
沉默片刻,商和刚要张口。
南宫逸已然摇头苦笑道:“大哥,别问我,我要知道早好了。”
商和当真闭上了口,没再说话。
他知道,这位三弟的话不错,看来他是真的不知道。
南宫逸却又开了口:“大哥,这三天清形如何?”
商和道:“没事儿,风平浪静。”
南宜迟皱了眉,略一沉吟,道:“古兰走了么?”
商和摇了头。
“人呢?”
商和道:“宫寒冰跟辛老二陪着上峰去了,该回来了。”
南宫逸淡淡笑道:“好心情!”
商和道:“是辛老二的意思,他要让他那小师妹散散心。”
南宫逸笑了笑,转望司徒奇:“三哥,劳神跑一趟,告诉无机掌教,要他派‘三秀’中的老大老三陪着一清进‘天心洞’,这样,再加上‘华山五到’,只要宫寒冰不带人,他就拿一清莫可奈何。”
司徒奇道:“三弟把压箱底儿的,都掏给了他三个?”
南宫逸点了点头:“没全掏,可也差不多了。”。
司徒奇没再说话,转身走了。
他刚走,那正殿旁,画廊尽头,莲步轻盈,急步走来个无限美好的人影儿,是古兰,却没见宫寒冰与辛天风。
商和是有心人,闷声不响地走开了。
迸兰看得清楚,带着一脸红云,走到了近前,美目深注,由那娇羞的神色中,绽开一抹柔婉甜笑:“三哥。”
南宫逸先唤了一声:“兰姑娘!”顿了顿,又道:“听大哥说,你上峰玩儿去了?”
迸兰点了点头:“闲着也是闲着,二师兄他一定要我去,其实,我哪有那么好心情?
心里老惦念着三哥。”
南宫逸心头震动,一声“谢谢”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怕又惹来古兰那下一句,忙道:“怎么没见他两位?”
迸兰道:“大师兄还在峰上,二师兄回房去了。”
南宫逸一愣说道:“这时候,他一个人留在峰上干什么?”
迸兰淡淡说道:“谁知道,我也懒得问。”
南宫逸皱起眉锋,沉吟不语。
迸兰望了他一眼道:“三哥,怎么样了?”
南宫逸把三天来的情形,说了一遍,最后苦笑说道:“看来,我是辜负兰姑娘这千里奔波的一番心意了。”
迸兰静聆之下,美目圆睁,讶然欲绝,诧声说道:“三哥,这,怎会有这种事?”
南宫逸摇头谈笑道:“刚才我还跟大哥、二哥说,也许我禀赋、智慧皆不如令大师兄。”
迸兰摇头说道:“三哥,说什么我也不会信。”
别说她不信,就是任何人也不会信。
南宫逸探怀模出那本“归元真经”,递向古兰,强笑说道:“兰姑娘,我至感抱歉…
…”
迸兰,她更难过,没接。“三哥,为宇内苍生,为天下武林,为我,再试试。”
南宫逸道:“我试过三次了,最后一次我险些……”
摇了摇头,住口不言。
迸兰娇躯一震,默然不语,半晌又道:“那么,三哥,那宇文伯空……”
南宫逸淡笑道:“走一步算一步,只有到时候再说了。”
迸兰道:“三哥,你该知道,你身系天下安危。”
南宫逸陡挑双眉:“兰姑娘放心,我不会让宇文伯空蹂躏武林的。”
迸兰道:“三哥还有什么办法?”
南宫逸笑而不答,只于目中闪过一丝冷电异采。
迸兰可没留意他那异样神情,话说得近乎哀求:“三哥可否试试跟我大师兄…
…“
南宫逸截口说道:“兰姑娘应该知我。”
迸兰垂下了螓首,但旋即又抬了起来。“三哥,我知道,可是这是为宇内苍生,为天下武林啊。”
南宫逸笑道:“兰姑娘只管放心,我保证不让宇文伯空蹂躏武林就是了。”
迸兰道:“那么三哥该告诉我办法。”
南宫逸笑了笑道:“到时候兰姑娘自会明白。”
迸兰口齿启动,欲言又止,终于说道:“三哥,恕我直言,我觉得三哥太固执。”
南宫逸谈笑说道:“兰姑娘错了,这不是固执,纵然是,择善固执,有何不对?”
迸兰美目倏现泪光,颜声说道:“三哥,难不成你要我跪下相求叩南宫逸一震说道:”
兰姑娘,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古兰道:”那么,三哥要我去求他?“南宫遍适:“兰姑娘该知道,那样更使我痛苦。”
迸兰珠泪两行。“三哥要我怎么办?”
她把南宫逸的事,当作了自己的。
南宫逸禁不住深受感动,道:“兰姑娘,别让我欠得太多,我说过,我保证。”
迸兰道:“那三哥为什么不肯说?”
南宫逸淡然笑道:“事关天机,我不敢泄漏过早。”
迸兰美目深注,柔声道:“三哥,对我,任何事别隐瞒,我愿分担三哥三分忧,我看得出,三哥的内心,沉重得很,三哥从没有这样过。”
这话说得感人,古兰是句句由衷、字字发自肺腑。
南宫逸心头一震,忙强笑说道:“别瞎说……”
倏觉不妥,款然一笑,改了口:“没有的事,我成竹在胸、胜券在握,有什么沉重的?”
迸兰娇靥一黯,幽幽说道:“三哥,你把我当成外人?”
南宫逸道:“我把兰姑娘当成令世唯一红粉知己。”
迸兰道:“三哥是把我当成三岁孩童!”
南宫逸笑了,是真笑:“像么?”
迸兰有点哭笑不得,急得流泪。“三哥,别这样,好不?”
南宫发顿觉不忍,人家一番关切深情,他怎好再这样下去?一整脸色,刚要张口。
正殿之旁,那画廊尽头,蓦地传来一阵豪笑:“老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三日不见,令我有九秋之感!”语落,人至,好快,是二爷辛天风。
他来得正好,南宫逸暗吁一口大气,道:“二侠陪陪兰姑娘,我有事出去一趟。”
语毕,转身就走!他要上峰看看宫寒冰。辛天风不知就里,一时为之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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