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晌午时分“古家堡”那深沉、广大的庭院之中,一个年轻汉子正坐在小亭子里凭栏观书,看神态,他好悠闲。
是“慈心神龙”燕惕;他仍是一袭雪白衣衫,飘逸、潇洒,还有他那时刻不月兑的英雄气概、豪迈之气。
不是么?瞧他右手持书,左手模着那如犯钢髯,虎目圆睁凝注,一霎不霎,活月兑月兑桃园三结义中的张三爷。
尽避没那张锅底般黑脸,及那支仗以大破黄巾、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丈八蛇矛外,那慑人神威,却毫不逊色。
这该是个看书的好地方,听!静得很,除了那小桥下流水淙淙,及偶尔风过处,枯叶飞飘,有的落地,有的随水远流外,就听不到一丝声音,看不见一个动的东西。
然而,世上偏有那焚琴煮鹤、大煞风景的事与人一阵急促步履声,打破宁静的一切。
燕三爷浓眉一皱,虎目高书,投向了画廊那头。
画廊那头,一名黑衣汉子一脸惊喜色,飞步而来。
燕三爷浓眉一挑,沉声轻喝:“站住!”
虽是沉声轻喝,其声已如闷雷,吓得那汉子一哆嗦,硬生生地煞住身形,站在数丈外。
豹形:“禀三爷……”
燕惕冷哼一声,道:“我是怎么交代的?”
黑衣汉子一颤,连忙住口。
燕惕虎目深注,威态未敛,道:“什么事值得你匆匆忙忙,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黑衣汉子忙道:“禀三爷,姑娘回来了。”
燕惕神情一震,“叭”他一声,手中书坠地。“说什么?”
黑衣汉子忙又重复了一句:“禀三爷,姑娘回来了。”
燕惕满脸惊喜,大叫而起:“蠢才,你怎不早说!”
话落,刚要闪身抢出小亭……
墓地,虎目圆睁,须嘴暴张,他愣住了。
由画廊通庭院那青石小径之上,不知何时已站着个黑纱包头,身披风氅,风华绝代、艳绝尘寰的黑衣人儿。
正是他燕三爷的那位小师妹:古兰。
迸兰,她一身风尘,娇靥显得有点苍白,香唇也失去了那娇艳鲜红的一抹,而且在微微抖动着。
抖动的,不只是她那失色的香唇,还有那袭黑衣,一双美目中所包含的晶莹泪光,还有她那微显嘶哑的话声:“三师兄!”
燕惕瞿然惊醒,机伶一颤,颤声大呼:“师妹!”
虎躯腾起,飞扑过去。
再看时,燕惕一双铁腕已紧紧抓上古兰的两条粉臂;不知他用了多大的力,凝脂肌肤玉骨,何堪那两只足能粉金碎石的虎掌?而此时,他早已忘了这许多。
迸兰她也没觉得痛,只感到无限温馨由两只手臂传遍全身,那是手足友爱,可贵的真情。
这使她一身疲劳,一身风尘,霍然全消;然而,代之而起的是那女儿家柔弱的天性,所吃的苦,受的委屈,骤涌心头,化为串串珠泪,夺眶而出。
再看三爷燕惕,虎目微红,将四连张,只是说不出一句话儿来、如猖钢髯上挂着颗颗晶莹之物,这真是:泪眼相望,红颜泪对英雄泪,共流四行。
既悲且喜,喜的成份比悲的多。
天下最感人者,莫过于此,那黑衣汉子也低下了头。
好半天,还是古兰先收了泪,柔黄轻抬,抹去娇靥上两片泪渍,霎霎美目,长长的睫毛上,犹挂晶莹几颗。“三师兄燕惕一松手,突然仰天长笑,如龙吟,如虎啸,声震长空,风云为之变色,枯叶籁该而落。
须臾,笑声歇止,他举袖扶泪,一把又抓上粉臂。“走!师妹,到亭子里去,咱们好好儿谈谈。”
迸兰默默地点了点头,任凭三师兄拉着,走向小亭。
坐定,燕三爷虎目凝视、无限关切:“师妹,这一向可好?”
这一问,问得古兰两串心酸泪险又夺眶,但她到底忍住了,微微点了煤首,强笑说道:
“还好,三师兄好?”
燕惕一摊双手,道:“师妹,你瞧瞧,我永远是老样子。”
忽然叹了口气,接道:“倒是师妹,你清瘦多了。”
迸兰伸手模了模娇靥,淡然笑道:“是么?我自己倒没觉得。”
有没有觉得,她自己明白。
燕惕自也不糊涂,他明白小师妹的心意,没敢再多说,勉强笑了笑,有意改变了话题:
“师妹,大师兄跟二师兄……”
迸兰截口说道:“我知道。”
燕惕愕然说道:“师妹知道?”
迸兰点了点头:“这等大事,天下武林,谁不知道。”
燕惕笑了,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还是大师兄跟二师兄福气好。”
迸兰一愣,道:“怎么?”
燕惕笑道:“师妹自离堡以后,连这一次共回来两次,大师兄跟二师兄头一次就见着了师妹,而我却要等到今天。”
一句话听得古兰险又掉泪,强笑说道:“真正福气好的,是我。”
燕惕一愣:“怎么?”
迸兰笑道:“三位师兄,我都见着了。”
“还是师妹会说话!”燕惕哈哈大笑,笑声歇止,他浓眉双轩,虎目深注,犹豫了一下道:“师妹这趟回来,是……”
至此住口不言,目光凝视,静待反应。
迸兰略一迟疑,道:“我这趟回来,是为了找东西的。”
“怎么?”燕惕脸色一变,道:“师妹还要走?”
迸兰柔婉强笑,道:“我不得不走。”
燕惕虎目圆睁,道:“师妹,这话怎么说月古兰未答,想了想,道:”有件事,我得先让三师兄知道一下。“燕惕道:”什么事?“古兰道:“有关南宫三哥自身,跟天下武林安危的事……”
接着就将“南海”苦僧告诉她的事儿,扼要说了一遍。
燕惕静听之余,脸色连变,古兰话声一落,他立刻接上了口,道:“‘玉面乌衣秀士’再现武林,苦和尚出了‘南海’,这该是震撼宇内、沸腾武林的大事,我怎么一丝儿也不知道?”
迸兰笑了笑,道:“我在外面都不知道,三师兄整日不出堡门一步,一心全在堡中事务上,又怎会知道?”
燕惕点了点头,叹道:“说得是,看来‘古家堡’的耳目如今是够迟钝的了…
…“顿了顿,接道:”宇文伯空一身功力本不差,昔年便已威震武林,这一下何异如虎添翼,确足睥睨宇内,称霸天下…“
望了古兰一眼,接道:“师妹,那‘九阴’武学,可是百年前赫连天古所遗?”
迸兰点了点头,道:“听苦和尚说,正是赫连天古所著‘九阴真经’上武学。”
燕惕神色忽转凝重,道:“这么说,他是非找大师兄及‘古家堡’霉气不可了。”
迸兰神情一震,道:“三师兄,他找的只是南宫三哥。”
燕惕道:“师妹怎糊涂一一时?他既有席卷天下、称霸武林之野心,心目中的劲敌,该不只是南宫大侠一人。‘古家堡’天下第一,大师兄又是现任掌门,无论声名、地位,均在各大门派之上,他会放过‘古家堡’跟大师兄么?”
燕三爷粗中有细,分析得有理。
迸兰神情再震,娇靥失色,道:“三师兄,那……”
“那什么?”燕惕虎目龙威、浓眉挑煞,豪情毕露地大笑道:“昔年找出道晚,如今可适逢其时,对他‘玉面乌衣秀士’我是久仰大名,早想领教了。他来了正好,正好一偿我多年的夙愿,既可斗斗他,也可看看‘九阴’武学及‘古家堡’武学孰高。”
迸兰既惊又急,忙道:“三师兄……”
燕惕又截了口,笑道:“师妹,你由来愧煞须眉,今儿个怎么了?不来的,不用躲,要来的躲也躲不掉,连咱们这‘天下第一堡’的人都怕事,武林中别的门派,该怎么办?”
迸兰默然没答话。
燕惕一笑,又道:“师妹,别担心,咱们这块招牌大,说什么,还得自己顶住,三师兄我凭这双肉掌,三尺龙泉,纵是致胜无望,可也不会输得太惨。师妹,先把它放在一边,咱们还是谈谈正经大事,师妹这趟回来,是找那‘归元真经’的?”
迸兰点了点头,道:“三师兄的意思……”
“我没有什么。”燕惕一脸郑重,万文豪情,凛然大义形于色。“师妹知道我的为人,姑不论南宫大侠跟咱们交非寻常,对‘古家堡’曾有大恩,便是毫不相干的人,只要他是正派侠义,为天下苍生,为守内武林,就是要我这颗大好头颅,我也能面不改色,毫不犹豫,立即双手奉上。”
丙然人间奇男,盖世英豪,铁挣大丈夫。
确也是有心人,那“交非寻常”四字,显得特别涵义。
其实也对,本来是跟他几位师兄妹都交非寻常。
迸兰一阵激动,美目顿湿,无限敬佩,道:“三师兄,我先谢谢…。,,”这是什么话!“燕惕道:”用得着吗?要知道,这不是师妹一个人的事儿。“这是真心实话,唯真心实话最感人。
迸兰沉默了一下,道:“三师兄可知道……”
燕惕截口说道:“师妹是指‘归元真经’的藏处?”
迸兰点了点头。
燕惕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不知道大师兄有没有把它带在身边。”
迸兰双眉陡挑,道:“这又不是他一个人的东西。”
燕惕脸色一变,道:“师妹,别忘了,大师兄是掌门人。”
迸兰默然不语,低下头去。
燕惕虎目倏现不忍之色,忙道:“师妹,我没怪你的意思。”
“我知道。”古兰猛抬螓首,道:“三师兄就是打我、骂我,长幼有序,那也是应该的,我也绝不会有任何怨言,只是……”
顿了顿,毅然又说:“只是他不该瞒着师弟妹,一个人修习那‘归元真经’上的武学。”
燕惕脸色又一变,道:“师妹,这是谁说的?”
迸兰道:“苦和尚……”
接着把苦僧有关这件事的话,补充说了一下,最后说道:“三师兄该知道,苦和尚可是当代奇人、佛门得道高僧,他不会无中生有的做那虚无谎言。”
“南海”苦僧,燕惕自然信得过;可是,情逾手足的大师兄,燕惕他自然也信得过。
这麻烦得很,他到底相信谁好呢?
一个是无风不起浪,事出必有因,苦僧他不会空穴来风地无中生有,无端捏造事实。
一个是相处了十多年,情逾亲骨肉,“冷面五龙”大师兄他是举世皆知的当代奇豪,不世英雄,他该绝不会。
刹那之间,燕惕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显得很阴沉,默默地,不说一句话,好半天才开了口道:“师妹,我不会偏袒自己人,但……”
“三师兄!”古兰突然截口,说了这么一句:“这事连南宫三哥也知道。”
燕惕一愣,道:“这又是谁说的?”
迸兰道:“也是苦和尚。”
燕惕浓眉一挑,道:“南宫大侠为什么没有告诉咱们?”
迸兰道:“三师兄,怎么说,他也是个外人。”
燕惕道:“咱们可没把他当外人看待。”
迸兰香唇边浮现一丝幽怨凄楚笑意。“那是咱们的想法。”
燕惕道:“他也该知道。”
迸兰道:“他是知道,但如果换了我是他,我也不会说,如换了三师兄是他,三师兄会说么?这是做人的道理。”
燕惕再度默然,现在有两个人有这种说法,而这两个人,在他心目中的份量又极重,尤其是后者。
虽然他不敢相信这会是事实,但,无可讳言地,他对他大师兄“冷面玉龙”宫寒冰的信心,已有了些微动摇。
尽避这些动摇是微乎其微,却足以使他心神颤动。
因此,他的脸色更难看、更阴沉了。
良久,他才微微摇头道:“师妹,咱们是自己人,自己人的事儿好办,且把它搁过一旁,师妹,你说南宫大侠他不愿意跟大师兄联手……”
这时候,改变话题,该是最好的办法。
迸兰点了点头。
燕惕道:“为什么?”
迸兰道:“谁知道。”
燕惕浓眉忽挑,道:“该不是为了师妹……”
迸兰苍白的面颊上倏现一抹红晕,道:“三师兄,你该知道,他不会是那种人,而且……”
神色忽地一黯,幽幽接道:“三师兄也早该看出了,对我,他是避之犹恐不及。”
燕惕心头一震,道:“师妹,别错怪他,就是因为他这样,才值得女儿家倾心,不是么?倘若他是个三心二意的人……”
“三师兄!”古兰颤声叫了一句。
燕惕连忙改了口:“那么他又为了什么呢?”
迸兰摇了摇头,道:“谁知道,也许,他有他的道理。”
燕惕淡淡说道:“我为大师兄不平,也为大师兄叫屈。”
迸兰唇边掠过一丝勉强笑意:“三师兄……”
墓地里,画廓东端,有人轻唤了一声:“古姨!”
迸兰神情一震,螓首倏转,美目投注,不由一阵激动。
画廊东端,并肩站着三个人,是“三小”!
她颤声带笑,轻柔唤道:“小灵,你们三个……”
三个人影疾如闪电,已然飞投人享,诸葛灵领着小黑、小虎,一起躬形。
诸葛灵道:“小灵儿三个虽没见过古姨,可是心里一直想着古姨,今儿个终于见着了,古姨,小灵儿三个向您请安了。”
好会说话。
由来赤子心声最感人,古兰美目中泪光涌现,柔美双伸,她一下拉住了三个,含泪带笑,颤声说道:“我知道,是你三叔不让你们来。其实,古姨更想看看你们,打当年一直想到今天,今天古姨好高兴,来,都抬起头来,让古姨看看。”
三小先后抬起了头,三个人眼中,也都饱噙了泪水,诸葛灵情不自禁冲口道:“古姨,您人真好,跟小灵儿三婶一样好古兰再也难忍热泪,那是心酸,也有喜悦,任它挂下晶莹两串,她没伸手去拭。带笑说道:”谢谢你,小灵,古姨哪敢比你三婶,能及你三婶儿一半,古姨就已心满意足……“顿了顿,接口道:”你们三个,小灵最俊秀,小黑最机价,小虎显英武,一般地惹人喜爱,来,全都坐到古姨身边来。“乍听起来,像哄小孩的口吻,其实发乎真情。
虽然,三小都已是年届十四五的半大孩子,可是在她这位古姨眼中,还不永远是娇惯的小孩子么?
坐下了,古兰转往燕惕,道:“三师兄,他们三个……”
燕惕“哦”了一声,道:“是南宫大侠的意思,他怕我一个人孤单无聊。”
迸兰冰雪聪明、玲戏剔透,一听就明白了,心中可着实感激她那位南宫三哥。
点了点头,转向三小:“在古姨这儿,住得惯吃得惯么?”
诸葛灵点了点头,道:“谢谢古姨。‘”
小虎却突然愣愣地冒一句:“古姨,一切都好,就是菜太辣了。”
诸葛灵瞪了他一眼,古兰跟燕惕刚想笑,小虎他口快心直地又接了一句,这一句是针对诸葛灵那一眼:“不是么?你哪一顿不是龄牙咧嘴直冒汗?”
诸葛灵脸一红,哭笑不得。
迸兰柔美掩上了植口。
燕惕仰天纵声大笑,震得小亭直晃。
这一笑,可招来了小黑的埋怨,他眨动着大眼睛,道:“燕叔还好意思笑呢!
迸姨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们一声,幸亏小黑耳朵尖,要不然现在还在那儿闲坐呢!“燕惕一愣,笑声倏住,一巴掌拍上大腿。“对!燕叔糊涂,晚上我设宴赔不是,成么?”
有吃的,小黑气消了,也乐了,例嘴笑道:“赔不是小黑不敢当,有吃的,那还不成?”
又全笑了,笑声中,诸葛灵问道:“古姨,大伙儿都知道,都要来看您,可是没燕叔的令谕,他们不敢擅自离守,要小灵儿讨句话儿。”
原来如此,怪不得大半天没见一个人。
迸兰笑了,道:“等会儿,我去看他们。”
诸葛灵望了望燕惕,又望了望古兰,一副欲言又止状。
迸兰要张口,燕惕已先开了口:“小灵,咱们爷儿们可是大男人。”
诸葛灵脸一红,道:“燕叔跟古姨的谈话,小灵儿三个都听见了……”
燕惕一愣,笑道:“燕叔可没骂你。”
他没当回事。
可是诸葛灵却一本正经地道:“燕叔,您别代人不平,代人叫屈,小灵儿三叔之所以不跟人联手的原因,小灵儿知道……”
看来,他是要为他三叔辩解。
燕惕又一愣,道:“什么原因,你说说看。”
诸葛灵却正色摇头,道:“关系太大,小灵儿不能说,也不敢说。”
燕惕浓眉一皱,目光投向古兰,他要古兰问。
迸兰刚叫了声:“小灵……”
“古姨!”诸葛灵已然接口,说道:“别人不知,难道您和燕叔还不知道小灵儿三叔的为人么?”
迸兰娇靥一热,道:“古姨跟你燕叔都知道,不然……”
不然什么,她没说,却临时改了口:“只是想知道他为什么……”
诸葛灵又截了口,道:“古姨,小灵儿只能这么说,小灵儿三叔所以这么做,绝没有错,这原因,您跟燕叔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迸兰点了点头,道:“那古姨就不再问了。”
燕惕没说话,可是一双浓眉却皱得很深。半晌,突然抬眼望向诸葛灵,正色说道:“小灵,既然你不便说,燕叔我也不好再问,现在燕叔要问你另一件事儿,你可要……”
诸葛灵剑眉一挑,道:“燕叔,您只管问,能说的,小灵儿知无不言。”
可只限于能说的。
燕惕设在意,道:“‘南海’有个苦和尚,你可知道?”
诸葛灵道:“知道,但没见过。”
燕惕道:“他跟你三叔,都说你宫叔已经习成了‘归元真经’上的武学……”
诸葛灵截口说道:“燕叔,小灵儿三叔可没说。”
“好,就算他没说,”燕惕道:“那么你知道不知道?”
诸葛灵毅然点头:“知道。”
迸兰脸色一变,燕惕浓眉皱得更深,道:“是真是假?”
诸葛灵道:“是真不假。”
燕惕虎目威棱一闪,道:“怎么说?”
诸葛灵道:“小灵儿三叔做事,向来讲求根据,他也不会无中生有、捏造事实、血口喷人,这,燕叔您该知道。”
燕惕道:“我是问你。”
诸葛灵挑眉说道:“小灵儿敢以性命担保,如果不真,燕叔可唯我小灵儿是问。”
迸兰娇靥一片蓝白,燕惕须发微张,身形暴颤。
良久,他方始一叹抬头:“师妹,这真令人难信……”
“燕叔!”诸葛灵突然说道:“小灵儿年幼无知,说句不该说的话,您可别见怪。”
燕惕陡挑浓眉,道:“说,小灵,在燕叔跟古姨面前,没那么多顾虑。”
诸葛灵道:“多谢燕叔,小灵地放肆了……”
顿了顿,接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在没揭开庞天化等三人身份之前,您相信他三人是‘幽冥教’徒么?”
这话不错。
迸兰娇躯猛震,燕惕勃然变色,探掌如电,一把抓上诸葛灵手臂,虎目暴睁,厉声说道:“小灵,你是说一”
诸葛灵神色平静,淡然截口:“燕叔,小灵儿就说那几句话,没说别的。”
的确,他没说别的。
燕惕威态一敛,松了铁掌,苦笑说道:“小灵,燕叔失态……”
诸葛灵道:“燕叔,小灵儿三个是晚辈,对晚辈,没有这种话。”
燕惕摇了摇头,道:“小灵,彼此关系非比寻常,可不是外人。”
诸葛灵道:“小灵儿没敢当燕叔是外人。”
燕惕道:“那你哪来那么多顾忌?”
诸葛灵道:“燕叔,该说的,小灵儿全说了。”
迸兰突然说道:“小灵,那是能说的,而不是该说的。”
诸葛灵神情一震,默然不语。
迸兰颤声说道:“小灵,对古姨,你忍心么?”
这句话厉害。
诸葛灵唇边一阵抽搐,道:“古姨,您要小灵怎么说?”
迸兰道:“古姨要你直说。”
诸葛灵道:“小灵儿并没有绕圈子的地方。”
迸兰道:“可还隐瞒了很多。”
诸葛灵唇边又起抽搐,道:“古姨,小灵儿就知道那么多。”
迸兰笑了,笑得好不凄婉:“那么,哪来的能说与不能说?”
诸葛灵道:“这是古姨说的。”
迸兰道:“能说的,我知无不言,这可也是你说的话。”
诸葛灵一震住口,但族又说道:“古姨,既知小灵不能说,您何必……”
“小灵!”古兰截口道:“古姨已经够可怜的了,你不想为古姨好?”
诸葛灵身形倏起轻颤,道:“小灵儿视古姨如三婶……”
迸兰苍白的娇靥猛然一红,道:“那就该为古姨好。”
诸葛灵尚未说话,小虎突然说道:“古姨,他不说我说!”
诸葛灵霍然变色,侧顾大喝:“小虎,你敢!”
威态也自慑人,小虎还真怕他,机伶一颤,低下了头。
迸兰目中异采一闪,道:“小灵,你这是……”
“古姨。”诸葛灵唇边渗血,道:“小灵儿只求您别逼问我们三个。”
迸兰娇躯一震,默然不语。
诸葛灵目光满含歉疚,哪声说道:“古姨,原谅小灵儿,小灵儿无意惹您难受,实在小灵儿三个有不得已的苦衷。这件事,您跟燕叔总有明白的一天。”
迸兰点点头,突然笑了,笑得很真、很坦然。“小灵,你也别难受,古姨知道你三个为难,不说也就算了,倒是眼前还有正经大事儿待办……”
诸葛灵好不感激,歉然一笑,道:“古姨,您可是要找‘归元真经’?”
迸兰点了点头,道:“你三个都听见了?”
诸葛灵道:“小灵儿三个帮您找。”
迸兰道:“谢谢你三个有这份儿心意,可是古家堡这么大……”
诸葛灵道:“‘归元真经’总该藏在一个地方。”
迸兰道:“谁又知道这个地方在哪儿?”
诸葛灵笑道:“问燕叔。”
迸兰跟燕惕都是一愣,古兰道:“你燕叔不知道。”
诸葛灵笑得神秘,道:“您问问看。”
燕惕瞪目说道:“小灵,你可别冤人。”
诸葛灵道:“小灵儿哪儿敢,燕叔您何妨多想想。”
燕惕道:“想什么?”
诸葛灵道:“‘归元真经’的藏处。”
燕惕道:“我根本就不知道,叫我怎么想?”
诸葛灵道:“谁说的?”
燕惕道:“我说的!”
诸葛灵道:“小灵儿不这么说!”
燕惕道:“你怎么说?”
诸葛灵道:“小灵儿说您知道……”
燕惕霍地跃起,探掌便抓。“小灵,你敢拿燕叔开玩笑!”
诸葛灵道:“燕叔,这是正经大事,小灵儿哪敢开玩笑,小灵儿还有下文。”
燕惕收手说道:“说!”
诸葛灵道:“小灵儿斗胆,认为燕叔您不用脑筋。”
燕惕一愣,道:“我燕叔何时不用脑筋了?”
诸葛灵道:“就是现在。”
燕惕满头雾水,瞪圆了虎目,道:“小灵,怎么说?”
诸葛灵道:“‘古家堡’中,您现在的身份是……”
燕惕截口说道:“代掌门,这跟找‘归元真经’有什么关系?”
对呀!似乎是风马牛嘛。
无如,诸葛灵他还有说法,道:“燕叔,您这代掌门是怎么来的?”
燕惕道:“小灵,你这话……”
诸葛灵道:“燕叔请答小灵儿问话。”
燕惕道:“是你宫叔交代的。”
诸葛灵道:“不错。”
本来没什么不对。
燕惕道:“怎么样?”
诸葛灵道:“当时他交代了您什么?”
燕惕道:“掌门信物。”
诸葛灵道:“还有呢?”
燕惕道:“十二金牌,大小旗令。”
“还有呢?”
燕惕道:“没有了。”
诸葛灵道:“真的没有了?”
燕惕道:“燕叔还会骗你不成?”
诸葛灵道:“您想想。”
燕惕当真想了一想,道:“没有了。”
诸葛灵道:“恐怕还有吧!”
燕惕浓眉一挑,道:“小灵你”
诸葛灵道:“小灵儿怎么了?”
燕惕道:“你知道,燕叔是出了名的急性子。”
诸葛灵道:“那麻烦了。”
燕惕一愣道:“怎么?”
诸葛灵道:“小灵儿是出了名的慢性子。”
耙情是存心急人,急死人。
燕惕哭笑不得,道:“小灵……”
诸葛灵道:“燕叔,这种事儿急不得,一急就有碍思路,思路一阻,便找不到‘归元真经’了,小灵儿提醒您一句,交代的话。”
燕惕愣然说道:“交代的什么话叩诸葛灵笑道:”您怎么问起小灵儿来了。“燕惕道:”无非是些严防内外,多加小心一类的话。“诸葛灵道:“不,还有,那一再叮嘱的。”
燕惕皱眉苦思,突然精神一振,“叭”地一掌拍在诸葛灵肩头上,诸葛灵身形为之往前一冲,皱眉说道:“燕叔,您这是……”
燕惕大笑说道:“我想起来了,小灵,有你的!”
诸葛灵苦笑摇头:“您想起来了,小灵儿也倒楣了,早知有这一巴掌……”
摇了摇头,住口不言。
迸兰插口问道:“三师兄想起来什么了?”
燕惕眉飞色舞,笑道:“大师兄要我特别留意钟楼,小灵,是这句么?”
诸葛灵点头说道:“不错,正是这句。”
燕惕道:“难不成‘归元真经’会藏在钟楼上?”
诸葛灵道:“不然一个钟楼,有什么值得特别留意的?”
燕惕道:“小灵,藏东西可要藏在隐密处。”
诸葛灵道:“燕叔,最不为人注意的,是显眼处。”
燕惕大笑说道:“小灵,还是你行,看来燕叔是差你多多,这多活了十几年饭是白吃了,这张脸够光彩的。”
转往古兰,道:“师妹,你看如何?”
迸兰笑了笑,道:“小灵的推测报合理,是与不是却仍难断言……”
望向诸葛灵,笑问:“对么,小灵?”
看来,她如今是更喜爱三小了。
按说,诸葛灵他该点头,岂料,他摇了头。“不对,古姨!”
迸兰一愣:“怎么?”
诸葛灵道:“小灵儿可以断言。”
迸兰又一愣,刚要问。
诸葛灵脸一红,道:“早在小灵儿来这儿的第三天,小灵儿三个就上去过了。”
说穿了不值一文钱。
迸兰恍然大悟,笑道:“三小之名,果不虚传,好厉害。”
燕惕大笑说道:“一些不差,一些不差……”
突然机伶一颤,脸上变了色,接道:“小灵,尚幸是你三个,要是外人……”
又是一颤,闭口不言。
迸兰不禁也微微变色,望着诸葛灵,笑问:“小灵,‘归元真经’藏在钟楼什么地方?”
诸葛灵道:“就藏在挂钟的那根横梁之上。”
迸兰道:“你看清楚了?”
显然,她还唯恐有误。
诸葛灵脸又一红,道:“小灵儿还翻阅过呢!”
迸兰这回算是定了心,目注燕惕,笑道:“三师兄!”
燕惕会意,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师妹在这儿等着,我去拿来。”
说着,就要迈步出亭。忽听小黑一声轻笑:“有事小黑服其劳,燕叔您也坐着。”
话落身闪,比电还快,一线黑光飞射而逝。
燕惕睹状,住步大笑,道:“小黑,放心,晚上一顿少不了你的。”
这一句,听得大家全笑了……——
坐拥书城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