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凤道:“我看那白素贞言谈举止至为清醒,一如常人,甚至于比常人还机灵聪敏,怎会是服用过什么蒙蔽灵智的药物?”
夏侯岚点头沉吟未语!
癫和尚摇头笑道:“姑娘哪里知道,那是这种蒙蔽灵智的药物至为高明,使那服用之人言谈举止如常,否则岂能掩人耳目?”
夏侯岚接口说道:“凤妹,和尚说的对,该是这样的!”
上官凤摇头说道:“我总不以为然!”
癫和尚望了她一眼,嘿嘿笑道:“看来那个老的给了姑娘什么好处,要不然姑娘怎帮她说话?”
上官凤淡淡笑道:“那可能我也服用了她的药物!”
癫和尚笑笑说道:“姑娘好厉害,我和尚甘拜下风!”
夏侯岚拦过话头道:“和尚,如今以你之见?”
癫和尚摇头说道:“我和尚不敢多嘴了!”
夏侯岚眉锋一皱,道:“和尚,说。”
癫和尚望了上官凤一眼,缩缩头,道:“姑娘!这又是他叫我说的……”
顿了顿,接道:“那自然该折回去把董婉若夺回来!”
夏侯岚道:“既有如今,你刚才何必多此一举!”
癫和尚苦笑说道:“阿弥陀佛,我和尚又不是神仙,适才我哪里知道!”
上官凤道:“大和尚,我岚哥不是她的对手?”
癫和尚目光一凝,道:“姑娘,怎见得你的岚哥不是她的对手!”
上官凤脸上一红,道:“这话是大和尚亲口说的,难道忘了!”
癫和尚“哦!”地一声,道:“姑娘是指她有三绝招未施之语!”
上官凤点头说道:“正是!”
癫和尚道:“那是董姑娘告诉和尚的,非和尚说的!”
上官凤道:“这就是了,如果那白素贞是董婉若,又服用过什么蒙蔽灵智的药物,听命于那白衣妇人,她自该以白衣妇人之好恶为好感,焉会轻泄白衣妇人之秘密!当然更不会动什么情了!”
夏侯岚脸上一热,忙点头说道:“和尚,边话有理!”
癫和尚目光转动,含笑摇头:“不然!”
上官凤扬了扬眉,道:“大和尚高见?”
“好说!”癫和尚笑了笑,道:“姑娘又怎知她所说是真而非假?”
这理也是,夏侯岚点了点头。
上官凤则毫不为难地道:“大和尚又怎知是假非真,纵然是假不真!我绝不以为一个灵智被蒙蔽之人,她也会动情!”
癫和尚呆了呆,道:“姑娘,和尚不曾说过么,那蒙蔽灵智药物,必然极度之高明,那董姑娘除了心向那白衣妇人之外,其他一如常人,既如常人为何不能动情?”
上官凤淡淡笑道:“大和尚,这只不过是猜测!”
癫和尚道:“却都是有所根据,也只有这一种可能!”
上官凤摇头说道:“大和尚,这猜测牵强,我们不敢苟同!”
癫和尚苦笑说道:“和尚我真要以为姑娘也服用过那种药物了,要不然姑娘便是心胸狭窄,实际上不能容人,否则姑娘怎帮忙那白衣妇人说话,不愿他去夺回董姑娘?”
上官凤红著脸挑了眉,道:“大和尚,这两个名义我都不敢承认,前者我不愿置辩,后者我自信不是世俗女儿家,我只是一为岚哥担心,二为怕咱们追错了方向找错了人,误了大事!”
癫和尚笑了笑道:“无论怎么说,却不如求证,姑娘以为然否?”
上官凤毅然点头,道:“大和尚,然!”
癫和尚道:“而求证的最好方法,莫若亲身去看看,然否?”
上官凤道:“大和尚,也对,可是岚哥不是她的对手!”
癫和尚道:“姑娘如若能把这话当了真,那也好办!有了‘玉面游龙辣手神魔’,再加上一个和尚我………”
上官凤道:“以二对一,或可取胜那白衣妇人,还有一个白素贞与两个护法轩辕极、冷天池,谁来应付?”
癫和尚呆了一呆,哑口无言,但他旋即又道:“姑娘,这只是当了真的说法,如若董姑娘那话假而不真,那就毫无一丝可取之处了!”
上官凤还要再说,癫和尚已然又道:“姑娘无须多虑,她要不是董姑娘,杀你岚哥犹恐不及,焉会授意和尚想办法救你的岚哥,那也更能表示那白衣妇人不是你岚哥的对手!”
“是罗!”上官凤笑道:“她若真是董姑娘,既然那董姑娘明知那白衣妇人不是岚哥的对手,她会反过来救那白衣妇人么?”
癫和尚苦笑说道:“姑娘莫要忘了,董姑娘有可能服用了……”
上官凤道:“大和尚,那仅是有可能!”
癫和尚摇头苦笑说道:“姑娘,和尚只说到这儿,不再枉费口舌了,去与不去,任凭二位,反正我和尚是要去的,哪怕是掉了光头我也在所不惜!”
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听得夏侯岚连皱眉条,不知该听谁的好,静听至此,他陡挑双眉,道:“和尚,别拿话激我,我跟你去!”
癫和尚苦笑说道:“孜和尚可不敢勉强你……”
“少废话,和尚!”夏侯岚震声说道:“休说是一条船,几十高手,就是龙潭虎穴我也要闯闯!”
癫和尚目中飞闪异采,没说话。
夏侯岚转注上官凤,道:“凤妹,你呢?”
上官凤道:“岚哥,事关重大,我不敢让你听我的,可岚哥既然是决定耍去,我断无不去的道理!”
“对!”癫和尚抚掌笑道:“这才是形影成双,夫唱……”
上官凤娇靥飞红,夏侯岚瞪了眼!
癫和尚忙摇头改口说道:“我和尚老不明白,为什么人们都听不得好话……”目光一转,忽地望着上官凤接道:“姑娘,你能不能不去?”
上官凤楞然说道:“大和尚,我为什么不去?”
癫和尚道:“此行必然惊险,成固不必说,万一不成,我和尚可以借水遁,他也可以轻易月兑身,若是姑娘再……”
上官凤扬眉说道:“大和尚,认为我该不试去?”
癫和尚道:“论情,该去,论理,不该去!”
上官凤道:“大和尚,无论怎么说我都要去!”
癫和尚道:“姑娘,请为大局着想!”
上官凤道:“我就是为大局着想,好歹我总可以帮个忙!”
癫和尚抚掌说道:“和尚看姑娘不是去帮忙的,而是不放心你这位岚哥!”
“笑话!”上官凤红了脸扬眉说道:“没有人能比我更了解他,对他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癫和尚道:“那幺姑娘为什么一定要跟去?”
夏侯岚插嘴,却被癫和尚拿眼色止住,他眉锋一皱,只好闭口不言,却听上官凤说:“我不是说过么,我是……”
“姑娘!”癫和尚嘿嘿笑道:“和尚我活了几十年了!”
上官凤双眉一挑,道:“大和尚,你不信?”
癫和尚摇头说道:“我和尚不信!”
上官凤猛一点头,道:“那好,我不去了,我在这儿等你们!”
癫和尚目中异采一闪,笑道:“既然姑娘不去了,那就不必在这儿等我两个,三更半夜的,一个姑娘家站在这儿多有不便,由此往东里许,有座‘石头庄’,有户人家门前栽两棵大柳树,那是和尚的方外之交,主人即姓柳,姑娘不妨到那儿去等候!”
上官凤道:“多谢大和尚好意,我就在这儿等候!”
癫和尚飞快向夏侯岚递过一个眼色!
夏侯岚会意,忙道:“凤妹,大和尚一番好意,你还是往那儿去吧!也免得我担心!”
癫和尚这眼色是施对了,有了夏侯岚这句话,上官凤立即点了头,癫和尚一旁摇头笑道:“到底是自己人,我和尚一句也抵不过岚哥一句!”
上官凤羞红了脸“啐!”地一声,腾身掠起,人在半空,一句“岚哥,早些来,莫让我久等!”飞射而去!
癫和尚又是一阵大笑!
夏侯岚却皱了眉头,道:“和尚,你为什么不让她去?”
癫和尚道:“亏你还称当世奇才,我是为了你的她呀!这趟惊险是必然,你忍心让她跟着咱们涉险去?”
夏侯岚双眉微展,摇摇头,未说话。
癫和尚一句:“别摇头了,早办完早回去,走吧!”
双双腾身掠起,划破夜空,向着那艘大船停舶处飞射而去!这两个人身法何等快速,来去片刻工夫,已然驰抵适才那大船停舶处,十丈外,二人缓形!但就在同时,两人发现了一桩事儿,一怔停了步!
适才那艘大船停舶处,空荡寂静,河水响动,哪里还有那艘大船的踪影,分明人家早已驶走了!远望淮河,朦胧月光下婉蜒若带,饶是二人均有上好目力,也仅能望个百丈,过了百丈,便朦胧难有所见!
定过神来,夏侯岚道:“和尚,怎么办?”
癫和尚道:“咱们适才由上流来,她们便是住下流去了,咱们追一阵看看,你以为如何?”
夏侯岚略一沉吟,毅然点头!
“行,和尚,走!”
一声“走”字,一青一灰两条人影又自破空掠起,顺着河岸,往淮河下流疾射而去,快捷如电!两个人一口气跑出了好几里,怪了,休说未见那艘大船的踪影,便是连别的过住船只也来见一艘!
癫和尚托声说道:“怪了,难道她们升天,遁了地不成!”
夏侯岚皱眉说道:“和尚,我看算了,不如先折回‘石头庄’去,等天亮之后再顺着淮河住下流找,不怕她们……”
癫和尚一共说道:“说来说去,你是不放心你那心上人,行了,我和尚做做好事吧,也回去歇息歇息,明早再来!”
夏侯岚红了脸,未说话!于是,二人掉转身形又向来路驰了回去!片刻之后,一片黑压压的小村落座落在月色下,横在跟前,而且偶而还可见灯光几点!
癫和尚抬手一扬,道:“瞧见了么,那就是‘石头庄’!”
夏侯岚点了点头,道:“但不知道她找到了柳家没有?”
癫和尚说道:“别担心,这个庄只有柳家门前有两棵大柳树,便是三岁孩童也找得到,何况那么大一个人,要是丢了她,我和尚赔你一个就是!”
说话间又近庄口,庄里寂静,黝黑,不闻一丝声息,自然,夜这么深,人家早就睡了,谁还会这时候到处跑跑嚷嚷!蓦地里一声犬吠自庄中响起,划破寂静夜色,传出老远,那尾音拖得长长的,好不刺耳难听!
在癫和尚的引导下,既快又容易地找到了柳家门外,果然不差,柳家大门外是有两棵大柳树!这庄上,唯有柳家有片不算小的院子,砖墙,朱门,虽然有些残缺与油漆剥落,但在这庄上,够称得气派!由围墙上内望,院子里也有好几棵柳树,屋顶几处,那枝叶拂动之际,隐约可见灯光!
“瞧见么?”癫和尚咧嘴笑道:“有灯光表示人未睡,人未睡表示有客,有客……”
夏侯岚一摆手,道:“少废话,和尚,上前敲门!”
“哈!”癫和尚笑道:“这正应了‘僧敲月下门’那一句俗话,三更半夜的,别吵人了,咱们还是来个越墙而过吧!”
夏侯岚道:“你也不怕人家拿你当贼,棍子敲上你的光头!”话是这么说,他到底跟着癫和尚腾身而起,越墙进内!眼前,是个庭院,花本到处,颇为幽雅,几间房子只有那居中的一间犹透出灯光。
癫和尚一落地便叫道:“柳老儿,贵客到,还不快出来恭迎!”没人答应,也没有动静!癫和尚又叫道:“柳老儿,你敢是聋了?”
休说那熄了灯的几间房中没动静,便是那灯光透窗棂的一间,也是丝毫动静没有,仍是那么寂静!
癫和尚挑了眉,一声:“走,过去看看去!”同夏侯岚闪身住亮灯的那间屋扑去。
罢近前,夏侯岚目中飞闪寒芒,伸手一拦,道:“和尚,你闻到什么味儿没有?”
癫和尚用力地吸了两下,瞿然瞪目说道:“血腥味儿……”抬手一掌震开了屋门,门开处,屋内灯光一阵晃动,紧跟着,癫和尚身形猛震,脸色大变,大叫一声扑了进去。
夏侯岚心知有异,跟着闪身扑进,只一眼,便看得他双眉倒剔,勃然色变,目中暴射威棱!
这间屋一看便知是间书房!
癫和尚他就楞楞地站在书桌旁一张椅子前,那椅子上,身形后仰地靠坐个五旬上下的俗装老者,看打扮,分明是一个不谙武学的弱老人!而如今,这老者眉心上有个血洞,鲜血顺脸流下,流满了前胸,看上去好不怕人。
另外,书桌旁边一张椅子空着,在这张椅子的书桌边上,及老者面前书桌边上,安放着一杯茶,点滴未动!书桌的正中央,一块钢制镇纸下,还压着一张素笺!
突然,癫和尚一声悲呼:“柳老儿……”身形倏颤,垂下头去。
夏侯岚一震而醒,闪身扑近,伸手自书桌上拿起那张素笺,素笺上,龙飞凤舞几行狂草:
“夏侯大侠阁下!
红粉知己已随我去,温香软玉在怀,片刻已是消魂,我候阁下三月,请以董婉若换得心上人儿去,逾期不至,莫怪我霸占阁下爱侣,倘阁下愿舍董婉若,请扬言于武林,届时我会通知换人时地,不过,为阁下爱侣清白,万请勿以话诈我,否则阁下将懊悔其及。再,为免此老儿多嘴,故以杀之灭口,事非得已,尚望勿以心狠手辣见责是幸。”
左下角,画着一条张牙舞爪栩栩如生的“龙”。
夏侯岚目眦欲裂,道:“和尚,你看看这个!”随手把素笺递了过去。
癫和尚以颤抖的手接了过去,不经意地看了一眼,陡即无力的垂下手去,本来是,何须多看,眼前的一切已足够说明一切了。
夏侯岚伸手模上了茶杯,触手冰凉,一丝儿温意也没有,显然,这事已发生多时了。
癫和尚悲声说道:“柳老儿,是我和尚害了你,我不杀伯仁,伯仁却由我而死,我和尚要不能为你报仇雪恨,誓不为人……”
夏侯岚截口说道:“和尚,还有我……”
癫和尚猛然转身,神情怕人,悲哭说道:“是我叫你那心上人到这儿来的,如今我和尚好不懊悔,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和尚如何……”
“和尚,够了!”夏侯岚竟然淡然而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古人自有天相,和尚不用担心,达也怪不了你和尚,别再说了!”
癫和尚悲笑说道:“一语成忏,想不到我和尚真要赔你一十……”倏地目闪寒芒,闪身便要出屋。
夏侯岚伸手一拦,叹道:“和尚,你刚才叫了两声,还没人惊醒,不看也罢!”
癫和尚身形暴颤,缓缓垂下头去,但他旋又猛然抬头:“匹夫,这些善良居民何辜……”唇边渗出了一丝鲜血。
夏侯岚叹道:“和尚,冷静,冷静,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癫和尚厉声说道:“你以为这是谁么?”
夏侯岚道:“我只知道那是杀害‘金陵’董家数十口的残凶,至于是谁……”
癫和尚道:“我和尚知道是谁!”
夏侯岚一怔道:“和尚你说是谁?”
癫和尚咬牙说道:“青竹蛇儿口,最毒妇人心……”
夏侯岚截口说道:“和尚,你说是那船上的白衣妇人?”
癫和尚切齿说道:“除了那狠毒贱妇,还会有谁?”
夏侯岚扬眉说道:“和尚,怎见得是那白衣妇人?”
癫和尚道:“我问你,那所谓‘万花公主’在掳了上官姑娘之后,限你多久以董婉若换回上官姑娘,你说。”
夏侯岚道:“三月!”
癫和尚道:“这是第一个吻合处,我再问你,那狠毒贱妇可是自称与你那师父‘断肠碎心偷生客’有仇?”
夏侯岚点头说道:“不错!”
癫和尚冷笑说道:“这可是你这几年来,在武林中所发现的,第一个认识你那师父之人,你说对也不对?”
夏侯岚道:“也不错!”
癫和尚道:“听那狠毒贱妇的话意,似乎是你那师父当年曾骗过她什么,既如此,那就已明白表示那狠毒凶妇与你那师父本是朋友,后来因为你那师父骗了她而反目成仇,对不对?”
夏侯岚点头说道:“和尚,有理!”
癫和尚冷笑说道:“既本是朋友,又是你所发现唯一认识你师父之人,她可不可能偷学了你师父那威震宇内,所向披靡的‘一残指’?”
夏侯岚目中寒芒电闪,道:“和尚,还有么?”
“有!”癫和尚道:“综此以上两点,再加上那所谓‘万花公主’又曾自称冒充过董婉若潜入董家,那假扮莫子京之轩辕极又有倾去水缸之水湮灭证据之嫌,那董家数十口不是她们杀的有谁?”
夏侯岚双眉陡扬,道:“但,和尚,她又向我要的什么董婉若?”
癫和尚道:“不跟你说么,那在于掩人耳目,转移人之注意,让天下武林蔑视你夏侯岚,找你夏侯岚这又是一着歹毒的做法……”
夏侯岚道:“和尚,这留字之人的口吻,是个男的!”
癫和尚道:“她若承认是个女的,你岂非立刻就知道这是她?”
夏侯岚威态怕人,道:“和尚,够了!”
癫和尚道:“那么,你说,如今咱们怎么办?”
夏侯岚道:“自然找她去,我不惜翻开每一寸地皮也要找到她!”
癫和尚猛然点头道:“那好,你顺淮河往下去,先走一步,我随后就到!”
夏侯岚道:“和尚,你还要干什么?”
癫和尚拍手一指老人,悲声说道:“人死入土为安,我要先把柳老儿一家几口埋了……”
夏侯岚道:“那么,和尚,我帮你!”
癫和尚摇头说道:“不必两个人都耗在这儿,你去查访那狠毒凶恶贼妇的下落,我干我的,这样两头都不落空,不管找着找不着,你在‘五河’等我,等我到了再说!”
夏侯岚略一迟疑,毅然点头,道:“好,和尚,那么我先走一步了!”语落,闪身出屋,飞射茫茫夜空。
夏侯岚走了,癫和尚忙了起来,一直到了快五更时,癫和尚那枯瘦身形方破空而去!柳家院子里,多了几座新坟……
有这一座大院落,跟柳家这座大院落一样地黝黑,一样地寂静,一样地空荡,唯独没有那悲惨的气氛!蓦地里,一条瘦削黑影划破夜色,电一般地射落在这大院落里,冷然立于庭院中,不言不动!是那个身材削瘦的黑衣老者,不过他如今蒙着面。
他一落地,庭院暗隅中立刻闪出一名身材高大的黑衣蒙面人,近前躬身哈腰,恭敬答话。
“老主人回来了!”
那瘦削黑衣蒙面人双目毒寒光茫四射,“嗯!”了一声,道:“他们都回来么?”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道:“回老主人,他们都回来了!”
那瘦削黑衣蒙面人道:“得手了么?”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道:“幸不辱命,得手了!”
“好!”那瘦削黑衣蒙面人一点头,道:“把她押来见我!”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应了一声,向后招了招手。他身后暗隅中,有人答应了一声,一阵步履声如飞远去,未几,步履声又起,由远而近,随见两个黑衣蒙面人架着一个昏迷中的美艳红衣少女由院中行出。那赫然竟是素心玉女上官凤!
在瘦削黑衣蒙面人面前数步处,那架着上官凤的两个黑衣蒙面人停了步,双双恭敬禀道:“禀老主人,人质带到!”
瘦削黑衣蒙面人冷然道:“拍开她的受制穴道!”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应声拍手,虚空一掌拍向上官凤!
上官凤一震而醒,一见自己被两个黑衣蒙面人架住,一惊猛地一挣,却未能挣月兑,她急道:“你们是……”
那瘦削黑衣蒙面人冷然说道:“上官姑娘,既到了这儿,我劝你还是老实些!”
上官凤瞪目投注,怒声说道:“你是谁,这是什么意思?”
那瘦削黑衣蒙面人道:“我是谁稍待我自当奉告,至于这是什么意思,我如今便可以告诉你,你在外面碍我手,碍我脚,所以我把你请来此处住上一个时期!”
上官凤道:“你这话我不懂……”
那瘦削黑衣蒙面人道:“稍时你自会懂的!”
上官凤道:“你认识我?”
那瘦削黑衣蒙面人道:“自然,我跟上官姑娘至为熟悉,只不过隔着一层覆面之物,上官姑娘,一时认不出我罢了!”
上官凤疑惑地凝住,道:“那么,你是谁?”
那瘦削黑衣蒙面人嘿嘿笑道:“上官姑娘何必太性急,我不说过么,稍时我自当奉告!”
上官凤目光一扫四周,道:“这是什么所在?”
那瘦削黑衣蒙面人道:“这恕我暂时不能奉告,不过我可以告诉姑娘,此处已不是那‘石头庄’那姓柳的老儿家!”
上官凤脸色一变,怒声说道:“你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瘦削黑衣蒙面人道:“我不是刚说过么,你在武林碍我手脚,我不得不请你来这儿住一个时期,同时我还有一个用意,你那心上人夏侯岚三个月之期,要他以董婉若换回姑娘,要不然的话,他的爱侣就要变成我的了!”
上官凤又惊又怒,叱喝道:“你敢!”
那瘦削黑衣辈面人笑道:“放眼天下武林,没人不震摄夏侯岚一身高绝功力,没人不畏惧夏侯岚心狠手辣,而我却能戏弄他于股掌之上,三月之期一到你看我敢不敢!”
上官凤道:“可是他没有掳去董婉若!”
“我知道!”那瘦削黑衣蒙面人笑道:“我是这世上唯一知道董婉若下落的人,我敢说休说给你那心上人三月之期,便是给他三年,他也找不到董婉若!”
上官凤惊怒说道:“既如此,那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瘦削黑衣蒙面人吃吃笑道:“给他三月之期,不过逗逗他,其实,我的本意只是也给他尝尝爱侣被人霸占的滋味!”
上官凤机泠寒颤,厉喝说道:“贼徒,你敢!”
那瘦削黑衣蒙面人笑道:“怎么又来了,且请拭目以待三月后!”
上官凤喝道:“你,究竟是谁?”
那瘦削黑衣蒙面人嘿嘿一笑,道:“我懒得说了,姑娘请自己看吧!”抬手掀开了他那蒙面之物,而,黑衣大袖恰好在右边遮住了他的脸,除了在他前面的上官凤那两个黑衣蒙面人及那高大黑衣蒙面人,别人是看不见他的面貌的。
突然,上官凤脸色大变,直了眼,身形后退,颤声呼道:
“你,你,你竟……”那瘦削黑衣蒙面人倏地放下蒙面物,趁势一指点出。
上官凤娇躯一软,闭上了美目,闭口不言,她又被制了穴道。
那瘦削黑衣蒙面人一笑招了手,道:“给她吃点东西,然后送她住在姑娘隔室!”
那两名黑衣蒙面人应了一声,架起上官凤转身行去。
望着那两个黑衣蒙面人架着上官凤没入暗隅中不见,那瘦削黑衣蒙面人目中异采闪动,道:“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若给那夏侯岚受用了,岂不可惜,她自然是该属于我的……”缓缓收回目光,转注那高大黑衣蒙面人,接道:“你说是么?”
“是的!”那高大黑衣蒙面人忙躬躯,道:“老主人当世第一,理应享尽天下美色!”
那瘦削黑衣人仰天大笑,好半天才渐渐敛住道:“你很会说话!”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一震低头,道:“老主人明鉴,属下句句肺腑之言!”
那瘦削黑衣蒙面人哈哈一笑,道:“其实,你是奉承也不为过……”
话锋微顿,接道:“你是唯一知我秘密,知我面目之人!”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忙道:“是的,那是老主人相信属下忠心耿耿!”
那瘦削黑衣蒙面人道:“那两个呢?”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道:“是第一次瞻仰老主人仙颜,也是……”
那瘦削黑衣蒙面人截口说道:“我不想让过多的人知道我,你知道该怎么做么!”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一震低头,道:“回老主人,属下知道!”
那瘦削黑衣蒙面人点了点头,道:“那我把这件事交给你了!”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道:“老主人放心,属下绝不辱命!”
那瘦削黑衣蒙面人点头说道:“很好,可有那悍妇的下落?”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道:“回老主人,只知道她已弃船登陆,不知去住何处!”
那瘦削黑衣蒙面人冷然摆手,道:“传谕下去,全力查访,沿途随时报到。”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躬身应了声:“属下遵命!”转身欲去!
“慢着!”那瘦削黑衣老者适时喝道:“我还有话说!”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连忙转了过来,道:“老主人请吩咐!”
那瘦削黑衣蒙面人道:“姑娘如何?”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道:“回老主人,姑娘安好!”
那瘦削黑衣蒙面人道:“上次我交待的事,可曾照做?”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道:“回老主人,属下不敢不遵,在老主人交待的当天便已……”
那瘦削黑衣蒙面人摆手截口,道:“好,你去吧,另外传谕宫里,调她速速来此!”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应声而去!
那瘦削黑衣蒙面人也适时腾身,飞射不见。
这个地方叫“五河”,是个不太大也不太小的小镇。这个镇上,渔民居多,那是因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而“五河”这小镇就恰好紧接着“淮河”这缘故,所以这小镇上的酒号客栈颇多,因为来往“淮河”的客商,总是要在这儿上岸歇歇的。
这一天,“五河”小镇上来了个人是位身材颀长,潇洒月兑拔的青衫客,自然,那是夏侯岚。他进镇的时候,镇口那路旁一株大树下,躺着个乘凉的汉子,一顶大草帽遮住了脸,两腿横伸,直挺挺地半靠在那大树干上,一动不动,想必是睡着了。在这大热天,这种地方,逃读是常事。
等到夏侯岚未在意地进了镇之后,那汉子突然挺身坐了起来,脸上的大草帽掉在怀里,露出了那张脸!那是张八字眉,吊客眼,阴森森的惨白马脸!他望了夏侯岚背影一眼,嘴角噙起一丝冰冷阴笑,戴上草帽,站起来拍拍,跟在夏侯岚身后进了镇。
夏侯岚似乎丝毫来察觉,站在那因为大热天面显得冷清的镇上望了一望,然后信步往左行去!左边,是几家酒肆所在,只听里面闹嚷嚷的,那门外街上却难得有几个行人,当然,局子里凉快!夏侯岚摆手迈步,进了一家名唤“太白”的酒肆。
店小人手少,不像大酒楼没进门就有堂倌直住里让一让招呼着,到这儿来吃喝的,都得自己找座头,夏侯岚自也找了一付靠里头的座头,面向外坐下!一坐定,他举目四下略一晃顾,立刻微挑挑了挑眉!无他,他发现靠东一付座头上,坐着三名五旬上下的老者,一着白衣,一着青衫,一着黑袍。
那白衣老者长眉凤目,颔下五绺长髯飘拂,有出尘之概,那青衫老者身材矮胖,淡眉细目,红红的一张脸,胡子既浓又密,一双手也既肥又大!那黑袍老者则身材瘦高,瘦削的一张脸上神色冰冷懔人。
这三个老者乍看无奇特之处,夏侯岚一跟便看出,这三个俱皆当世一流高手,他认识,那是威震武林“不归谷”的大,二,三三位谷主!“不归谷”人向来少在武林活动,如今何事值得三位谷主亲临江湖,联袂齐出,这是个疑问!当然,夏侯岚未把“不归谷”这三个字放在眼里,看了一眼之后,他随即收回了目光。
适时,店伙送上了酒菜。夏侯岚拿起酒壶为自己江斟一杯,举杯刚要就唇!那“不归谷”三位谷主中,那穿黑袍的想要站起!那穿肯衫的老者突然伸手按住了他,向他递过了眼色,于是,黑袍老者未再动,没事人儿一般喝他的酒。
而“太白酒肆”门外,陆续地走进了八个人来,那八个人,惧是一身黄衣,头戴宽沿大草帽!唯一的不同处,是八个人的身材长短各不同。那适才在镇口路边靠在树荫下乘凉的汉子,就是八个中的一个。
这八个黄衣人,一进酒肆,三个挡在门口,三个分别拣了一付座头坐下,那阴森惨惨白脸的黄衣人,则与一名身躯高大,巨目海口,满面于腮,相貌狰狞可怖的黄衣人并肩向夏侯岚所坐那付座头行去。
夏侯岚视若无睹,抬手仰干了一杯,然后拿起竹箸。
那两个黄衣人已到近前,往夏侯岚座头前一站,那高大黄衣人巨目一翻,声如轰雷一般地开口:“夏侯岚……”
夏侯岚抬起了眼,淡然说道:“你认识我?”
那高大黄衣人道:“不认识不会找你!”
“好!”夏侯岚一点头,道:“让开视线,让我招呼一下在座的无辜酒客!”
那两个黄衣人果然的横跨一步,让了开去。
夏侯岚微微一笑,扬声说道:“小二哥!”
那店伙应声走了过来,哈腰陪笑,道:“敢是为这两位爷添两付杯箸!”看来他犹不知是怎幺回事。
夏侯岚微一摇头,道:“不,小二哥,请招呼在座的酒客一声,请他们喝完面前那杯酒,付了酒钱赶快走路……”
那店伙一怔,愕然说道:“客官这是……”
夏侯岚谈笑截口说道:“走迟了小心血溅一身!”
店伙又复一怔,随即会意,刹时间白了脸,刚要哀求。
那高大黄衣人眼一瞪,喝道:“去!”那模样儿本就怕人,何况这一瞪眼,店伙吓得一哆嗦,连忙转身行去,其实,不用他招呼,谁也不聋不瞎,那些酒客们早就纷纷丢下酒钱,溜个精光。便连“不归谷”那三位谷主也走了。
适时,柜台里抖着两条腿走出了,那酒肆掌柜的,他刚出柜台,那马脸阴森惨白的黄衣人冲他一笑:“老儿,想多活几天,屋里躲躲去!”
那酒肆掌柜的本是来哀求的,一听这话,吓得混身一抖,连忙转身溜进了柜台房那垂着布帘的门中。
那高大黄衣人冷冷说道:“夏侯岚,都清了!”
夏侯岚道:“我看的比你清楚……”抬手一指马脸阴森惨白的那个,道:“他刚才在镇口等我,如今你八个又跟着我到了酒肆,扰我酒兴,先说说看,究竟为什么?”
那高大黄衣人冷冷说道:“难道你自己不明白?”
夏侯岚道:“明白了我还问你么?”
“说的是!”那马脸阴森惨白的黄衣人突然阴阴笑道:“老大,说说何妨!”
那高大黄衣人冷哼说道:“夏侯岚,我八个由南荒千里迢迢赶来此间,是志在必得,交出‘金陵’董家的那丫头,放你走路!”
夏侯岚“哦”地一声,道:“原来是为了‘玉蟾蜍’,是谁叫你们找我的?”
那高大黄衣人道:“你自己!”
夏侯岚讶然说道:“这话怎么说?”
那高大黄衣人道:“放眼天下武林,谁不知道你再现武林,杀了董家数十口!”
夏岚侯扬眉笑道:“看来我受害非浅……”
看了马脸阴森惨白黄衣人一眼,接道:“他在镇口等我,那表示你们预先知道我必来‘五河’,这又是谁告诉你们的,可否说给我听听?”
那高大黄衣人道:“我没有那个闲工夫,也没有那个必要!”
“好!”夏侯岚点头说道:“那就待会儿再说吧,你八个胆子之大,几乎令我不敢相信,委实是一听‘玉蟾蜍’便不要命了……”回手往怀中一探,道:“‘玉蟾蜍’现在我身上,谁有本事谁的命大谁拿去!”
那高大黄衣人脸色一变,冷笑说道:“那是自然!”与那马脸阴森惨白的黄衣人同时挥掌,一抓左肩,一取右肩,捷如闪电,飞袭而至。
夏侯岚未出手,身形往后一仰,仅差一发,那两个抓便同时落了空,夏侯岚扬眉笑道:“我由来让人三招,这是第一招……”
话声未落,那高大黄衣人冷哼一声,与另一个变抓为拂,十个指头一齐向夏侯岚双肩拂去。这一下要被拂中,夏侯岚双肩非报废不可。
夏侯岚身形已仰,本难再躲,眼看着那十根指头便要拂上夏侯岚双肩,哪知,夏侯岚已仰的身形又复往后一仰,那十根指头的一拂之势立又落了空!他口中长笑道:“这是第二招,剩最后一招了,机会难得,要全力施为!”这时,他一个身形巳与地面平行,上半身悬空仰卧。
那高大黄衣人冷笑说道:“不但施为,而且是煞手!”大喝一声与那马脸阴森惨白的一名,扬掌劈了下去!十成掌力威猛逼人,迳袭夏侯岚上半身。这一着既狠且毒,躲难再躲。
然而,夏侯岚毕竟是夏侯岚,他一笑说道:“三招一过,留神自己,试试我的辣手!”身形猛然一翻而上,由那两股掌风缝隙中穿过,双掌并出,猛砍腕,同时双脚由桌下蹬出,袭向他两个的左右膝!这一下两名黄衣人吃足了苦头。
“叭!”地一声两腕立折,刚一声闷哼,紧接着左右膝骨又碎,两声惨呼尚未出口,夏侯岚忽地一笑:“小心!”双手一掀桌子,“哗啦!”一声,桌子,杯,盘,酒壶,全砸在那两个已经矮了半截的身形上。一腕已折,一腿又断,再加上这桌子,试问那两个如何爬得起来?夏侯岚却跟个没事儿一般,弹了弹衣衫,含笑的站了起来,目光一扫另六个,道:“你六个,‘玉蟾蜍’还要么?”
那另外六个黄衣人脸上早就变了色,闻言一声厉喝:“要连你的命一起要!”联手扑过来两们那是两个长像凶恶丑陋的黄衣人。
夏侯岚目中寒芒一闪,笑道:“你们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接住!”一抬腿,那地上马脸阴森惨白的黄衣汉子惨呼一声,带起那张桌子向那两个黄衣人撞了过去!那两个黄衣人不防有此,大惊失色,齐喝一声,那居左的一名抬手拨开了桌子,那居右的一名伸手接住了马脸阴森惨白的那个,但那却是七孔流血已然气绝的一具尸体。
夏侯岚的确称得上辣手神魔。
那居右一名黄衣人脸色大变,凄厉怕人,悲声喝道:“老八完了,咱们拚了他!”他这一叫,那另五个立即探手入怀。
然而,夏侯岚快人一步,一脚踩上地上那高大黄衣人前心,淡淡笑道:“你们谁敢乱玩毒玩意儿,我先毁了他!”这一着立即震住那五个,没一个敢再动。
只听那抱着“老八”尸体的黄衣人厉声叫道:“夏侯岚,你好狠毒的……”
夏侯岚截口笑道:“你八个不知道我叫辣手神魔,我这个魔对你们这些魔下手是向来不留情的。再说,要是换个人获有这武林至宝‘玉蟾蜍’,我不以为你们会不杀他!”
那抱着“老八”尸体的黄衣人方待再说。
夏侯岚脸色一沉,忽然又道:“少废话,你该知道这敢找我夏侯岚的,多年以来能有几个活口,说,是谁告诉你们我会到‘五河’来的!”
那抱着“老八”尸体的黄衣人狞笑说道:“夏侯岚,你以为我会说么?”
夏侯岚冷然说道:“我以为你不会不要你们老大的命!”那抱着“老八”尸体的黄衣人机伶一颤,默默不语。
夏侯岚目中威棱环扫,冷冷说道:“我没有太好的耐性,我以三为数,你们……”
一名黄衣人突然咬牙说道:“夏侯岚,算你狠,我说!”
夏侯岚淡淡笑道:“这才是,说吧,我听着了!”
那名黄衣人狠毒地道:“那是武林有人传言……”
夏侯岚道:“我问那传言的人是谁?”
那名黄衣人道:“是些黑衣汉子,不认识!”
夏侯岚双眉微轩,道:“是些黑衣汉子,很多么?”
那名黄衣人道:“该不在少数,单我兄弟就碰见两个!”
夏侯岚道:“在哪处?”
那名黄衣人道:“在‘凤阳’附近!”
夏侯岚道:“长得什么模样,有什么特征?”
“难说!”那黄衣人道:“只右脸一道刀疤至为显眼!”
夏侯岚道:“你没有骗我?”
那名黄衣人道:“没这个必要,信不信由你!”
“好!”夏侯岚点头说道:“那么我告诉你,奇珍异宝,唯有德者方能居之,否则徒招杀身之祸,念你们只是一时贪婪,生平也无大恶,今天我不为已甚,可是我话说在前头,我走的时候,谁要敢动一动,我就要谁的命,谁要不信不妨试试看!”说着,他收回了踩在那高大黄衣人前心的那只脚,背着手往酒肆外行去,一步步,步履颇为缓慢。的确,“玉面游龙辣手神魔”之威慑人,纵是个个神色凶恶狰狞,大有择人而噬之概,却没一个敢动。
蓦地,一声大喝起自夏侯岚背后,那地上高大黄衣人自以为有机可乘,奋起全身力气,凝足全身功力,身形腾起平射,闪电一般向夏侯岚背影撞去。
夏侯岚未回头,双眉微扬,淡淡一笑:“我言出必行,你们看着!”单掌后抛,一闪而回。
那高大黄衣人大叫一声,身形砰然落地,四肢横伸,寂然不动,眉心口,赫然有个血洞,鲜血直往外涌。
夏侯岚却脚步停也未停的仍向外走去。
血刺激了血,那剩下的六个疯狂了,几声厉喝声中。那抱着“老八”尸体的黄衣人抖手将尸体抛向一边,然后偕同另五名黄衣人联手扑向夏侯岚。
夏侯岚双眉陡扬,道:“南荒‘黄衣八魔’从此武林除名了!”震然转身,双掌电出,砰然一阵连震,一切静止。
再看肘,那六名黄衣人脸色煞白,直立不动,倏地,一股鲜血由各人嘴角涌出,身形一晃,一个连一个地倒了下去。
举足投足间,连诛“黄衣八魔”,这小小的酒肆内,刹时间横七竖八躺着八具尸体,鲜血遍地,桌倒椅歪,惨不忍睹,夏使岚威态一敛,抖手打出一物,“笃!”地一声嵌在垂着布帘的门头上,那是颗拇指般大小的明珠,他扬声说道:“掌柜的,门头上有颗珠子,算是我赔偿贵店的一切损失!”言毕,转身行出酒肆。酒肆外,围着一大堆人,但却站得老远,一见夏侯岚出来,像是见了煞神,吓得纷纷开溜。
夏侯岚视若无睹,迈步往西行去。刚走两步,一名白衣汉子由街道旁大步奔至,近前一抱拳,刚要开口,夏侯岚已然停步笑道:“阁下是‘不归谷’的?”
那白衣汉子一怔,旋即定神说道:“不错,敝谷三位谷主请夏侯大侠借一步说话!”
夏侯岚淡淡笑道:“我也当得一个‘侠’字么?”
那白衣汉子脸色一变,未说话。
夏侯岚一笑又道:“烦请阁下转告贵谷三位谷主,就说夏侯岚对白道中人较为客气,不忍施下煞手,不愿多造杀孽,如果他三位仍要找我,前面客栈中问一向,我就住在那儿!”说完了话,不等那白衣汉子有任何反应,迈步向前行去。
这下白衣汉子作了难,唤既不敢唤,拦又不敢拦,但不唤不拦如何回去复命,还在着急。
夏侯岚突然转过了身,笑道:“阁下不用愁眉苦脸干着急,我跟你去一道就是!”
猛见夏侯岚转身,那白衣汉子本是一惊,及至听完了话,那白衣汉子立即转惊为喜,忙抱奉陪上笑脸道:“多谢夏侯大侠……”
夏侯岚截口笑道:“我希望阁下以后别口是心非地称我大侠,干脆心口合一地叫我一声恶魔,那样我听来也顺耳些!”
那白衣汉子好不窘迫,未敢多说,忙道:“容我带路!”转身往镇口行去。
夏侯岚也未再多说,潇洒迈步跟了上去。
那白衣汉子领着夏侯岚出了镇,然后拐向东行去。镇外东边,是片荒郊旷野,草长没足。
罢拐向东,夏侯岚瞧见那二十余丈外的树林前,并肩站着那白衣,青衫,黑袍三名老者,“不归谷”的三位谷主!二十余丈距离该是转瞬间事,转眼间已到了近前。
一丈外夏侯岚停了步,负手卓立,不言不动。
那白衣汉子则急步超前,躬身禀道:“禀谷主,夏侯大侠到!”看来,他是改不了口,天晓得,他是不敢改口。那黑袍老者冷然一摆手,白衣汉子即低头退向一旁。
适时,那居中自衣老者撰起双手,神色颇为严肃地道:“烦劳夏侯大侠移玉,老朽仅此先谢罪!”
夏侯岚潇洒还了一礼,含笑说道:“岂敢,夏侯岚末学后进,理应奉召前来拜谒!”
那白衣老者忙道:“夏侯大侠威仪,是老朽兄弟不愿深扰民家,不敢惊世骇俗,故而命人请夏侯大侠来此!”
夏侯岚道:“大谷主无须客气,敢问何事见召?”
那白衣老者迟疑了一下,相当技巧地问道:“老朽请教,武林传言夏侯大侠杀了‘金陵’董家男女老少数十口,掳去董天鹤爱女,可有此事?”
夏侯岚答更技巧,道:“我若回答大谷主两个‘无’宇,大谷主可相信?”
那白衣老者干咳一声,说道:“夏侯大侠宇内称尊,武林第一,既有此回答,老朽焉敢不信,只是老朽不解武林有此传言,可否请……”
“大谷主!”夏侯岚截口,说道:“这,大谷主该去向问那传言之人!”
那白衣老者道:“老朽自知冒昧唐突,无如那‘一残指’……”
夏侯岚截口说道:“我请教,大谷主可知什么叫做‘一残指’?”
那白衣老者道:“‘一残指’威震武林,所向披靡,哪个不知,谁个不晓,老朽尚不至如此孤陋寡闻。那是一指残命之意……”
“不错!”夏侯岚点头说道:“大谷主可知‘一残指’特征何在?”
那白衣老者道:“除了仿在眉心之外,几乎没有什么特征了。”
“是罗!”夏侯岚淡淡笑道:“只要是武林中之一位高手,谁都能在眉心上戳上一个血洞,那似乎并不能统而谓之‘一残指’,大谷主以为然否?”
那白衣老者迟疑了一下,但他不得不点头,道:“事实如此,然!”
夏侯岚道:“那么大谷主就该明白,杀害那金陵董家数十口的残凶,并不一定就是夏侯岚,那致命伤也不能断言就是‘一残指’!”
那白衣老者干咳了一声,道:“话是不错,理也如此,只是夏侯大侠该知道,‘金陵’董家是个武林世家,人人一流高手,若非……”
夏侯岚截口说道:“大谷主领袖‘不归谷’,自该是明智高人,当得相信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还有一山高之说,武林中功力高过夏侯岚,或与夏侯岚功力相上下者,不乏其人!”
那白衣老者道:“那是夏侯大侠威仪……”
夏侯岚道:“难道大谷主不相信?”
那白衣老者点头说道:“深山大泽不乏隐世高人,老朽不敢不信!”
夏侯岚道:“那么大谷主尚何不解之有?”
那白衣老者道:“夏侯大侠该知道,天下武林之中,至今尚没有听说过有哪一位功力修为能高过夏侯大侠……”
夏侯岚谈淡笑道:“那是武林朋友们的抬爱,也是人家秘而不宜,深藏不露,不像我锋芒太露,所以招来许多烦恼!”
那白衣老者道:“夏侯大侠的意思是说有人嫁祸。”好一个“夏侯大侠的意思”!
夏侯岚淡淡笑道:“事实如铁,情况明确,凡属有识之士,该不难一看便知夏侯岚是个含冤负屈的受害之人!”这一句“有识之士”也不错。
白衣老者眉条微皱,沉吟未语。
那黑袍老者突然冷冷说道:“那么夏侯大侠适才在酒肆中,面对‘黄衣八魔’之际,扬言‘玉蟾蜍’在夏侯大侠怀中,这作何解?”
夏侯岚“哦”地一声,笑道:“三谷主听见了!”
那黑袍老者道:“老朽一直在门外!”
夏侯岚点头道:“听见了最好……”双眉一扬,接道:“三谷主,我请问,乌家兄弟是何等样人?”
黑袍老者道:“‘黄衣八魔’独霸南荒,枭傲凶残,杀人无算,乃黑道中之邪魔巨擘,百杀难赎其罪行!”
夏侯岚点头笑道:“三谷主是个明白人……”顿了顿,接道:“三谷主,我这话是对黑道邪魔说的,并非对白道侠义说的!”
黑袍老者呆了一呆,道:“夏侯大侠这话令人难懂!”
“很简单!”夏侯岚笑了笑,道:“三谷主既知道八魔枭傲凶残,那么我请问三谷主,纵有满月复之理,跟他八人讲得通么?”
黑袍老者一怔未答。
“还有!”夏侯岚又道:“我要告诉他八人,‘金陵’董家那男女老少数十口不是我杀的,那董婉若不是我掳去的,他们肯信么?”
黑袍老者迟疑一下,毅然说道:“必不肯信!”
“这就是了!”夏侯岚道:“既然这梯I我何必跟他们枉费舌说破嘴,干脆来个点头承认,岂不省了许多麻烦!”
黑袍老者冷然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夏侯岚道:“三谷主,正是如此!”
黑袍老者略一迟疑,道:“只是,夏侯大侠该知道,夏侯大侠的说法固然句句是理,也令人不得不点头,但却是很难让人相信的!”
夏侯岚摇头说道:“那不一定,凡属白道侠义,有识之士,必然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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