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净年轻人一双细眉陡挑,冷喝声中挥双掌,硬截李玉麟的双腕。
他是想先逼李玉麟放手。
李玉麟还真听了他的,双掌一松,身躯往左侧退。
白净年轻人的双掌落了空,就在这时候,李玉麟的左手肘已撞在他的右肘之上,但,力只用了一分。
就这么一分力,白净年轻人已脚下踉跄,冲出去好几步才拿桩稳住。
只听李玉麟道:“白大班领,我只力用一分,如果再加一分,你至少得吐一口鲜血,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
他话说完,白净年轻人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
两个壮汉探手模靴,两把明晃晃的匕首已握在手中,挺腕上撩,悄无声息,疾取李玉麟下盘要害。
杜氏兄弟惊喝:“小心!”
李玉麟双眉扬起:“彼此之间可没什么仇啊!”
只见他抬腿一扫。
只听那俩一声怪叫,叫声中,两把匕首月兑手飞出,“噗噗!”两声射进棚壁中,那两个则抱腕倒地,满地乱滚。
白净年轻人脸色大变,道:“姓李的,你敢伤”
李玉麟截口笑道:“大班领你放心,我有分寸,疼是实,但是绝设伤着他们,不信你可以拉起他们来看。”
白净年轻人并没有动。
地上两个壮汉却不滚了,先后站了起来,右臂垂着,抬不起来,怪的是右手腕连红都没红。
李玉麟笑道:“怎么样,没骗你大班领吧?”
白净年轻人一张既白又女敕的脸上,一阵白、一阵红,道:“好,姓李的,算你行,你别走。”
李玉麟道:“我不走,你可以走了。”
白净年轻人二话没说,扭头就走。
两个壮汉看也没再看李玉麟,急忙跟着出了棚。
杜如风一步跨到,道:“李少侠,为我们兄弟的事”
不叫长老,改叫少侠了。
棚后出来了三个。
白妞,黑妞,还有石清。
只听杜如奇道:“要是我没看走眼,李少侠适才制那两个,用的像是威震武林的绝学‘擒龙手’?”
李玉麟道:“杜大爷走眼了,那是‘抓狗手’。”
杜如风一怔。
杜如奇急急说道:“恕我斗胆,敢莫少侠是当年‘辽东’李家的”
李玉麟笑容一敛:“大爷、二爷,李玉麟正是李家人,家父讳纪珠。”
白妞美目中暴闪异采。
黑妞惊叫道:“原来是‘辽东’李家的”
倏地住口不言。
黑妞那里住口不言。
这里,杜如奇、杜如风兄弟俩脸色也有点异样。
李玉麟何许人,哪有看不出来的道理,但是他一时却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黑妞倏然住口之后,就没人再说话了。
刹那间,棚子里的气氛,陷入了尴尬的寂静中。
倒是白妞,她打破了这份令人尴尬的沉寂道:“没想到李长老会是‘辽东’李家的少爷,真是太失敬了。”
罢才还好,一听说他是“辽东”李家人,马上气氛不对,突然间变冷淡了,李玉麟正自诧异,闻言一定神道:“不敢……”
忽地脑际灵光一闪,他明白了。
他想到了“通州”丁回回那帮人,他目光一凝,接道:“杜大爷、杜二爷,贤昆仲莫非是昔年铁霸王手下的北六省豪雄?”
石清一呆,叫道:“铁霸王……”
杜如风脸色微变。
杜如奇双眉扬处,冷肃点头:“不错,没想到你会知道……”
李玉麟道:“这也没什么”
他把“通州”找丁回回的经过说了个大概,然后又道:“除了贤昆仲是昔年铁霸王手下豪雄,对李家人有这种误会之外,我想不出还有别的理由,让贤昆仲对我有这种态度上的转变?”
杜如奇道:“你知道就好”
白妞突然叫道:“爹”
杜如奇冷然道:“这种事,你一个小孩子家少插嘴。”
一顿,向李玉麟接道:“就这么一个理由也就足够了,至于是不是误会,我以为你们李家人应该比我们明白!”
李玉麟要说话。
杜如奇抬手一拦,道:“你不用再多说什么了,二十年前种下的因,不是凭你李家人几句话就能说清了。我们弟兄应该请你马上出棚,但是铁霸王的手下弟兄,不是分不清事情的人,你为我们惹了那个姓白的,我们弟兄愿意跟你共同承担”
李玉麟淡然一笑,道:“杜大爷,那倒不必,事是我惹的,自有我了,请你据实答我一问,我马上就走,到外头等那个姓白的去。”
杜如奇道:“要我据实答你一问,你要问什么?”
李玉麟把乃妹被劫掳失踪的经过,又说了大概,最后道:“我只请杜大爷告诉我,郝大魁的所在。”
杜氏兄弟跟白妞、黑妞静听之余脸色连变,等到李玉麟把话说完,杜如奇、杜如风马上又是一脸冷肃。
杜如奇道:“会有这种事?这个忙我们兄弟帮不上,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郝大魁来京的事。”
李玉麟道:“杜大爷,大丈夫恩怨分明,就算李家有对不住朋友的地方,那也是李家的第二代,不是李家的第三代,更不该让李家一个姑娘家担这个。”
杜如奇道:“恐怕你才真是误会了,我们北六省的弟兄之中,也不容有这种下流的行径,我说不知道郝大魁来京的事,就是不知道。”
李玉麟淡然一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便再多说什么了,能认识诸位,总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告辞。”
他一抱拳,就要转身。
“站住!”杜如风突然一声沉喝:“你不能走,我们兄弟不能让你一个人”
李玉麟目光一凝,截口道:“杜二爷,说句话您别不爱听,我有把握对付他们,祸惹大了,大不了让他们找李家。贤昆仲有把握对付他们吗?贤昆仲愿意在息隐多年,各自成家立业后的今天,让他们找上所有北六省的弟兄么?”
杜如风为之一怔。
就趁他这一怔神,李玉麟转身出棚而去。
石清三不管,急忙跟了出去。
杜如风要叫,是叫李玉麟,不是叫石清。
杜如奇抬手拦住了他。
白妞突然很激动,道:“看,这就是人家李家人,像是对不住朋友的人么?”
杜如奇头都没回,沉声道:“大妞,我叫你少插嘴!”
“爹!”白妞显得更激动了:“就算李家人当年对不住朋友,把这笔帐算在人家第三代身上,公平么?您听见了,把人家一个姑娘家……”
杜如奇霍然转过身去,两眼圆睁,须发皆动,威怒之态慑人。
白妞没再说话,像一阵风,转身进了棚后。
杜如奇转脸怒望黑妞:“你跟石清的事,从现在起算了了,好在咱们也本就没意思跟‘穷家帮’结亲,你也给我进去。”
黑妞柳眉一竖,要说话,但旋即她头一低,也进了棚后。
口口口
李玉麟出棚前行,走了好几丈才停住。
石清带着一阵风已到了身边,嗫嚅道:“长老”
李玉麟道:“能不能不叫我长老”
石清道:“这”
李玉麟道:“你出来干什么?”
石清道:“您是本帮的长老,您出来有事,弟子怎么敢闲着。”
李玉麟眉锋微皱:“我是越来越怕听这个称呼了。”
石清道:“那……我叫您李少爷。”
顿了顿,道:“李少爷,我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李玉麟道:“我也没想到”
一顿,接问道:“你一点也不知道,他们是昔年铁霸王的手下豪雄?”
石清道:“不知道,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李玉麟道:“你跟黑妞,是怎么认识的?”
石清脸一红,道:“以前,分舵还在城里的时候,我爱听大鼓,常往他们这棚子里跑——”
“是爱听大鼓,还是爱看唱大鼓的人?”
石清脸更红了,羞红都泛上了耳根,低着头,嗫嚅着一时没说出话来。
“就这么认识黑妞的?”
石清没敢抬头,头一点道:“是的。”
“杜家兄弟,没反对你们来往?”
石清摇了摇头:“没有,或许,因为我并不真是要饭的,杜大爷、杜二爷对我还挺好的。”
李玉麟微一点头道:“或许是因为这吧”
话锋忽顿,他微一凝神,旋即接道:“这儿没你的事儿了,马上出城回分舵去,告诉分舵主,我的事任何人不用管,我很快就会到分舵去”
石清忙抬起了头:“不,李少爷,您在这里,我怎么能……”
李玉麟道:“就算这是长老的令谕,我也不愿再见‘穷家帮’有人失踪,你听是不听?”
石清道:“您既然这么说,我怎么敢不听,只是,只是”
李玉麟道:“我不跟你回去,怕没人给你说情?”
石清又红了脸,垂下目光点了点头。
“容易。”李玉麟一笑,伸手取出那颗珠子递了过去:“你带这个回去,以它代我,暂做你的护身符就是了。”
石清两眼一亮,大喜,忙伸手接过:“谢长不,李少爷。”
李玉麟道:“告诉我,分舵迁哪儿去了?”
石清忙道:“城东十里,‘城隍庙’。”
李玉麟一摆手道:“你快走吧!快!”
他这里一声“快”,适时,石清也像听见了什么,急忙恭应一声,身躯闪动,一拐弯儿就没了影儿。
石清刚不见,远远的奔来了人。
不少,十来个。
“天桥”是个卧虎藏龙的地儿,凡是这儿的人,没他们没见过的,而且耳、目、鼻的感觉比什么都灵敏。
这当儿,不是“天桥”该冷清的时候。
可是一眼望过去,除了那急步奔来的十几个外,再也看不见一个人影儿。
本来嘛!“九门提督”辖下“查缉营”的出动了,这帮人比虎狼还厉害,谁愿意招惹上身,甚至沾一点边儿。
那十几个,转眼来近。
为首的正是那个姓白的班领,另外十几个全拿着家伙,当然,全是“查缉营”的。
姓白的一见李玉麟就叫道:“好哇!你想跑哇!”
李玉麟道:“你看像么,我要是想跑,你还想在这儿看见我?”
“那你跑出来干什么?”
“站在外头迎,不显得恭敬些么?”
姓白的班领冷笑道:“姓李的,少耍嘴皮子,再说好听的也没有用了。”
李玉麟道:“我也明知道没有用,那么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呢?”
姓白的班领冷笑道:“怎么办?这还用问么,京城天子脚下,是个有王法的地方,咱们公事公办,我要抓你进衙门问罪去。”
李玉麟“呃!”地一声道:“我实在弄不清楚,我有什么罪?”
姓白的班领道:“你少装糊涂,动手打官差,就是大罪一条。”
李玉麟道:“怎么说我动手打官差,我那是自卫,你看得一清二楚,先动手的,是你的人。”
姓白的班领道:“那你是拒捕?”
“拒捕?”李玉麟道:“我犯了什么罪了,劳动‘查缉营’的人来捉拿我?”
姓白的班领一时没能答上话来。
李玉麟是没罪。
仗势欺压人家卖艺的,居心不良,有罪的该是他们。但是,百姓只要跟官家发生纠纷,有罪的总是百姓。
其实,像姓白的这一种吃粮拿俸当官差的,身披一张老虎皮,平素作威作福惯了,要不是含糊李玉麟那种高绝的身手,刚才一赶到就动手了,哪会那么多废话。
他姓白的是个老经验的机灵人儿,所以总想先给李玉麟扣上顶帽子,往后不管事情怎么演变,他都站得住脚,好办事儿。
巧的是,他碰上的是李玉麟,这位李家第三代里的佼佼者,不吃他这一套。
姓白的班领这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那里,他身后一个汉子叫出了声:“班领,哪有这么多闲工夫跟他废话,先把他臭揍一顿,然后再抓他进营里问罪去。”
姓白的班领双眉一扬,要说话,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但是李玉麟先开了口:“拿我进‘查缉营’问罪去?我不知道我犯了什么罪,这样,不要在这儿动手,我跟你们走,我就不信‘查缉营’是个不讲理的地方。”
他有他的打算。
这话也正中姓白的班领下怀,只愁把你抓不进“查缉营”去,只你进去了“查缉营”,就算你是铁打的金刚、铜浇的罗汉,不死也得月兑层皮。
两下里算是一拍即合。
“行,带走!”
姓白的班领一声令下,十几个人拥着李玉麟走了。
走是走了,李玉麟没留意,姓白的丢了个眼色,原先跟他进大鼓棚子那两个,悄悄的停了步。
等到李玉麟拐了弯,他俩转身直奔杜家兄弟的大鼓棚子。
显然,那一头儿,姓白的他还不死心。
也难怪,谁叫白妞、黑妞色艺双全,那么迷人?
他俩气势汹汹,一头扎进了大鼓棚子里,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不到转眼工夫,他俩又匆匆的出来了。
出来的时候,脸色白里泛灰,似是受了莫大的惊吓,出棚撒腿就跑,直追李玉麟跟他们那一伙。
口口口
姓白的班领带着他那一伙,押着李玉麟出“天桥”,往北走。
“查缉营”设在内城里,当然是要往北拐。
罢拐过弯儿,后头的那两个赶到了,三不管的拉着姓白的到一边,气急败坏的低声说了两句话。
姓白的班领一听,脸色马上变了,一般的白里泛灰,一般的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人都停下来了。
李玉麟当然也看见了,可是他没听见那两个跟姓白的嘀咕什么,当然也不知道姓白的是怎么回事儿。
还好,姓白的班领很快的定过了神,挥手叫了两声:“没事儿,没事儿,走,走。”
他这一挥手叫嚷,一行人刚要走。
“嘿!在那儿。”
先是远远一声叫喊,继而一阵急促马蹄声风也似的卷了过来。
李玉麟看见了。
姓白的他们也都看见了。
只是,李玉麟认识来人,姓白的他们全不认识。
来的是五人五骑,外带一只玉翎雕。
赫然是承袭“神力鹰王”爵,刚从蒙古来的察铎跟他的四个蒙古卫士。
李玉麟知道,这下没事儿了,这下也有乐子可看了。
察铎只认识李玉鳞。
马匹还在丈余远呢,他人已离鞍掠起,带着一阵劲风扑到:“哈!可让我找着你了,我就说嘛!只你是进了京,就不愁找不着你。”
姓白的一伙还当是来了劫人的,一惊之下就要动,入耳察铎这句话,心里一松,马上又停住了。
也就察铎这一句话工夫,四个蒙古骑士跟那匹空坐骑驰到。
一名蒙古卫士探臂伸手,抓住了察铎坐骑的缰绳,然后五匹马一起停住,就像钉在了地上似的。
李玉麟暗暗喝了一声彩,道:“找我,有事儿?”
察铎咧着嘴道:“事倒没什么事儿,可是交朋友哪有这么个交法的,说没两句话,一声告辞,扭头就跑?”
原来如此,李玉麟想说话。
不开眼的“查缉营”里的一个,终于找着了说话的机会:“哎!你们是干什么的?”
真是不开眼,不认识难道看还看不出来头?
“大……”
四个蒙古卫土“胆”字还没出口,察铎手往后伸,拦住了他们,一打量姓白的那一伙,问了李玉麟:“他们是干什么的,你的朋友?”
李玉麟微一笑道:“我哪有这份荣宠,交他们这种朋友?他们是官差,要抓我定罪去的。”
察铎一怔:“官差?抓你定罪去?你阁下真行,进京就惹祸,你犯了什么罪?”
李玉麟道:“我实在弄不清楚,你最好问他们。”
他就是没叫“小王爷”。
察铎真听话,转过脸去道;“你们”
姓白的说了话:“你是干什么的,你凭什么问?”
老于经验的当差的。实在不该犯这种错误,也都是作惯了威福害了他。
察铎道:“你们既是官差,那就更好说话,我叫察铎,刚从蒙古来。”
姓白的班领道:“蒙古来的又怎么样?我们是办案、抓犯人,你最好不要过问。”
一听是蒙古来的,总算还客气点儿。
察铎只是扬了扬浓眉,还没发作。
蒙古卫士们可忍不住了,一匹马冲过来“刷!”地一马鞭:“瞎了眼的东西,谁叫你跟小王爷这样说话的?”
“查缉营”的班领挨人一马鞭还得了。
可是入耳一声小王爷,姓白的他硬是挨了:“小,小王爷?”
李玉麟说了话:“白大班领不认识啊?我还当你认识呢!这位是承袭‘神力鹰王’爵的蒙古察铎小王爷。”
世袭罔替,铁帽小王,已经是够瞧的了。
承袭的硬是前朝的那位戚震朝野,连皇上都让他三分的“神力鹰王”,那还得了,谁个不知,那个不晓?
姓白的班领吓破了胆。
胆一破,招子也亮了,心知没错,腿一软,“噗通!”一声跪落了地:“小的有眼无珠,小的该死”
接着,连声“噗通!”跪了一地,那十几个,全都矮了半截。
察铎忍了忍上冲的怒气:“你在哪儿当差?”
“小的们,小的们是‘九门提督’衙门‘查缉营’的。”
察铎道:“那么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我这个朋友,他犯了什么罪?”
“这个……回王爷……这个……”
一听说“朋友”两个字,他硬是连说话的胆都没有了。
李王麟道:“我来代劳吧!是这样的,人家‘天桥’一家唱大鼓的歇场了,这位白大班领大驾光临,仗官势硬让人家姑娘单唱给他听不可,我碰上了,插嘴说了两句,这位白大班领的两位弟兄冲上动了手,我为了自卫也只好出了手,就这么回事儿,以您看,我这是什么罪?”
察铎道:“白班领,是这样么?”
可苦了姓白的了,只有点头的份儿:“是,回王爷,是这样。”
察铎浓眉陡扬,环目放光:“好啊!耙情你们是这样给朝廷当差的,来呀!带他们找‘九门提督’说话。”
四个蒙古卫士轰应声中就要过来。
姓白的一伙全吓傻了,差点没湿了裤档。
李玉麟伸了手:“小王爷,我不计较,能不能赏我个面子?”
察铎转眼凝目:“什么意思?”
李玉麟道:“我想小王爷一定明白,擅作威福、仗官势欺人的,京城之中,甚至于普天之下,并不是这位白班领一个,况且,小王爷也看见了,我好好的,并没有怎么样,是不是?”
察铎冷着一张脸,道:“我不能不承认,你说的是实情,可是,或许我不但承袭了我爷爷的王爵,也承袭了他老人家嫉恶如仇的性情”
别个不知道怎么样,姓白的一下没憋住,裤档真湿了。
李玉麟道:“这个我看得出,可是国法不外人情,小王爷总还把我当朋友。”
察铎浓眉微皱,沉吟了一下:“算这几个东西造化大,过来!”
四个蒙古卫士立即轰应上前。
察铎道:“一人踢他们一顿,叫他们滚。”
这一声“滚”,听得姓白的那一伙如同大赦,别说是踢,就是挨杠子也认了。
心里刚一喜,上已经挨上了,立即这个翻、那个滚,还连哼都没敢哼一声。
挨上了才知道,这些蒙古卫士身壮劲大,再加上脚上都是硬邦邦的皮靴,踢一下,那滋味还真不如挨杠子。
不过,没摘脑袋总是万幸。
姓白的头一个挨,挨过了头一个要跑。
察铎冷然道:“当了这么多年差,连声谢都不会说么?”
姓白的领头,那一伙,翻身趴倒连声称谢。
李玉麟直受了,还真该直受,没有他那一句话,那一伙准惨,那么多条命,活到今儿个也就算到了头儿了。
望着那一伙恨爹娘少生两条腿,连拐带瘸,狼狈异常的跑了,李玉麟道:“恐怕得些日子不能沾椅子,连睡觉都得侧着身儿。”
察铎忍不住笑道:“你很可恶。”
李玉麟道:“小王爷,我无意幸灾乐祸。”
“我不是指这,我是指临了好人还是你做了。”
李玉麟微一笑:“我并没有喊冤呼救,原本就没有做恶人,何来的做好人?”
察铎道:“你让他们把你带了去,明知道凭你的身手,他们奈何不了你,这总是事实?”
李玉麟一摇头道:“胳膊别不过大腿,民岂能跟官斗,江湖上好能耐的比比皆是,要照小王爷这么说,那还有王法么?”
察铎呆了一呆,道:“我什么都颇自负,就是对自己这张笨嘴不敢恭维,说不过你,不说了,总算让我找着了你,走。”
他伸手拉住了李玉麟。
李玉麟道:“走?上哪儿去?”
“外馆。”察铎道:“我们蒙古来的,例住外馆,跟我走,那儿挺舒服,咱们弄点酒菜,好好聊聊。”
李玉麟不愿去,也没工夫去,刚要婉拒。
只听一阵急促蹄声,从“永定门”方向疾驰而来。
察铎听得浓眉-扬:“这是谁,都进城了,还这么个放马疾驰法?”
只这么一句话工夫,看见了。
那是一前二后,三人三骑。
这三人三骑不但来势极快,而且还煞是好看。
怎么说好看,怎么个好看法儿呢?
三匹马,-前二后,一白二黑,白马上的人,从头到脚一身白,黑马上的两个,也是从头到脚-身黑。
前头的是像一片白云,后头的,像两片乌云,风驰电掣,就像那片白云,带着那两片乌云疾掠。
察铎看得刚一怔。
忽地,一声脆生生的娇呼传了过来:“咦!小狮子。”
察铎两眼猛睁:“小珠,是你!”
三人三骑,带着疾风驰到,驰势突一顿,龙吟长啸声中,三匹马踢蹄人立而起,然后,一个飞旋,一起停住。
好俊的骑术。
连察铎都月兑口叫了声:“好。”
影定人现,三匹坐骑,鞍配极其考究,从头到尾,白的雪白,黑的墨黑,没有一根杂毛,而且毛色发亮,神骏异常。
马上的人儿,后头两个,黑衣少女,猎装,柳眉杏眼,刚健婀娜。
前头那位,也一身猎装,雪白的一身,不但小皮靴是白的,就连包着一头秀发的丝巾,也是雪白的。
只有那张娇靥是红的,白里透红,吹弹欲破,长长的两道柳眉横飞,黑白分明的眸子水汪汪,小瑶鼻粉妆玉琢,动人的香唇鲜红一点。
美、美里带俏、美里还带着一股逼人的刁蛮。
四蒙古卫士趋前施礼:“格格。”
那三位,翻身下马。
穿白的美格格脚没沾地,凌波燕般一掠而至,两手抓察铎一双胳膊,娇靥上满是惊喜:
“你什么时候来的?”
察铎道:“刚到。”
“为什么不先派人送个信儿,也好接你。”
“那多麻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怕这个。”
穿白的美格格要说话。
这回察铎枪了先道:“小珠,咱们有多久没见了?”
“自上回蒙古回来总快三年了。”
“只三年你就出落得这样儿,再久一点儿,那还得了。”
穿白的美格格娇靥飞红道:“去,还改不了那么贫”
察铎大笑,声震半条大街。
两个黑衣少女趁这机会上前见礼。
李玉麟抓住这个机会,要悄悄的溜。
穿白的美格格眼尖,不算真尖,否则不会这会儿才看见:“小狮子,他是谁?怎么要走?”
察铎一慌,看也没看,翻身一把抓住了李玉麟:“怎么又要溜?这回你可没跑掉吧!”
穿白的美格格真不算眼尖,这时候她才看见李玉麟,刹时,她美目圆睁,异采闪动,怔住了。
李玉麟道:“小王爷,我……”
察铎截了口:“少说,来,认识、认识。”
他把李玉麟拉了过来,另只手指着穿白的美格格道:“她叫兰珠,承亲王爷的女儿,是个和硕格格。”
李玉麟欠了欠身道:“格格。”
察铎回身指李玉麟:“小珠,他是我的朋友,刚在城外认识的,姓李,叫李玉麟,好样儿的,一等一好样儿的。”
兰珠格格象大梦初醒,惊叹出声:“好俊蚌人儿,玉玮已经是京里少见的美男子,比起他来差多了。”
察铎微一怔:“你们姑娘家怎么就见不着模样儿好的。”
兰珠格格美目紧盯李玉麟,问察铎:“你说他叫什么?”
察铎道:“好嘛!耙情连我的话都没听见,李,十八子李,李玉麟。”
兰珠格格道:“名字起得好,玉麟,可不真是个……”
李玉麟可受不了让人评头论足,截口道:“小王爷,我还有事。”
察铎一摇头道:“这回天大的事也不行。”
李玉麟道:“我的事,小王爷是知道的。”
察铎一怔,旋即一摆手道:“不要紧,有我呢!我一定帮你忙……”
李玉麟道:“小王爷的好意我感激,只是我跟小王爷说过”
兰珠格格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小狮子,他的什么事呀?”
察铎道:“说起来让我一肚子火儿,他说……”
李玉麟道:“小王爷跟格格慢慢说吧!”
他手腕一转,已月兑出了察铎的掌握,闪身扑进胡同,去势如飞。
察铎一惊要叫,再看时,李玉麟已经没了影儿。
他急了:“这家伙!”
脚一跺,脚下的石板碎了一块,碎得四分五裂。
口口口
“天桥”之南,有两座坛,那就是“天坛”跟“先农坛”。
这地方,平素是不许等闲人近的。
既然不许等闲人近,当然就一眼看不见人。
谁敢往这儿来,吃饱饭没事儿惹祸事。
真没人敢么,也不尽然。
现在就有人,一个人。
这个人,悄悄的出现在二道坛门儿,四下望了望。弯腰、伸手,似乎往石座下放了样东西。
然后,他又悄悄的走了,不见了。
来去不过一转眼工夫,就像没人来过一样,
现在一眼望去,仍然是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影儿,这个人,不是别人,赫然是“天桥”杜氏兄弟里的老二,杜如风。
他这是干什么?
这,这恐怕只有问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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