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宗仪叹道:“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由我而死,白嬷嬷为了帮我的忙儿,身遭惨祸,未尽天年,叫……叫沈宗仪心中怎安?”
吴天才也皱眉道:“蛇头箭与白虎钉,均是平常暗器,用者极多,我们也无法仅从这点已知条件之上,勘查凶手!”
岳倩倩泪光盈盈地说道:“白嬷嬷身遭惨死,沉冤已告难雪,还有这西行千里的漫漫长途,似平充满凶险,却叫我单独一人,如何……”,话方至此,吴天才接道:“岳姑娘放心,关于你的安全问题,不单沈宗仪兄义不容辞,连我吴天才也愿尽力,说不定-路之间,凶徒再现,在机缘凑巧下,还可以为白嬷嬷报仇雪恨呢?”
沈宗仪虽觉护卫岳倩倩之事,是件相当沉重的大包袱,但白嬷嬷既因欲助自己,身遭惨死,委实正如吴天才所说的义不容辞,遂看着岳倩倩问道:“岳姑娘你西行千里,是欲往何处呢?……”
岳倩倩道:“白水镇……”这“白水镇”三字,把沈宗仪、吴天才二人,听得全是一怔?
他们想不到天下竟有这等巧事,沈宗仪要去“白水镇”,吴天才要去“白水镇”,这岳倩倩竟也同样要去“白水镇”?沈宗仪是去“白水镇”杀一个人,吴天才是去“白水镇”救一个人,岳倩倩去“白水镇”作甚么呢?
沈宗仪万分惊奇之下,向岳倩倩皱眉问道:“岳姑娘,请恕沈宗仪交浅言深,你……你去‘白水镇’,是……是为了何事?”
岳倩情以幽怨,爱慕等各种情绪兼有的复杂目光,向沈宗仪看了一眼,抬手微掠云发,缓缓说道:“我是省亲……”她似乎觉得“省亲”二字,太以笼统,遂又加说明道:“我因自幼寄养在姑姑家中,这次是于姑姑远游大漠之际,由白嬷嬷护送,回家省案。”
吴天才“哦”了一声道:“原来岳姑娘是家住‘白水镇’,不像我与沈宗仪兄,是前往‘白水镇’作客。”
岳倩倩似乎受不住吴天才那一口蒜味,往后稍稍避开一些,并瞥见沈宗仪嘴角散掀,彷佛欲言又止,遂将脸儿偏向沈宗仪那面问道:“沈兄,你好像有甚话儿,怎不爽直说出?”
沈宗仪道:“倩姑娘定有不少兄弟姊妹……”
岳倩倩摇头道:“沈兄,你猜错了,我母亲初次生我时,便难产而死,故而我是独女,别无其他……”舌犹未了,便已明白宗仪问话之意,秀眉一扬,注目问道:“沈兄是否对于我既无兄弟姊妹,而又自幼寄养在姑母家中一事,觉得有点奇怪?”
沈宗仪虽觉岳倩倩之父竟使这样一朵娇花般的独生爱女寄养他处,长违膝下,似乎不近人情?但因这是人家私事,谊属初交,不应深问,故而只是笑了一笑。
谁知他虽不问,岳倩倩也自行透露,目光一扫二人说道:“这事听来有点不近人情,但因一来我爹爹早岁漂泊江湖,居无定所,把我带在身边,异常不便,二来我又身罹绝症,极难活到十六岁,非我姑姑的精妙医道,并朝夕亲自调理,无法加以医治……”
沈宗仪听得一惊道:“岳姑娘,你如今……”
岳倩倩接口笑道:“如今我已十八岁半,过了那个要命关头,自然绝症早愈,否则,我姑姑又怎放心命白嬷嬷陪我回转‘白水镇’省亲,而她老人家自己却远去大漠……”
沈宗仪在岳倩倩说话之间,侈目凝光地,瞬在她那绝世娇靥之上,-瞬不瞬。
岳倩倩被他看得又羞又喜,把暇首微垂,低声问道:“沈兄,你为何这样看我,莫非你也精于歧黄之术?”
沈宗仪取起桌儿茶壶,自行斟了一杯,答道:“在下确曾精研歧黄之术,闻得岳姑娘适才之言,觉得只有从先天遗传‘六阴鬼脉’之人,才绝难活过十六岁……”
岳倩倩颔首道:“沈兄真乃博学高明之士,岳倩倩正是先天遗传‘六阴鬼脉’体质!”
吴天才向沈宗仪把双手一拱,含笑道:“沈兄,小弟杂学颇多,涉猎极广,唯独对岐黄一道,完全外行,请教这‘六阴鬼脉’,是………”
沈宗仪不等吴天才再往下问,便微皱双眉道:“关于这‘六阴鬼脉’………”语首至此忽似发觉有甚碍难,倏然加以停顿……。
岳倩倩笑道:“沈兄不必有甚顾忌,尽避直言就是………”
沈宗仪又饮了半杯茶儿,目光-扫岳情倩,缓缓说道:‘凡服食过多阴寒药物,并练习过某种奇毒功力之人,其所生之头胎子女,往往便具有‘六阴绝脉’的奇异体质,具此体质者,天姿聪明无比,容貌秀美无伦,不论习文习武。皆为过目不忘之上好良材,但在接近十六岁时,必会由绝顶聪明,变为宪懂白痴,并全身溃烂生疮,变为奇丑无比而死……”
吴天才听得有点毛骨悚然地,君岳倩倩看了两眼。
岳倩倩失笑道:“吴兄不必看了,我经我姑母以精绝医道暨各种珍奇药物,旦夕调治,十有余年,业已改换‘六阴鬼脉’,逃过了这场劫数,你看我既然神智正常,并未变成白痴,自也不会如沈兄说得那等可怕,变成全身生疮溃烂的丑八怪了!”
沈宗仪目注岳倩倩道:“令姑母既能改变‘六阴鬼脉’体质,其医道之精,必属冠绝当今,沈宗仪遍思海宇,仅得一人,莫非竟是……”
岳情倩摇了摇手,截断沈宗仪的话头,含笑说道:“沈兄,你先别猜我姑母是谁,我们应该先研究目前之事……”
沈宗仪问道:“岳姑娘此言是指………”
岳倩倩道:“我白水镇省案之行,绝不能中途而辍,今后是由我一人独行,还是……”
吴天才不等岳倩倩再往下说,便自接口笑道:“岳姑娘放心,关于今后保护你西行千里的旅途安全一事,我与沈宗仪兄,既系也去白水镇。恰好顺路,自然责无旁贷!”
岳倩倩向院中棺木,看了一眼,双眉微蹙说道:“关于白嬷嬷的棺木呢?是带着一同西行?还是皙厝此地,等到了白水镇后,由我爹爹派人来迎回易换上好棺木,再行安葬?”
沈宗仪道:“我与吴天才兄,并无意见,此事由岳姑娘自行决定就是。”
岳倩倩叹说道:“两位都是仁心义胆的大侠士,自然不会有甚推托之语,但携棺同行,诸多不便,只好委曲业已去世的白嬷嬷一些,把她老人家的遗体,暂厝在这‘驻马集’了……”
吴天才说:“好,停棺院内,容易使其他行旅,惊扰不安,岳姑娘既已作此决定,吴天才便去指挥店夥,把白嬷嬷的棺木,觅地暂厝起来,岳姑娘与沈兄谈一会吧。”话完,便起身走出上房,处置暂厝白嬷嬷棺木之事。
岳倩倩招来店夥,叫他准备一些精美酒菜,送到上房之内。
沈宗仪道:“岳姑娘……”
岳倩倩摇手笑道;“沈兄,你与吴天才兄,一身风尘,分明远出方归,尚未用过酒饭,承蒙你们不避艰危:对我作保护允诺,岳倩倩已感激不尽,倘对这等酒饭小事,再作客套,便太见外了!”
沈宗仪听她这样-说,便不再谦辞,并命店夥再多送来一盘蒜瓣。和一碟辣椒,向岳倩倩笑说道:“岳姑娘既请吴天才兄饮酒。则应备蒜瓣辣椒,因为吴兄对此二物,是嗜之如命的呢……”
岳倩倩把秀眉-皱,嫣然笑道:“吴天才兄人如其名,天才横溢,但他那一身肮脏。和口中蒜气,却令人有点……’这下面大概是“不敢领教”四字,但岳倩倩却一笑住口,不会说出口来。
她站起身来。走到窗边一只小小玉炉之前,并从怀中取出-只香盒,向炉中倾入少许香末,引火点燃,立时这上房中,便弥漫了一片令人神爽的淡淡香气。
沈宗仪意识得到,岳倩倩是打算以这香气,来对吴天才身上的大蒜气息,稍加克制,不由几乎失笑?………”
岳倩倩点起妙香,俏生生的走回座边,替沈宗仪斟了一杯茶几,含笑说道:“沈兄,在前店酒馆中,我偶然听得,你此番前去‘白水镇’,是为了深仇大怨,寻杀一人?………”
沈宗仪点头道:“不错,岳姑娘是否认为我有点无聊浅薄?”
岳倩倩笑道:“这并非无聊,更非浅薄,其是否值得,须视所结仇怨的性质而定………”
语音微顿,替自己也斟了一杯香茗,继续道:“譬如白嬷嬷与我,相随多年。情如母女,我若遇上暗害她老人家的万恶贼子,便非加诛戮,替白嬷嬷报仇雪恨不可!”
沈宗仪点头道:“岳姑娘说得对,我心中所蕴仇恨,比你,………比你还要深得多!”
岳倩倩因酒菜尚未送来,遂以茶代酒地,向沈宗仪举起杯儿,秀眉-轩,双现梨涡,含笑道:沈兄,伤心事不必再提,但你仇家是谁,可以告诉我么?
沈宗仪怔了一怔,嘴角微掀,彷佛欲言又止?………
岳倩倩笑说道:“我爹爹落藉‘白水镇’,自然对当地人事,比较热悉,可以帮助沈兄找寻深仇,免得你多费心力………”
沈宗仪苦笑说道:“岳姑娘的盛意,在下十分感激,但我如今除了‘白水镇’三字外,毫无所知,要等到了地头,接获第二度通知,才会知道仇家的姓名地址。”
岳倩倩略一皱眉;一双妙目中,闪射出奇异神色……
沈宗仪苦笑道:“岳姑娘莫要怪我推托,请相信沈宗仪生平从不谎言………。”
这时,店夥已遵岳倩倩之嘱,送来一罐好酒,几色精美小菜,和为吴天才特备的辣椒蒜瓣。酒菜刚刚摆好,吴天才也已把暂厝白嬷嬷棺木一事,安排吩咐完毕。他走进上房,瞥见桌上酒菜,和辣椒蒜瓣,便扬眉狂笑道:“沈兄到没忘了我的奇特嗜好,来来来,我们先喝上两杯,吴天才再给你看件奇特东西………”语毕,连倾两杯,并拈了些辣椒蒜瓣,纳人口中嚼得彷佛连窗前所燃的玉炉妙香,都减弱了几分芬芳香气……。
沈宗仪以奇怪神色,看着吴天才,皱眉诧声问说道:“吴兄,你要给我看的,是甚么奇特东西呢?”
吴天才道:“在我们原先所定,但倘未住入的东厢房房门之上,贴上了一道‘催命符’了呢”
岳倩倩诧道:“‘催命符’?这名称相当可怕,是甚么符?要追谁之命?”
吴天才笑而未答。只从怀中取出一张黄色纸条,向沈宗仪,岳倩倩加以展示。那张黄色纸条,除以朱笔画了恐怖符录以外、并有七个子儿,写得是:“沈宗仪难见五更光!”
沈宗仪因一路之间,业已经历过不少此等局面,知道确有凶邪组织,不断暗遣能手,对付自己故而见了这道以朱笔黄纸所绘的“催命符”后,只是嘴角微披,付诸哂然一笑。
岳倩倩却一见之下,气得玉颊铁青地,愤然叫道:“太过份了,这些魑魅魍魉,委实欺人太甚了!沈兄,你可曾查出主持这些下流阴毒举动者,究竟是甚么人物?”
沈宗仪苦笑道:“我就是急于想查出幕后主使之人。但对方的控制手段相当严密毒辣,一连几次,都令我失掉机会。”
岳倩倩说道:“我从未在江湖行走’对这些门道陌生,但等到了‘白水镇’后,却一定要找爹爹,帮沈兄查究此事………”
吴天才看她一眼,含笑道:“岳姑娘,令尊是……”
一语未毕,沈宗仪忽向吴天才插口扬眉问道:“吴兄,你刚才在外面指挥店家,暂厝白嬷嬷棺木,可曾注意天光,如今是甚么时刻?”
吴天才道;“我们归店之际。已是深夜,如今是四更天了。’沈宗仪双眉一轩,离桌起立,向岳倩倩抱拳道:“岳姑娘,沈宗仪告退……”
岳倩倩‘咦’了一声,目光凝注沈宗仪,诧然问道:“沈兄,我们准备酒菜,系是要作竟夜之饮,你为何……。”
沈宗仪指着桌上那张‘催命符’,目闪神光,岸然说道:“这所谓‘催命符’上,既称‘沈宗仪难见五更光’,如今又复时已四更,想必立即有甚恶毒凶谋,即将发动,我想回房接受对方的挑战,免得在此令岳姑娘遭受无谓惊吓!”
岳倩倩摇摇头道:“沈兄怎么这样说法?岳倩倩不是柔弱平凡女子,我虽未入江湖,却通武技那里会惧怯甚儿惊吓………’语音至此略顿,娇靥上绽放出如花笑容,秋波一注,扬眉又道:“再说,沈吴二兄,既已慨允对我保护,则在此凶邪将来之际,难道竞放心离去任我独处?”她末复这句话儿,到把沈宗仪问得为之一怔?
吴天才也沈宗仪笑说道:“沈兄,我们不必再回房子,就在此长饮达旦,等见了‘五更光’后便请岳姑娘收拾行装,离开这‘驻马集’,一同上路?”
沈宗仪想了一想,向岳倩倩以一种关切而诚挚的神色,缓缓说道:-岳姑娘,我们在此陪你无妨,但你行动方面,却必须……’
岳倩倩冰雪聪明,反应敏捷地,接口娇笑说道:“沈兄放心,你尽避发号施令。我一定乖乖听话,决不乱跑乱动!’
沈宗仪道:“好,岳姑娘请和我交换一个座位。”
岳倩倩原本是背对房门,坐得离窗最近,知道沈宗仪换位之举,是顾及她的安全,遂抛过一瞥感激目光,盈盈起立。谁知正在此时,窗外院中突起起了“格登”一声的崩簧脆响,跟着便有七八道极细寒光,破窗射入!
吴天才喝道:“这是霸道无比的‘七孔黄蜂针’,沈兄与岳姑娘快闪………”他边自发话,边自右掌疾扬,发出一股极雄奇的罡气掌风,纵横侧方破空击去,企图为沈宗仪、岳倩倩解救飞针之厄!
沈宗仪因已站起身形,准备和岳倩倩交换座位,发现情况不妙,岳倩倩原本无事,这-
盈盈起立,竟恰好成了自己的挡箭牌,遂赶紧施展出他那傲视当世的上乘轻功“五行挪移身法”,左臂电伸,搂着岳倩倩的纤腰,两人一齐向侧闪避。沈宗仪因闪得既快,又有吴天才从侧方发掌阻截,照说,应该很轻易地,便躲过这次厄难……但事实不然……
因为破窗而入的,是利用机括簧之力发射的“七孔黄蜂针”,不是普通手发暗器!
这种崩簧之力极强,吴天才虽已竭尽全力,从横侧方拦截,但掌风劲气过处,也不过只能把那七枝飞针的准头,稍微击偏一点。
截得凶,闪得快,整个后背在光雨笼罩下的岳倩倩,仍然挨了一针。
不是她身上穿了甚么能御刀剑暗器的武林宝衣,而是她的腰背之间,多了一条救命的。所谓‘救命’就是沈宗仪事急从权,搂她同闪的那条左臂。
岳倩倩在闪避时,觉得身上一震,但却未有丝毫痛楚,只听沈宗仪从鼻中极低地,哼了一声!
苞着便起了“叮叮,叮叮,叮叮”一连串的飞针中壁脆响!
吴天才好厉害的听觉,眉峰一聚,目注沈宗仪急急问道:”七孔黄蜂针’为何只有六响?沈兄,难道岳姑娘的背后,业……业已中了一针?……”
岳倩倩道:“‘吴兄放心,我好像侥幸……”一语未毕,花容变色,因她如今已看出沈宗仪神色不对,默然抽回适才,搂住自己腰肢的左臂,近肘处的衣袖袖外,露出亮晶晶的寸许针尾!l这种飞针长度足在三寸七八,如今只留寸许在外,显已入肉深达两寸有余……
岳倩倩一声惊叫,无限关切地,望着沈宗仪急急问道:“沈兄,你伤着筋骨没有?这种‘七孔黄蜂针’,是否淬毒?”
吴天才皱眉道:“岳姑娘,沈兄是在运气止住通心血脉。恐怕不便开口说话。”
沈宗仪伸手在自己左肩头暨腋下连点弱指,然后才对岳倩倩苦笑道:“筋骨到未伤着,这一针恰好是穿在肉厚之处!”
岳倩倩合掌道:“谢天谢地………-
沈宗仪苦笑道:“那道‘追命符’真够厉害,我沈宗仪果然难见‘五更光’了!”
岳倩倩骇然道:“针上有毒?……”
沈宗仪叹道:“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是最毒之物,此针既名‘七孔黄蜂针’,除了力道极强外,自然也喂了厉害毒质!”说至此处。突然打了一个寒禁,似乎人已不支…岳倩倩不等吴天才有所动作,业已运指如风,连点了沈宗仪前胸肋下等三处极重要的穴道………
沈宗仪“吭”的一声,立即晕倒,斜倚在岳倩倩的肩上。吴天才因看出岳倩倩不是恶意,故未加以阻止。岳倩倩扶助沈宗仪,向吴天才脸色沉重地,发话叫道:“吴兄,请你把沈兄抱到床上,但须小心一些,莫要触碰那根‘七孔黄蜂针’,使他再向肉内深入………”
吴天才如言照办,岳倩倩遂悄然举步,走到窗边向外探视,但院中一片寂然,那有丝毫人影?
吴天才放沈宗仪,见岳倩倩如此举措,苦笑叫道:“岳姑娘,来人只凭暗箭伤人,可见必是下流鼠辈,鼠辈多半无胆,他那里还敢稍作停留,此时早已逃之夭夭的了。”
岳倩倩走到床前,向吴天才叹息一声,摇头说道:“江湖鬼域,委实太以可怕,刚才若非沈兄这只手臂,作了挡箭牌,我岳倩倩岂不业已死在‘七孔黄蜂针’下?”
吴天才道:‘岳姑娘福大命大,幸喜无妨,但沈兄却恐……”说至此处,业已满面忧急焦虑神色,显然,他对沈宗仪毒针之伤,无力加以去毒疗治。
岳倩倩摇摇手道:“吴兄不必悲急,沈兄性命,必可无碍!”
吴天才目光一亮,看着岳倩倩,双眉高轩问:“岳姑娘,你也精于岐黄医道,能为沈兄绾魂九幽?”
岳倩倩摇头道:“我不是凭医道。是凭药力……”边自说话,边自伸手入怀。模出一粒大小约如龙眼的朱红色蜡丸,拇、食、中三指,微一用力,便把蜡丸捏破。一股奇香,立时弥布全室。
吴天才赞道:“‘好香,这是甚么罕世灵药?…………”
岳倩倩道:“这是我师父所赐的一粒保命灵丹,说是可疗百毒重伤,足能帮我月兑过-场生死大劫,沈兄既已垂危,只好把这粒灵丹,先给他服用了!”
吴天才赶紧倒丁一碗温水,岳倩倩先替沈宗仪解开所制穴道,喂他服下灵丹,然后又在“黑甜睡穴”上,轻轻-拂!
这回,吴天才看得分明,‘咦’了一声道:“岳姑娘,你用的是‘兰花拂穴手’,莫非艺出‘仙霞岭幽兰谷’的‘九畹仙子’门下?”
岳倩倩向吴天才投过一瞥嘉许性的目光,点头笑道:“吴兄见闻真够渊博,在当世武林之中,知道家师名号,并能认出‘兰花拂穴手’的人儿,不太多呢…………”
吴天才道:“岳姑娘既是‘九畹仙子’门下,则沈兄适才所服,定是令师以‘九畹仙兰宝’,暨其他八味罕世圣药所炼的‘九转续命丹’了?”
岳倩倩道:“不错………”
吴天才叹道:“沈兄义肝侠胆,果有善报,他既服‘九转续命丹’,不单奇毒立祛,并还对于真气内力方面,颇有助益。”
岳倩倩颧首道:“吴兄说得不错!笔而我方才拂了沈兄‘黑甜睡穴’,便是令他多睡一会,以免有所言语行动,影响到药力发挥!”语言顿处,幽幽一叹,摇了摇头,向吴天才说道:“但刚才若是我后腰中针,则要害被袭,必立即毙命,纵然身有‘九转续命丹’,也来不及服食的了!”
吴天才道:“如今‘九转续命丹’的药力,定已行开,可以替沈兄在左臂上起下那根‘七孔黄蜂针’了吧?”
岳倩倩点头道:“应该可以了,为他起针之事,由吴兄动手?还是我来………’吴天才极有天才,颇为知趣地,向岳倩倩含笑说道:“常言道:‘一客不烦二主’还是岳姑娘动手吧,一来,女孩儿家比较细心,仔细,人来的周到,二来也好让沈宗仪兄,把这次的救命恩情整个记到岳姑娘头上。”
岳倩倩向吴天才投过一瞥感激的目光,幽幽一叹道:“这次的,七孔黄蜂针’之厄,究竟是他救了我的命?还是我救了他的命?像笔胡涂帐儿………”
吴天才接口笑道:“不胡涂,不胡涂,这笔帐儿,清清楚楚,相当好算,是沈兄先救了岳姑娘的命,你随后又作琼瑶之报,总而言之,你们两人都欠了对方一次人情,这也就是彼此建立感情的极好基础!”
岳倩倩原本极为大方,如今也不禁耳根微热,玉颊一红。
吴天才正色又道:“岳姑娘。沈兄好像是位伤心人,他不知受过甚么重大打击,在情绪方面,难免不太稳定,有时并略有偏激,要与他结为好友,应该在各方面都尽量忍耐,迁就一点?”
岳倩倩连连颔首道:“多谢吴兄指点,我懂得这种道理……”她如今觉得吴天才,相当懂事,可人心意,印象一好,彷佛连开口说话时的熏人蒜味,都为之减弱不少!
吴天才从怀中模出一只白玉小瓶,递向岳倩倩:“这是极上等的‘冰莲散’,既能拔毒又易生肌,岳姑娘在起出‘七孔黄蜂针’后,替沈兄敷上一些。”
岳倩倩接过白玉小瓶,卷起沈宗仪的左臂衣袖,只见中针处肿起胡桃大小一块,并已变成丁紫黑色泽。她正待伸手拔针,忽然想起一事,向吴天才叫道:“吴兄,麻烦你去对那几根打在壁上的七孔黄蜂针,略加检视,看看针尖部分,有无倒刺?”这就是女孩儿家,比较细心之处,万一针尖部分。铸有倒刺,则猛一拔针之下,必有整团血肉,应手而起,使沈宗仪多吃些重大苦头!
吴天才如言走过,检视了两三根“七孔黄蜂针’后,回头向岳倩倩含笑说道:“岳姑娘放心下手为沈兄起针吧,可能是已淬剧毒之故,这‘七孔黄蜂针’上,并未铸有倒刺。”
岳倩倩听得吴天才这样说法,遂站住那根‘七孔黄蜂针’尾,用力往外一拔。由于针身并无倒刺,力拔之下,应手而起,但伤口中一股黑血也喷出尺许远近,使人微闻腥臭气息。
沈宗仪虽被点了“黑甜穴”,人在酣睡之中,但左臂肌肉,仍是发诸本能的一阵颤动。
岳倩倩目光凝注在沈宗仪的左臂伤口之上,皱眉说道:‘他的伤口皮肉,业已发黑,要不要削去一些?……”
吴天才道:“这种中毒皮肉,留在体内,有害无益,当然该挖掉…………’说至此处已取出一柄小小玉刀,递向岳倩倩道:“岳姑娘替他挖吧,一见红色血肉,便请立刻住手,并把‘冰莲散’替沈兄洒在伤口之上。”
岳倩倩接过玉刀,比了两比,仍交还吴天才,并站起身形,苦笑道:“吴兄,还是由你来吧,我对他………委实下不了手!”
吴天才接刀坐向床边下手极快,三挖两挖,沈宗仪伤门处的发黑皮肉已无,流出了红色鲜血!
吴天才放下玉刀,赶紧把自己那瓶名贵伤药“冰莲散”倒了小半瓶,敷满伤口,为沈宗仪止血生肌,由于这种“冰莲散”,是用“冰藕”、“雪莲”,以及其他三四种罕世灵药炼制,故而极具效验,才一敷满伤口,便立能止血不流。
吴天才又为沈宗仪细诊脉息。知道那粒“九转续命丹”极具神效,如今沈宗仪体内,不单已无奇毒并真气弥沛,显见得益非浅!
岳倩倩见他为沈宗仪诊脉,遂以关切神色问道:“吴兄,我师父所赐的‘九转续命丹’,应该有效,沈兄如今是否业已保住性命………”
吴天才笑道:“岳姑娘放心,沈宗仪兄业已因祸得福,如今体内正真气弥沛内力搬增,我们暂时不必把他弄醒,让他好好睡一觉吧!”话完,便把用剩下的“冰莲散”,揣回怀中藏起。
岳倩倩叹道:“这一路间,莫明其妙的事儿,委实太多,有人要害沈兄,有人又避沈兄,吴兄情况,亦复如此………”说至此处,浯音忽顿………因为,他从吴天才的神色之上,看出彷佛又将发生甚么岔事?
吴天才双目之中,精芒突盛,凝注窗外,冷然喝道:“院内何人?请放光明一点。不要这等鬼崇祟,太以下流!”
院中立时有了答复,但答复的不是人言,而是一种“飑”然暗器声息!但暗器,虽也“飑”然破窗而人,却并未打人,是‘夺’的一响,颤巍巍地钉在房内一根木柱之上。
那是一根上乘暗器,非内力手劲,到了相当火候,无法运用的“铁铜箭”,但箭尾之上,却卷着一张纸条。
吴天才先看院内,见人已走去,方起下‘铁铜箭’,展视那箭尾纸条。
岳倩倩双眉一蹙,目注吴天才,向他发话问道:“吴兄,纸条上写些什么?是对你的,还是对我的‘催命符’?”
吴天才摇头道:“怪事真多,这张纸条,不是甚么‘催命符’,却是专致岳姑娘的‘道歉书呢’。’
岳倩倩愕然道:“给我的道歉书?………”
吴天才把手中纸条递过,向岳倩倩含笑说道:“岳姑娘请看,这纸条上的‘芳驾’二字,定是指你,我和沈宗仪兄,是无法承受的呢”
岳倩倩接过一看,只见纸条上的字迹,显系临时用“烧木”所书。故浓淡不一,十分潦草,写的是:“蠢材鲁莽,致惊芳驾,前途当处罪报命………”
岳倩情也知“芳驾”之称,定是指的自己,不禁皱眉苦笑说道:“事情真是越来越怪,沈兄吴兄,或怀绝艺,或负盛名,有人惧怕你们,尚属理所当然,但岳倩倩从来未履江湖,这群不法强徒对我一个无名弱女,道的是甚么歉呢?”
吴天才苦笑道:“反正这一路之间,可谓奇峰迭起扑朔迷离,但据我料测,从此以后,或许会风平浪静?………”
岳倩倩妙目凝光,看着吴天才,双扬秀眉,含笑问道:‘吴兄何以有此猜测?”
吴天才笑道:“理由说不上来,这只是我的一种直接感触,我觉得沈宗仪与我两人之间似乎已有一种互为利害的制衡作用,如今再与有人会对你道歉的岳姑娘会合一处,三人同行多半能使暗中那般狐鼠豺狼,顾此失彼,有所顾忌,反而平安无事!”
岳倩倩先是静静聆听,听到后来,连连点头说道:“对,说得对,吴兄这种看法,好似含蕴着一种高深哲理?”话完,替吴天才卷袖提壶地,斟满了杯中酒儿。
吴天才举杯微饮,目注岳倩倩,面含微笑问道:“岳姑娘恕我冒昧,令尊怎么称呼?定是当世武林中的有数人物?”
岳倩倩答道:“家父上一字‘天’,下一字‘豪’……”
吴天才诧声道:“岳天豪?我自信见闻不浅,怎的未听说过当世武林之中,有这么一号成名人物?”
岳倩倩嘴角微掀,仿佛欲言又止?……………
吴天才的各种反应,均甚敏捷,立即有所察觉地,含笑说道:“岳姑娘有何话说?”
岳倩倩又自顿了一顿,方微扬秀眉,缓缓说道:“家父近年以来,业已息隐江湖,不太喜人提起他老人家的昔年名号,遂难免会使吴兄感觉陌生的了。”
吴天才分明觉出岳倩倩仿佛言有未尽,但也不便过分追询,只得又在心中暗暗举了一项问题?
两人杯酒交谈,不觉天光已曙,岳倩倩含笑挥袖,以她独门“兰花拂穴”手法,替沈宗仪兄解开“黑甜睡穴”。
“沈兄,睁开眼吧。那道‘催命符’,业已失效,你可以看得见‘五更光’了!”
丙然,沈宗仪的眼球,劳在眼皮下略为转动,便倏然睁了开来。
首先,他给了岳倩倩和吴天才一个共同感觉,就是沈宗仪的双目神光,炯炯生寒,亮度增强不少。
内行人一看便知,沈宗仪果是因祸得福,自服“九转续命丹”后,不仪奇毒尽祛,真气内力方面,确实有所增强。
但沈宗仪睁开眼皮,四外一扫,立又重行合目。
吴天才懂得他动作之意,面含微笑地,低声说道:“沈兄不必再运气行功,查看体内情况,小弟已为你诊过脉象,‘七孔黄蜂针’的剧毒,业已完全祛解的了。”
沈宗仪霍然起身下床,先抬起左臂一看,因一来吴天才裹札手术颇好,二来所敷‘冰莲散’,又是极好伤药,酣然一觉后,不单早已止血不流,伤处也毫无痛楚,不禁满面惊容地,愕然道:“那‘七孔黄蜂针’的毒力颇剧,小弟分明记得业已全身麻痹,真气难聚地,神智渐昏,似乎即将死去,怎的如今不仅无事,反到觉得天君通泰,气旺神和,脏腑间一片空灵………”
吴天才笑道:“沈兄,好处还不止如此呢。照我估计,沈兄在真气内力方面,至少业已加强了一成左右………”
沈宗仪目注吴天才,以一种万分感激神色,抱拳说道:“多谢吴兄这再造之恩,你是给我吃了甚么足能生死人而肉白骨的罕世圣药?…………”
吴天才含笑道:“沈兄谢错人了,对你恩同再造的,是岳姑娘,她把恩师赐她护身保命的‘九转续命丹’给你吃了。”
沈宗仪虽然久已不问世事,但因“仙霞岭幽兰谷’的九畹仙子,是前辈人了,故久闻其名,闻言之下,目注岳倩倩道:“岳姑娘艺出名门,是‘仙暇九畹’门下?………”
岳倩倩道:“沈兄猜得对了,家师正是‘九畹仙子’。”说到“九畹仙子”名号时,岳倩倩并肃立致敬。
沈宗仪向岳倩倩深深看了一眼,微抱双拳说道:“活命大思,不敢言谢,但我尚有一事不明,想向岳姑娘……”
他“请教”二字,尚未出口,岳倩倩便嫣然娇笑接道:“沈兄怎么这样措词客套起来,有甚话儿,尽避问我就是。”
沈宗仪俊目之中,神光电闪地,双眉微蹙问道:“岳姑娘既有‘九转续命丹’这种神妙灵奇的药物在身,怎不以之救治白嬷嬷,使她月兑过这场劫数?”这几句话儿,问得有点突然,使岳倩倩为之怔住?
吴天才才微微一笑,在旁解围地,向沈宗仪扬眉说道:“沈兄,常言道:‘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你难道忘了白嬷嬷是身中三根蛇头箭,七枚白虎钉,大概在岳姑娘赶到之前,白嬷嬷业告别浊世,‘九转续命丹’药力再怎神奇,也只有徒呼负负,返魂无术了!”
岳倩倩“哎”-声,万分佩服地,向吴天才笑道:“吴兄推理论事,委实有绝顶天才,当时情况,正是如此,十件暗器,半中要害,白嬷嬷立遭惨死,我遂不必再糟塌粒‘九转续命丹’了!”
沈宗仪‘哦’了一声,向吴天才注目叫道:“这‘驻马集’的‘五福客栈’中,敌踪展现,显非善地:“对,岳姑娘虽艺出名门,也具高明身手,但从未涉足江湖,在鬼域之徒的无耻暗算下,安全着实可虑,我们应该早点上路,如今天色既明,沈兄请陪岳姑娘小座清谈,我去买马………”
岳倩倩诧道:“买马?吴兄是打算……”
吴天才笑道:“至少要买一匹,千里漫漫,我和沈兄轮流为岳姑娘驾车。在一人充当车夫时,总不能叫另一人在车旁走路,还是乘马相随,来得方便,也比较好看一些。”
岳倩倩梨涡双现,风姿醉人地,娇笑扬眉说道:“吴兄想的真颇有趣,你去买匹马儿也好,但我却绝不敢委曲你和沈兄中的任何一位,作我车夫………”
吴天才目注岳倩倩,嘴皮一动,方待说话,岳倩倩又复笑道:“我驾车所用的两匹马儿,也还不错,吴兄再买一匹,干脆一人一骑,大家骑马上路,不要那辆车了。”
沈宗仪以一种关切神情,向岳倩倩正色说道:“岳姑娘,长途鞍马比坐车劳苦多了。”
岳倩倩媾然笑道:“沈兄怎么把我当成红闺弱质的寻常女子?有了你们这俩位武林大侠一同随行,我大可乘此机会,历练历练………”
吴天才向沈宗仪笑道:“沈兄,岳姑娘既然这等说法,我们便顺从她的意思,让她能有机会在途中一展身手也好,适才我看她在沈兄身上施展的‘兰花拂穴’手法,高得很呢!”
沈宗仪无可奈何地,苦笑一声,皱眉说道:“好吧,既你们俩位都一样说法,我也不便再独持异议!”
吴天才见沈宗仪也已同意,遂起身出店,去往骡马店中,选焙马匹。
岳倩倩从一双妙目中,流露无限探情地,向沈宗仪含笑说道:“沈兄,刚才为你臂上伤口,挖除烂肉之际,你失血颇多,如今是否困乏,要不要再睡上一会?………”
沈宗仪笑道:“令师‘九畹仙子’所炼‘九转续命丹,为武林圣药,沈宗仪侥幸服食,因祸得福,如今气旺神和,那里还有丝毫困乏之意?’说至此处,目注岳倩倩问道:“岳姑娘恕我冒昧动问,令师所赐的‘九转续命丹’,你共有几粒?”岳倩倩笑道:“此丹因系以‘九转仙兰实’暨其他八味罕世灵药合炼,制作备极艰难,成药为数也少,家师所存不多,故而仅赐一粒。”
沈宗仪听岳倩倩这样说法,遂满面惶惭,苦笑一声叹道:“岳姑娘仅有这一粒护身保命圣药,却被我糟塌……”
岳倩倩摇手笑说道:“沈兄千万不要这样说法,灵丹妙药,本在济世活人,白嬷嬷若非当时毕命,我也会照样以此丹救她,如今既为沈兄解毒消灾,度过一场魔劫,正是物得其用,那里说得上是‘糟塌’二字……”
浯音微顿,把两道似水目光,眼在沈宗仪脸上,正色又道:“沈兄再想,倘若不是你的左臂,为我挡针,则岳倩倩在‘七孔黄蜂针’崩簧一响之下,必然要害受伤,刹那间毒攻心脏,纵有再多的‘九转续命丹’也难以绾魂,岂不成了无用废物?”
沈宗仪叹道:“话虽如此,但我对于岳姑娘的这份救命恩情,总觉得太重!”
岳倩倩嫣然笑道:“彼此既已订交,沈兄便不必再说这种谦光客套之语………”
语音至此忽顿,换了一副调皮神情,扬眉娇笑说道:“倘若沈兄当真觉得欠我恩情太重了,也不必内心不安,只消在这一路之间,与到了‘白水镇’后,尽量设法对我答报答报便了!”
她含笑调侃,风神美绝,到把沈宗仪弄得有点面红耳赤,啼笑皆非。
沈宗仪倜傥风流,本是天生情种,他怎会不感觉到岳倩倩与他一见投缘,业已向他张开了一面威力无穷的深深情网!
但自己因有伤心恨事,多半会在‘白水镇’自绝殉情,遂打算心如止水,决不再加丝毫波动!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自己虽一再对岳倩倩规避,却偏偏一再与她发生瓜葛,如今竟弄得义不容辞地,作了她身边护卫。
从岳倩倩的脸上神色看,及目内情思看出,这位绝代娇娃,业已作茧自缚,深深陷入了情网之内……
这段情,是喜剧?是悲剧?会使自己一颗业已破碎的心,获得滋润,重行茁长情苗,结成幸福果实?………抑或使自己再度情海没顶,遭受比上次更大的打击,以致误人误已,万劫不复………
沈宗仪心波百转,脸上自然也在刹那之间,幻变了各种神色。
岳倩倩看在跟中,好生诧异地,向他柔声问道:“沈兄是在想些甚么?你眼中彷佛闪射出一些极奇异而极复杂的神采……”
沈宗仪相当尴尬地苦笑一声,正不知如何作答之际,门外已响起了吴天才的爽朗笑声。
沈宗仪藉此解围,目注岳倩倩,双扬剑眉说道:“岳姑娘,倘若吴兄买来马匹,我们便早点上路如何?”
岳倩倩娇笑道:“小妹托疵高明,一路间所有行止,均由沈兄作主。”
这时,吴天才业已进入室中,向沈宗仪含笑说道:“沈兄,我买到一匹纯白色的好马,给岳姑娘代步,你我便将就一些,乘骑那两匹拉车牲口便了。”
岳倩倩道:“呀,那多不好意思,不过……我那两匹拉车的马儿,看来也还健壮,不知脚程方面,是否……”
沈宗仪笑道“我们又不是赶甚时间,必须加鞭策骑,全速飞驰,只是用来代步而已,岳姑娘无须顾虑它们脚程快慢的了。”
岳倩倩娇笑道:“既然这样,我且略为收拾一下,便随沈兄吴兄上路。”
话完,便收拾好一切物件,并把那辆华丽马车,送给店家,又复神情略显哀怨地,向吴天才叫道:“吴兄,我们走吧,但在上路之前。还须到白嬷嬷暂厝之处一祭。”
吴天才笑了一笑,把岳倩倩带到店后厝棺之处。
店家已备好香烛祭品,沈宗仪也虔敬上香,只有吴天才却大迈迈地,站在一旁,不会行礼。
沈宗仪看他这种神情,好生奇怪,趋岳倩倩嘱咐店家仔细照料之际,向吴天才悄然问道:
“吴兄,你……你与那位白嬷嬷,不……不甚投缘?………”
吴天才摇头微笑道:“萍水相逢,毫无恩怨,沈兄突然问起我与那位老婆婆投不投缘则甚?’
沈宗仪道:“江湖中,除了互有深仇大恨者外,通常皆以‘人死为尊’,但吴兄适才竟不肯向白嬷嬷灵前行礼,故而小弟才怀疑你与那位老婆婆,不甚投缘。”
吴天才道:“小弟吝于一拜,并非疏忽失礼,而是另有原因。”
沈宗仪“哦”了一声,双眉微蹙地,低低道:“小弟愚蒙,竟想不出吴兄所谓的‘另外原因’是指……”
吴天才轩眉-笑,截断沈宗仪的话头,低声问道:“沈兄,岳姑娘对我下拜白嬷嬷之举,可曾在意?”
沈宗仪摇头道:“岳姑娘毫未在意……”
吴天才笑道:“她既毫未在意,沈兄却苦苦向我责询则甚?等到了‘白水镇’后,或许不待小弟解释,沈兄便可恍然大悟地,明白其中原故。”
沈宗仪苦笑道:“又是要等到了白水镇,这白水镇上,似乎蕴藏丁太多隐秘?……”
吴天才也深深叹息一声,眉头略皱,脸色凝重说道:“不单蕴藏了太多隐秘,并还凝成了复杂恩仇,我们卷于其中。是祸?是福?如今均料不定呢……”
这时,岳倩倩已交待完毕,店家因受重赐,相当殷勤地,牵过了三匹马儿。
岳倩倩道:“沈兄、吴兄,我们走吧,等到了‘白水镇’后,再让我爹爹派人来此,搬取白嬷嬷的棺木。”
沈宗仪、吴天才含笑点头,双双上马,陪同岳倩倩,纵脊扬鞭,缓缓驰去。
岳倩倩一鞭在手,顾盼生姿地,向沈宗仪含笑说道:“沈兄,骑马比坐车舒畅多了,我真后悔在仙霞至此的前一段途程中,竟自找罪受地,弄辆车儿乘坐。”
走在岳倩倩左的沈宗仪还未答话,在她身右的吴天才业已笑道:“幸亏岳姑娘前一段旅程是坐车,否则不知会生多少事故?”
岳倩倩说道:“会生甚么事故?我初入江湖,与任何人皆无恩怨………”
吴天才笑道:“恩怨可分为两种,一是旧有,一是新结,岳姑娘难道设听说过‘匹夫无罪,怀壁其罪’………”
岳倩倩不解其意地,‘咦’了一声,扬眉说道:“怀甚么壁?我行箧中。除了一些权充旅费的金银以外,根本就没带着赵壁隋珠等罕世之物!”
吴天才看她一眼,失笑说道:“绝代有佳人,美姿冠尘俗,岳姑娘难道不知道你本身便是一件价值过任何宝物的希世罕宝?”
这是解释,也是恭维,岳倩倩绝代娇靥,突然红了起来。
不单娇屑生酡,连那一双清澈如水,美韵撩人的妙目之中,也闪射出烂如岩电的炯炯异采!
脸泛酡红,是受了恭维………
目斜异采,是看见怪事………
业已出了‘驻马集’了,眼前正是去‘白水镇’的山路入口。
就在那山路入口的一株歪脖树上,吊挂着一具死尸。若是寻常百姓,自行上吊,也就无甚足奇了,………但一来这死尸不是自吊,而是被吊。二来尸体所着服饰,是套黑色紧身夜行衣,便显非寻常百姓,而是武林人物!
岳倩倩有此发现,便微勒丝缰,朗声发话叫道:“沈兄,吴兄,你们瞧见树上尸体没有,可能又有江湖凶邪,在此生事寻寡,但不知冲谁而来?是你们那一位的主顾?”
吴天才双目凝光,遥遥一注,便向岳倩倩含笑说道:“若照我的推测,这不是我和沈兄的任何一人主顾,多半这具尸体,是冲着岳姑娘,才会悬吊树上!”
岳倩倩以一种奇诧目光,盯着吴天才,扬眉问道:“吴兄,你这种判断,是从何而来,那具尸体,是怎么……”
吴天才不等岳倩倩的问话语毕,便向她笑声道:“岳站娘请注意树上所吊尸体的前胸‘七坎’穴部位……”
一阵大风,悬尸微侧。使岳倩倩看得分明,诧然说道:“咦,经吴兄这么一说,的确有点怪,那具尸体的‘七坎穴’部位,为甚么会嵌着一圈黄色铜片?………”
吴天才接口笑道:“我的看法,不是如此,我认为那不是一圈黄色铜片,而是一枚‘七孔黄蜂针’的针筒……”
沈宗仪因昨夜中毒昏迷,不知道随后又有“铁翎箭”传书,向岳倩倩道歉之事,故而不明就里地,对吴天才问道:“七孔黄蜂针”的针筒?吴兄怎会有此异想天开……”
吴天才说道:“小弟不是异想天开,而是根据事实论断,沈兄昨夜被岳姑娘以‘兰花拂穴’手法,点了‘黑甜穴’,安然入梦以后,还发生了一段小笔事呢!”当下便把“铁翎箭传书”之事,向沈宗仪说了一遍。说完又道:“沈兄请想,既然昨夜发生过这件事儿,则树上这具尸体,岂非极可能便是用‘铁翎箭’传书之人所说的‘鲁莽蠢材’,加以处置,来向岳姑娘实践道歉之诺,而他胸前‘七坎死穴’部位,所嵌铜片,也多半便是‘七孔黄蜂针’筒的筒底么?”
沈宗仪听得连连点头道:“吴兄这种猜测,确实有点道理,小弟索性去察看一下,也好算是了断了昨夜之事。”语音才落,双臂一抖,已从马背腾身,像只巨鹰般,轻灵无比地,向那吊尸巨树扑去。
岳倩倩妙目凝光,盯着沈宗仪,口中却向吴天才低声笑道:‘吴兄,沈兄的轻功身法,确已炉火纯青。他真具有当世罕见的超凡拔俗身手!”
吴天才点头笑道:“不错,吴天才身有傲骨,生平从不服人,但若专以软硬轻等内外五行功力而论,却不得不承认沈兄委实要比我高上一筹!”说至此处,沈宗仪尚未纵到吊人人树,突在七八尺外,便以一式“细胸翻云”身法,凌空倒翻而回。
吴天才道:“沈兄怎又不加察看了呢?难道人还未到树下,便……”
沈宗仪轻功委实极俊,一式倒翻,便分毫不差地,仍然落向马背,对岳倩倩,吴天才二人,含笑说道:“不必取出尸体胸前所嵌之物。细加察看,因为我已发现那黄色铜片之上,镌刻着四个极细的字儿。”
吴天才笑道:“甚么字儿?是不是‘鲁莽该死’………”
沈宗仪道:“不是,但意义却差不了许多,那黄色铜片之上,镌是‘压惊致歉’四字……”说至此处,目注岳倩倩道:“岳姑娘请想,由于这四个宇儿,岂非已证明吴兄所料,极度正确。悬尸人既非恶意,我也用不着再下手取那尸胸所嵌之物,细加察看的了。”
岳倩倩点头笑道:“不必看了,我们走……’一语未毕,弓弦忽响!不是一张弓,至少有十几张弓,同时发出了“嗡嗡’弦声,当然,立时有十几根箭,随着弦响,猥射而至!不过,这十几根箭儿,射得有点奇怪,不是射沈宗仪,不射岳倩倩,专射吴天才一人。
沈宗仪一闻弦响,本就暗凝功劲,加以提防,如今虽然发现,这次袭击的目标,不是自己,仍擘空一掌,呼然击出,他自服“九转续命丹”,真气内力方面,果见增强,这擘空一掌,把射向吴天才身左的六七根箭儿,震得准头大偏,斜无踪影。剩下的五六根箭儿,均是射向右方,吴天才把他那件相当肮脏躐蹋的儒衫大袖,挥了一挥,也均告凌空震落!
由于弓弦响处,是在崖顶,此时又已静寂无声,吴天才知晓人早遁去,追也白追,遂向沈宗仪笑道:“沈兄,说来真有趣,你有灾厄时,我必安然无恙,我有所顾虑、你却又往往可以作我福星,看来,想对你我暗下毒手之人,定是立场完全相反的两位人物?””
沈宗仪脸上神色,突然变得严肃异常,一双剑眉,皱得几乎结在一处,并发出-声低低叹息。
吴天才说道:“沈兄,你……你是为………为了何事,竟神色如此痛苦?……”
沈宗仪遭:“我在担心……”
吴天才轩眉笑道:“适才么魔小丑所施算计,并末伤着我们半丝毫发,沈兄还担什么心呢?”
沈宗仪道:“我不是为此担心。是担心别的事儿……”
岳情倩道:“沈兄请说将出来,我们大家研究研究……”
沈宗仪道:“我觉得吴兄适才所说的一路暗算我与吴兄的阴险人物,可能屑于两个立场相反集团之语,极有道理……”
岳倩倩不懂沈宗仪语中含义地,一皱双眉,接口问道:“属于立场相反的两个集团,也是常情却有甚么值得担心之处呢?”
沈宗仪苦笑道:“这件事儿,要从反面着想,暗算我与吴兄者,属于两个相反集团,确实并不值得担心,但若我与吴兄前去‘白水镇’的对象,若同属一人,则令人担心的程度,就太可怕!”
吴天才脸上,也开始显露出一种沉重神色……
岳倩倩以一双朗彻眼神,看着沈宗仪,嫣然笑道:“沈兄,我……我还是不太懂……”
沈宗仪一面任马徐行,一面向岳倩倩苦笑道:“我去‘白水镇’,是要杀人,吴兄则是受聘护人,倘若这对象万分凑巧地,同属一人时,则我与吴兄这一双新交好友,竟变成对头冤家,甚至于难免要各尽所能,拼个死活,岂不太以可怕?”
吴天才的脸色沉重程度越来越甚地,“哼’了一声说道:‘起初,我认为天下没有如此凑巧之事,但如今仔细想上一想,确实大有可能……”
岳倩倩道:“吴兄是从何处着想,才产生颇有可能的这种想法?”
吴天才向沈宗仪目光略注,发出一声苦笑道:“我是从沈兄这身几乎可以夸称傲世无双的武功着想。”
岳倩倩道:“我初涉江湖,阅历不深,知识浅薄,请吴兄解释得明白一点。”
吴天才道:“这道理极为简单,聘我保护之人,若非为了仇家身怀绝艺,普通人决难抵敌,伺必花费千两黄金之钜,聘请我吴天才去往‘白水镇’呢,而‘身怀绝艺,常人难敌’的这种条件,又恰与沈兄,相当符合……”
岳倩倩听得秀眉双蹙,想了一会儿,苦笑说道:“我们早点把这谜底揭开来吧,否则,慢说是你们两位当事人,会-路各怀鬼胎,连我也会疑神疑鬼地,弄得食难甘味,寝难安枕呢……”
吴天才苦笑道:“不行,这谜底在未到白水镇前,根本就无法揭开。”
岳倩倩道:“为甚么?………”
沈宗仪一旁面带苦笑地,接口向岳倩倩说道:“岳姑娘有所不知,在未到白水镇前,不单我不知道要杀之人是谁?连吴兄也不知道聘他保护之人的姓名来历?”
岳倩倩把小嘴一操,目注吴天才,扬眉叫道:“吴兄,倘若聘你保护之人,与沈兄要杀之人,真是同一人时,你可不可以退还聘金,不保护他?”
吴天才毫不考虑地,摇了摇头,应声答道:“不可以!”
岳倩倩见他回答得如此斩钉截铁,不禁诧然问道:“为甚么不可以呢?据我看来,吴兄并不像是那种过份贪图千两黄金厚聘的重利轻义之人……”
吴天才一双锐目之中电闪神光,朗声接道:“我所说‘不可以’一语,不是‘轻主’,而是‘重义’!”
岳倩倩越发惑然地,微蹙双眉,目注吴天才道:“‘重义’?这是‘重义’?吴兄与沈兄已交深莫逆,而和那千金聘你之人,尚一面不识……”
吴天才叹道:“我所谓的‘重义’,是‘重于江湖道义’,因为我与沈兄结识在后,而接受‘白水镇’神秘人物的聘请再先,遂不得不尊重这项承诺,江湖中,已少国法约束,倘若彼此再不重诺守信,将成为甚么样的混乱世界?”
沈宗仪一旁笑道:“对,我赞成吴兄这种理论,也佩服你的重诺守信。”
吴天才道:“除非………”
岳倩倩冰雪聪明,看出吴天才神色似有变化,遂在吴天才语音略顿之下,立时加以追问道:“除非甚么?吴兄怎个说将下去?’
吴天才道:“我在接受聘请之时,曾提出一项条件,就是被保护者倘罪行确凿,乃一十恶不赦之徒,我便可以不践诺言。”
岳倩倩拊掌道:“这条件提得好,否则,吴兄岂不成了贪图厚利的助纣为虐之徒,如此说来,我真希望那住在白水镇的神秘人物,是个十恶不赦之徒了。’沈宗仪摇头道:“岳姑娘的这种希望,多半成空,不会属于事实。’岳倩倩不解问道:“沈兄何出此语?难道你认为以千两黄金,求聘吴兄为他保护性命的白水镇神秘人物,竟会是个善良之辈?”
沈宗仪苦笑道:“他一定不是个善良之辈,才心虚怕人寻仇,不惜重金,礼聘吴兄,保全性命但也一定有副伪善面孔,不会把罪行把柄授人,以吴兄这等重诺守信的天生侠骨之人,决不会故入人罪,在仅凭心中推断,毫无事实根据,就遂指对方十恶不赦!”
吴天才点头道:“沈兄的这种推断,相当高明,多半近于事实!”
岳倩倩秀眉双蹙地,向吴天才深深看了一眼,问道:“吴兄,照你所说的立场看来,倘若你与沈兄‘白水镇’的目标,是属同一人时,则你们两人之间,便无法和谐,立成敌对的了!”
吴天才长叹一声道:“这是一种极不愉快的想法,但也恐怕是一种不可避免的事实!”
岳倩倩闻言默默,目光注向天空,似乎陷入了长思状态!
吴天才问道:“岳姑娘,你在想些甚么?”
岳情倩暂未答理,又复凝思片刻,方似下了重大决定地,目光一扫沈宗仪、吴天才两人,毅然说道:“沈兄、吴兄,你们两人从此分手,莫在一起。或是尽量疏远一点……”
沈宗仪、吴天才几乎是异口同声问道:‘为甚么?”
岳倩倩道:“将来的敌对,既然无可避免,则如今的交情,便应尽量疏淡,否则,如今的交情越探越浓,将来的痛苦也就越烈越大!”
她的话儿甫毕,突然响起了一阵极具豪放意味的纵声狂笑!
这阵狂笑,是沈宗仪与吴天才二人,同时发出。
岳倩倩被他们笑得英明其妙地,玉颊微红,扬眉问道:“你们笑些甚么?”
吴天才笑道:“我们笑的是我们的意见,恰恰和岳姑娘相反。”
岳倩倩道:“此话怎讲?”
沈宗仪接口道:“此刻是朋友时,无妨尽量论交,将来作对头时,也无防尽量交手,拿得起,放得下,看得开,才是江湖豪侠的应有本色!”
岳倩倩秀眉一蹙,妙目一注,吴天才也自含笑说道:“沈兄说得不错,我的意见,与沈兄的意见,完全一样!”
岳倩倩目光流动,一扫二人,摇头微叹说道:“好,你们两位便尽理论交吧,我真佩服你们这种侠义男儿的豪情傲气,但愿推论有误,到了‘白水镇’后,发现彼此的目标,并非同一人物,不起风波,永为至友才好!”
沈宗仪与吴天才,均欣然点头,都未把这引得岳倩倩为他们忧心之事,放在心上了。
于是,一路之间,谈笑风生,彼此的文武艺业,见识胸襟,均属上乘高朗,自然越来越觉互相钦佩,交成莫逆。
吴天才更是识相,他早就看出岳倩倩对沈宗仪一见倾心,生出爱慕之意,遂时常制造机会,让他们单独相处。
沈宗仪不是心如铁石之人,旦夕相处难免生情,加上岳倩倩有意倾心,柔情浓注以下。
怎得不使他把原本所持的冷淡态度,为之融解改变。
包奇怪的是,自从他们三人同路之后,似乎均否极泰来?
所谓否极泰来,乃指一切灾厄不再出现,吴天才不遭袭击,沈宗仪也未遇暗算………
岳倩倩在他们这两位各具当世一流身手的大侠客大英雄,一左一右的保护之下,纵然再有甚么登徒无赖之辈,垂涎她的天人姿色,也不敢有所妄动。
安乐之下,时光易逝。千里长途,于不知不觉间,被抛在沈宗仪、吴天才、岳倩倩三人的马蹄之后。
这日的正午时分,吴天才在马上遥指前方,扬眉笑道:“假如我记忆不错,‘白水镇’就在前方不到十里之处。”
岳倩倩突然勒缰驻马,秀眉颦蹙地,手抚酥胸。
沈宗仪异常关切地,目光一注,急急问道:“岳姑娘,你怎么了?是否长途鞍马,身体劳顿,有点不舒服么?”
岳倩倩以嫣然一笑,表示感谢他的关切,摇头答说道:“我不是有甚不舒服,只是因为快到地点,有点心跳!”
沈宗仪恍然自悟地,‘哦’了一声,含笑说道:“岳姑娘又是为了我与吴天才兄,成仇成友的谜底,即将揭开一事,放心不下,有所耽忧么?”
岳倩倩苦笑道:“怎么不耽忧呢?我们三人,已成莫逆之交,其中若有两人,突然会变成生死强仇,又无法改变立场,不论谁胜谁负,结果如何,都是令人极为难过之事!”说至此处,目光一转,向沈宗仪、吴天才二人笑道:‘沈兄、吴兄,我对你们两位,先作一种假设。更有-桩请求。”
吴天才道:“岳姑娘请讲………”
岳倩倩正色道:“我所作的假设是你们在‘白水镇’上的目标,果然极其凑巧的,恰好是同-人物……”
吴天才含笑说道:“我一路之间,辗转思忖,觉得此事,多半已成定局,不是‘假设’无法避免的了!”
沈宗仪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吴天才所说,但却默然不语。
岳倩倩缓缓说道:“不沦是‘假设’?或是‘事实’?如今我要向你们提出我的请求!”
沈宗仪与吴天才再度几乎是异口同声地,一齐问道:“甚么请求?”
居倩倩道:“万一,你们两位由于立场不同,而不得不各凭机智武功互相一斗,则不妨各尽其力争取胜利,但在获得胜利之后,却不许赶尽杀绝,最少要给对方留上一次退步!”
岳倩倩的话音方了,沈宗仪便满面神光地,应声说道:‘岳姑娘此语,虽说请求,其实是满怀关切,在为我与吴兄着想,我们那有不识抬举之地,不肯答应之理?”
岳倩倩梨涡双现,面带喜色地,向吴天才问道:“好,沈兄已答应了,吴兄,你呢?’吴天才脸色异常沉重地,一字一字答道:“我也答应,但请岳姑娘记住,这种留给对方退步,等于是对待自己残忍,只能以一次为限!”
沈宗仪与岳倩倩,同时对吴天才投过了惊诧目光?
吴天才神色又转和缓地,微微一笑,扬眉又道:‘沈兄与岳姑娘不要以这种眼光看我,是否要吴天才把刚才所说之语,解释一遍呢………”
岳倩倩道:“吴兄请抒高沦。”
吴天才咳嗽一声。轩眉说道:“我吴天才生性狭隘,没有沈兄那么胸怀,也没有‘无情剑客’萧扬那等牺牲自我的伟大襟抱,若换句直率一点的话说,那就是我虽惺惺相惜,爱惜沈兄,却更为自私地,比较更爱惜我自己!”
沈宗仪笑道:“吴兄快人快语,说的果属实话,人爱自己,乃是常情………”
吴天才继续说道:“人不单要爱惜自己,更应该知道自己,吴天才从各种已知情况,仔细衡量知道我若与沈兄相斗,不会有第三次获胜机会,故而必须郑重声明,这对待自己残忍的留给对方退步之举,只能以一次为限!”
岳倩倩道:“吴兄能答应就好,只要你与沈兄能互相宽让对方一次,我就觉得十分安慰……”
说到‘十分安慰’,她那绝代娇靥之上,自然便出现了安慰笑容,但这种笑容,只是一现即隐……
一现即隐之故。是她发现了沈宗仪的一双俊目之中,起了神色变化!这种神色变化相当复杂,似乎蕴有高傲,蕴有怜悯,也蕴有一种非经细察,不易发现的淡淡杀气!
岳倩倩心中一震,正待发话,沈宗仪已向吴天才问道:“吴兄,你自信与我放手相斗,没有第三次获胜机会?”
吴天才方一点头,沈宗仪立又问道:“换句话说,吴兄是自信可以在第一次和第二次的彼此相斗之下,均掌握胜面,把我击败的了?……”
吴天才笑道:‘沈兄还记不记得小弟曾经说过,我尚有另外一项特长?’沈宗仪点头道:“当然记得。”
吴天才道:“自从发现我与沈兄在到了‘白水镇’,可能有相反立场后。小弟便细加衡量,觉得我在武功方面,略略弱于沈兄,但在心机智计方面,却略略强于沈兄……”
沈宗仪接道:“即令这不是吴兄自谦之词,则强度也必较观度为大,因小弟已看出吴兄委实智计绝伦,属于人中诸葛……”
吴天才摇手笑道:“不对,不对!沈兄譬喻失当,我不敢当‘人中诸葛’,最多只是‘人中曹操’,因为吴天才生平行事。有正有邪,加以胸檬太狭。在度量方面,恐怕还难容‘弥衡一骂,,比不上那位魏武帝呢!……”语音至此顿住,神色一正,目光微扫沈、岳两人又道:“故而第一次相斗,我有六成把握,可以在武功稍弱,智计稍强,以及权术运用、硬欺君子以方的情势下胜得沈兄,但第二次相斗,却必须倚仗我另一项尚未宣布的特长不可,而胜面亦将减弱。最多只有五成!从此以后,再想获胜。便如梦呓。沈兄是否嫌我夸大,或以为真是吴天才的肺腑之言呢?”
沈宗仪俊目双睁,闪射出烂如岩电的炯炯神光……
岳倩倩牛恐他们目下便起冲突。赶紧含笑说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位均是一诺千金人物,既已接受我的请求。如今便不必多话,但愿到了‘白水镇’之后。彼此判断有误,能够一天云雾尽散!”
话完。一抖丝疆,又复前行。
沈宗仪、吴天才仍然左右相随,但两人心中,均已添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奇异沉重感觉!
再行数里,大路右面,有条小小入山盆道。道口有株大树,树干上钉着破镜,镜下凿木为痕,划出一只箭头,指着入山方向。
沈宗仪一见立即勒疆驻马,向吴天才发话问道:“吴兄。你与岳姑娘大概是直行入镇,我却要右转入山。我们便在此分路………”
岳倩倩叫道:“沈兄慢点……”偏过脸儿,向吴天才道:“吴兄,你以前来白水镇,定然知道镇上最大最好的是哪家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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