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九卿目睹来势,心中一惊,他心知自己设若不撤招抽身,双腕非毁在这道电射而来的黄光下不可。
冷哼一声,一沉双肩,硬生生地将前扑之势刹住,双臂也趁此沉肩之势霍地收回。
按说,若以蓝九卿这身功力,躲过来袭黄光该是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
哪知大谬不然,蓝九卿一退,那道黄光竟似通了灵一般。
突然一沉,仍自向蓝九卿双腕电射而去。
蓝九卿心中大骇,想要二次躲闪,哪还来得及?就在他心念甫动之际,那道黄光已自不差分毫的袭上蓝九卿左腕,黄光敛处,蓝九卿倏觉一阵奇痛直澈心脾,闷哼一声,一连退出五步,方始拿桩站稳。
低头一看,一只左腕一片红肿,隆起老高,再一抬头,一片枯黄败叶,飘然坠地。
看得他心神狂震之余,一丝寒意倏透全身。
能以一片枯叶击退这艺出阴山六神通门下的一代色魔,这种人,一身功力已是高得惊人,放眼宇内可以说绝无仅有。
蓝九卿色厉内荏,目中凶光连闪,一声暴喝:“哪个见不得人的东西龟缩暗……”
话未说完,霍地脸色大变,不由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噤,倏然住口,一句话也未再说,直如丧家之犬,翻身向林内电射而去。
这一连串的变化,直看得仲孙玉、徐振飞深为震撼之余,禁不住心中又是一阵狂喜,仲孙玉神情一肃,抱拳扬声说道:
“哪位高人义施援手?容仲孙玉、徐振飞一谒如何?”
荒野空荡,空气寂静,哪有半点回音?
徐振飞神情一肃,方一拱手,仲孙玉已自一叹说道:“徐老哥算了吧,哪位高人早已走了,此刻怕已在数十里外啦。”
徐振飞心神一震,诧声说道:“仲孙大侠,以你胸罗之强、经验之丰,可能看出这是那位高人?”
仲孙玉微一摇头,苦笑说道:“不瞒老哥说,我也正自为此事困惑……”
徐振飞呆了一呆,突然接口说逍:“会不会是八位老神仙。”
仲孙玉微一摇头,接道:“不可能,八位老神仙此际正与‘一尊’前辈欢叙离情,断不会莅临此问,即是会,不是仲孙玉斗胆,我以为八位老神仙功力尚不能臻此……’徐振飞心中又自一震,“哦!”地一声,竟一时想不出适当的话儿来。
仲孙玉略一沉吟,突然神情一震,目射神光挑眉呼道:
“对,一点不错!是他,一定是他,该死,该死,我真是老糊涂了,怎未想起他来……”
徐振飞闻言忙道:“仲孙大侠说的是那位高人?”
仲孙玉哈哈笑道:“我说的是含烟。”
徐振飞神清一震道:“什么?你是说柳少侠?”
仲孙玉一笑,点头说道:“除了他我还想不出第二人。”
徐振飞神清一喜,道:“对,对,一点不错,绝对是柳少侠,绝对是……”
两道白眉一蹙,惑然又道:“既然是柳少侠暗施援手,他怎会轻易放那狗贼逃走?”
仲孙玉呆了一呆,道:“这个我就不知道啦,不过也许他要将那蓝九卿追往别处,再行下手歼除。”
徐振飞脸色一变,钢牙连咬地恨声说道:“希望柳少侠真如仲孙大侠所云,将这卑鄙无耻的万恶婬贼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仲孙玉摇头说道:“徐老哥不必担心,有道是:‘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似这等十恶不赦之徒,就是无人加以歼除,他也终必自遭大谴。”
徐振飞点头说道:“仲孙大侠说得是,但愿这一天早日来临,也好使这畜生少作一点孽。”
仲孙玉微一点头,道:“‘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时光已将晌午,咱们该上路啦。”
徐振飞忙一点头,下意识地向树林中投过一瞥。
仲孙玉微笑说道:“徐老哥不必担心,那蓝九卿此刻早已逃得无影无踪,你我只管放心上路吧。”
徐振飞默然无言。
二人迈开大步,直奔树林而去。
突然遇着这么一个出于意料的重大变故,使得二人再也无心谈话,俟至穿越树林,将近官道之际,徐振飞方始余怒未息地一叹说道:“想不到这丫头竟变得这般……唉!真令人痛心,真令人失望……”
又是一声长叹,接道:“仲孙大侠,说来小老儿直欲愧煞,适才不但一时不察,险些上了他们的大当,而月.还误会仲孙大侠……”
仲孙玉一笑,接道:“徐老哥怎地又见起外来?始不论老哥舐犊情深,人之常情,即是当时任何人对仲孙玉加以责怪,仲孙王亦万无在意之理……”
话锋微顿,轻笑一声,接过:“其实,我适才也是险些上了他什]的大当。”
徐振飞道:“对了!小老儿倒险些忘了,仲孙大侠,你当时是怎么知道其中有诈的?”
仲孙玉淡淡一笑说道:“无他,以诈攻诈耳,徐老哥难道当时未发觉个中有许多轻微易见的破绽?”
徐振飞赧然说道:““小老儿智钝资鲁,如何能和仲孙大侠相提并论?”
仲孙玉道:“徐老哥莫要过谦,如非老哥你当时心中急令智昏,定然也能看得出来,发觉得到……”
徐振飞勉强一笑,但却默然无言。
仲孙玉淡淡一笑,接道:“其实这也是蓝九卿狡黠似够、稳健不足,设若他当时不是指明要你老哥人林,仲孙玉也难窥破他那阴谋诡计。”
徐振飞到底不如仲孙玉这位盖世奇才有着天赋超人智慧,闻言一怔说道:“怎么?”
仲孙玉微笑说道:“你老哥请想,蓝九卿心中仇恨大敌,眼中之钉乃是柳含烟与仲孙玉这班人,你老哥与他素昧平生,他无缘无故的找你做甚?”
徐振飞道:“也许是因为那丫头在他手中。”
仲孙玉笑道:“正是因为如此,他那破绽亦就越大,云姑娘在他手中,他大可以此威胁仲孙玉,但他不但不如此,反而故示慷慨地不愿见我,这不能不使我疑窦顿生!我想不出道理所在,要有,也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云始与他关系非常,他主意在老哥你,而云姑又是良知未泯,想和你老哥在一起,除此而外,我想不出第二个道理。”
徐振飞方自将头一点,仲孙玉一笑又道:“他那第二个破绽更是明显,以蓝九卿桀骜残酷的性情,凡是被他视为敌人的,他口舌之间,绝对不会留情,而自始至终他均称呼老哥你为仲孙玉身边之人,既未开口辱骂,更不和你正面对话,由此我认为他是由于和云姑娘关系非常而不敢渎犯老哥你,他请你老哥入林也绝无恶意。”
徐振飞甚为困惑地道:“依仲孙大侠高明看来,他们坚欲小老儿入林之真正目的何在?”
仲孙玉略一沉吟,道:“这很难说,不过依我看来,大概不外有两种用意,一为请老哥答应他们之事,一为……”
话未说完,徐振飞便自冷哼一声,接道:“答应?那是他们做梦!除非日升西山,徐振飞头断血流……”
喟然一声长叹,又道:“其实他们之事,我不答应又将如何?好在我已不承认她是我徐氏门中之人,由她去作孽吧!”
徐振飞此言一出,仲孙玉第二个理由顿觉不好出口,淡淡一笑,道:“事已至今,徐老哥也不必过份气恼,我总以为云姑娘良知未混,迟早有一天她缓螃然醒悟的。’”
徐振飞摇头说道:“‘再回头已百年身’,幡然醒悟又将如何?我徐氏门风已为这丫头丧失殆尽,说什么我也不能再要这个东西了。”
仲孙玉庄容说道:“徐老哥这句话就不对了,有道是‘浪子回头金不换’。放下屠刀都能立地成怫,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饼而能改,善莫大焉!何况云姑娘的出发点并没有错,也许她认为蓝九卿才是她理想中的终身伴侣,只不过她不该爱上像蓝九卿这么一个人罢了,设若她日后发觉用情错误,老哥似不应再予打击,因为等她醒悟时,她已经陷入极其痛苦之深渊。”
徐振飞默然不语,半晌方始一叹说道:“既是仲孙大侠这么说,且看以后事情变化如何了,设若不但不知悔改,反而助纣为虐,使得蓝九卿凶焰益张,武林受害更深,我徐振飞不但绝不认她,就是拼着这条老命不要,也要为我徐门一清家风。”
话锋微顿,白眉一轩又道:“不过仲孙大伙以为云姑视蓝九卿这种人为理想中之终身伴侣这句话,小老儿却不敢苟同。”
仲孙玉微一摇头,道:“不然,这只是局外人的看法,虽然旁观者清,但当局者迷,何况‘爱’之一字,更是微妙的令人无法解释,只要她一经爱上对方,对方即是一个十恶不赦之徒,她也会把他视为一个十全十美之人,一丝缺点也无,所以我说她的出发点千对万对,只是有点迷,而这个迷又是放眼世上,鲜能有人逃得掉的,而且也说不定她发现了蓝九卿从未被人发觉过的美好之一面。”
徐振飞颇不以为然地轩眉说道:“小老儿不能相信那人性俱无的蓝九卿,会有什么美好的一面。”
仲孙玉道:“对!不但徐老哥如此看法,即是仲孙玉,甚至天下武林的正派人士,莫不深有同感,但是需知那只是一种先人为主的观念,人性都有两面,蓝九卿无法例外,只不过他那美好的一面已深深地为他丑恶的一面所掩盖,很难显露,也很难为人发现,然而长时间的相处和在爱的诱惑下,就很容易流露出来。”
徐振一飞电度默然,显然他已为仲孙玉这一番话儿所折服,半晌,他方始强笑说道:
“仲孙大侠不愧盖世奇人,小老儿恭聆高论,冥顽尽退,不胜叹服。”
这句话儿虽然出自肺腑,一片真诚,但听得仲孙玉倏感老脸一热,颇为窘迫地一笑说道:“徐老哥取笑了,高论愧不敢当,只不过不算信口雌黄而已。”
徐振飞纵然想说几句,但一时却又找不出适当的话儿,只得淡淡一笑,默然不语。
二人又是一阵沉默,不到片刻又是数里过去。
但闻徐振飞说道:“仲孙大侠,我总觉得此中内情颇不简单。”
仲孙玉呆了一呆,道:“怎么?”
徐振飞道:“仲孙大侠猜想,云姑那丫头由我一手抚养长大,她对我那嫉恶如仇的性情自然深为了解,她既然已做下丧尽徐氏家风之事,她当不敢见我,更不敢再妄想让我答应他们之事,再说,她既然敢这么做,也根本未将我这做爷爷的放在眼内,也无须再行征得我的同意,而适才那蓝九卿的手法分明又是软硬兼施,似是必将我和他们拉在一起,方始罢休,以我的拙见,看来他们好像有什么阴谋,由于我的关系,使他有些顾虑……”’话未说完,仲孙玉“嗯!”地一声,神色一转凝重地道:“这点我倒是未想到,多谢老哥提醒,且让我想想看。”
随即双眉深蹙,默然不语。
显然,这位胸罗万有、博闻详记的盖世奇才业已陷入深思,正自运用他那超人智慧思忖蓝九卿与云姑二人的意图。
徐振飞看在眼内,心中了然,也不便再打扰他的思虑,遂也将头转过,默然赶路。
二人之间又是一阵沉默。
半晌,仲孙玉突然一声苦笑说道:“老哥高见不差,他们委实是有阴谋,在蓝九卿,更是随时随地欲将我们这班眼中钉、背上疽拔去,由于云姑的关系,自然已将老哥你排列在外,他们这次之所以用尽方法要将老哥支离,也是因为投鼠忌器,难以下手,而且他适才未对我下手,反而言明候诸异日,更使我猜测他并非采取镑个击破,而是一举将我们清除,这些我都想到了,然而我却想不出他究竟要施用什么阴谋伎俩,更想不出徐振飞突然一声冷哼,目眦欲裂,须发俱张,咬牙切齿地怒声说道:“云姑那丫头如果变得这般毫无人性,我要不把她活活劈死。誓不为人!”
仲孙玉暗暗一叹,尚未说话,徐振飞倏地怒态一敛,满面黯然,痛苦已极地又道:“我真不敢相信,这丫头怎会变成这般模样!唉!徐氏门中不知作了什么孽,竞会生出这么一个大逆不道的东西。”
仲孙玉虽然有心慰功两句,把事情全推到蓝九卿身上,但是他对云姑性情已经了若指掌,知道此女一经改变,必然变得毒如蛇蝎,再加上她那深沉心智;委实可虑,这次他们即将施展的阴谋,云姑必然难月兑关联;而且‘说不定还可能是云始在旁出的主意,若其如此,他们这个阴谋势必更为周详、更为歹毒,更为令人难以觉察,是故他话儿到了嘴边几次,终又将之强自吞回。
他沉吟半晌,暗一咬牙,突然一叹道:“徐老哥,有几句话儿,原谅仲孙玉父女等一直瞒你至今,但是此实事出于无奈,尚望老哥你不要见怪,事已至今。我想没有冉瞒你的必要,事实上我也不得不先让老哥知道,然而我希望老哥听了以后,不必过于激动,因为这种情形无可避免,更非你我所能挽回。”
徐振飞一怔忙道:“仲孙大侠何出此言?以前胸我想必自有道理在,如今既能明告,但请仲孙大侠直言。”
仲孙玉道:“徐老哥,可知云姑娘也是一样地将仲孙玉父女等视为眼中之钉,恨个得早日拔去?”
徐振飞神情一震,骇然惊呼:“什么?这,这怎么可能?”
仲孙玉淡淡一笑,道:“徐老哥祖孙,无异仲孙玉父女等人之救命恩人,若非果有其事,仲孙玉不敢昧着良心信口开河。”
徐振飞呆了半晌,方始说道:“这实在是一桩令人难以置信之事,既然仲孙大侠如此说,想必不假,但这又为什么呢?”
仲孙玉微笑道:“很简单,云姑娘之嫉妒心特重,她不能忍受别人和她一样地爱上一个人,她要除去她的情敌,不然她宁愿落个双方皆空。”
这句话儿听得徐振飞身形连颤,双目圆睁,须发俱张地怒声说道:“好大胆的畜生,未想到她竟敢……”
仲孙玉一笑说道:“徐老哥,莫忘了仲孙玉有言在先。”
徐振飞怒态一敛,伤心欲绝,有气无力地道:“想不到她竟敢如此大胆,真使人想不到,我怎么一点也未看出呢?”
仲孙玉道:“云姑娘心智深沉,善于隐藏自己感情,即连仲孙玉等也是由她未曾留心之际,所流露出来的一些小动作、表情、目光中看出来的,老哥爱她无殊心头之肉,自然不会注意她那有时失常的表现,再进一步说,老哥即使曾经发觉一也绝不会往坏处想。”
徐振飞默然不语,但见老脸上泛起阵阵抽搐,双眶老泪在眼眶内徘徊,半晌方始无限羞愧欲绝,无限歉疚地看了仲孙玉一眼,颤声说道:“贤父女侠肝义胆、古道热肠,几位姑娘也是待人真诚毫无私心,对我这个出身洞庭水寇卑贱不堪的老头子,竟然敬礼有加,对云姑那丫头也是亲同姐妹、爱逾手足,已是我徐振飞天大荣宠,无以为报,这丫头不思感恩图报,竟然以怨报德,徐振飞教养无方……”
仲孙玉突然一笑说道:“徐老哥,我忍了半天了,你还没完么?”
话锋微顿,庄容又道:“老哥,你我相处虽短,谅老哥已深知仲孙玉性情,这些微小事,仲孙玉从未放在心上,更是不值一提。”
徐振飞流泪说道:“徐振飞员知仲孙大侠宽怀大量,然徐振飞自身却无不感罪孽深重,渐疚欲绝。”
仲孙王哈哈一笑,道:“仲孙玉另外有个怪脾气,我要连老哥你的思想都加以干涉。”
徐振飞方要再说,仲孙玉面色一庄,正色又遭:“老哥再要将此事永记心中,常挂口边,便是怪我仲孙玉信口开河,不但见外而且耻于结交。”
徐振飞感动得身形连颤,老脸上一阵抽搐,方始一声长叹,涕泪四流地道:“仲孙大侠既如此说,徐振飞再欲多言,便是矫情,只是……”
仲孙玉扬眉一笑道:“只是什么?老哥,云姑娘,恨让她恨她的,咱们仍是一对老兄弟,成儿等几个丫头,仍是你老哥的孙儿辈,咱们仍是各交各的……”
一袍袖轻抬,向前一指,微笑接道:“看见么?襄阳已到,莫忘了咱们还有一番好喝痛饮,你要如此这般,岂不大煞风景?
‘快快收起你那两行老泪吧!休要让襄阳城里的年轻娃儿们看见了笑话。”
徐振飞抬眼一看,可不是么,襄阳城已是近在目前,官道上行人更多,倏感老脸一热,慌忙举袖拭去满脸泪痕。
仲孙玉看在眼内,不由暗暗摇头一笑。
二人不再说话,迈开大步,直奔襄阳城而去。
这是一片空旷荒凉的草原,地上野草,色呈一片桔黄,为这原本空旷荒凉的草原凭添无限凄凉、萧条、肃杀的气氛。
这片荒原与巫山、襄阳势成鼎足,然距离巫山近,距离襄阳远。
荒原中空气,此时一寂若死,除呼啸寒风掠耳而过外,别的再难听到一点声响。
荒原的中央,此时却相隔五丈地对立着两个年轻的儒服书生。
面东的一个,一袭蓝衫,正是那“风流郎君”蓝九卿。
面西的一个,一袭黑衫,赫然竟是那形如鬼魅的“幽灵书生”。
“幽灵书生”依然面色惨白,不带一丝表情,只是一双发亮的眸子,射出两道冷峻光芒,不言不动地凝注着蓝九卿。
“风流郎君”也是面色发白,白里而且渗青,一双阴鸷狠毒的目光中还隐隐可以看出有一丝惧色掺杂在内。
二人四道目光互相凝视着,谁也不说一句话,一任寒风吹得他们各自衣袂烈烈作响,空气沉寂得令人窒息。
半晌,突然一声冰冷轻笑,打破寂静如死的空气:“蓝九卿,你我小别半载,想不到你竟变得如此胆小,见了我这个老朋友不但不趋前握手言欢,把臂畅叙,反而拔腿就跑,只可惜那身法尚不够快捷,使我未曾失之交臂。”
蓝九卿冷哼一声,道:“笑话,在我蓝九卿的脑海里尚不知胆小为何物,只是有心把你引来此处,彼此好做一番畅谈。”
“幽灵书生”冷冷一笑,说道:“是么?那倒是我错怪你了,可是你衣衫单薄,又是仁立在如此寒风中,怎地额上冒有汗迹?”
蓝九卿倏觉面上一热,下意识地抬手就要去模,方抬一半,突然放下,阴阴一笑,说道:“小别三月,令人刮目相看,想不到你还学会了攻心之策。”
“幽灵书生”冷冷说道:“夸奖,我如何能和你比?不过这次你到底无法掩盖你的心虚。”
蓝九卿双目凶光一闪,嘿嘿怪笑说道:“有什么心虚不心虚,我从来都是相信你的。”
“幽灵书生”冷笑一声,道:“好口才!也好厚的脸皮,蓝九卿,你在这方面修为,大有进步,委实不令人不刮目相看。”
蓝九卿双目!山光顿现,冷哼一声,阴恻侧地道:“柳含烟“住口!”“幽灵书生”突然一声冷喝,目中冷芒电射地道:
一蓝九卿,记住!我只是‘幽灵书生’,念你初犯,姑且饶你一次。”
蓝九卿被这双利刃般冷电目光看得暗暗一颤,故作无可奈何地一笑说道:“好,好,‘幽灵书生’就‘幽灵书生’,彼此多年故交又何必那么大火气?”
微微一顿,面色突然一沉,又道:“‘幽灵书生’,你我不必多费口舌,不用多费时间,我还有要事在身,未克在此停留,你
我之事不妨速做了断。”
“幽灵书生”冷冷一笑道:“蓝九卿,你还想离开此地么?
好!既然你已提出这桩要求,我也不愿耽误你的大好时光。”
话声甫落,双目冷电光芒大盛,一只右手已自缓缓提起。
“且慢!”蓝九卿突然一声冷喝道:“‘幽灵书生’,你我乃是多年故交,和一个老朋友动手,还戴着那副面具不嫌得有点别扭么?何不干脆露出你那本来面目?”
“幽灵书生”缓缓放下右手,冷冷一笑说道:“何谓本来面目?欲还本来面目,除非大彻大悟,今生今世如无特殊事故,我将永以这副面孔示人,蓝九卿,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蓝九卿阴阴一笑,摇头说道:“我觉得奇怪,什么事儿竟使你变成这个样儿?”
“幽灵书生”道:“这个样子有什么不好?我以为外表长得好看,而内心却阴狠毒辣,倒不如面恶心善?”
蓝九卿嘿嘿一笑,道:“极是,极是,不过我觉得,以这付面孔周旋于几个风华绝代的娇妻之间……”
“住口!”“幽灵书生”突然扬起一声冷喝,双目冷电光芒暴射地厉声道:“‘幽灵书生’将以独身终生,蓝九卿你最好少说两句。”
蓝九卿看在眼内,一丝寒意倏打心底日起,不由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噤,强笑说道:
“怎么还是这么大火气,好,好,好,不说,不说。”
“幽灵书生”骇人神态一敛,冷哼一声,说道:“你不说最好,否则你只是促使你自己早一刻横尸,不过我现在且让你多活片刻,因为我有几句话儿要问你。”
蓝九卿闻言,心中不由一阵狂跳,他今日碰上这个对头克星,心中骇极之余早就想多拖一些时刻,因为他知道,自己如果今日想苟存一命,必须多拖一些时间,拖得越长越好,此刻人耳此言,正中下怀,但他到底不愧狡黠阴狠的一代枭雄,表面上不动一丝声色地说道:
“有什么话你只管说好啦。”’
幽灵书生冷冷地一笑,说道:“蓝九卿,若是时光倒退半年,我必难测知你此刻的心意,然而如今你却休想再瞒过我的一双眼睛,告诉你,你不必枉费心机地企图拖延时间,更不必以为我此举正中你的心意而暗感高兴,今日就是谁来也无法改变我必须除你的心念,因为你迫得我忍无可忍……”
蓝九卿倏感面上一热,心中一凉,倒抽一口冷气,全身恍如突坠冰窟,默然无言。
“幽灵书生”冷冷一笑,接道:“大丈夫死则死耳,何惧之有,蓝九卿,我真为你难过。”
一句话儿激得蓝九卿凶性大发,目中阴毒光芒闪烁,但他却不敢贸然出手,因为他还寄望着奇迹出现,等待着机会。
幽灵书生似甚为满意,微微一笑,点头说道:“对!这样才不愧名满武林出自阴山九曲谷的‘风流郎君’……”
“住口!”蓝九卿鼓足勇气,突然扬起一声暴喝,双目凶光暴射,咬牙切齿地方要说话。
幽灵书生微一摆手,说道:“你不必多说,废话就此打住,蓝九卿,你记住,我虽然已经看破一切,厌倦一切,但你所说的那些个人儿,却绝不许你心存歹念加以骚扰,否则你就是逃到
天涯海角我也誓必将你毙于掌下……”
蓝九卿以为生机复萌,方自心头一阵暗喜。
“幽灵书生”已自冷笑一声,接道:“其实这些话儿嫌得有点多余,片刻之后,你即将埋骨此处,血洒荒野,我还担的什么心……”
蓝九卿不由心中又是一凉。
“幽灵书生”话锋微顿,深注蓝九卿一眼,又道:“蓝九卿,几个月前,发生在各门派内的那件事,可是你的杰作?”
蓝九卿心中一惊,故作一怔地道:“什么事?”
“幽灵书生”冷冷一笑,道:“你知我知,何必多此一问,你难道不敢承认?”
蓝九卿暗一咬牙,猛一-点头,说道:“不错,此事确是我一手包办,你待如何?”
“幽灵书生”目中冷芒一闪,道:“你不觉得这件事做得太卑鄙么?”
蓝九卿狠声说道:“我做事向来如此,只求达到目的,从来就不择手段,更不懂什么叫作卑鄙。”
“幽灵书生”道:“什么事你如此恨我,仍是华山‘听松谷’那件事么?”
蓝九卿双目仇火欲喷地,阴阴说道:“这虽然是一个原因,但份量不算太重,最使我无法忍受的是你的名字一天一天地盖过我蓝九卿。”
“幽灵书生”道:“既然如此你就该单单找我,与临潼妇女、各派高手何辜?你却残无人性地做出这种令人发指的事儿,我的清白不足惜,但你这种残酷无耻暴行,我却不能不管。”
蓝九卿神色一变,狠声说道:“这可是那陆菱艳告诉你的?”
“幽灵书生”冷然说道:“何必要她告诉我,我只消略一推断,便知是你所为。”
蓝九卿狞笑连声地道:“那些人虽死在我手,但追根究源,你也不能逃避责任。”
“幽灵书生”呆了一呆,道:“怎么?”
蓝九卿道:“你应知道:“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由我而死’这句话儿。”
“幽灵书生”突然扬起一阵冷笑,道:“能言善辩,好一张利口,既然如此,我更要从我手中为他们讨回这笔血债。”
蓝九卿心中一颤,强声说道:“你应该立即自绝,以谢这些屈死冤魂。”
“幽灵书生”冷冷一笑,说道:“我还有数桩心事未了,怎能就此死去?我劝你还是少费口舌,回答我下面的问话。”
蓝九卿暗一咬牙,道:“好,你说吧。”
“幽灵书生”道:“你适才无端拦劫仲孙大侠与徐老丈,意欲何为?”
蓝九卿阴阴一笑,道:“你应该知道我不会告诉你。”
“幽灵书生”冷冷一笑,双目冷电光芒一闪地道:“如果你想舒舒服服地离开人世,我认为你必须告诉我。”
蓝九卿一顿说道:“只怕你难以如愿。”
“幽灵书生”道:“我认为这很容易,因为你还未尝过我那‘一指搜魂’的滋味。”
蓝九卿自然深知“一指搜魂”的厉害,心中一颤,脑中电转,突然目射凶光地狠声说道:“告诉你,你也未必能将我如何,因为那姓徐的老儿,救了你一条命,我就要向他索取一条命。”
“幽灵书生”双目冷电光芒一闪,冷笑说道:“如此说来,我更是留你不得,我问话到此为止,你预备好了。”
说完,一只右掌又自缓缓举起,除了双目冷电光芒越来越盛外,面色已是木然,看不出一点表情。
随着“幽灵书生”缓缓举起的右掌,蓝九卿一颗惊骇莫名的心也逐渐下降,渐渐地,他觉得一丝寒意袭上身来,这丝寒意很快地传遍他的全身,使他直有血液为之凝固之感。
他也缓缓将双单提起,他凝足毕生功力,仅存万分之一的侥幸,迎接对方即将施出的石破天惊的一击。
他将一张口闭得紧紧的,双目射出两道阴毒惊骇的目光,凝注在对方一张色呈死白的脸上,霎也不霎,他抱定了“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先动”的心念,他现在又改变了另一种主意,他预备拼个玉石俱焚、两败俱亡,但他知道这种希望渺小的可怜,然而他却把这渺小的希望寄托在怀中一袋“五步追魂断肠砂’上。
荒原上很静,静的蓝九卿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渐渐地,蓝九卿觉得这寂静如死的空气,迫得他有点微微窒息之感。
“幽灵书生”右掌已平举至胸,摹地发出一声冰冷刺骨的轻笑,右掌方待做势欲翻。
蓝九卿入耳这声冷笑,不由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噤,刹那间脑际灵光一闪,突然强声喝道:“且慢。”
“幽灵书生”一怔收掌,冷冷说道:“蓝九卿,你还有什么遗言?”
蓝九卿此时已顾不得发怒,因为他此刻心中的仇恨怒火,已为一片恐怖、万般惊骇所淹没,他强自一笑,说道:“你这遗言二字似乎言之过早,因为未到临时,谁也无法断言胜负生死,虽然我自知取胜机会不多,但不能说完全绝望,也许稍时躺下的是你也未可知。”
“幽灵书生”冷冷一笑,道:“是你是我俱是一样,反正今日你我二人总有一人死在此处,有什么话儿你说吧。”
蓝九卿道:“你如果仅用你那师门之艺和我交手,我的致胜机会势必倍增。”
“幽灵书生”道:“你敢是在激我?”
蓝九卿虽然心中紧张无比,但表面上他却是阴阴一笑,道:“我不懂什么激与不激,只知这话由我口中说出,听与不听在你。”。“幽灵书生”突然扬起一声长笑,道:“你好像很有自信?”
蓝九卿道:“那个自然,你该知道我从来不下没有把握的赌注。”
“幽灵书生”冷哼一声,道:“好!就算我中了你的激将妙法,动手期以三招,你只要能在三招之下不死……”
蓝九卿禁不住心中狂喜,表面却仍不动声色,表现出一付极有把握的态度说道:“你不觉得太狂傲了一点么?”
“幽灵书生”一笑说道:“狂傲与否,届时你当自知,我只是要你死得口服心服。”
蓝九卿阴阴一笑,道:“我想你大概言而无信。”
“幽灵书生”淡淡一笑,道:“蓝九卿,你最好赶快闭上你那张鸟嘴,三招一过,我立即将命送上就是。”
蓝九卿暗咬牙龈说道:“小狈,这是你自愿送死,怨不得少爷骗你上当……”
突然看绽春雷,一声大喝:“你先接我一掌。”
身形电闪,“呼!”地一声劈出一掌。
这是蓝九卿凝足真力,企图偷袭,以期一举奏效的一击,招出“流云十二式”精华中一式,暗渗六神通之一“阴山人屠”北宫寅的阴狠毒功“阴煞尸熹”,一片强劲绝伦的排山劲气,夹带使人欲呕的阵阵尸臭向着“幽灵书生”飞卷而去。
按说蓝九卿艺出字内有数魔头六神通门下,位列武林绝顶内家高手,他所击出的这片声势惊人、威力无伦的狂飙也似的掌力,“幽灵书生”即或不惧也不敢等闲视之。
事实恰恰相反,这“幽灵书生”也委实狂傲的可以,他对这片袭来的阴狠歹毒掌风,竟然视若无睹,及至劲气迫体,他方始冷冷一笑,道:“这算第一招。”
右胁微抬,儒袖轻摆,未见丝毫声势,已将蓝九卿全力击出的排山劲气,阵阵尸臭,消弭如泥牛入海,无影无踪。
蓝九卿看在眼内,不由心头狂震地倒抽一口冷气,同时更使他感到不解地是他只觉自己击出的掌力,如人无底深渊,而他自身却未觉出有半点反震。
他此刻已无暇思忖个中原因,只是在想着第二步歹毒手法。
突然,他扬起一声厉喝:“你再试试我这第二掌。”
呼地一掌,仅用六成真力疾向对方击去。
“幽灵书生”看在眼内,一时难明所以,方自微一怔神!蓝九卿不由一声桀桀怪笑,身形电旋,一刹那间已将一袋“五步追魂断肠砂”取在掌内,趁势以“满天花雨”手法飞洒而出,顿见一片黄光,弥空飞扬,疾向“幽灵书生”罩去。
他这一着不谓不狠,不谓不毒,在他想,自己二掌已发,对方只要稍一招架,他这第三步杀着紧随而至,对方顾此失彼,必落算中,即使想得坏一点,对方能逃过他这第二步杀着:“五步迫魂断肠砂”,然而三招已过,对方性命即可垂手而得,使得多年夙愿了于一时。
“幽灵书生”的本意也是预备在第三招上将蓝九卿除去,但他却未料到蓝九卿会二招连环并施地出此一着。
微一怔神间,一片黄光已自飞洒而至,他心知这必是一种至为歹毒的东西,尽避有心将这片黄光全数迫回,但黄光距离自己已不足三尺,为时已经太晚,而且这类极为细小之物,很容易由掌力缝隙之间穿过,再说自己更是不能躲闪,只一躲闪三招已过,自己就得依诺言自绝当场,除恶不成反为所噬,简直太不划算。
就在他急怒交集,杀机狂炽,危机已是千钧一发之际,他脑际突然灵光一闪,冷哼一声,左掌虚空疾按,运出一股举世
无匹的劲气径袭蓝九卿,右掌临空飞旋,一引一带,一片黄光顿时投入一股雄浑无比的飞旋气流中,然后合为一道黄光,斜斜地向他身后低掠而过。
蓝九卿一声得意狞笑尚未出口,倏觉一片前所未见的雄浑劲气迫体,心中一惊,双掌疾抬方欲拼着身受重伤,也要将第四招施出,那片劲风业已飞袭而至,猛觉一个身形如遭到千钧重击,痛疼欲裂,闷哼了一声,喉头一紧,张口就是一口鲜血,一个身形遭此一击,也自凌空飞返,“叭”地一声飞堕五六丈外。
“幽灵书生”一声令人闻之寒栗的冷笑,身形飘起,如鬼魅般闪电追上,呼地一掌,飞击而下。
蓝九卿心胆俱裂、瞑国待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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