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难道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如果真是,从头一个莫怀古到这一个,都是关山月碰上的,而不是关山月找到的。
如果不是天网恢恢,疏而下漏,不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那是什么?
一个或许可以说是巧,三个难道也能说是巧?
必山月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道:“你几位既是奉京里之命,赴‘辽东’‘干山’出极机密任务,自是会极其小心谨慎,又怎么会招致地方宫府盘查?”
主人道:“我把话扯远了,你也不必再问了,只告诉我,我拉你月兑离江湖,投效朝廷,你愿意不愿意?”
不愿再说下去了。
不知是机警,还是不能说?
恐怕都是。
必山月也没再多问,他问了别的:“要是我月兑离江湖,投效朝廷,是不是得献出那份名单?”
主人道:“恐怕是。”
必山月道:“那我的损失岂不是大了?”
还真是。
主人道:“无论如何,你今天得交出那份名单,不是么?不要怕损失,只你一旦投效,我担保你往后财源不断,所得何止黄金万两?强过你做这种江湖生意百倍。”
必山月得交出那份名单来,似乎他有把握。
必山月道:“那是以后,是不是?我眼前就能得万两黄金,以后的事谁也不能预料。财源不断也好,强过万两黄金百倍也好,还没有到手,总是空的。”
说起来,也真是这个理。
主人道:“你还真是个生意人。”
必山月道:“生意人,只好在商言商。”
主人道:“这么说,你是不愿意……”
必山月道:“不是不愿意,而是我认为月兑离江湖,投效朝廷,跟我怀里这份名单,是两回事。”
主人道:“你只是不愿献出那份名单?”
必山月道:“不错。”
主人道:“可以说你月兑离江湖,投效朝廷,跟你怀里那份名单是两回事。但是,你若献出那份名单,是显示你的诚意与忠心,也是你所立的头一功,而且是大功不是?”
必山月知道眼前这个主人不是等闲之辈,同样的,眼前也知道关山月是个不好斗的扎手人物,否则他不会拉关山月月兑离江湖,投效朝廷,也早就动手强取豪夺了,哪还会费这么多口舌?
必山月道:“我不必显示我的诚意与忠心,是主人拉我月兑离江湖,投效朝廷,不是我自己要月兑离江湖,投效朝廷,至于头一功,还是大功,若与万两黄金比,我宁可要后者。”
主人道:“我出不起这个价,买卖不成,你哪里来的万两黄金?”
必山月道:“我认为这份名单,主人想要,急着要,志在必得,一定会筹出这个价来,即便真买卖不成,我拿到他省去卖,一样可得黄金万两。”
主人道:“你经由我月兑离江湖,投效朝廷,名单却卖与他省,合适么?”
必山月道:“月兑离江湖容易,投效朝廷的途径也不只经由主人这一条,名单拿到他省去买,我自可以从他省月兑离江湖,投效朝廷。”
主人的脸色变了一变:“你没有说错,这份名单我是想要,急着要,志在必得,既然你说什么都不愿献出,那是逼我强取豪夺了。”
话落,他突又跨步欺进出手。
显然,他这是突袭,想出其不意,想一击奏功,所以他不但出手快,而且出手准、狠。
必山月也出了手,他既然已经知道眼前这个主人是何许人,出手自也全力施为。
互换了五招之后,关山月一掌拍中了主人的右胸,主人踉跄倒退,砰然一声跌坐在椅子上,椅子够结实,没松散,没断毁,只是他脸色苍白,一时没能站起来。
那瘦高中年人跟“黑白双煞”脸色也都变了,而且要动。
必山月适时说了话:“三位还能动么?”
瘦高中年人跟“黑白双煞”都没有动。
人影闪动,疾风一阵阵,一连扑进来四、五个下人打扮的中年人,显然是被主人跌坐在椅子上那一声所惊动。
本来嘛!主人是这么个人物,这么个角色,他的人当然不止瘦高中年人跟“黑白双煞”三个。
进来这四、五个,看身手都是一流,应该是平时以下人为掩饰,一旦行动就都是好手。
那四、五个扑进来,一见眼前情景,自也脸上变色,要动。
必山月又说了话:“看清楚了,能动么?”
那四、五个以为关山月是以主人为胁,事实上关山月也真是离主人较近,一时还真没敢动。
必山月又道:“看看这三位,你等自以为比这三位如何?这三位都没有动,你等能动么?”
那四、五个都是不错的好手,也都是明眼人,这一看就看出来了,瘦高中年人跟“黑白双煞”,不是因为关山月以主人为胁不敢动,而是根本就不能动了,这么一来,那四、五个就更不敢动了。
必山月又说了话:“眼前事,是我跟主人之间的事,跟各位无关,各位可以出去,看了瘦高中年人跟“黑白双煞”一眼,接道:“三位也一样。”
没人动。
似乎都不愿出去。
是么?
必山月又道:“你三位已经不能再为主人做什么了,就是不出去,主人恐怕也不会要三位了!你几位也一样,既然人进来了而下动手,以为主人会不怪你几位?不妨实告诸位,‘江西’各地方官不甘受监视,受勒索,合起来雇我找上门来,这个秘密设置,从今天起不会再有了,诸位各为自己打算吧!”
瘦高中年人说了话:“你……”
必山月道:“信不信就任由诸位了。”
瘦高中年人没再说话,头一个走了。
“黑白双煞”跟着走了。
这三个一定,那四、五个还能不走?当然也走了,转眼间都走了。
主人的脸色更见苍白,道:“你不是江湖生意人?”
必山月道:“不是。”
主人道:“你真是‘江西’各地方官……”
必山月道:“也不是。”
主人道:“你刚才说……”
必山月道:“那是给那些人听的,为的是让那些人以为我是。”
主人道:“那么你是……”
必山月道:“江湖报仇人。”
主人道:“江湖报仇人?你是来……”
必山月道:“当然是来报仇的。”
主人道:“你是来报仇的?我跟你有仇?”
必山月道:“不错。”
主人道:“我跟你有什么报?”
必山月道:“血海深仇!”
主人道:“血海深仇?你是……”
必山月道:“我姓关,这是不是能提醒你?”
主人道:“你姓关,我不记得有姓关的……”
必山月道:“我再提醒你一句,十年前,冬大雪,‘辽东’‘千山’下……”
主人脸色一变:“十年前,冬大雪,‘辽东’‘千山’下,你是……”
必山月道:“你已经知道了,我姓关。”
主人道:“不对,姓关的只有一个女儿,落在了我等手里,让我等带走了……”
必山月道:“不对,关老人家只有一个义子,如今就站在你眼前,落进你等手里,让你等带走的,是邻家的女儿。”
主人道:“可是她说她是……”
必山月脸上闪过抽搐,道:“那是为救我这个关老人家的义子,免得你等等我回来,斩草除根。”
主人道:“你真是……”
必山月道:“错不了的,已经有两个伏诛了,你是第三个。”
主人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等任务机密,当时又没有……”
必山月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抬头三尺有神明,人可欺,天不可欺。”
主人道:“我等相互之间都不知道姓名、来处,事成之后四散,也各不知去处。你又怎么能找到我?”
必山月道:“你告诉我的!”
主人道:“我告诉你的?”
必山月道:“我只是来找那雇人劫掳董公子之人的,是你告诉我,十年前你曾往‘辽东’‘千山’下出过极机密任务。”
主人道:“你是说刚才……”
必山月道:“不错,那不是你告诉我的么?”
主人道:“你弄错了,我说的跟你所想的,不是一回事。”
必山月道:“来不及了,你已经承认了。”
主人道:“我……”
必山月道:“难道不是?‘姓关的只有一个女儿,落在了我等手里,让我等带走了,’这话是谁说的?”
主人脸色大变,既惊又急:“该死,我跟你提什么当年事……”
看来他很后悔。
必山月道:“问你自己,我认为这是鬼使神差,你报应当头。”
主人道:“鬼使神差,报应当头!”
必山月道:“难道不是?”
主人没说话,要站起来。
看得出来,他是暗提一口气,想猛然站起,出手突袭。
必山月已到了他面前,伸手按在了他肩上,他硬是没能站起来。
必山月道:“不用费事了,你已经没有出手之力了。”
主人苍白的脸显得通红,就是动不了分毫。
必山月道:“你此刻该答我话了,十年前‘辽东’‘千山’下的任务,极为机密,你等行事自是小心谨慎,怎么会遭当地宫府盘查?”
主人泄了气,收了劲,胀红的脸又是一片苍白,道:“如今告诉您也无妨了,就是因为我等几个那么样的大男人,带着一个不一样的乡下了头,招人动疑。”
必山月道:“那位姑娘让谁带走了?”
主人道:“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知道他的姓名,去处。”
必山月道:“不是你么?”
主人忙道:“不是我。”
必山月道:“你可知道,你的说法跟已经伏诛的前两个的说法不一样?”
主人忙道:“那两个是怎么说的?”
必山月道:“头一个说,事了,他就先走了,不知道是谁带走了那位姑娘。”
主人没说话。
必山月道:“第二个说,事了后听有人说了句:‘老的已经没了,小的交给我了,’几个人就都走了,散了。”
主人说了话:“他俩是这么说的?”
必山月道:“不错。”
主人道:“你信谁的?”
必山月道:“他俩的说法都可信。”
主人道:“你信他俩不信我?”
必山月道:“你等的任务极机密,既不是来自一处,彼此也互不相识,事一了,自然是立即四散走人。”
主人道:“我的说法……”
必山月道:“几个人还怎么会带个姑娘走在一处,遭当地宫府盘查?”
主人没说话,是说不出话来了,没话说了。
必山月道:“你就再说一说,为什么雇人劫掳县尊的公子吧!”
主人说了话:“确是因为姓董的当年在‘千山’下那个小县份时盘查我……”
必山月道:“还这么说?”
主人道:“真的,只不过当时只我一个人,他见我可疑,拦下盘查,而不是见我几个带个姑娘可疑。”
必山月道:“即便你说的是实情,盘查你的是差役,你怎么能记恨董县尊?”
主人道:“是姓董的自己带着几名差役,他经常自己带着人巡视治下各处……”
必山月道:“真是位好官。”
主人道:“他拦下我,盘查我也就罢了!他居然把我带回县衙,整整押了我一夜,没能搜出什么,也没能问出什么,这才放人,而我只能吃哑巴亏。”
必山月道:“既是因此结仇,因此记恨,你为什么早不报复,而一直等到十年后的今天?”
主人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一直到今天才有机会。”
必山月道:“十年前你等奉到密令的时候,可曾要你到某处找‘胡子’报到?”
主人道:“不错,密令是这么说的,你怎么知道?前两个告诉你的?”
必山月未答又问:“胡子是怎么样一个人?”
主人道:“身材高大,一脸的络腮胡,说话像打闷雷。”
必山月道:“那两个之中,一个说当时事了之后,听见有人说了一句‘老的没了,小的交给我了’,你听见了么?”
主人道:“我听见了,是有人说了这么一句。”
必山月道:“知道是谁么?”
主人道:“不知道,我看也没看是谁就走了,因为有人已经走了,我巴不得快走,快离开那个地方。”
必山月道:“会是胡子么?”
主人没说话。
必山月道:“想一想,你说胡子说话像打闷雷,话声不难分辨。”
主人猛点头:“不错,是胡子,就是他的话声。”
终于知道是那几个里的哪一个带走了虎妞,关山月为之一阵激动,他又吸一口气,让自己稍微平静,然后才道:“你等几人分别来自当年的‘平西王府’,‘平南王府’、‘靖南王府’,前两个分别来自‘平西王府’、‘平南王府’,你呢?”
主人两眼睁大:“你怎么知道?”
必山月道:“无关紧要,答我问话。”
主人道:“靖南王府。”
必山月道:“‘靖南王府’出了两个人,一个史后,一个刘全忠,你是哪一个?”
主人两眼瞪圆了,惊声道:“你……”
必山月道:“答我问话!”
主人道:“史后。”
必山月道:“‘三藩’削后,各王府的人都已散去,尤其那几个,躲得更远,为什么你还如此亲近京城,受到重用,派驻一省,肩负如此重责大任?”
主人道:“我不知道……”
必山月道:“是么?你要知道,我一直没对你动手相逼,不是我下不了手,是你还算肯说。”
王人沉默了一下:“是我一听说朝廷有意撤‘三藩’,就说动了王府护卫,听命朝廷,使得王爷不能抗旨……”
必山月道:“又一次的卖身投靠,你是两次卖身投靠。”
主人道:“我……”
必山月道:“反正今天鬼使神差,你报应当头,就不必计较卖身投靠多一次,少一次了。”
堡人道:“难道你真敢杀官?”
必山月道:“你的人已经都听见了,是‘江西’各地方官受不了你监视、勒索……”
主人道:“你是给‘江西’各地方官招大灾惹大祸。”
必山月道:“没做的事,‘江西’各地方官自会否认,众口一声;你认为朝廷信‘江西’各地方官,还是信你的人?查无实据,自然也就认为是‘江西’叛逆所为;既是叛逆,也就不在乎多这一条罪了。”
主人道:“可是我的人都知道你姓关了。”
这倒是。
必山月道:“普天之下有多少姓关的?再说,你人在,有人替你效力卖命,一旦你人没有了,有谁还会对你忠心,管你的事?”
说得也是。
主人没说话,又想往起挣,却仍是没能动分毫。
他是知道没办法让关山月不杀他,保命不成,他还有一线希望,临死挣扎,作困兽之斗,无奈,还是站不起来。
必山月又说了话:“不管你以前做过什么,你让我知道是谁带走了那位姑娘,为此,我愿意给你机会,只这一回,望你好好把握。”
他收回了按在主人肩上的手。
主人没往起站,就在关山月收回按在他肩上那只手的问时,他坐姿不变,倏抬双掌,猛然外翻,击向关山月的左右两肋。
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最后的保命机会,没有第二回了;能不能保住性命,是死是活,全在这一击了!
在这种情彤下,自是提足了内力,凝足了真气,全力施为,以这么样一个内外双修的高手,全力施为,做生死一搏,其威力可想而知。
他有几成把握,因为关山月站得近,就在他跟前,关山月也绝想不到他会不站起来出手。
但是,关山月应变之快,他也没想到。
必山月也出双掌,却不是与他对掌,而是以双腕将他的双掌分别格向左右两旁,当他双掌足可裂石开碑的威-掌力,击向左右两旁的时候,他知道要糟,奈何已来不及沉腕变招,关山月的一根手指已点在他心口。
主人眼一闭,身一仰,两手下垂,不动了。
也就在这时候,灯灭了,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必山月要出“九江城”,打算连夜赶回“鄱阳县”姜家去。
他刚到城郊,一个话声划破寂静夜色传了过来:“尊驾请留一步。”
这话声听来耳熟。
必山月停住,他眼前夜色里,一条人影闪现,正是那三个年轻要饭的里最年长的那一个,他道:“小兄弟。”
最年长的年轻要饭的道:“耽误尊驾离去,还请见谅。”
必山月道:“好说,小兄弟有什么事么?”
最年长的年轻要饭的道:“敝分舵主想见见尊驾,特命我来先客。”
必山月道:“小兄弟怎么知道在这里拦我?”
最年长的年轻要饭的道:“不敢瞒尊驾,自尊驾前往与‘黑白双煞’相见,敝分舵即派弟子轮流跟踪,为的是必要时好略尽棉薄。”
必山月道:“这么说,自我与‘黑白双煞’会面到如今,一举一动都在贵分舵耳目之中。”
最年长的年轻要饭的道:“尊驾往见‘黑白双煞’之上那人,敝分舵弟子知彼处禁卫森严,恐败露,不敢近;唯见‘黑白双煞’等人带伤相继离去,已知内里情形八分。”
必山月道:“不管怎么说,谢谢贵分舵!斌分舵主现在何处?”
最年长的年轻要饭的道:“就在附近。”
必山月道:“有劳小兄弟转奉,我请与贵分舵主相见。”
必山月谦虚、客气,是他请与分舵主相见,而不是请分舵主来相见。
最年长的年轻要饭的撮口发出一声哨音。
一条人影掠到,落在最年长的年轻要饭的身边,是个中年花子,中等身材,两眼炯炯有神。
最年长的年轻要饭的欠身:“禀分舵主,这位就是。”
中年花子抱拳:“‘丐帮’,‘江西分舵’韩英见过尊驾。”
必山月答礼:“不敢,我正好当面谢谢贵分舵的关注。”
中年花子道:“好说,理应效力,是‘丐帮’‘江西分舵’该谢尊驾。在下请尊驾相见,一来是为‘江西’各地汉族世胄、先朝遗民,及‘丐帮’‘江西分舵’向尊驾深致谢忱;二来是为奉知一事,请尊驾往后小心。”
这是什么事?
必山月道:“我不敢当,我也是个汉族世胄、先朝遗民,这是我份内事……”
中年花子道:“方便赐告尊驾来自何处么?”
这是问关山月属于何处的匡复组织。
必山月道:“有劳分舵主动问,我孑然一身,居无宅所,属于整个匡复大组织。”
中年花子应了一声:“是。”
必山月道:“分舵主另有什么教言?”
中年花子道:“不敢,不知尊驾是否方便赐告,今后是否还会往北去?”
必山月道:“一两天离‘江西’后就会北去。”
中年花子道:“不知尊驾是否知道,‘丐帮’南北有别。”
必山月道:“我明白了,谢谢分舵主。‘南丐帮’以汉族世胄,先朝遗民自许,称忠义‘丐帮’;‘北丐帮’则为满虏所用,沦为满虏鹰犬。”
中年花子道:“尊驾既然知道,想必也能分辨。”
必山月道:“以大江为界,双方都过不了江。”
中年花子道:“‘南丐帮’到不了江北,‘北丐帮’有官府翼护,却可以到江南。”
必山月道:“多谢分舵主,我可以分辨。”
中年花子道:“那就好,是我多虑了。”
必山月道:“是分舵主关注,我知道,曾有多起南边匡复志士遭骗受害。”
中年花子道:“正是,忠义‘丐帮’深感痛心,也曾广派弟子缉凶,无奈那些败类有当地官府翼护,不易近身,也迅速躲回江北,至今奈何他不得。”
必山月道:“分舵主请放心,‘北丐帮’骗不了我。”
中年花子道:“那就好,耽误尊驾离开‘九江’了。”
必山月道:“好说,我不急,分舵主是一番好意。”
中年花子没再多说,抱拳告辞,带着那最年长的年轻要饭的走了。
望着两个要饭的身影一前一后消失在夜色里,关山月也长身而起,飞射不见。
必山月回到了“鄱阳湖”姜家。
在船边接关山月的,是姜家三口跟高梅。
必山月只把“九江”何人雇人劫掳董公子及原因说了,请姜四海日后转告董家,然后就要告辞,带着高梅上路。
芸姑说了话:“请关大哥多留片刻。”
必山月道:“芸姑娘有事?”
芸姑道:“是有点事要跟关大哥说。”
必山月道:“芸姑娘有什么事请说。”
芸姑道:“在这里说不方便。”
这是让关山月上她舱里去,关山月跟她去了。
这没什么,姜四海、姜明父子,还有姑娘高梅都不在意,而且这也不是头一回了,倒是让关山月觉得怪的是,姜家父子跟高梅,像是都知道是什么事。
这是什么事?
反正很快就知道了,关山月并不急着问。
芸姑自己说了,她有点犹豫,也有点害羞,低了低螓首之后才道:“关大哥,谢谢你。”
必山月有点没明白:“谢谢我,这是谢我跑一趟‘九江’,把人找出来,问清楚了因由?”
芸姑道:“也谢谢关大哥跑一趟‘小甭山’,把他救了回来。”
到这时候才谢。
还真是到这时候才谢,关山月从“小甭山”回来的时候,芸姑娘根本就没谢,像是关山月救的是跟她不相干的人。
必山月道:“这倒没什么,我是为一位好官。”
芸姑道:“关大哥上‘九江’临走前跟我说的那番话,为的不只是位好官。”
必山月道:“芸姑娘明白,我也就至感安慰了。”
芸姑道:“所以我谢谢关大哥。”
必山月目光一凝:“芸姑娘,这是说……”
芸姑又低了低螓首:“他让我感动,我改变心意了。”
必山月心里一跳,沉默了下才道:;石姑娘,我更感安慰了。”
芸姑道:“我谢谢关大哥,他更该谢谢关大哥。”
必山月道:“不管怎么说,我没有白跑一趟‘小甭山’,也没有白跟芸姑娘说那些话,对我来说,这就够了。”
芸姑道:“不,关大哥……”
必山月道:“芸姑娘,不用再说什么了,倒是我该为两位喜,为两位贺,两位一位得如此佳夫婿,一位得如此佳妇。”
芸姑道:“都是关大哥所赐。”
必山月道:“都是两位的福气。”
芸姑道:“关大哥……”
必山月道:“芸姑娘已经谢过我了,这就够了。”
这是让芸姑不要再说了。
芸姑还是说了,而且有点激动:“从今以后,董、姜两家不会忘了关大哥,也请关大哥不要忘了董、姜两家。”
必山月抬手转拍芸姑香肩:“谢谢芸姑娘,不会的,在此我谨祝两位白头偕老了。”
说完了话,他要出去。
只听芸姑道:“关大哥,我还有事。”
必山月收势停住:“芸姑娘还有事?”
芸姑道:“可不,关大哥干嘛这么急着走?”
必山月道:“倒不是急,该走了,高姑娘出来有些日子了,没让家里知道,怕家里着急。”
芸姑道:“不要紧,我爹已经派人给高大爷送信去了。”
必山月没想到,微一怔,道:“是么!斑姑娘知道么?”
芸姑道:“知道,我爹跟高梅姑娘说了,梅姑娘也想家,都哭了,还直谢我爹呢!”
必山月有所感触,脸上泛现一丝异色,道:“谁能不想家……”
芸姑看出来了,要说话。
必山月已经定神又说了话:“那就不要紧了,芸姑娘还有什么事?”
芸姑道:“关大哥,董姑娘在这儿。”
必山月一怔:“芸姑娘说谁?”
芸姑道:“董飞卿董姑娘,他妹妹,关大哥见过。”
必山月忍不住轻叫:“董姑娘怎么会在这儿?什么时候来的?”
芸姑道:“她是为关大哥来的,关大哥上‘九江’刚走她就来了。”
必山月道:“芸姑娘怎么说?董姑娘是为我来的?”
芸姑把姑娘董飞卿的来意跟关山月说了。
必山月为之心神震动,道:“怎么会有这种事?”
芸姑道:“怎么不会有这种事?关大哥没碰见过这种事么?往前去我不知道,往后去关大哥还会碰见,而且会经常碰见。”
话里有一句是指她自己。
这是实情,让关山月没话说。
芸姑又把她跟董飞卿怎么说的,跟关山月说了。
必山月说了话:“谢谢芸姑娘……”
芸姑道:“关大哥不用谢我,我只是把听关大哥怎么说的,跟董姑娘说了。”
这话似乎有点……
必山月道:“董姑娘怎么还在府上?”
芸姑道:“董姑娘说,非听关大哥当面拒绝她,她才会死心。”
必山月心头一震,忙道:“我不见董姑娘了,烦请芸姑娘……”
芸姑道:“关大哥就忍心?”
必山月道:“就是因为我不忍心……”
芸姑道:“关大哥当初怎么就忍心对我说?”
必山月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芸姑又道:“关大哥,董姑娘她非当面听你说不可,要不然她不就回去了,怎么会在这儿等关大哥到如今?”
必山月还想再说,忽然神情一震,又住口不言,没说话。
怎么回事?
只因为……
芸姑也听见了,一阵轻盈步履声到了舱门外,紧接着舱门外响起了姑娘董飞卿的轻柔话声:“芸姐姐,我来了。”
芸姑应道:“姑娘请进。”
董飞卿进来了,还是一身男装,只是脸色苍白,人瘦了些,无损她的美,反而更柔弱动人。
非关病酒,不是悲秋,谁都知道为什么?
必山月不忍看,不敢看。
芸姑也一样,但她必得面对:“姑娘来了?”
董飞卿唇边带丝笑,不笑还好:“我没等芸姐姐叫,自己来了,芸姐姐别见怪。”
芸姑道:“怎么会?姑娘请坐。”
她抬玉手让坐。
董飞卿道:“谢谢芸姐姐。”她没坐,转望关山月:“关大哥回来了?”
她也跟着叫“关大哥”。
必山月更不忍,更不敢接触那双目光,忙道:“是的,回来了,刚回来。”
董飞卿道:“我听芸姐姐说了,劳关大哥又跑了一趟‘九江’,谢谢关大哥。”
必山月道:“姑娘不要客气。”
他没有多说,别的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董飞卿道:“我也听老人家说了‘九江’的情形,我回去后会禀知家父,再次谢谢关大哥。”
必山月道:“姑娘不要客气。”
还是那一句。
董飞卿可不再说“九江”的事了,她道:“我的来意,跟为什么等关大哥到如今,想必芸姐姐已经跟关大哥说了!”
懊来的还是来了,躲不掉。
必山月心神震动
第五集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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