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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月 第 3 卷 第 一 章 情之折磨

作者:独孤红类别:武侠小说

她叫:“这些人是怎么盯上我的?”

必山月不答反问:“你是知道郭怀的,是不是?”

她道:“我当然知道,不然我怎么会来找他?”

必山月道:“据你所知,郭怀在当今朝廷眼里,是什么样人?”

她一扬柳眉:“那不算……”

必山月道:“不管算不算,你只答我问话?”

她道:“我说了,那不算……”

必山月道:“你不答我问话,我就没办法告诉你,这些人是怎么盯上你的。”

她道:“当今朝廷眼里,郭怀当然是叛逆……”

毕竟还小,一急就说了。

必山月道:“这就是了,郭怀是叛逆,‘南海’是郭怀的根据地,这一带一直是鹰犬密布,只要有外来人出现,那些鹰犬会立即紧紧盯住;只要那外来人有异动,就立即动手拿人。”

她听完了,一双柳眉扬得更高:“我不怕,让他们来吧!就本事来拿我!”

胆大、豪壮,大有初生之犊不畏虎的气势。

必山月道:“你有家么?”

她道:“当然有,谁没有家?”

必山月道:“你家还有些什么人?”

她目光一凝,紧盯关山月:“我又不认识你,你问这干什么?”

提高警觉了。

必山月道:“你不告诉我不要紧,我只是让你知道,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你家人想。”

她道:“你这是说……”

必山月道:“本地官府一旦拿你,你可就连累你的家人了。”

她道:“他们怎么知道我有家?我不告诉他们,他们又怎么知道我的家人在哪儿?是谁?”

到底还小。

必山月道:“要是照你这么说,他们办案,只抓住一个,就都问不出共犯了。”

她目光又凝:“你是说,他们会用刑逼我说?”

忽然又明白了。

必山月道:“你以为他们会客气?会心软?你也是江湖人,江湖人的逼供手法,加上他们的刑求,血肉之躯没几个受得了的。”

她脸色变了,气萎了。没说话,显然是既不胆大了,也下豪壮了,就是嘴上不肯示弱,下肯认输。

必山月道:“不过不要紧,你只要没有异动,他们就不会动手抓人,你不见他们只围住你而没有动手么!不然他们六个就过来抓人了,就等你有异动。”

她说话了,话声也轻柔多了:“可是,我不动,他们也不动,老让他们这么围着,也不是办法呀!”

这倒是。

必山月道:“你在这儿等着,不要有任何动静。”

他要走。

她伸手要拉关山月:“喂!你要上哪儿去?”

必山月停住没走:“我去让他们撤走。”

她杏眼一睁:“你能让他们撤走?”

必山月道:(应该能”

她道:“他们会听你的?”

必山月道:“应该会。”

她杏眼瞪得更大了:“你也是宫府的人,是他们的上司。”

难怪她会这么想,本来嘛,不是官府里的人,不是那几个的上司,怎么能让那几个撤,那几个又怎么会听?

必山月道:“不,我不是……”

她道:“那你是出手赶他们走?”

必山月道:“我不能出手赶他们定,要是能出手赶他们走,就容易了,民不可犯官,那罪大,而且天涯海角永远跟着你。”

她道:“那你……”

必山月道:“我自有办法让他们撤。”

他又要走。

她忙问句:“什么办法?”

打破砂锅问到底。

必山月道:“不要问,不要管那么多,只在这儿等着,不要有任何动静就是了。”

他走了。

这回她没再伸手拉,也没再说话,只不知道她会不会听话,不作任何动静。

照这情形看,她应该会听话。

必山月出了树丛往回走,起先不见人影,也不见动静,不过,在离那姑娘换水靠的树丛有一段距离之后,一声冷喝传了过来:“站住!”

必山月站住了。

两条人影掠了过来,落在他眼前拦住去路,是那五个里的两个。

必山月先说了话:“用不着拦我,我就是来找你们的。”

那两个像没听见,两个人眼都瞪得老大,上下打量关山月,一脸诧异色,一个道:“你不是个女的么?怎么变了……”

真行,敢情没看见关山月,不知道多了这么一个人,把关山月当成了那位。

既不是神仙,又不是妖怪,还会变?

必山月要说话。

另一个抢了先:“我明白了,他是接应她的,她来到这儿,有人接应她,一个错不了,一个不会有别的来处,动手拿人吧!咱们运气好,一下逮两个,好事成双!”

他聪明。

两个人抓了刀柄,要动。

必山月说了话:“不要自作聪明,也不要鲁莽,我既不是你等围着的人变的,也不是来接应她的,我只是个过路的,碰上了这件事而管了这件事,而且我管这件事是为你等,不是为她……”

那先一个道:“怎么说?你不是……”

那另一个道:“别听他的,动手拿人就对了。”

他要拔刀,

必山月革囊前递,按住了他的手,他没能拔刀,根本就动不了。关山月道:“鲁莽对你等没好处,谁是头儿?我要见他。”

那另一个脸色变了,惊怒:“你……”

必山月道:“你自以为聪明,那就想想,我要是你所想的从那个来处来接应她的,会是如今这种局面么?”

还真是!

那另一个一怔,一时没说出话来,也没再要拔刀了。

虽然说他的手让关山月的革囊前递,按着动不了,可是他要是真要再拔刀,还是可以沉腕躲开,再次抬手拔刀,那先一个道:“你真只是个过路的?”

必山月收回了革囊道:“刚不说了么?我要是来接应她的,就不会是如今这种局面了。”

可信,而且只要不是从那个地方来的接应她的人,就好说话。

那先一个道:“你说要见我们头儿?”

必山月道:“我要说的事,恐怕你二人做不了主,与其让你二人转述,不如我当面跟他说。”

那先一个高高地扬了扬手。

一个人掠过来落在眼前,正是关山月适才所见,前一后四那走在前头的一个,瘦削,下巴左边长着一撮毛,他两眼盯的是关山月,话却是向那两个:“怎么回事?”

那先一个说了。

听毕,一撮毛更是深深看了关山月一眼:“我来了,有什么事说吧!”

必山月说了话:“你等盯她来到此地,是因为怀疑她跟‘海威帮’有关连,是么?”

一撮毛毅然点头:“不错!”

必山月再问:“只围着她而不动,是为等她有动静再动手拿人,是么?”

一撮毛又点头:“不错。”

必山月三问:“为什么跟‘海威帮’有关连,你们就要拿人?是因为‘海威帮’是叛逆,是么?”

一撮毛没再点头,话说得也不客气:“你明知故问,多此一问:”

必山月道:“吃公家饭这么久了,又是个头儿,应该懂得好歹,这是让我碰上了,不然你惹的祸,招的灾大了,让你的弟兄们也跟着倒霉。”

吃公家饭的,又是个头儿,怎么能听一个陌生江湖百姓的这种话?

一撮毛脸色变了:“你怎么说?”

必山月道:“这两天,‘广东’来了位朝廷要员,内阁学士张廷玉张大人……”

一撮毛一怔:“这你怎么知道?”

显然他也知道。

脸色也好些了,显然他也知道,八成儿是听关山月提起的朝廷要员。

必山月像没听见,没理他,道:“要是我没料错,这位张大人应该还没有启程回京,正在做‘两广总督衙门’,或者是‘广东巡抚衙门’的座上嘉宾……”

一撮毛惊声道:“这你怎么也知道?”

必山月这是按常情推测,一般京里的要员到地方公干事了,除非朝廷限朝返京覆旨,不然地方官一定会留住两天,好好的尽尽地主之谊,等到送行时另有馈赠,这是连络感情,建立人脉。

必山月仍然像没听见,没理他:“你可以派个人去,或者是亲自跑一趟,想办法请示这位张大人,看看朝廷是不是还把‘海威帮’当叛逆?跟‘海威帮’有关连的人能不能抓?”

一撮毛道:“怎么说?朝廷不把‘海威帮’当叛逆?怎么可能……”

看来这他还不知道,难怪他不信,是不可能,根本是绝不可能。

必山月道:“你不信?”

一撮毛道:“当然不信!说给谁听,谁也不信,我吃这么多年公事饭了,你把我当三岁孩童!”

必山月道:“你吃了这么多年公家饭,又是个头儿,我不是把你当三岁孩童,我是可惜你得来不易,已经干了这么多年的这份差事。”

一撮毛脸色又变了:“你……”

必山月道:“为你,为你这几个弟兄,回去想办法请示请示,对你有什么损害?”

一撮毛冷笑:“对我有什么损害?你是真拿我当三岁孩童!这一招不高,你是明知道她月兑不了身,跑下了,你也帮不上她什么忙,想来个调虎离山,拿下!”

聪明!

话落,他自己,还有那两个,都要动。

拿人,动手,当然是要先拔刀。

他三个抬了手,要去抓刀柄,

必山月也抬了手,还是革囊前递,只是这回不是按手了,而且在他三个的胳膊上各重捶了一下。

行了,这就够受的了。

一撮毛三个痛呼出声,不但立足不稳,踉跄后退,还都另一只手抱着遭捶的胳膊弯下了腰,龇牙咧嘴,额上都见了汗了。

五个里的另两个如飞掠到:“怎么了?”

反应挺快的。

一撮毛抬起头,一脸痛苦色,也一脸怒容:“谁让你们擅离职守,滚回去!”

不错,是个好当差的,都到这时候了,还怕这两个擅离监视任务,让那被监视的月兑了身跑掉。

那两个,一声没敢再吭,忙掠了回去。

必山月说了话:“就凭我这一手,帮不了她的忙么?还用施调虎离山计么?”

凭这一手绝对帮得了忙,也绝对不用施调虎离山计。

一撮毛咬着牙直起了腰:“你……”

必山月道:“听我的,派一个,或者你自己,回去想办法请示请示吧!”

怎么说想办法?

以一撮毛的这个职位,不想办法,他的请示根本就到不了张廷玉那儿。

一撮毛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显然,一撮毛不明白。

能帮那江湖女子月兑身,不帮那江湖女子月兑身,也不是施调虎离山计,让那江湖女子月兑身,非让人回去请示朝廷是不是不视‘海威帮’为叛逆了,与“海威帮”有关连的人能不能抓?

不要说一撮毛下明白,明白的人恐怕没几个。

必山月道:“刚才不跟你说了么?我是为你好,为你这几个弟兄好,怕你惹大祸,招大灾,自己丢差事砸饭碗不说,也害你这几个弟兄跟着倒霉。”

一撮毛道:“一不沾亲,二不带故,连认识都不认识,何会为我跟我这几个弟兄?”

还真是不怪他不信,任何人恐怕都难信。

必山月道:“你跟你这几个弟兄,也跟我无怨无仇不是?”

这倒也是,谈不上。

一撮毛还是下放心,还待再说。

必山月道:“弄清楚了再动,对你没有坏处不是?”

一撮毛两眼紧盯著关山月:“吃了这么多年公事饭,这种事我还是头一次碰上,我实在弄不明白……”

必山月道:“我也弄下明白,凭你们这五个,既不能动手,又不能放手,就这么围著,要围到什么时候?又有什么意思?此刻我就可以帮她月兑身带她走,但我民不犯官,不跟官斗,我愿意等你请示回来,若是朝廷仍视‘海威帮’为叛逆,与‘海威帮’有关连的人仍得抓,我保证撒手不管,立即走人,我言尽于此了,是福是祸,你自己明智抉择。”

话毕一转身往回走了。

许是这番话一撮毛听进去了,他施了个眼色。

那先一个忍着疼走了,还抱着胳膊。

不知这要抱到什么时候?

反正他一定会在回到衙门之前放手,而且,他不会愿意丢这个人。

必山月回到了树丛里;

她劈头就问:“他们听了你的了?撤了?”

必山月道:“我让他们派人回去请示了,用不了多久就会行回话丁。”

她一双杏眼紧盯着关山月:“你让他们派人回去请示了?”

必山月道:“不错。”

她道:“他们会听你的?”

必山月道:“事实上我往回走的时候,他们已经派人回去了。”

她眨动了一下杏眼:“你不是他们的上司,甚至连官府的人都不是,他们怎么会听你的?”

看来她对关山月还是有点疑心。

必山月道:“他们不是听我的,他们是为他们自己,怕抓了不能抓的人,为自己招灾惹祸。”

她脸上泛现诧异色:“怕抓了不能抓的人?我是要到海上去找郭怀,郭怀本来就是他们眼里的叛逆呀!”

必山月道:“最近情势有些改变了,他们不再把郭怀当叛逆了。”

她一怔,叫出了声:“他们不再把郭怀当叛逆了?怎么会有这种事?为什么?”

必山月道:“我说不清楚,你也不必管那么多,只知道他们不会再抓你就行了。”

她又眨动了一下杏眼:“这就不对了,他们是官府的人,你不是,他们不再把郭怀当叛逆了,怎么他们不知道,反倒你知道?”

还真是打破砂锅问到底,还真是难缠。

必山月道:“这些虽是官府的人,但却是地方官府,尤其是远在千里外的‘广东’地方官府捕役,不再把郭怀当叛逆,是他们朝廷刚有的意思,或许他们主子知道,还没有往下交待,他们怎么会知道?至于我知道,江湖上传话本来就快,我是得知自京里传来的信息。”

还得编这么多来解释来源,真是何苦来哉!

就因为听说她到“南海”来,是来找郭怀的。

她道:“他们朝廷又怎么会不把郭怀当叛逆了呢?在他们眼里,郭怀不但是叛逆,而且是大叛逆,情势有了什么改变呢?”

必山月道:“我刚说过,一时说不清楚,你也不必管那么多,”

她道:“我怎么能不管?我不能不管,郭怀在他们眼里是大叛逆,可是在咱们眼里就是大英雄、大豪杰,普天下尊祟,普天下敬仰,这也是我为什么大老远的跑来‘南海’找他的道理所在。如今他们不把他当叛逆了,说是情势变了,情势为什么变了,又变成了什么样,别说我不能不管,普天下咱们这样的都会管,也都得管,你说是不是?”

这话听得关山月心头一阵震动,这事一旦成为事实,普天下皆知,郭怀一定会遭受误会,蒙受委屈,这对匡复大业会不会有不良导引,甚至这会不会是当今朝廷一招兵不刃血,不用发一兵一卒,或者这根本就是张廷玉贪图荣华富贵、数典忘祖,献与他主子的高明毒计?

“海皇帝”、“哭和尚”这两位绝世高人,都已是神仙中人,不会想不到,不会不做评估,不会那么糊涂。只是,这事不能轻泄,叫关山月怎么说?

如今再听了她这看法,关山月不但是非得管她这件事,非得管到底不可,而且,因为是个姑娘家,挺可爱,挺逗个姑娘家,还得不厌其烦,耐着性子,关山月脑海里闪电百转,然后,他这么说:“你说得是,说的是理,只是,我一时说不清楚,我能说得清楚的,只有不管他们是不是把郭怀当叛逆,不管情势怎么变,郭怀永远是普天下尊祟、敬仰的大英雄、大豪杰。”

她偏着头看关山月:“你让我迷糊。”

必山月道:“不必迷糊,记住我的话就行了,或许你如今迷糊,可是你将来一定不会迷糊。”

她道:“那,以你看,等那回去请示的人回来之后,他们会不会撤呢?”

必山月道:“他们一定会撤,我可以担保。”

她还待再说。

必山月没让她再说,转了话题:“说说你吧!”

她道:“我有什么好说的?”

必山月道:“你姓什么?叫什么?从哪里来?”

她道:“我姓高,单名一个梅字,从‘江南’来。”

挺干脆,连犹豫都没犹豫,看样子是真不假。

必山月道:“你说你到‘南海’来,是来找郭怀?”

泵娘高梅道:“是呀!”

必山月道:“你这样想下水到海里去?”

斑梅道::是呀!”

还是干脆。

必山月道:“看样子你会水。”

斑梅道:“当然。”

包干脆。

必山月道:“这是海。”

斑梅道:“海怎么了?我没把它当回事儿,我一家天生会水,我自小就在大江里进出,我有个兄弟比我还厉害,叫‘鱼眼’高恒,空手在江里抓鱼,能在江底待二天三夜。”

那是厉害,一家都是水里的能人。

看样子不像吹。

女儿家谁会吹这个?而且这是在海边,兑现就在眼前,关山月还真为之心神震动,怎么不?江湖之大,无奇不有,的确是卧虎藏龙。

可是,他道:“姑娘,这是大海,不是江河!”

也是,江河毕竟不能跟大海比。

斑梅道:“不跟你争,等我下了水你就知道了。”

看样子,她还是非要下水不可。

必山月道:“可是……”

斑梅道:“你还要说什么?你不是担保他们会撤走,不会抓我了么?”

必山月担心的不是这个,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这么一个姑娘家,在他眼前下水,往这么广大辽阔的“南海”里去找他师兄郭怀?这等于是拿她的性命开玩笑,他道:“你大老远的从‘江南’跑到‘南海’来找郭怀,是为了什么?”

斑梅没答反问:“你知道郭怀这个人?”

必山月道:“知道。”

他当然知道。

斑梅又问:“你知道当初他在京里的事?”

必山月道:“知道:”

斑梅道:“我就是为这来找他,”

这话……

必山月道:“我没听明白。”

恐怕谁也听不明白。

斑梅道:“他是个绝世奇英豪,连皇上都称赞他是-条‘无玷玉龙’,他让我仰慕,让我敬佩,我要嫁给他。”

必山月一怔:“你这么老远,从‘江南’跑到‘南海’来,是为了要嫁给郭怀?”

斑梅没犹豫,也没羞态,毅然点头:“不错!”

这姑娘真可爱,真逗!

必山月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这种事是他头一回碰上,也幸亏让他碰上了,想想,不足为奇,并不值得大惊小敝,以他师兄郭怀这个人,以郭怀当日在京里的作为,的确会让普天下的女儿家动心,的确会让普天下的女儿家情难自禁,只不过有些女儿家能克制、能隐藏,有些女儿家不克制、不隐藏,当初京里那些女儿家,不就是最佳例证?

可是,这回是让关山月碰上了,他不能让她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他不能不管,他得让她改变这个心意。

他说话了:“姑娘说,一家人都天生会水?”

叫姑娘了,或许是因为这姑娘是要来嫁给他师兄的。

斑梅道:“不错,你一定是刚入江湖,下然你应该知道,‘江南’高适海一家……”

必山月道:“高适海?”

斑梅道:“是我爹。”

必山月道:“我就是想知道,姑娘家里有没有大人,姑娘从‘江南’跑到‘南海’来,令尊知道么?”

斑梅也没犹豫,也一点不在意:“不知道,要让我爹知道,那还来得了,就别想再出门到处跑了!”

实话实说,真老实。

还是忘了刚才的事,或者认定官府这些人不再抓她,不会连累她的家人了,认定关山月不是官府中人,也不会给她说出去了?

必山月道:“郭怀知道么?”

斑梅道:“也不知道,干嘛要让他知道?”

必山月道:“他连知道部不知道,跟姑娘连一面之缘都没有,他要是不答应,不愿意呢?”

斑梅道:“他不答应?不愿意?我有什么不好?”

必山月道:“倒不是说姑娘有什么不好,我刚说过,姑娘跟他连见都没见过,姑娘应该知道,这种事得有缘份。”

斑梅道:“我知道,不要紧,我原本就是来碰碰的,他答应,他愿意,我就留下;他不答应,不愿意,我就回去!”

泵娘真是干脆!

不是个死心眼儿,关山月心里为之一松。

早就知道姑娘是个干脆人,是不是不必担心她会死心眼儿?

不一定,有不少女儿家是干脆人儿,可是一碰了这个情字,就变得怎么也想不通、看不开的死心眼儿了,有些男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必山月道:“我不敢说他会不答应,不愿意,我只能说姑娘来晚了。”

斑梅目光一凝:“我来晚了?怎么说?”

必山月道:“他已经娶了!”

斑梅一怔:“他已经娶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必山月道:“昨天!”

斑梅叫出了声:“昨天?就是昨天?”

必山月道:“不错。”

斑梅又叫:“他要的是那家的姑娘?”

必山月道:“姑娘既知道他在京里的事,应该知道两位欧阳姑娘。”

斑梅道:“我知道,欧阳霜、欧阳雪姐妹……”一顿,圆睁杏眼:“难道他娶的是这姐妹俩?”

必山月道:“正是!”

斑梅又叫:“怎么会?他跟这姐妹俩,不是都没有意思,又一直似兄妹,似朋友,甚至似主仆相处么?”

她可是真留意,真知道郭怀的事;

必山月道:“郭怀仗义不望报,欧阳姐妹报恩不忮求,婚事是老人家、郭怀义父的意思,他三个不能违。”

斑梅道:“真的么?”

必山月道:“我没有理由,没有必要编造;”

斑梅道:“你不会是怕我危险,不让我下海去……”

必山月道:“阻拦姑娘下海,阻拦姑娘涉险的办法很多!”

这倒是。

斑梅道:“那是不愿我去打扰郭怀?”

必山月道:“我记得听老人说过,宁拆一座庙,不破一门婚,这是阴德,何况姑娘只是去碰碰,他答应,他愿意,姑娘就留下,他不答应,不愿意,姑娘就回去,谈不上打扰,我只是实情实告,实话实说!”

斑梅道:“‘海威帮帮王——无玷玉龙’娶亲,这是轰动天下的大事,我一路行来,怎么没听人议论?”

看来,她还是有点不信。

必山月道:“姑娘,谁知道?纵然知道,谁又敢议论?:”

还是真的。

斑梅道:“你不说,朝廷不把郭怀当叛逆了么?”

必山月道:“地方官府的捕役都还不知道,百姓又怎么会知道?”

也是理!

斑梅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必山月道:“我是个贺客,昨天刚喝过喜酒。”

斑梅目光一凝:“你是个来-喜酒的贺客?”

必山月道:“是的。”

斑梅道:“那你跟郭怀是……”

必山月道:“朋友。”

斑梅一双杏眼睁大了:“真的?”

必山月道:“姑娘,他们不再把郭怀当叛逆的事,到目前为止,连他们官府知道的都不多,说是郭怀的朋友,可不是什么好事。”

斑梅听懂了,她不再睁大杏眼了,脸色有些不对了,她低下了头,没说话,显然,她也相信关山月说的了。

说是干脆,说是不死心眼儿,说是只来碰碰,郭怀答应,愿意,她就留下,否则她就回去,可是一旦知道郭怀已经娶了,仍是个打击:心里还是会不好受,恐怕这是人之常情,可不是么?对高梅来说,这绝不是值得高兴的事。

就在这时候,关山月那敏锐的听觉听见动静了,他道:“他们撤了!”

斑梅抬起了头,脸上并没有太难过的神色,只是低沉了些:“这是说,他们派回去的人已经回来了。”

必山月道:“是的,”

斑梅道:“请示的结果,跟你告诉他们的一样。”

必山月道:“是的。”

斑梅道:“对我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了,是么?”

必山月道:“不然,他们不能再捉拿姑娘,姑娘也不会连累家人了。”

斑梅道:“如你所说,他们围住我而不动手,只是等我住海里去,我知道郭怀已经娶了,不会再下水往海里去了,他们又怎么会抓我,我又怎么连累我的家人?”

是理!

而且,也都是关山月说的。

必山月微一笑:“我无意邀功……”

斑梅道:“不要误会我的意思,要不是你,他们眼前或许抓不着我,可是等我白跑一趟回来之后,还是会落进他们手里,还是会连累我的家人。”

必山月道:“也不会,他们的主子已经知道他们的朝廷,不再把郭怀当叛逆了。”

斑梅道:“不管怎么说,我总是要谢谢你。”

必山月要说话。

斑梅道:“不说了,我要回去了,得把水靠换下来,请你出去一下。”

这是要关山月出树丛去。

必山月道:“事已经了了,我就此告辞。”

他要走。

斑梅道:“我还不知道你姓什么,叫什么,”

必山月道:“我姓关,关山月。”

话说完,又要走。

斑梅又说了话:“关大哥,你能不能在外头等我一下?”

叫“关大哥”了。

必山月又回过了身:“姑娘还有事?”

斑梅道:“是的,我是还有点事。”

必山月要走也不在这一会儿,他道:“我在外头等姑娘!”

转身出了树丛,出了树丛,没停还走,一直定出几丈外才停住。

应该,人家姑娘家月兑下水靠,换穿衣裳,虽说有树丛遮挡,也不好站太近。

斑梅月兑水靠,换衣裳还真快,不过转眼工夫,就背着她的行囊出来了,一见关山月跑那么远等她,忙走了过去,近前道:“你比我大,又是郭怀的朋友,我虽然没能嫁给郭怀,可是他的朋友就像是一家人,所以我叫你一声关大哥,别介意。”

怎么会?就凭姑娘对师兄这份心,关山月也乐意当她的大哥。

这是关山月只告诉她他是郭怀的朋友,要是实话实说,还不知道她会怎么样呢!

必山月嘴上没说什么,道:“姑娘还有什么事?”

斑梅道:“关大哥是郭怀的朋友,怪不得关大哥多知多晓,还这么行。”

这是夸赞,也是佩服,却因为是郭怀的朋友。

这也显示了郭怀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自己的师兄,关山月不会怎么样,道:“姑娘说还有事,就只为跟我说这个?”

斑梅道:“不是的,我是想知道,关大哥是怎么跟郭怀交上朋友的?”

必山月又不能说实话了:“在京里认识的。”

因为郭怀只去过京里,他也只知道郭怀在京里的事。

斑梅道:“怎么认识的?”

必山月不想多说,打算应付过去就算了,可是过不去,姑娘非让他多说不可。

必山月只好编了:“在一家客栈里认识的,那还是在他初到京里的时候,一见投缘,就这么成了朋友。”

斑梅道:“难怪你们会一见投缘,你们都是当今的奇英豪。”

必山月道:“他是,我不是。”

斑梅道:“你也是。”

必山月道:“你说他是奇英豪是因为知道他在京里的作为,跟他在京里的事迹,那也是天下皆知的事,值得敬佩,值得尊崇,我有什么?姑娘又知道我什么?”

斑梅道:“我说你是当今的奇英豪,你就是当今的奇英豪,虽然我还不知道你这个人,不知道你有什么作为,可是只凭你跟郭怀能一见投缘就够了,英雄惜英雄,不是么?你要不是当今的奇英豪,当今的奇英豪郭怀,怎么会跟你一见投缘?就拿眼前事来说,你不是官里的人,不动手,只凭几句话就能让横行霸道、穷凶恶极的官府鹰犬乖乖撤离,这不是一般江湖人能够做到的。”

她是这一套理,她这套理不是说不通。

必山月不想多说,不想辩,道:“姑娘要是非这么抬举不可,也只好任由姑娘抬举了。”

斑梅粉颊上突然泛现了异样神色,那似乎是遗憾,她道:当时我要是也在京里该有多好?不就能同时认识你们俩了么?”

必山月没说话,他没好说什么。

斑梅又道:“如今我虽然已经认识关大哥你了,可是我还不认识郭怀,连见也没见过他,这辈于恐怕认识不了,见不着了,我跟他没这个缘份。”

神色一转阴暗,不止伤感,一双杏眼里都闪现了泪光。

对郭怀,简直到了痴的地步。

必山月感动,也不忍,他忍不住安慰:“不见得,缘有多种,一种没有,未必就都没有。”

他不好说得太明白,只好这么说,

斑梅凝目:“真的么,这辈子不能嫁给他,能跟他做朋友,见他一面,甚至看他一眼,也就知足了!”

可真是痴!

不认识,甚至连见都没见过,竟然用情这么深,这真是奇事,难道这纯是崇拜使然?

必山月把话题转向了:“姑娘还有别的事么?”

斑梅道:“关大哥从哪里来?如今要往哪里去?”

必山月没说从哪里来,只说要住哪里去:“我往北去。”

也没明说地方,往北去地方大了!

斑梅自以为她知道,道:“关大哥要回京里去,关大哥什么时候到‘江南’来走走!”

必山月还没有说话。

斑梅又道:“虽然是这么样碰见,这么样认识,可是我又觉得跟关大哥投缘,我把关大哥当家人,不希望跟关大哥这份缘,到此尽了……”

必山月又为之感动,道:“姑娘放心,来日有空,我一定会到‘江南’拜望。”

斑梅道:“关大哥,说什么拜望,只是盼你能到‘江南’来,让我再见到你。”

泵娘倒是实话实说,真是个性情中人,跟关山月只不过如此碰见,这样认识。

这就是缘,这就是缘份。

必山月忍不住为之激动:“姑娘放心,我一定会让姑娘再见着我。”

他知道,姑娘的这份情,不是男女之情,姑娘的女儿之情,已经给了师兄郭怀,如今的这份情,是朋友之情、兄妹之情、家人之情,所以他感动,他能做这个承诺。

斑梅一双杏眼中竟又现泪光,道:“那就好,到了‘江南’,关大哥只要说一声会水的高适海,不愁找不到我家,不愁见不着我。”

必山月道:“我记住了。”

斑梅道:“耽误了关大哥这么半天,关大哥请吧!”

这是让关山月走了。

必山月道:“姑娘不让我客气,就不要跟我客气,来日‘江南’见!”

他走了!

望着关山月不见,高梅也走了。

走的时候跟来的时候不一样,来的时候走得快,有精神;走的时候走得慢,无精打采。

泵娘才十六、七,已经受到情的折磨了!

问世间情是何物?它真能让人生?让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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