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不是够请穷家帮帮忙呢?”
“在城外,你先碰的神力铁王,进城后又惹那位都主,两次进去两次出来,连洪门天地会这个第九旗都没拿你当朋友,是不是?
李燕月呆了一呆道:“穷家帮好灵通的消息,好广大的眼线——”
顿了顿,接问道;“你是说我从张家口马大爷那儿来,但是洪门天地会驻京的第九旗都不拿我当朋友,我还能指望穷家帮帮我的忙是不是?”
“你算得上是个明白人。”
“但我却到现在不明白,洪门天地会这个驻京的第九旗,为什么不拿我当朋友?”
“至少你应该明白,穷家帮为什么不能帮你的忙?”
这要饭化子能说会道,词锋锐利。
李燕月道:“那么你也应该明白,如果我不是朋友,你不可能到现在还站在这儿说话。”
半大要饭化子先呆了一下,但旋即又道:“这年头披着羊皮的狼到处都是,穷家帮也见过了不少。”
李燕月双眉上皱,但面对这个忠义穷家帮的弟子,他又不得不忍了下来,道:“既然这么说,我也实在没办法证明我是友非敌,那么这么办,我什么都不问,只请你穷家帮帮个忙,给张家口的马大爷送个信儿,就说京里的第九旗出了事,行不行?”
“不行,我刚说过,穷家帮不是专为人跑腿送信的,再说穷家帮又怎么知道,你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李燕月有点忍不住了。
他双眉一扬,沉声道:“我安的是什么心,你就在左近,这洪门天地会第九旗是不是出了事情,究竟出了什么事,你比我清楚。”
半大要饭化子冷然道:“谁说我比你清楚,我什么都不知道。”
李燕月实在忍不住了,两眼暴睁,两道威棱直逼半大要饭化子:“这就是你们穷家帮的帮规家教?忠义穷家帮的帮规家教,怎么会教出你这种弟子,要不是看在‘忠义穷家帮’这么个字,我非好的教训你一顿不可。”
话落他转身要走。
就在他转身要走的刹那间,他两眼威棱电闪,沉声道:“又是哪位高人?”
几几乎与李燕月沉喝的同时,一条矫捷黑影急射而至,直落李燕月面前。
半大要饭化子抢步上前,恭敬躬身:“二叔!”
影定人现,来人是个中年化子。
中年化子的长相好威猛,身躯魁伟高大,活似半截铁塔头如笆斗,环目隆准,一张大嘴配上一部乱草似的络腮胡,这是在这儿,才知道他是穷家帮的人,若换个地方.半夜里准会让人以为是哪座庙里的判官跑了出来,能把人吓昏死过士。
中年化子没理半大化子,环目炯炯紧盯李燕月:“多谢阁下,你可以出手逼迫敝帮这个弟子却没有出手逼迫他。”
李燕月道:“这样已经是让人敌友难分了,要是再出手逼迫贵帮这位兄弟,岂不是让人误会更大,容我请教——”
中年化子道:“不敢,穷家帮北京分航贺蒙。”
李燕月道:“‘托天巨灵’贺蒙?”
中年化子贺蒙微一怔:“阁下怎么称呼?”
“李燕月。”
“阁下知道贺蒙?”
李燕月道:“我何止知道托天巨灵,穷家帮上自帮主、长老、护法、巡察,内外十堂,以及各地的分舵主,我都知道,而且知道得相当清楚。”
“啪!”’贺蒙环目中精芒闪动道:“看来我有再请教的必要。”
‘不敢,所以让这位兄弟带我上贵分舵去为的就是要见贵分舵主跟贺二爷,但是他不肯带我去,如今既能在这儿见着了贺二爷,我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我来自‘五台’,经张家口到了京里,但是要间我真正的来处,该是北天山。”
贺蒙一怔道:“北天山?”
李燕月接着道:“北天山有座‘孤遗山庄’,山庄里有位老人家自称‘孤遗老人’——”
贺蒙忙道;“阁下是——”
“老人家的徒弟,唯一的徒弟。”
贺蒙环目暴睁,精光暴射:“阁下叫贺蒙怎么相信——”
李燕月淡然一笑道:“记老人家跟我说过,他当年跟贵帮上一代的帮主也就是贵帮上现在的大长老苍天长老有过这么一句口头约定,异日一旦有人带着两句‘日月万代,穷神千秋’到江湖上来请贵帮全力协助。”
贺蒙猛一阵激动道:“那是阁下抬举穷家帮,应该是一旦有人带着两句‘日月万代,穷神千秋’到江湖上来穷家帮上下听候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穷家帮贫蒙参见少令主。”
他神情一肃转望半大化子沉喝:“小子还不给我拜下。”
半大化子早就看怔了,也听怔了,闻言一震而醒,一整鹑衣就要跟贺蒙一起拜下。
李燕月伸手架住两个:“两位不要多礼,我不敢当。”
他只是从容泰然地伸出两只手,贺蒙跟半大化子却拜不下去。
贺蒙道:“少令主——”
李燕月道:“贺二爷,咱们各交各的,只贵分舵跟两位拿我当个朋友,于愿已足。”
贺蒙转脸望半大化子:“听见没有,小子,都是你,差一点错过了少令主。”
半大化子刚才挺精明挺世故的,如今却一下子深红了睑。
李燕月道:“不怪这位兄弟,是我没见着老一辈的,不敢轻易表明身份,兄弟他守口如瓶,坚不吐实,千对万对。”
贺蒙道:“少令主,您别兄弟兄弟的折他,他叫阮玉,我大哥五个徒弟,他行五,所以分舵里都叫他小五。”
半大化子阮玉咧着嘴窘笑:“少令主,小五给您重见一礼,也算是给您陪罪了。”
这次他快,随话接身,就要拜下。
但是他还是没能快过李燕月,他刚要矮身,李燕月的一只右掌已经抓住了他的胳膊:“五兄弟,等你自信能快过我的时候,再赔罪也不迟。”
贺蒙道:“恐怕他这一辈子也赔不了这个罪了。”
阮玉咧着嘴直窘笑。
贺蒙又道;“少令主,请莅临分舵坐坐。”
李燕月道:“时候不早了,我不打扰了,好在以后有的是机会,我急着要知道洪门天地会这第九旗到底出了什么事?”
贺蒙道:“小五,还不快禀知少令主。”
阮玉一整脸色道:“少个主,您抵京以前,洪门天地会这个第九旗来了个人,您抵京以后,也就是今天白天,又来了个姑娘,我们没模清他们都是些什么人,不过我们知道他们都是从张家口来的,约莫二更时分,这座宅子里发生了一阵争吵.然后就静寂下来,没想到人已经走了,不知道从哪儿走的。”
李燕月皱皱眉:“有这种事,那位姑娘可能是马大爷的掌珠马丽珠马姑娘,只是她到京里来干什么了?”
“这就不知道了。”
“在我抵京之前来的那个人,什么模样?”
“始终没能着真切,他一顶大帽遮住了大半张脸,行动很诡秘,不过着上去年纪不大,顶多二十来岁,个于不高不矮。”
“这是谁?从张家口来,在我之前抵京,莫非是马大爷派来传达令谕的?洪门天地会有的是飞鸽传书,用不着派专人跑这一趟——”
贺蒙道:“小五儿,你说人走了,你根本不知道?”
阮玉道:“是的二叔,后来少令主从后院里出来,我还以为是‘洪门天地会’第九旗的人呢。”
贺蒙道:“这么些个人都走了,你怎么会一点儿也不知道?”
阮玉忙道:“二叔,我可没偷懒,始终就在这座宅子附近。”
李燕月道:“贵分舵监视洪门天地会这第九旗——”
贺蒙道:“原来没有,都是一条路上的,怎么好监视,敝分舵用洪门天地会第九旗之间,虽然没有来往,没有互通声息,但是一直各干各的,井河不犯,这次派小五到附近来。完全是为了模您的底——”
“呃!”
“您是从他们张家口来的,他们对待您却不住对自己人,尤其是您进过两趟内城,一次是神力鹰王府还有的说;一次你进了查缉营,也能平安无事的出来——”
“那是铁王保我出来的,不打不相识,我跟铁王交上了朋友,还居然跟我很投缘。”
“铁王本就是宦海奇英豪,只要投缘,跟谁都能交朋友,可惜的是,他们之中这种人物只有这么一个。”
“最好不要多。”
贺蒙一怔,旋即道:“您说的是。”
李燕月道:“不管他们谁从张家口来,不管他们怎么走的,都上哪儿去了,只要没发生变故,那就是他们洪门天地会的家务事,咱们外人不便过问,但是他们既接了马大爷的令谕,却对我这么不友善,这件事我不能不弄个明白,恐怕跟先我而至的那个人有关,是不是可以麻烦贵分舵帮我找这个人——”
贺蒙道:“说什么麻烦,这叫分舵上下怎么敢当,我马上派人去找,别的不敢说,找个人还不难。”
李燕月道:“偏劳之处,我先谢了,我住哪家客栈,贵分现一定知道——”
贺蒙道:“知道,一有消息,马上派小五儿给您送信儿去。
“那么两位请回吧,请代我转奉贵分舵主,来日我再登门拜望。”
一不敢,告辞。
贺蒙跟阮玉抱拳躬身,腾射而去,疾闪不见。
就像李燕月自己说的,只要没发生什么变故洪门天地会的家务事,外人不便过问,所以他也没管人是怎么走的,他上哪儿去了?贺蒙跟阮玉走了之后,他也离开了宅院,回到了客栈。
又一次的平安无事回到客栈,当然又让客栈的掌柜跟伙计又一次的目瞪口呆。
他们实在琢磨不透,李燕月究竟是个干什么的?
可是他们对李燕月,却是特别的客气,特别的殷勤周到了。
口口口
查缉营统带富衡的签押房里,灯亮着。
盎衡穿戴整齐,一个人负手踱步,神情有点急躁。
突然,外头有人恭声发话:“禀统带,人到了。”
盎衡立即停住,满脸怒容;“叫他进来。”
‘喳。”
一声恭应之后,签押房里进来个人,赫然竟是那位郎少爷郎玉奇。
他刚施下礼去,富衡劈头暴叫:‘你上哪儿去了,找你都找不到。”
郎玉奇脸上堆着笑,话答得不慌不忙,“回统带的话,卑职替统带建功去了。”
盎衡为之一怔:“替我建功去了,替我建什么功?”
郎玉奇赔着笑道:“回统带,卑职把洪门天地会外十旗里的驻京第九旗,外带洪门天地会双龙头马鸿元的独生爱女都给您拉过来了,您说,这算不算是功?”
盎衡的两眼,刹时间睁得好大:“郎玉奇真的?”
“这是什么事,卑职何来天胆,敢欺瞒您,如今人都在卑职手里,您要是愿意,可以随时召见他们。”
盎衡为之大喜,猛然一阵激动,激动得连身份都忘了,一巴掌拍上郎玉奇的肩头叫道:“郎玉奇,有你的,当初我就看出你是个人才,所以才选派你到洪门天地会去卧底。”
郎玉奇丝毫不掩饰他的得意之,微微欠身道:“谢谢统带的提拔跟夸奖,玉奇蒙统带知遇之恩,敢不竭智婵忠以报。”http://210.29.4.4/book/club富衡满脸激动,满脸惊喜,连连摇头:“不容易,不容易,太不容易了,玉奇,你用的是什么法子,能把洪门天地会整个第九旗都拉了过来。”
郎王奇因得意而微傲,道:“也没什么,卑职只是掌握了那个九旗主的小辫子,他不听卑职的,就是死路一条,躲到天涯海角都躲不掉,他只好托庇于咱们了。”
盎衡连连点头:“好,好——”
忽一怔,凝目接道:“玉奇,要说你把洪门天地会的第九旗都拉过来了,我相信,可是马鸿元的女儿——”
郎玉奇截口道:“因为她是马鸿元的独生爱女所以统带难以相信?”
“不错。”
“也的确是让人难以相信,哪有做女儿的背叛生身之父的,不过好在马丽珠她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深懂在家从父,既嫁从夫的道理。”
盎衡怔了一怔:“怎么?马鸿元的女儿嫁给你了?”
“她本来就是卑职的未婚妻,马鸿元愿意把他这个独生爱女的终生交给卑职,不过她跟卑职成亲之事,事先并没有征得马鸿元的同意,好在只是夫妻之实,不是夫妻之名,将来等他同意之后,再补行嘉礼也不迟。”
“呢!”
郎玉奇笑笑道:“卑职得到她这件事,是那位第九旗的旗主帮的大忙,您说,那位九旗主能不听卑职的么?”
盎衡深深地看了邱玉奇一眼,大笑:“玉奇,你不但是人财两得,而且还名利双收呀!你放心,我明天一早就禀报提督,少不了你的奖赏的。”
“多谢统带提拔,多谢统带恩上加恩,请统带示下,这些人怎么安排?”
“以你看呢,怎么安排合适?”
“卑职愿意先听听统带的指示。”
“干脆等我明天禀报提督,把他们都安置在营里好了。”
“方便么?统带。”
“没什么不方便,我是提督跟前的大红人,我说什么提督还听得进去。”
“不,统带在职以为还是别让他们住进营里的好。”
“为什么?”
“禀统带,京里前明遗孽的秘密组织很多,咱们不妨利用他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挑起他们之间的纷争,然后咱们再坐收渔人之利,不是更好么?”
盎衡一巴掌拍上桌子,激赏地道:“郎玉奇,你何止是个人才,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是,不过,统带,卑职希望能先杀李燕月。”
盎衡道:“我正要告诉你,我找你来也就是为这件事,姓李的让铁王保走了。”
郎玉奇一怔:“您怎么说?”
“铁王把他保走了。”
“神力鹰王?”
“不是他还有谁,朝廷还有几个铁王?’
“您怎么会让这个主儿把姓李的保走了?”
“不让他保,你说得轻松,这个主儿是提督惹得起,还是我惹得起,连中堂都不愿轻易招惹他,要不然会留他到如今!”
“统带,姓李的是个叛逆啊!”
“他真是个叛逆?”
“用职的话您还不相信吗?”
“不是我不相信你的话,这种事要有证据,没有证据,我只有让铁王带走。”
“这——”
盎衡忽一凝目,道:“对了,铁王亲口答应的,只要能证明姓李的确是个叛逆,他愿意亲手把姓李的交还给查缉营,你能不能指证他?”
“当然能,只要把卑职过去卧底洪门天地会的事抖露出来,卑职的指证,应该是最有力。”
“那……”
“但是卑职不能出面指证他。”
“为什么不能?”
“统带要是卑职出面指证,非得把卑职过去卧底洪门天地会的事抖露出来不可,否则就难以取信于人,可是那么一来,卑职卧底的使命就到此为止了,而目卑职费尽心思拉过来的那个第九旗也同时失掉了价值,您是要一个叛逆,还是要无数的叛逆,此中的利害,您自己做一个选择。”
一番话听得富衡皱了眉,一拍桌子道:“明知道他是个叛逆,却只有眼睁睁的——”
“统带,卑职个人恨他犹胜于他是个叛逆,可是,统带,咱们明知道是叛逆而不敢轻举妄动的,不只姓李的这一个如今有这么一个可以挑起他们之间纷争,而使咱们坐收渔人之利,用他们的鲜血,染红统带顶戴的机会,统带实在不应该放弃,实在不应该因小而失大!”
盎衡脸上掠过异样神色,愤然点头:“呃,对有道理,那我听你的,任他去——”
“等咱们一网打尽了别的叛逆,再回头来收拾他,也未迟啊!”
盎衡连连点头:“好,就这么办,就这么办。”
郎玉奇道:“统带,洪门天地会外十旗这个第九旗人太多我不敢让您-一召见不过我要请您召见一下那位九旗主。”
“玉奇,我没有不相信你。”
“您误会困职的意思了,在这个时候略施小惠,让他有被器重之感,往后他会死心塌地为咱们卖命的,只抓住他这一个,他自然就会替咱们抓住别个。”
盎衡两眼下闪异采,大笑道;“啊!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玉奇,你真是个大才,好,你把他叫进来吧。”
郎玉奇立即喝道:“来人。”
一个精壮汉子应声走了进来,那是统带富衡的贴身护卫。
郎玉奇道:“二道门儿有我一个朋友,统带要召见他,去把他带来。”
那精壮汉子转望富衡。
盎衡沉脸摆手:“郎班领的话,就是我的活还不快去!”
那精壮汉子这才恭应一声,施礼而去。
郎玉奇笑笑道:“看来在他们心目中,谁也取代不了统带。”
盎衡一笑道:“我的护卫当然听我的,谁想取代我。”
郎玉奇微微笑了笑,没说话。
没一会工夫,急促步履声由远而近,来到门口,听见那精壮汉子恭声道:“启禀统带,人已带到。”
郎玉奇抢着道:“统带有请。”
门外一声答应,随见那位九爷哈腰低头走了进来。
郎玉奇道:“九旗主,这位就是我们统带富大人。”
那位九爷连头都没敢抬,便道:“罪民符北成叩见统带。”
他居然双膝落地,跪了下去。
盎衡唇边闪过一丝笑意,上前一步,伸手去扶:“符壮士何罪之有,快快请起。”
符北成随扶站起,仍低着头:“谢统带不罪之恩。”
盎衡道:“符壮士明大义,弃暗投诚,不但无罪,而且有功,从现在起,你那第九旗就是查缉营的一个班,符壮士作就是当然的班领,暂时委屈,有功再行携儿。”
符北成猛抬头,满脸感激之色道:“统带恩典,符北成敢不粉身碎骨以报。”
“说什么粉身碎骨,我还舍不得呢!从现在起,你应该改口自称卑职了。”
“是,用职遵命。”
“玉奇,交代他们跟符班领联络,编造名册,即日计算粮饷。”
“是。”
盎密跟郎玉奇合演的这幕戏,把个符北成感激得差点涕泣横流,颤声一句:“统带——”他又要往下跪。
盎衡含笑扶住了他道:“时候不早了,你们回去吧!”
邱玉奇、符北成恭声答应,各施一礼,双双退了出去。
望着邱玉奇府北成两个人出了签押房的门,富衡想大笑,可是他忍住了,只在脸上浮起了一丝令人难以意会的异样笑容。
口口日
李燕月刚进客栈的柜房,掌柜的马上就从柜台里迎了出来:“李爷,有人找您,等了您半天了。’李燕月道:“呢!难找我?”
掌柜的像是生怕人听了去,低声道;“还是神力鹰主府的爷儿们。”
李燕月为之一怔:“人呢?”
“在您房里坐着呢!”
李燕月没多说,也没多问,谢了一声就往后去了。
神力鹰王府的爷们儿,必是铁王的四个猛护卫,可是都这时候了,他也刚从神力鹰王府回来,这时候来客找找他干什么?
边想着,人已进了后院,只他住的那间上房里亮着灯,许是听见了步履声,有人从里头探头出来往外看,可不正是铁王四个猛护卫里的一个,只听他道;“李爷回来了!”
一句话刚说完,又一个出现在他身后,两个人急步出屋迎了过来:“李爷,您上哪儿去了,我们都急死了。”
李燕月道:“怎么,有事儿?”
“王爷请您马上上府里去一趟。”
“王爷从宫里回来了?”
“早就回来了。”
“王爷找我有什么事儿?”
“我们不清楚,王爷只交待我们,请您马上去。”
李燕月怎么好不去,迟疑了一下道:“好吧。”
“那您别进去了,咱们走吧。”
一个说话,另一个飞步奔进屋,熄了灯,出来还顺手带好门。
两个猛护卫是带着一匹坐骑来的,三人三骑如飞驰进内城,到了神力鹰王府,铁王背着手,正在厅里焦急的踱步,一见面先训了两个猛护卫:“怎么这么老半天。”
李燕月道:“王爷,我到别处绕了个圈子,刚回客钱。”
铁王一听李燕月说了话,不再训俩个猛护卫了,转过脸来道:“咱们走吧。”
李燕月道:“走?上哪儿去?”
铁王道:“见皇上去。”
李燕月一怔道:“王爷,我不是跟您说过——”
“我也跟皇上说了,可是他非见你不可,我跟他说你不方便进宫,他安排了别处见你,你说我还能说什么。”
“别处,什么地方?”
“团城。”
“团城?”
“就为要见你,他今天晚上去了团城,身边只带着小太监,连侍卫都不准进去。”
李燕月道:“看样子,我恐怕是不能不去。”
铁王道:“你要是真不愿意去,自有我扛了,他拿我没办法。”
怎么好让王爷为难,虽说官家不会拿铁王怎么样,但是这对官家的面子总是不好。
李燕月脑中盘旋的一下道:“我还是跟王爷去一趟吧!”
“走。”
铁王二话没说,拉着李燕月就走。
坐骑早就备好了,铁王一个护卫不带,只他跟李燕月两人两骑驰向了紫禁城。
铁王带着李燕月绕了个大圈子,从神武门进了紫禁城,由铁王带领,自是通行无阻,而且蒙古神力鹰王特准紫禁城骑马,一直到了‘北海’,两个人才下马步行。
内廷庄严、宏伟,美轮美奂的胜景,李燕月是生平头一回瞻仰,着在眼里,心里不知道有几许悲痛、难过。
以他‘日月令主’衣钵传人的身份,见了那位皇上还得行大礼,不是冲着铁王他根本就不愿意来,不是现在不便回头,他真想扭头就走。
内廷禁卫之森严,也不是没到过禁宫大内来的人,所能想象得到的,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或明或暗,全是带刀的大内侍卫。
禁宫大内之中灯火之明亮如同白昼,身躯魁伟威猛,是铁王他一无二的招牌,远近都看得见,谁敢拦,谁敢问?
一直到了团城之下,刚要上石阶,一声沉喝划破寂静夜色从高高的石阶上方传了下来;“什么人?”
铁王沉声道:“铁海东。”
这可真应了江湖上那句‘人的名,树的影’,高高的石阶上立即出现两名持刀大内侍卫,恭谨躬身:“王爷。”
铁王一摆手,两名大内侍卫立即闪退开去,铁王立即带着李燕月登上石阶。
走上石阶,眼前是一座座画栋雕梁的殿宇,铁王带着李燕月一阵东弯西拐,到了一间房前,门关着,灯光外透,里外静悄悄的。
铁王扬声道:“铁海东见驾。”
门马上升了,当门而立的是个长相清人的廿岁上下小太监,一见站在门外的铁王,立即打下千去:“王爷。”
铁王一声‘起来’,带着李燕月进了门,里头是间精雅的书房屋角点着檀香,香气扑鼻沁心。
就在书桌后头.背着手站着一个人,年轻人,穿一袭黄袍,戴一项金冠,玉面朱唇,龙眉风目,一身书卷气,换件衣裳简直就是个美书生。
但是他比书生多了一种隐隐低人的威严。
李燕月一眼就认出,这位就是当今的皇上,年号康熙的玄烨,也就是五台老增,逊皇帝年号顺治的福临的皇三子。
只听铁王道:“皇上,这就是李燕月。”
其实,李燕月一进门,年轻皇上的一双凤目就盯上他了,凤目中绽放异采,满脸是惊异之色,如今铁王话声一落,年轻皇上立即定过了神,月兑口道:“好人品,连我都比不上。”
李燕月听见了,他不便说什么,也不愿说什么,欠身道:“草民怀有逊皇帝的信物及密诏,不敢行大礼,请圣上恕罪。”
铁王微微一怔。
年轻皇上也微微一怔,他没有不快之色。也没多说什么只道:“让我看着逊皇帝的信物以及密相。”
李燕月当即取出那颗念珠跟锦囊,小太监忙过来双手过顶接过去,然后转向书房跪下,两手仍然高举过头。
年轻皇上神情一肃,伸双手接过去,先看念珠,再看锦囊,然后把原物又交给小太监,递还李燕月。
年轻皇上抬眼望李燕月,神情肃穆之中带着些轻微的激动:“逊皇帝可安好?”
李燕月道,“逊皇帝安好。”
年轻皇上道:“我原以为逊皇帝既入佛们,就不管国事朝政了,事实上铁王早年也去过几次五台山,都没看见他老人家,没想到……我很惭愧,也很惶恐,尤其觉的愧对逊皇帝。”
李燕月没有说话,他不便接口,也不愿接口。
年轻皇上微微吸了口气,平静了一下自己又道:“你就是那个打死人熊的人?”
李燕月微一怔,望铁王。
铁王道:“那只人熊是皇上去西山打猎的时候捕获的,由我押它回京,半路上既发生了那种事,我不能不实情实禀,实话实说。”
李燕月这才应道:“是的。”
年轻皇上道:“逊皇爷既然把重责大任交付给你,事实证明你也确有过人的身手,我很放心。”
李燕月道:“圣上明鉴,那些人党羽众多,实力雄厚,绝不比人熊好斗。”
“这个我知道,但是我非除去他们不可,要不然不但皇柞难保,我也让他们压得永远抬不起头来。”
李燕月没说话,他仍然是不便接口,也不愿接口。
“老实说,我并不怕他们,而是我不能不有所顾忌,现在我有了铁王跟你,我就可以不必有什么顾忌——”
“不,您最好还是有所顾忌,即便没有,也要让他们认为您是有,其他的事,有铁王跟草民等。”
年轻皇上道:“你的意思我懂,你们打算怎么着手怎么办?”
李燕月道;“铁王爷卫护禁宫大内,外头的事,自有草民。”
“这个我听铁王说了我要知道你是打算怎么着手,怎么办?”
李燕月犹豫一下,没说话。
铁王道:“皇上能不能不问?”
年轻皇上道:“怎么,跟我也不能说?’
李燕月道:“不是跟你不能说,而是你没有必要知道这些事。”
“我没有必要知道过的事?谁说的?我要是没有必要知道,谁有必要知道?”
李燕月道:“这种事您知道越少越好,最好什么都不知道。”
“难道你怕我泄密?”
“草民不敢,草民只是不愿圣上从此多一桩心事,这桩心事会让您担惊害怕.寝食难安。”
铁王沭然道:“皇上,李燕月说得对。”
年轻皇上道:“可是——”
李燕月道:“圣上要是没有逊皇帝派草民来这件事,你又当如何?”
年轻皇上呆了一呆,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铁王道:“您就全当没有这回事儿好了。”
年轻皇上道:“可是你只一个人,又是个百姓,怎么能……”
李燕月截口道:“圣上,逊皇帝不会想不到这一点,是不是?”
年轻皇上一怔点头:“这倒是,好吧!不问了。”
李燕月道:“圣上要是没有别的事,草民是否可以——”
年轻皇上抬手一拦道:“不忙,太后要见见你。”
李燕月一怔,转眼望铁王。
铁王也是一脸惊诧色:“皇上,说好了的——”
年轻皇帝皱着眉道:“我知道跟你说好了的,可是太后知道了,非要见他不可,你说我能怎么办?”
“太后怎么会知道?”
“太后知道你进宫来见我了,等大后想见你的时候,你已经走了,太后问我你进宫有什么事情你叫我怎么说,瞒着太后,我忍心吗?”
铁王沉默了一下说道:“您没有错,李燕月说得更对,您知道的越少越好,最好什么都不知道——”
转望李燕月:“既然来了,皇后有了懿旨,皇上的话也已经出了口,不能不见。”
李燕月只有答应了一声,别的他还能说什么。
年轻皇上立即叫道:“小如意。”
小太监趋前施礼恭谨答应。
年轻皇上道:“可以请大后启驾了。”
小太监恭应一声,急步出去了。
铁王道:“这时候访太后出宫上这儿来——”
年轻皇上道:“谁说这时候才请太后的?太后早就在瀛台等着了。”
铁王一怔转望李燕月:“对这件事皇家做的也够隐秘了。”
李燕月没说话他能说什么?
其实,他也知道,为见一个平民,让皇太后先出宫到瀛台来等候,这恐怕是绝无仅有的事,至少在爱新觉罗氏王朝,是绝无仅有的事。
团城离瀛台不远,没一会儿工夫,就听得杂乱步后声由远而近,小太监小如意先奔进来叩禀道:“启禀皇上,太后驾到。”
这是为了保密连远近的传呼都免了。
年轻皇上神情一肃立即迎前几步,垂手恭立。
铁王也略整穿戴,侧身向外。
杂乱的步履声停在外头,只一阵轻漫步履一直传进来,随着这阵步履声,一个美艳旗装姑娘扶著位雍容华贵、身着宫装的老妇人走了进来。
那位美艳旗装姑娘,看得李燕月跟铁王一怔,不正是那位美郡主么。
美郡主可寒着一张脸,没看铁王跟李燕月一眼,不,美郡主用她那眼角的余光,偷扫了李燕月两下.年轻皇上行下大礼:“儿臣恭迎母后。”
他这一行大札,铁王跟小太监小如意,自然也跟着行下了大礼。
只有李燕月微躬身躯站着没动。
美郡主立即变脸叱道:“大胆你竟敢——一”
李燕月不慌不忙,截口道:“太后恕罪,草民身怀逊皇帝信物和密诏,不敢行礼。”
这回该美郡主怔住了。
她一怔之后立即叫逅:“怎么说,你——”
只听太后道:“玉伦,有什么话待会见再说。”
美郡主玉伦忙道:“老佛爷,玉伦说的那个大胆狂徒,就是他呀!”
太后为之一怔一双凤目深深地看了李燕月两眼,居然没说话,转过脸去扶起了皇上,由皇上跟美郡主玉伦挽扶着,走向里头,坐在上位。
皇上跟美郡主玉伦,一个人侍立一边,美郡主玉伦一双美目瞪得老大,直直的望着李燕月,娇靥上满是诧异色。
只听大后道:“就是他?”
年轻皇上道:“是的。”
转脸叫道:“李燕月。”
李燕月跨步上前,躬去:“草民李燕月,见过太后。”
太后微微抬手,神色焦急:“快把逊皇帝的信物跟密诏拿来我看。”
李燕月答应了一声,又取出了那颗念珠跟锦囊。
小如意过来接过去,转身跪呈。
太后接过念珠跟锦囊,先看念珠后着锦囊,眉宇间先泛怨恨之色,转眼间怨恨之色隐去,代之而起的,是涌自一双慈祥凤目的泪光,手微颤,声微哑道:“能见着这些,也等于是见着他了,是他的东西,是他的手笔,也没有错——”
一顿抬眼望李燕月道:“你是在什么地方见着逊皇帝的?”
“回太后,山西五台。”
“你原在哪儿,逊皇帝怎么会找上了你?”
“家师是逊皇帝的方外至交,每年大雪封山之际,逊皇帝跟家师,总要在五台绝峰奔棋三局的。”
“呢,原来是这样,逊皇帝可安好?”
“回太后,逊皇帝安好。”
太后一阵激动,两行泪珠夺眶而出:“他是该安好,他也算遂了心,如了意,只是国事朝政,还有我母子——”
年轻皇上立即轻声道:“母后,阿玛这不是差李燕月进京来了吗?”
太后闭上了一双凤目,微趋平静之后才又睁开了两眼:“海东曾经上五台好几次都没见着,我还以为他——唉。不管怎么说,这也颇能让人安慰了——”
一顿,转望铁王:“海东——”
铁王恭声道:“太后。”
“多亏了你。”
“是逊皇帝心在庙堂、不忘国事朝政,海东没做什么、李燕月不说,海东也不知道。”
郡主玉伦瞪大了一双美目,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这时候突然叫道:“这是怎么回事,老佛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后还没说话,铁王已道:“太后、海东斗胆,您不该带玉伦来。”
美郡主玉伦双眉一扬,叫道:“不该带我来,你什么意思?”
铁王浓眉一掀,就要说话。
太后道:“海东,我知道你是为皇家,可是玉伦进宫来看我,我总不能叫她走,你是知道,这些年也多亏玉伦时常进自去陪我,要不然我的日子更难过,她就跟我的女儿一样,她不会害我跟皇上的。”
铁王道:“海东知道这是实倩,海东只是怕玉伦口没遮拦,一旦犯了小性子,能什么都不管的。”
“我知道,我会说她的。”
“是”
美郡主玉伦道:“老佛爷——”
太后道:“玉伦、你听我说.不能怪海东、这件事关系太过重大——”
接着,太后当众把本未跟美都主玉伦说了一道。
静静听毕,玉伦不气了,从她那张吹弹欲破的娇颜上,也看不见习蛮、任性的神色了,代之而起的是一片肃穆,道:“玉伦知道了,您放心,今天晚上的事,玉伦跟谁也不会说。”
安地转过脸去对李燕月:“怪不得你那么大胆,怪不得你那么神气,原来你是有恃无恐,我告诉你,眼前事撇开不谈,我跟你还没完呢。”
李燕月没说话,当着这几位,他能说什么。
太后说“海东,玉伦提起来了,我倒要问问,到底怎么回事,玉伦她没完没了的?”
“玉伦没跟您禀告?”
“我要听你说的。”
铁王尽避威震天下,连皇上也让他三分,但是在这位老太后面前他还得恭谨有加,不敢有丝毫逾越,当然老太后对这位铁王用的是恩,而不是威。
英雄不屈于威武,但两字恩义却能使他低头。
铁王把李燕月大街之上遇玉伦,玉伦向他求助,他把李燕月请进内城神力鹰王府的经过,从始至终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太后转脸向玉伦:“是不是这样?”
玉论道:“是这样。”
“海东有没有增添什么,遗漏什么?”
“没有。”
太后点点头:“那么我恕他无罪,你有什么话说?”
玉伦一怔旋即不依:“老佛爷——”
太后正色道:“玉伦,你能让人家说我护短吗!”
方作正扭动撒娇的躯体不动了,微低下头道:“玉伦不敢。”
太后握住了玉伦的手:“别跟人家过不去,人家是来帮咱们皇家忙的,人家冲的是逊皇帝,要不然凭人家,是不会把咱们放在眼里的,你是我最宠爱的,他是咱们皇家希望的寄托。
从今后跟海东一样也拿人家当个朋友,跟他一块几对付外人懂吗?”
玉伦点了点头,旋即抬眼望李燕月,娇靥微冷:“你好大的造化,不是冲老佛爷,我绝跟你没完。”
铁王道:“幸亏有个老佛爷能降你!”
玉伦道:“你也不差,把我欺负够了。”
太后眼光投向李燕月:“逊皇帝的信物跟密诏,就先放在这里。”
李燕月一怔:“启禀太后,草民有下情禀告。”
“怎么,你想拿回去?”
老太后是个明白人。
李燕月道:“草民不敢,只是草民来京之时,逊皇帝一再交代,密诏可以呈交皇家,信物方不可离身,倘有万一,信物可保草民免除杀身之祸。”
铁王道:‘这倒是。
玉伦道:“照你的威风,照你的神气,京里还有谁杀得了你?”
铁王道:“玉伦,老佛爷言犹在耳!”
玉伦马上就闭上了檀口。
太后看了看李燕月道:“你说的是理,皇家今后还是仗你,不能让你受到任何危害,他们虽然没把我母子放在眼里,但对逊皇帝,他们还不敢不遵,这颗连珠就还给你吧!”
太后送出念珠。
铁王上前接过,顺手交还李燕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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