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摩伽双环扬挥,嗔目大叫:“上,宰掉这个狗腿子!”
于是,喊杀声便透过那一张张的人嘴,融着人们激动又昂烈,怯颤又迷惘的情绪充斥在这昏天黑地之间,嘶哑的、凄厉的,却不像是人的声音,双方的人马,潮水般涌卷,立时展开了相互的疯狂砍杀!
必孤的“渡心指”流灿如电,他极快的便独力罩住了谷南、左劲寒、贺大昌等三个强悍敌手。
夏摩伽却硬接下“火腿”容磊及容磊乎下的五名“大前锋”!
“铁牌”江权、严光祖二人,率领着手下九十余名弟兄,也和数目上倍超的敌人混战成一团,双方纠缠,也已将彼此的阵形互为浸渗了:
天空是黑暗的,但有繁星。
繁星眨着冷眼,不知是嘲笑抑是蔑视于人间世上这又一场自相残杀;星辰隔得太遥远,它们总是那样的无动于衷。
人体的碰撞,在滚动。
兵刃在交击,在挥舞。
空气中连着啸锐的风声,而一蓬蓬的鲜血,热的鲜血,便以不同的形状溅起洒落,有若一幅幅猩赤怪诞的图案,成形于一刹,又灭绝于一刹,在这极其短促的过程中,便有许多条要经过数十年漫长时光孕育的生命消失了……
人在趋向死亡之前的瞬息,大多有一种反应——表示绝望、恐怖、惊骇的反应,是的,呼号乃是最寻常的一种。
听吧,那一声声的惨嚎,一次次的哀嚎,或者悠长,或者短促,有的带着凄凉的颤尾,有的却中断于突兀的噎窒里,但不管它音响的实质是什么,却皆是象征了同一的结果——死亡。
必孤便在这种由血与暴嚎组合成的形势中,同他的三名强敌作殊死之斗。
这一遭,“真龙九子”的前三位——谷南、左劲寒、贺大昌、似是真个豁出命来了,他奋不顾身,以他们所能发挥的最大力量,合击轮攻关孤,式式皆走绝处,招招全是搏命!
倏忽之间,左劲寒又贴地飞进,网向上翻,拐自横扫。
必孤身形暴起,剑刃挥处,锐芒蓬射,彷若雨溅瀑喷,左劲寒未能够上位置,急忙倒退,而贺大昌已狂吼着以他的“双节链子棍”兜头猛砸下来。
“渡心指”上迎,轻轻一晃,已凝成一面半弧形的扇形光幕,贺大昌却半寸不避,仍然原式扑落,链子棍奋击迎招,双脚弹踢敌胸!
必孤突的弓背吸月复,左掌翻闪,淬削贺大昌足踝,剑刃微颤,立时齐眉刺出——“如来指”。
左劲寒再次冲上,从关孤背后的方向网拐并落。
几乎在同一时间,斜刺里一条人影鹰隼般扑击独轮车上的两个女人。
猛一挫牙,关孤动作快逾石火——他一个倒翻向后,“渡心指”的冷电精芒随着他这疾不可言的快翻而漫空交织,穿插飞舞,一溜鲜血溅自他的肩头,而他的剑锋也将那扑袭独轮车的人物透胸撞跌出去!
“嗷……”
惨嚎着,那人头先着地,一声闷响里,手中一柄“铁鲨锯”抛出了丈外——“蚁峻”崔凉!
独轮车上,舒婉仪面色苍白,窒息的惊叫:“关大哥——”
就在这时,贺大昌的“双节链子棍”便急响着接触到关孤身上——关孤偏斜背心,却未能躲过腰胯的一击,整个人被打得半翻。
半翻的同时,他的“渡心指”已齐眉直刺,剑刃划破空气,看得清,极淡的波状雾纹的裂颤,也看得清,透穿进贺大昌咽喉的那一刹光景。
贺大昌猛的用那只断手捂住喉咙,双目凸出眼眶,面孔扯歪,全身上下都是一片淋漓的血腥,他就那样一头撞了过来!
脚步飞旋,关孤剑闪斜扬,贺大昌一个跟斗栽倒——肩背肋腰之上,只这瞬息,已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口数十道!
比南的一对“撼山锤”,便在此际雷轰岳动般卷了过来。
一抹抹的寒光,就像一束束的蛇电,斗然间又准又疾的飞戮锤头——力道部位拿捏得分毫不差,在“叮”“叮”“叮”的串响声,由点劲化解了谷南的双锤的浑力,只见谷南的一对巨锤歪斜跳荡,力道全失。
汗水已从关孤的眉梢淌到脸上,也由内衣浸透了外衫……
左劲寒那面黑网,又兜空罩落。
必孤横身突跃,竟然钻进网里!
本能的反应,左劲寒猛力挫腕收网,右手铁拐狠命砸去!
退出七八步远的谷南,见状之下才不由心摧胆裂,嗔目狂叫:“老二撒网——”
来不及了,四个字的出口过程虽短,对左劲寒而言,却是永恒——关孤借着左劲寒挫腕收网之力,全劲冲刺,左劲寒的铁拐扫刮过他的肋侧,在他闷哼声中,“渡心指”已把左劲寒穿月复钉向地下,牢牢的钉向地下!张着口,瞪着眼,左劲寒仰躺着,四肢抽搐,喉头间不断发出痛苦的低嚎,他似是想说什么,但舌头亦像僵硬得不能转动了。
比南的模样就若一头疯虎般冲了上来,他的一对“撼山锤”狂风暴雨也似带着呼轰的劲力,激荡的罡气,那样猛烈的卷袭关孤,关孤步履踉跄,喘息吁吁,手中剑却依旧凌历无匹的反拒还攻!
现在,“双环首”夏摩伽正好一个空心跟头避开了容磊的十刀连斩,而在这个翻滚里,他已发现了关孤的处境艰困。
一名“火珠门”的大前锋悄无声息的闪上,一柄山叉照背猛扎,夏摩伽猝然单足暴飞,“吭”的一记踢得对方翻身倒仰,那人尚未跌落,“断玉环”的环刃已抹过了他的咽喉。
血水标射中,夏摩伽贴着另一名“大前锋”的红缨枪尖倒滚,一环斜探,“叭”声响,这一位的脑袋也骨溜溜滚地而出。
容磊气冲牛斗,大砍刀有如匹练般旋绕飞舞,满口钢牙咬得“格”“格”乱响,他恨不能将夏摩伽削为片片!
夏摩伽也像不要命了,就在容磊紧密浩烈的刀势中,他突的单环兜罩,硬生生罩住了对方刀锋,身形却“呼”的被容磊举起,在他被挑向空中的刹那,右一枚“断玉环”月兑干暴飞,蓝光闪处,容磊的左臂肩斩落斜抛!
狂吼半声,容磊火眼成赤,右手死力紧握刀柄强捺,猝偏刀锋拖拉,不但把夏摩伽横胸割开一条尺长伤口,更将这位“双环首”迫摔跌下。
又一名“火珠门”的“大前锋”扑前,“鬼头刀”快挥,在夏摩伽拼力缩头里,一块血淋淋的头皮随着刀锋带起!
夏摩伽电掣般挺身,仅存的那只“断玉环”猝翻,那位“大前锋”的刀刃尚未及收回,已被活生生的开了膛。
杀猪般长嚎着,这“大前锋”拖着倾月复而出的瘰疬肚肠歪斜后退,一边直着嗓门嚎叫,一面缓缓往前跪倒,仆跌……
容磊单刀舞刀,形同恶鬼般冲近,口中嘶吼:“我要活剐了你,我要生咬你的人肉,喝你的血……”
原本就是牛山濯濯的光头,这时更露出了已掌大一块血糊糊的头骨,再加上横胸翻卷的尺长刀口,夏摩伽的形状亦若厉鬼,他狼嚎般大笑着,有如一阵风也似卷迎向容磊:“老子正要看看谁能得遂此愿!”
两个人飞快接近,容磊猛错三步,大砍刀齐腰横斩,夏摩伽倏弹四尺,落脚处,刚好踏上了大砍刀的刀面,他出手如电,单环飞扬,容磊的半个天灵盖暴射向上空,但是,容磊在断命前的一刹翻转刀锋,却几乎把夏摩伽的一只左脚板割成了两片!
重重摔跌于地,夏摩伽痛得险些闭过气去,人影又闪,“火珠门”仅存的两名“大前锋”也已凶神恶煞般逼近。
贴地急翻,夏摩伽连连滚出十几步,而那两人的一柄“韦陀铜”一支“刺猬棒”也便紧跟着捣刺了十几步,“吭”“吭”声里,尘沙飞扬!
“我操你老娘——”
夏摩伽气极恨极,破口大骂,只剩下左手的单环猝然旋飞而出,猛的切人那手执“韦陀锏”的仁兄胸腔,一声惨叫里,那人整个身体平起,又横着摔落!
这第五位“火珠门”的“大前锋”,正是“铁刺猬”陈其茂,他在瞬息的惊窒后,咬牙横心,那杆粗逾儿臂,前粗后细,上面嵌着密密尖刺的“刺猬棒”又强劲狠疾的飞快挥砸地下的夏摩伽!
胸前的伤,足上的创痕,全使夏摩伽痛苦得抽心断肠,陈其茂这一轮发狠的攻杀越令他感到压力沉重,沉重到难以抗拒的地步!
双手按撑,夏摩伽身形狼狈的闪翻,灰尘弥漫着,陈其茂攻势更为凶悍,他似是要争取稍纵即逝的一点时机,尽可能的达成他的目的——夺取夏摩伽性命的目的!
“刺猬棒”的光影交错叠连,呼轰生风,触地时的音响沉闷又急密,夏摩伽满身血汗,倾力滚动,一边喘息着吼骂:“狗娘养的……你挑得好便宜……看老子是否能拖你一道垫背……”
陈其茂疯狂的攻击,“刺猬棒”挥舞急劲,这位“火珠门”硕果仅存的“大前锋”,像是恨火焚心,任什么全不顾了!
必孤正被谷南拼死缠着,他虽然竭力想过来援救夏摩伽,但谷南却不要命的一再截拦,自然,谷南也明白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他晓得,只要将关孤阻挡住,哪怕仅是须臾之间,也足够给予陈其茂剪除夏摩伽的空暇了!
“刺猬棒”再次扬起,而夏摩伽已疲累不堪,无力再行闪避,他也猛的聚集了在此刻所能聚集的一点残余劲道,咬牙切齿的正待拼死做同归于尽的打算,斜刺里,突然一条怪蛇般的索影飞卷,恰巧缠住了陈其茂举起的“刺猬棒”!
索影倏缠猛带,陈其茂猝不及防,竟被扯了一个踉跄,够了,他这一个踉跄,刚好迎上了夏摩伽奋力挥击的双掌!
“哇”的一声,陈其茂喷了夏摩伽一头一脸的鲜血,而他手中的“刺猖棒”也被那条索影扯抛而出;陈其茂手捂着胸口,面色惨白的瞪着向索影来处那边——独轮车的那边。
江尔宁正在缓慢的,吃力的收回一样东西——那条原来包缠着她身上伤口的布带。
喉头呼噜着,似塞着一块痰,陈其茂伸出于去,颤巍巍的指着独轮车上的江尔宁,艰辛的翁动着嘴巴:“你……你……飞索摘星……”
“星”字还在他舌尖上凝滞,他已蓦地身子一挺,两眼大瞪,直愣愣的仆倒!
透了口气,夏摩伽咧开嘴嘶哑的道:“江姑娘,真个多谢啦!”
江尔宁因为方才那出手一袭,牵动了身上伤口,正忍受着那种痉挛的痛楚,闻言之下,不由强挤出一抹微笑:“这原是我份内之事,夏大哥,不客气……”
拖着两条腿往前移了几步,夏摩伽喘吁吁的道:“我这生平,还是头一遭蒙受人家的救命之恩……江姑娘,容大德存心,说多了‘谢’字就是虚伪,将来我若还留着这条命,好歹必图补报……”
江尔宁又苍白的笑了:“我们是同舟共济,夏大哥,谈什么‘补报’?”
夏摩伽正想回答什么,连串的“呛哪”暴响倏传,他急忙扭头望去,嗯!必孤的“渡心指”挑飞了三只“屠灵箭”,更又在谷南的左臂上带起了一溜猩赤殷红的血珠子!
气透丹田,夏摩伽大喝:“好,关老大!我且来助你一臂之力,宰净杀绝这些王八羔子!”
仿佛是应合着他的“虚张声势”,“铁牌”江权的霹雳吼适时扬起,而“滚地虎”吕安的凄颤哀嚎也跟着陪衬,这位“悟生院”的三级头领歪斜着走出几步,一头栽跌他的后背脊骨差不多已扁陷得贴上了前胸!
于是——
“嗖嗖”谷南猝然暴掠五丈,狂叫如啸:“撤!”
所谓“兵败如山倒”这句形容词是一点也不差不错的,就在谷南一个字的叱吼里。他自己也已出去了老远,一干“悟生院”及其盟党的斧底游魂,更是恨爹娘少生两条腿,紧跟着一路嚎叫溃退,个个全像被恶鬼追赶着似的那等亡命奔逃!
浑身血迹的江权和方才激战中伤臂的严光祖犹待率众追杀,关孤已挥剑横阻,疲乏又萧索的道:“不用追了,让他们去。”
江权手拿他的“太极铁牌”急忙叫道:“关大哥!眼前正是将这干妖魔鬼怪一举歼杀的最佳时机,你为什么却白白放弃了?”
严光祖也呼吸粗浊的道:“是呀!现在不把他们一网打尽,待他们元气恢复,只怕又要在耗一番手脚!”
以剑拄地,关孤用衣袖拭擦汗水,缓缓的道:“对方虽是损失惨重,溃不成军,但他们尚有谷南在,尚有金重祥在,而江权和严光祖,你二人挑不起歼杀对方这股残余的担子!”
江权急道:“但还有关大哥你——”
摇摇头,关孤苦笑道:“我耗力过甚,连连受创,表面上看来似是尚可支撑,实则已是强弩之未了,如果硬要拼杀下去,能否操持胜券,毫无把握可言……你们再看夏摩伽,他比我受伤更重,恐怕连出手的力道也没有了,在这种情形之下,光靠你两个人带着一干弟兄往前追杀,岂非羊入虎口,正好被对方反圈,倒弄个自误误人的下场?”
江权与严光祖原先的一股血气,经关孤这一“分析,不由都化作了一头冷汗,两个人垂手肃立,再也不敢多说一句了。
坐在地下的夏摩伽拉开嗓门大骂:“追,追,追你们的头!没有关老大同我撑着你们的腰,你们还想朝人家头顶上骑了,谷南他们那些灰孙子不拿着你们当鸡宰才叫有鬼了,才见过多大的阵仗?你们就自认懂战计,识兵韬啦、娘的,早得很呢!”
必孤目光四扫,问道:“江权!我们还剩有多少弟兄?”
江权匆匆查点了一遍,回答道:“尚有五十余名弟兄,关大哥,另带十几个受伤的,其余四十多位全战死了……”
严光祖接口道:“姓谷的手下那些杂种比我们的伤亡更大,两百来人,我看拖得动腿逃命的也不过半数不到,这还不算关大哥先前摆平的一批!”
必孤低沉的道:“受伤的弟兄一律照顾着跟我们走,战死的……我们已没有时间掩埋了……”
沉重的点点头,江权道:“这也是事机急迫,无可奈何,关大哥!这干兄弟泉下有知,想也必能恕有我们,谅解我们……”
一摔头,关孤道:“走!我们拔队!”
江权忙问:“朝关外闯?”
必孤道:“不,往回走。”
呆了呆,江权不解的道:“往回走?”
夏摩伽已被人扶上马背,他怒叫道:“关老大怎么吩咐你就怎么听,江权!我忽然发现你变聪明起来了,娘的问题竟有这么个多?”
江权赶紧道:“大哥!我不敢……”
夏摩伽哼了哼,朝关孤道:“我们上道吧,关老大!刀山油锅,水里火里,任恁你往哪里带,我们总豁上命跟着,哪一个皱皱眉头,就不是人生父母养的!”
笑笑,关孤回首道:“洪三兄弟,独轮车抛了吧,你与二位姑娘完全上马,由你在前引路,我们到‘三灯洼’李当家的老窑去!”
洪三高声道:“小的遵命!”
于是,很快的,一行六七十骑,便在洪三前导下迅速往回奔去,他们都知道,得赶快,要在禹伟行到达之前月兑离这处险地。
马匹奔驰中,有好些人是颇为难受的,舒婉仪根本不会骑马,也从未驾过马,因此只好由严光祖与她合乘一骑,加以环护,江尔宁的创伤未愈,坐在鞍上,那种颠踬之苦可就甭提了,她简直怀疑自己像这一路颠震下去,是否能支持到地头之前就先把一身骨架子全被颠散啦……
其余的伤者,包括关孤和夏摩伽在内,自然滋味都不好受,但他们也只有咬紧牙关硬挺,身受的痛苦虽大,至少比生命的煎熬要来得容易承担。
奔行中,夏摩伽中气不足的喊着:“关老大!我们再出去个百儿八十里之后,我得先找个什么地方敷药裹伤,娘的,血流个不停不说,伤口痛得像他女乃女乃,在抽心!”
必孤道:“当然,我们不必奔行太远,就在附近先停下来给你设法止血治伤吧!”
舐舐乾裂起皮的嘴唇,夏摩伽道:“娘的!好久没有这么痛过了!”
必孤歉然道:“都是我连累了你!”
哧哧一笑,夏摩伽道:“关老大!我说身上的伤口痛,含意也就只是身上的伤口痛,绝对不影响其他意思,你这样一讲,叫我有话也不敢说啦!”
轻绕缰绳,关孤道:“你我自己兄弟,老夏,当然言皆由衷。”
夏摩伽笑道:“既知是自己兄弟,你就少来这些客套,关老大!一条命交给你全不含糊,你再婆婆妈妈净讲些‘天官赐福’式的雅词儿,我这兄弟,还算是兄弟么?”
马上拱拱手,关孤道:“老夏!你包函,我免俗便是!”
夏摩伽道:“这才像你——‘果报神’。”
后面,江尔宁的声音忽然申吟似的传来:“喂,喂……关大哥!慢点放马行不行?我实在撑不住啦……一身骨头都要被颠散了……”
皱皱眉,关孤道:“丫头——你以为这是在遛马还是在逃命?”
骑队的奔速慢了下来,在前引导的洪三,对附近地势十分熟悉,他把这一列人倦马乏的队伍领向一片斜坡的背面,那里是杂树野草丛生的一处隐密所在,是个可以暂时歇歇的好地方。
大伙纷纷下马,受伤的上药包扎,没受伤的便横竖躺了下来,有的在喝水,有的闭目假寐,每个人累得连开口说话都提不起精神来了。
担任前导的汉子洪三,凑了过来道:“关大哥,我们预计在这里停留多久?”
必孤道:“此处约模距离我们方才厮杀的地方有多远?洪三!”
洪三忙道:“大概二十里地总有了。”
点点头,关孤道:“若是不沿大路,可有什么秘道捷径去到‘三灯洼’?”
洪三笑道:“有,有好几条哩,只从我们现在的歇息处往南绕,就有一条小道可达‘三灯洼’,而且沿途隐僻,不怕露了形底……”
必孤道:“很好,我们歇到大亮,就从你说的那条小路走;依我判断,‘悟生院’的追兵,必然会沿途追截我们,若我们顺着大道往前去,恐怕迟早会被对方追及,如今仍以月兑离敌势力原则,再度遭遇,对我们可就有害无益了。”
洪三道:“关大哥放心,这个小的省得,附近的地形,小的可是熟悉得紧,闭着眼也照样模得清清楚楚;何处有条溪,哪里有座岗,什么地方横着山涧,什么地方生棵野树,小的全明白,‘悟生院’的杂种们如想同我们捉迷藏,小的就能兜得他们团团转,却连我们的边都沾不上!”
必孤道:“一切多有偏劳了,兄弟。”
洪三赶忙欠身道:“关大哥言重了,这原是小的份内的事……”
倚坐在地下的夏摩伽,忽然开口道:“关老大,你肩头上结着血痴,也得上上药才是,别光顾着我们,自家的伤处反不管了,小伤不治便容易蔓为大患,这可不是玩笑得的!”
必孤斜望了自己受伤的肩头一眼,淡淡的道:“皮肉之创,不关紧要。”
洪三接口道:“不是小的多嘴,关大哥,还是赶紧敷药治疗的好,否则万一肿烂开来,再要医治,便费事多了!”
夏摩伽嚷嚷道:“洪三,去把江权叫来,他懂得点跌打损伤的医理,要他马上将关老大侍候周全,我们挨了刀肉痛,关老大的肉莫就不是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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